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峰淡淡地笑了笑,在草坪上又找了根狗尾草,揪下來放到嘴裡緩慢的說道:「格蕾絲醫生,你說,我的醫術怎麼樣?」
「厲害,當然厲害了,說真的,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急診醫生!」格蕾絲忙脫口而出,似乎忘掉了剛才的事情,望著唐曉峰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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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而學醫呢?」唐曉峰望著掛於空穹之上的堰月,以詢問地語氣對格蕾絲說道。
「我,不,不知!」格蕾絲此刻才感覺到,自己從事醫療工作這麼多年,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格蕾絲靜靜地躺在唐曉峰旁邊的草坪上,順著唐曉峰眼神望的方向看去,似乎月亮就像電影一般,往事一幕幕在眼前略過。
「也許,是因為我熱愛醫生這個職業吧。」格蕾絲似乎很不甘心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緩慢地說道,「在我七歲之前,我的生活過得很開心,很充實,那時候,我在父親和母親的呵護下快樂的成長……」格蕾絲的語速突然停了下來。
唐曉峰轉過頭,望著格蕾絲的側臉,他現在才發覺,其實眼前的這個大洋馬並不像她笑呵呵的外表一樣,她也和普通人一樣,也是存在很多心事,但是她跟普通人不同的是,她好像把心事藏在心裡,自己偷偷品嚐著而不願與人分享,而唐曉峰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她竟然向自己吐露她的心聲。
「唐,你知道嗎?原本我們一家三口過的很好,父親母親經常一起送我上學,陪我一起玩耍,那段日子,真的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日子了,但是,這樣開心的日子卻沒過多久,就出現了變化!」格蕾絲的聲音也隨著臉色的黯淡而低沉下來。
「對不起,讓你回想起……」唐曉峰見格蕾絲停了下來,便開口說道。
「不,唐,你不需要道歉。」格蕾絲打斷了唐曉峰的話,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我的父親他突然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格蕾絲突然加重了話音的分貝道,「而更可恨的是,醫治父親的醫生卻是個庸醫!」
唐曉峰能夠聽出她語氣中的憤怒,自己從醫這麼多年來,見過很多因為誤診而導致患者死亡的事情,而那些患者的家屬從此對醫生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醫生對於瀕臨死亡的患者來說,似乎就是決定這個患者生死的『神』,哪怕在手術台上或者是在用藥上,只要出錯一點點,都有可能導致這名急救的患者死亡,而當唐曉峰此刻聽到格蕾絲講述她的父親遇到了庸醫時,就已經猜到了結果,唐曉峰吐出嘴中含著狗尾草,伸出左手緊緊的握住了格蕾絲的右手,想借此給她一絲安慰。
「呵…呵呵…呵……」格蕾絲略帶哭腔的笑了起來,「我的父親按照醫生開的藥方療法吃藥等待身體的恢復,」格蕾絲突然哽咽了起來,「可是,可是誰又曾想到,我的父親突然死了,他突然死了……」
唐曉峰的左手緊緊握住,格蕾絲那有些微微發顫的右手,聽著她繼續說道:「後來通過檢查我的父親是得了冠狀動脈瘤,這也是我我長大後我的母親才告訴我的。」
唐曉峰感到有些驚訝,雖然他對於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感到很無奈,但對於冠狀動脈瘤,在不妨礙血液流動的情況下向外擴張,是根本無法用透視檢查發覺的,但是這也不能成為醫生的誤診理由。
格蕾絲揀起剛剛被唐曉峰扔掉的狗尾草拂了拂眼角的淚水,歎出一口氣,繼續說道:「冠狀動脈瘤,其實是一個中等難度的手術,以我現在的水平,絕對能夠將父親救回來的,你知道嗎?我從小希望能跟父親一樣做一名教師,因為父親的死去,讓我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沒有了父親我放棄了想追隨他成為一名教師的夢想,我開始看醫書我想學習醫術,因為母親每天都在以淚洗面,我真的很拚命地學習,真的,每天的功課做完後,我都會看些醫術無論是心臟外科、胃腸外科、肝膽外科……只要是能買到我都看會,哪怕我根本不懂不會我也繼續看,就這樣如願以償的我考進了聖路易士華盛頓大學,但是我的母親在我入學第二天晚上,把父親的事情告訴了我,她跟我講了很多也談了很久,可是…可是……」格蕾絲講到此處,變得激動起來。
唐曉峰慢慢的將她攬到懷裡,右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似乎想用這種方式慢慢讓她激動的內心慢慢平靜下來。
「我始終沒有想到,第二天我的母親駕車撞死當時診治我父親的庸醫,然後她自殺了,我雖然考進了聖路易士華盛頓大學的醫學系,但我還不是一名醫生,我又眼看著母親在我眼前離去。我的雙親都離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為什麼而學醫,我不知道……」格蕾絲的眼神變的茫然起來。
唐曉峰聽完格蕾絲的講述,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懷中的格蕾絲,他不敢想像經過這樣的事情,格蕾絲還能堅強的在醫學的道路上走了下去,也許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學醫,但是,唐曉峰相信她一定知道為何自己會選擇急診醫學,並且在急診部就職,那就是她想成為一名治療患者的優秀醫生,那些瀕臨死亡的患者,無論老少只要被她看到,她就不允許他們在她的面前倒下去,可是她不知道,急診的忙碌也許可以使人忘卻一切,每個瀕臨死亡患者的康復雖然可以使人振奮,但是在急診另一面死亡的籠罩下,又會摧毀多少人的那顆冷暖的心,天知道,自己懷中的美國姑娘在急診的日子,受過了多少的煎熬,想到此唐曉峰不由得輕輕地撫摩起格蕾絲那金色的秀髮,不由得心中暗忖道,可憐的姑娘啊。
許久……
格蕾絲突然坐起身來了,此刻她越發確認自己的感覺並沒有錯,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在自己哭述的時候,一直給自己無言的安慰和溫暖的懷抱,但是他又給自己另一種感覺,他似乎超過了一切莫須有的神靈,神秘高大而遙不可及……
格蕾絲抽出自己的右手,揉了揉模糊的雙眼,站起身來朝酒店走去,「唐,我們走吧。」
唐曉峰望著格蕾絲離去的背影,感覺她在轉身的一瞬間,她的眼神裡有些許幽怨,「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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