竹葉碧綠,清風徐拂。
這幾十棵小竹子是當年石堅種下的,現在已長成了蓊蔥的一片。
石堅在竹子的陰影下正在與一個青年文士下棋。
這個青年文士叫申義彬,字留忠,含山運漕人氏,是當地一個海客的兒子。因為石堅改良蒸汽機,所以曾召集過他父親申等人商議。席間這個申就談論過自己兒子不學無術,一天到晚看些莫名其妙的書,還自比諸王。可是他連一個秀才也考不中,把他氣死了。石堅當時聽了大驚,也許這個海客不知道諸王,但他可知道,這申義彬指的就是諸葛亮和王猛。他也知道現在科考的弊病,比他前世還要厲害。許多有才華的人未必能考中。反過來可以說考中的人也未必有才華。於是將他召來,兩人見面後通過交談。這個申義彬直指朝廷弊病,說養百萬冗兵,費天下巨力,然無精兵。為防武人亂朝,將不知兵,於是朝中無良將。此舉雖能使朝中免於內患,可長久卻遲早遭與外憂。那麼江淮就危矣。
石堅明白他的話外之音。如果朝廷兵敗,必然將撤向江南,以長江自保。這樣一來,江淮之間肯定會作為一個緩衝帶,也必將遭受最大的戰火燃燒。所以他說江淮必危矣這樣的話。現在石堅明白他讀的什麼書,感情他喜歡看的韜略之類的書籍。但科考主要考的還是經義,當然進入殿試後也可以考策略。可在這之前。還要考經義,詩詞。像這個申義彬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在現在這種比較和平地環境裡,他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
看到石堅沒有嫌他說話逾越和空闊,又說道:「石大人,朝廷待蕃人生薄,於是李氏狼子野心,乘勢而起。而今天李氏雄居西北十幾州土地。依草民看法,不久必將與朝廷衝突。那時朝廷先因於遼人,後制於西北。冗兵情況更加嚴重。就是石大人點石成金,又能為朝廷掙多少錢,來維持這個大窟窿?」
石堅站在歷史的高度,現在還來到這個時代,進入朝政的中樞。他比這個青年更知道朝廷的弊政。不但冗兵。而且冗官,冗政。可這青年身在民間,卻能看到這一點,還算到仁宗中期後的確受到朝廷巨大冗兵的壓力,讓他鬱鬱寡歡。這可不簡單了。
他說道:「何以教我?」
這個申義彬答道:「其實不難。朝廷對蕃人優柔,撫以恩信。李氏暴戾,此舉可以釜底抽薪。」
石堅點頭。事實因為李氏對蕃人恩薄。許多蕃人又開始想起宋朝的好處,紛紛投靠宋朝。歷史上如果不是朝廷武力太弱,根本也沒有元昊崛起機會。
申義彬又說:「朝廷因為馬力不足,不得不重步輕騎。事實朝廷眷養天下最多兵力。其實不必。朝廷可以少兵多騎。費用不會多支出,反而可以節省更多壯年投入生產,兵力還會變強。」
石堅再次點頭。這又是一針見血。他意思是朝廷於其養這麼多士兵,不如養馬。因為中原缺少牧場飼養戰馬費用不少。而且想要戰馬必須從夏遼進口。可這兩國根本不會放鬆戰馬出口。但這也不是難事。只要朝廷出以重金,就可以從兩國走私過來。這一點就如同李德明從宋朝進口鐵礦一樣。在歷史上他這招數也得到驗證,岳家軍就這樣做的。
申義彬看到石堅再次點頭。他心中極其高興。從小到大他就喜歡看謀略地書籍,相反一看到經義,他就頭疼。當聽到石堅要見他時,他立即感到這是自己這一生唯一次機會。所以準備好了說辭。但也只是面對石堅,其他人他可不敢這樣說。一旦不能接受。反而要怪他妄議朝政。自己可是人輕言微,弄得不好還會因此入獄。他可不想有這樣的結果。雖然自己這一生沒有考科舉的希望,但因為自己老子發了大財。還能做一個富家翁。
他又說:「其三同樣因為李氏暴戾,不但待其他族人,就是自己族內也有許多人反抗。可以施以死士,進入夏境挑撥離間,資助反對他們的人或者勢力。不過這條要防止朝中大臣彈劾。」
石堅又再次點頭。他可知道特別是元昊當政後,對外侵略,對內也進行壓迫。手段極其殘酷。許多人都對他不滿。事實歷史有許多西夏人投靠宋朝。宋朝怕西夏人生氣,反而主動將他們交還級元昊處理。這使許多人在沒有出路的情況下,只有聽從元昊命令,也使西夏很快變成了一個鋼板般地團結。而且每當李氏戰敗時就求和,以求喘息的機會。可奇怪的是每次朝廷也允許了。這一點就如明朝對李自成一樣。一次次求和成功,然後喘息過來再打。打完了再求和。漸漸壯大到朝廷真正無輒了,終成大患。但是不論是誰清醒地提出,都要面對朝中強大地論和派抗議。就是劉娥也是其中一員。
