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冉一片沉寂。
窗戶之外的狂風驟雨讓天與地之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風雨夜色背後,整個湖面似乎都傾斜了過來;一匹匹湧入鈷地之中的浪頭像是脫了韁的野馬,運原木的船、收起風帆在風雨之中隨波逐流地掙扎著,每過一會其中一條就會無力地被拖向港外,然後在波濤之中消失不見。
港口中有人點起風燈示警,火光遠遠地在風雨中或明或暗、一閃一滅,船員的喊聲順著風一直傳到這兒來,時隱時現。但很快就被風聲雨聲壓下去,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嘩嘩嘩。響成一片,雨簾像鐵線一樣連成一片幽暗的帷幕……
屋內一片沉寂。風掀開窗簾在窗技邊飛舞著。白色的羊皮紙繞著桌子像蝴蝶一樣撲著翅膀滿屋飛起來散了一地,壁爐中的火搖曳著、時亮時暗。偶爾爆出一團火花發出「辟啪。的輕響。
大約一刻鐘沒有人說話
「隊長?」格裡菲因問。
蕭焚回過頭去看著。他臉色蒼白,眼瞼上浮著一層幽光,陰沉得好像大病過一場。
精靈小姐也看著他。她已經努力平靜下來,完全看不出之前有哭過的樣子。不過精靈小姐緊緊抿口一動不動地盯著蕭焚一或說瞪著,雖說一句話也不說,但眼神中全是一點回轉餘地也沒有的決然。她雙手仍舊緊緊抓著桌布,指關節都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隊一副非要一個答案的樣子。
蕭焚歎了一口氣。
「格裡菲因。你也是一位法師。」他輕柔地說,指了指額頭:「你應當明白
「我不管。集不要大團長死,」
蕭焚看了格裡菲因一眼,這位小姐有一些狡黠的智慧,理性而且明白事理,但沒想到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身體向後躺在椅子裡。自己與格裡菲因小姐也不過是一個過客。說來可笑是在這位騎士團長逝去的一年半之後他與精靈小姐才在一個世界的殘片之中與景象之中的促婭互相結識,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切都根本沒有發生過。
堤婭大人應當是在孤獨之中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程罷。她從來就沒有遇到過自己與格裡菲因卜姐。當那一天她應當是靜靜地看著靜湖。當天色一點點暗下去,也思索著這一切一她在等待著暴風雨的夜晚裡一定會前來避雨的客人,但若客人沒有出現呢?即使是最後一個小的願望也破滅了。堤婭大人一定會很傷心的。
「無論我們能做什麼,但絕不是沉溺於這個虛幻的景象之中。」法師靜靜地說了一句話。他心中卻默默補上另外一句話:「這個世界唯一的真實,只有大團長的傳遞的心意而已。」
「你去死。騙人」格裡菲因激動地抓住桌布,她好像看穿了蕭焚心中所想的每一件事。然後精靈少女難受得咳嗽起來一這是她在服下草藥之後第一次咳得彎下腰去。
蕭焚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格裡菲因也毫不示弱地回瞪著他,像是賭氣一樣。但她又一下子咬住嘴唇,充滿了水汽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眼眶也馬上紅了。少女抓住桌布的手指顫抖著,胸口一點點急劇地起伏。看起來下一玄似乎就會歇斯底里地爆發,但殘存的理性讓她只是一直強忍住心中的壓抑。
但最後。這位精靈小姐終於失聲哭了出來。
「隊長大人。我不甘心!」格裡菲因委屈地哭道:「隊長大人,你是大法師帕林!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法師歎息一聲。默默地將漆黑的帽簷扯下來遮住一半蒼白的臉。
又一道閃電點亮了黑沉沉的雲層,」
雨聲之中。外面似乎傳來士兵們一列列列隊奔跑的腳步聲,鐵護腳踏在青石板上刷刷作響,一排接著一排。還有騎士隊長的號令聲,遠遠近近的傳來,為這疾風驟雨的夜色增添了幾分緊張的氣氛。過了一會又有金屬碰撞的聲音,似乎是一支軍隊齊刷刷拔出了武器一
一聲炸雷。好像天崩地裂。壁爐裡的火苗也在這一刻熄滅了,房間一下子暗了下去。只剩下窗簾在白茫茫的閃電之下上下飛舞。