申義彬又說道:「其實此時情形譬如三國。雖然宋朝武力薄弱,然而最是富裕,人口也是最多,地域也是最廣。所以夏遼一直聯手。但是草民所知,兩國不是沒有問題,在兩國邊境之處,也有不少矛盾,不如再派一些死士將這些矛盾強化,兩國烽煙必起。這樣就變成三國混戰的局面。那麼對我朝將會大有利。」
這一句話更使石堅心驚。事實在元昊取得了三次對宋戰爭勝利後,野心膨脹,主動在夏遼邊境處搞事。並且還擊敗了遼國軍隊。此舉使夏國境內其他蕃子噤若寒蟬,使他的西夏真正成了一個國家。但是如果利用好了,宋遼聯手對付西方夏。那麼元昊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逃不了滅亡的下場。
於是他將申義彬留下,和那些學格物地學生在一起。石堅倒不是要他學習格物,而是因為新武器即將誕生,讓他瞭解這種新武器,能將這種新式武器投到戰場上。其實他已經準備大用這個申義彬。自從在他教導下,牙刷牙膏肥皂香皂香水花露水蚊香迅速研發出來。這些東西都很簡單,加上王家巨大的財力。以及這幾百個頂尖人才的研發,在石堅還沒有離開京城時,就全部研製成功。這次石堅吸取了丁謂上次一下子將資產全部沒收地教訓,有意讓王家全部脫離朝廷。他告訴了王家招收代理商的商業行式,進行招商。
開始王坤還表示懷疑,居然叫別人幫助出售商品,還要別人出「加盟費」。石堅又費了好大的口舌。說了這些加盟費也就是保證金,並不是要他們的錢,而是變向地要他們的忠誠度。然而事實證明石堅地做法是對的。現在商人聽到了這些東西是石堅主持發明的,都知道其中利潤巨大。特別是藥玉的事漸漸公開後,另許多商人被其中地利潤驚得張大了嘴巴。而這次按照區域只劃分了二十八個代理商,根本不夠瓜分的。這時候石堅又告訴了王坤拍賣的方式。
總之王坤是暈乎乎地,這東西還沒有賣。眼看著滾滾的錢就要到手,他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這次拍賣很成功,特別是沿海地區以及邊境地區,像泉州地區地代理費都漲到了十萬貫。事後言官又狠狠地彈劾了石堅與民爭利。
但那時小范同志已經調到了京城。他是倔,可不代表著他迂腐,不然他也不會發起後來地慶歷新政。他立即明白這種商業模式的好處,在朝堂上據理力爭,說這些錢石堅有沒有放入口袋,除了他拿其中地一部分為朝廷研發更多增加收入的事物。還為朝廷研發武器,剩下地錢到哪裡去了?而且現在西夏野心勃勃,別看現在國家國庫裡還有大量的金錢,一旦戰事掀起,這些錢很快入不支出。再請問丁謂為相時。才是真正與民爭利。商人都跪在皇宮門口了,你們這些言官到了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你們吭一聲?
最後一句話更是誅心之言,將這些言官嚇得全部縮回頭。而且小范同志在他們眼裡就如同一隻瘋狗。逮誰咬誰,他們可不想被這只瘋狗盯上。
石堅有了錢,很快在和州投入下一步的研發。因為從大洋洲帶來了富鐵礦,這一批出的鋼的品質大有好轉。石堅研發了第三代車床和第三代蒸汽機。這種蒸汽機還使用了橡膠製品。同時橡膠輪胎也迅速研發出來,還橡膠雨鞋。不過這時橡膠雨鞋還是作為一個奢侈品。但這時由江芨成立的海客聯盟會發起一次活動,所有到兩灣大陸的船隻都要帶一百棵橡膠樹苗回來。當然要等到這些橡膠樹在南方成林,使朝廷得到供應的滿足還要等很多年以後。現在橡膠還要靠海船從兩灣大陸帶回來,成本還是很高的。
有了橡膠輪胎,世界上第一部自行車也生產出來了。相比於其他事物,這個自行車很快使大家感到好奇和引起了暢銷。總之半年來,這一系列產品盈利達到了好幾百萬貫收入。
當王坤把帳本交給紅鳶審查時,紅鳶一把抱住了石堅說:「少爺,難怪你說你想成為天下最有錢地人,只要很短時間就行了。」
綠萼在旁邊說:「紅鳶姐,那當然是的。我們少爺不但想掙多少錢就掙多少錢,而且還想使我朝多強大就有多強大,只是朝中小人嫉妒我們家少爺,想辦法要把我們少爺搞下去。」
紅鳶點著頭說:「不如這樣吧,少爺,我們就不要再到京城了,做一個富家翁算了。雖然先帝對你很好,可你為朝廷做了那麼多事,也算對得起他們了。」