情緒大起大伙之後,線早凡變得脆弱不堪的格裡菲因小姐嚇得尖叫聲。心川剛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小聲「嗚嗚一。哭了起來。蕭焚也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從椅子裡站起來,一隻手舉起黑暗秘法規則,杖頭一下子放出慘白色的光。
他看著灰濛濛的屋子,楞了半晌,腦子裡一片亂麻。
「看到這樣的大家與我站在一起,我心中就充滿了溫暖,不是嗎」冥冥之中,蕭焚好像又看到那個微微一笑的統婭大人,臉龐上寫滿了希翼與謝意:「所以啊,謝謝你們,帕林、格裡菲因。」
「可惡,明明什麼都做不了。有什麼好謝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說道:「格裡菲因。我們走。」
格裡菲因小姐怔了一下。半晌她才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隊長,一時竟沒明白他的意思。臉上一副剛剛哭過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子。
「去外面,去和統姬大人匯合一」
「隊長大人?」精靈小姐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不敢置信:「我
恩。,
「可匙」
「可是什麼?」
「可是我們的任務」格裡菲因雖然之前大發了一通小姐脾氣,卻還是比一般人更理性:「縫姬大人讓我們,她的希望是,」她幾乎是喃喃地在念著。一副好像又想蕭焚聽到、又想蕭焚聽不到,一副矛盾的樣子。
「希望什麼的,正如大團長所說,不是存在於我們心中?」蕭焚歎了一口氣:「真是愚蠢啊,我們。只要懷著一顆那樣的心,這些界上沒有什麼目標只有一條路才能到達一任務什麼的,放棄掉又如何?而若我們無視了自己最真摯的感情。那麼有一天我們一樣可以無視自己所堅持的主張。不是嗎?」
「那樣的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去繼承大團長的友情?」
蕭焚看著格裡菲因,靜靜地說道。而他心中再次歎了一口氣。在這之前他絕不會想到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他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燦對自己的影響竟然如此之大,僅僅是不到半個小時的相處,那位一直溫和地笑著的女大團長就徹底動搖了自己」
格裡菲因小姐看著自己的隊長,瞪圓了紅紅的眼睛。她一下子咬住並嘴唇顫抖著,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隊長大人,謝謝你!謝謝你一隊長大人!」精靈少女幾乎是帶著哭音喊道。
蕭焚閉上眼睛,心中一歎,但確尖欣慰地微微一笑。若有那麼一刻,他從未感到這樣輕鬆過。
「即使是隊長,也有權利任性吧,那怕是一次」
他眨了眨眼睛,免得它一直那麼澀澀的。然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地微笑,對格裡菲因說:「別高興地太早了,格裡菲因小姐。因為即使這麼做了,我們也依舊改變不了歷史,而在這一玄的銀鏈鎮上,可是擁有上千軍隊啊。」
「我們會死嗎?」格裡菲因抬起小臉,吸吸鼻子問。
「不好說。」
「那我也要和大團長死在一起。」精靈少女面上看似一片理智,但語氣卻是一片斬釘截鐵。
蕭焚微微一笑。
他也想看一看,歷史上這場陰謀之中所隱藏的真相是什麼。或許待在這兒才是一事無成,只有在提婭身邊,會真正融入這一段歷史之中。他冥冥之中自有一種感應。只有真切地看到那一段歷史,才能找到隱藏在黑暗背後的真相。
他走到那扇械木門邊,握上冰冷的黃銅把手。
但把手紋絲不動,外面似乎被什麼東西鎖上了。蕭焚左右扳了扳,但毫無反應。「真是該死,。這種時候他本應該抱怨一聲,但此刻我們的法師先生心中卻是一片輕鬆。他右手指著門把,口中吐出一個充滿魔力的字節,隨著「卡,「卡。「卡。一連串脆響,門上的鎖就自動一環環解開。
他將左手貼上木門,隨手一堆,門好像被一頭巨龍撞上去應聲飛了出去。
門外兩個衛兵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格裡菲因小繃」
「下面是客廳,外面應當是前廳。
一般城堡的構造來說,那邊應該有樓梯到下一層精靈少女心領袖會。
「好的。」