現在石堅雖然還在忙東忙西的,但是少了許多勾心鬥角,他也少了壓力,再次回復到過去那個陽光的少年。人也長得健壯了。所以紅鳶才有此說。
石堅笑笑搖搖頭。還不說,他還真不想再回朝中了。當然他也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武器地製造還是陷入了困境中。因為他地一個好幫手曾公亮參加了科考。這次科考。宋癢與他弟弟宋祁同時名列第一,曾公亮也考中了進士,讓石堅感到高興的是富弼這次也沒有和歷史一樣落第,也名列二等進士出身。這讓石堅感到很高興。當然天下人也在議論此事。這三個人可是石堅地結拜兄弟,有人說石堅有眼光,有人卻說廢話,石大人看上的人能差到哪裡了嗎?最無恥地是曾公亮的老爸曾會說我兒子要不是幫助石大人造東西,也會名列前三。石堅聽了無語。參加殿試本來都是來自全國的頂尖舉子,進入了進士也是幾十取一,甚至幾百取一,不但有才華,有時候還要講究一點運氣。前三,那麼好進地?
石堅在這裡研發武器上陷入困境,可劉娥一直沒有忘記。她等到科考結束,讓曾公亮賜了工部郎中的職務後,立即趕赴和州。同來的還有於鹹平元年獻木羽箭的石歸宋,鹹平三年獻盤槊的焦,獻火箭、火蒺藜、火球的唐福,獻手炮的劉永錫,以及其他幾十個在製作方便有些特長地軍官。
於是加快了石堅的研發速度。槍支還是陷入困境。但黃火藥很快就被研發出來。讓石堅高興的是他還造出了第一門火炮,其威力相當於明朝的紅衣大炮。但這大炮還很笨重,只利於防守,並不利於進攻。如果石堅想要靠它來攻打西夏或者遼國,還有點不切實際。另外讓他高興的是他又研發出來手榴彈。相比於其他人看中了火炮的威力,他更看中這手榴彈,因為它輕便,宜帶。
同時他還將停頓了好長時間沒有寫的《資治通鑒》終於完本。劉娥為了攏絡他一顆受傷地心,立即將這本書刊印。還在報紙上連載。這一系列的動作使聰明的人看出,石堅並沒有失多大的寵。
一盤棋了。石堅雖然最終贏了,可卻是靠改變棋風勝的。
申義彬說道:「石大人,心又不肯靜了。」
石堅苦笑,現在西北戰事已起。幾萬人不知生死。自己心怎可能寧靜下來。
申義彬說道:「石大人,該自重時自要自重。召之則來,呼之則去。非大人之福,非朝廷之福。」
石堅默然,他也知道自己表現得太柔順了,劉娥肯定開心,可是那些小人們總會想若非非的。於是他說道:「現在我孝期已滿,朝廷將要召我,何解?」
申義彬撫手說道:「如果草民是元昊的話,肯定會在石大人未回京城時對西北發難,等到石大人回到京城後,一切已成定局。所以草民看到今天石大人下棋時心神已失往日靈逸脫俗,西北已起戰事?」
石堅笑笑不語,現在朝廷還不知道元昊有什麼舉止,沒有在報紙上刊登此事,怕天下紛擾。但對於他推斷出元昊用兵,石堅也不奇怪,以他的本事這點也判斷不出,也不值得自己看中他了。
申義彬又說:「但是草民也判斷出石大人肯定會有安排,那麼這次朝廷因為輕敵,會有大敗,可同樣元昊也討不了多大的好處。這場戰事將會迅速結束。石大何不將去京城兩個多月時間,推遲兩個多月動身?」
石堅知道他說地意思是再加上去開封的兩個月,將守孝時間再推遲兩個月。他想了一會,說:「就依你的意思而行。」
申義彬這才告辭。他現在是看透了,自己如果採取正規途徑參加科考,那到下輩子吧,不如投入石堅門下做一個門客有前途。這次是他算到石堅已要滿三年守孝的時間,才特地過來提醒石堅的。
石堅回到屋中,卻看到他房間裡掛著紅綢,一副喜氣洋洋地樣子。
他奇怪地問紅鳶:「你們為何要這樣佈置?」
紅芍扭著衣角說道:「少爺,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石堅奇怪地答道:「今天什麼日子?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滿了孝期。」
「是啊,少爺滿了孝期,也要洞房了?」
石堅雲裡霧裡,問:「洞房?誰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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