蕭焚根本看都不看他們,拖著格裡菲因就向樓梯下跑第二道門就在大廳前面,那是一扇有兩人高,十人寬的厚重木門。不過在門與他們之間,還有三排列隊的衛兵攔在他們面前,那名衛兵隊長向著他們拔出指揮劍,一聲喝斥:
「你們想幹什麼一!」
蕭焚看著這些人,心中一片瞭然。看來城堡的主人一樣針對自己兩人也有安排,」江兒幾乎就找不到什麼明友了,說不得必須殺出條刨路爾然後他與格裡菲因一前一後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我數一三,如果你們不讓開,那麼別怪我不客氣」
法師手上燃起一團幽暗的火焰。
「進攻他們!」衛隊長氣得大喊。
但法師手上忽然出現的火焰讓這些不過是普通守衛的傢伙嚇了一跳,紛紛躊躇不前。
「你們想幹什麼,想要違抗子爵大人的命令嗎?」
「可他是巫師,大人。」
「如果你們敢背叛,你們就會知道子爵大人比巫師可怕一百倍!」衛隊長臉都變成了豬肝色!」蕭焚只是冷冷看著這些人。
「快上!」衛隊長大喊。
守衛們不得不無奈地拔出長劍,緊張兮兮的逼近了上來。蕭焚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本來不想在這些雜兵身上浪費法術位」一道明亮的電弧從他指尖爆發出來,電弧抽中了第一排第一個衛兵的胸甲一然後一下跳上另一個人的身體,明亮的電光爆發開來,所有人的視野都是一白。
然後是一片可怕的滋滋聲,電花沿著金屬的鎧甲向四周爆射,瞬間就將前面第一排人統統籠罩其中。蕭焚就看到一片片鮮紅的數字從這些衛兵身上跳起來,而電光過後,剩下的也就是一地焦黑的骨骸而已。衛隊長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壞了,竟一下軟到在地毯上。
蕭焚甚至沒時間去關心這外強中乾的傢伙一眼,左手一揮,十多個士兵就像蒼蠅一樣被一巴掌掃到一邊的牆壁上;「朋。一聲統統昏迷了過去。然後法師猛然轉身。向前伸開五指,幾名從後面圍上來的士兵慘叫一聲就被從另一邊的窗戶中丟了出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剩下的守衛一下子就崩潰了,馬上丟下武器抱頭趴在地上,大喊:「不打了、不打了,我們投降,巫師大人!」
而同時格裡菲因也一邊後退用燃燒之手燒掉了樓梯,一個人在上面用十字弓幹掉了兩個敵人。蕭焚打服了這些傢伙之後,才有空回頭去向這位精靈少女一指,一道羽落術加持上去,「下來!」他喊道。格裡菲因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緩緩落到法師身邊。
「好厲寄啊,隊長大人。」
「這可不是慶幸的時候。」
兩人對這些失去戰鬥意志的守衛視若無睹,一前一後推開門就進入了前廳
前廳。樓梯,下一層。廚房。倉庫的過道,樓梯,再下一層。兵營中曲曲折折的小徑,防禦進攻用的塔內旋梯,樓梯,繼續向下。一路上敵人越來越多,連蕭焚也應付得吃力起來。不過就像大團長所說,心中有了目標人就會變得堅定起來,一點點困難無法阻止法師前進的道路。
太妾的戰鬥。
以至於一切結束時蕭焚有一瞬間的恍惚,他遲疑了一下才將手按在那道冰冷冷的大門上。這是最後一道大門,後面就是城堡第一層的大廳。
喘了一口氣,法師重重地將門向前推開」,
明亮的光線從外面流淌進來,好像一首婉轉的詩,這詩譜寫著歷史一那些發生過,以及未發生過的事情,都靜靜地躺在一層薄薄的塵埃之下,永遠地沉眠在人們的記憶之中。詩中的那一個個名字。看似黯淡。但這一刻都鮮活起來。
蕭焚與格裡菲因首先看到的是一群士兵之中簇擁著的那位女士。坦然自若。帶著淡淡的微笑的女騎士團長。臉上明明是希翼的、卻又有一些責備。
「帕林、格裡菲因?」
「促婭大人。」格裡菲因第一句話就帶上了哭音。
「真是任性,這樣可做不好事情的」提婭的聲音越過整個大廳,溫和卻有力,又略帶責備。她好看的眉毛也皺了起來:「帕林,格裡菲因。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焚對上那一雙明亮的眸子。
「請讓我們與您一起戰鬥吧,緩婭大人。」他答道:「即使無法」
「你們的任務呢,帕林?」
蕭焚沒答話,臉上那神色分明是:讓它見鬼去吧!
「這樣任性,怎麼讓人放心啊」堤婭抬起頭,忍不住笑了起來:「來吧。帕林、格裡菲因,到我身邊來。」
蕭焚猛地吸了一口氣。因為他分明看到女騎士團長努力眨了一下眼睛。然後連眼眶也變得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