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便利召喚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穆薩翼人居住在天照峰上,自然把其中的便利用了起來。不說別的,光是警備隊治安拘留用的牢房,便是就地取材解決的——在背風的山壁鑿出的一大排巖洞,在巖洞裡面鋪上乾草,外面再用手腕粗的木頭柵欄一欄,便是關押囚犯用的理想牢房。
這種純天然的牢房有大有小,大的可以關押幾十人,小的也有單人間,戴楊被塞進一間中等大小的牢房。聽說牢房裡本來還關著幾個同樣因「妨礙治安」而被丟進來的倒楣傢伙,但在他進來的前一天就被驅逐出穆薩城,於是就變成他一人獨守著碩大空間的情況。被關在無人的牢房裡,除了趴在地上的數螞蟻外,就只有望著柵欄外的飛鳥發呆,這樣過了兩天兩夜的時間後,實在悶得發慌的戴楊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
「梅杜莎,出來陪我聊天。」
隨著他的召喚,蛇姬的身影自虛無中浮現。
梅杜莎的身體在魂藏中沉睡,而靈魂則與侍主同在,因此對於戴楊的遭遇瞭如指掌。被召喚出來後,梅杜莎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以冷淡的目光掃視著牢房,然後重重的歎了口氣。「……汝啊,吾可不是汝打發時間的玩具哦?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汝到底把吾當成什麼?」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你也沒別的事情啊?」戴楊厚著臉皮忽略了妖魔的抱怨,親熱的拍拍身旁空地。「來,坐這裡。」
「汝啊……」梅杜莎無奈的看著戴楊,雖然露出不甘心的模樣,還是慢慢的蹭了過去,緊挨著戴楊坐下,目光卻望向洞口的木柵欄。「像那種程度的阻礙,對汝來說不就跟紙糊的一樣嗎?汝要願意,隨時可以出去,但卻壓抑著自己在這裡忍受孤寂……吾不明白,難道汝喜歡這種地方嗎?」
「誰會喜歡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啊?要是能出去的話我早就出去了」戴楊抱怨著。「每天只有清水和麵包,吃得嘴都淡出鳥味來了,雖然不用花錢倒是不錯啦……啊啊,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處置馬車和貨物的,都是那些混帳鳥人害得可惡,這筆損失遲早會找她們討回來的」
梅杜莎冷靜的聆聽著戴楊的抱怨,然後指出。「……汝並沒有回答吾的問題,為什麼不能出去?」
「這個啊,應該怎麼跟你說明呢……」戴楊煩惱的搔著頭。人類社會有許多約定俗成的規則,但對自由生活著的妖魔來說,這些規則恐怕是難以理解的吧?戴楊搔頭想了半天,才勉強找到合適的比喻。「呃,這樣說吧,雖然那個柵欄本身對我確實構成不了障礙,但卻是某個規則的象徵。我不能打破那樣的規則,因此就不得不接受這道柵欄的束縛。」
「……規則?」梅杜莎露出感興趣的神情。「那個規則是由誰制定的?違反了會受到什麼懲罰?」
「並不是由誰制定的啊……應該說,是人們在共同生活的漫長時光中逐漸形成的約定,或者說共識比較正確。」戴楊一邊想一邊解釋著。「你看,就好像這座薩日城,這裡生活著成千上萬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都有著不同於別人的追求,過著不同於別人的生活……若是所有人都照著自我隨心所欲的生活,你想想那會混亂成什麼樣子?但正因為人們都遵守著某種默認的規則,由無數不同個體構成的社會,才能像這樣有序的運行著。」
「……也就是說,維持汝等社會的穩定秩序,便是規則帶來的好處麼?」戴楊的話讓梅杜莎陷入了沉思。
「可是,也有不遵守規則的傢伙吧?」
「嗯,確實是有這樣的傢伙。」戴楊點頭承認著。「不過破壞規則的代價,就會被社會排擠掉。」
「就好像汝現在這樣?」梅杜莎看著身陷牢獄的某人。
「這……這是意外啦我又沒破壞規則,是那女的先挑起爭端,我只是被無辜牽連而已。」戴楊如此主張著。
「但結果她逍遙法外,而汝卻身陷牢獄呢?」梅杜莎似乎對此相當不滿,一針見血的指出。「汝說得好聽,但汝所言的『規則』說到底也是由強者制定的呢……汝明明有制定規則的力量,卻心甘情願受到這種不合理的束縛,吾就是對此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啊,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打破柵欄出去和警備隊打一架?然後洗劫薩日城,順便征服冰脈山脈?」戴楊開玩笑似的說道。「你覺得我會去做這種麻煩的事情嗎?而且現在的規則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能保證這樣的安穩生活,偶爾受點委屈也沒關係啦……」
「是這樣嗎……」梅杜莎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戴楊。「真有意思,汝明明有著打破規則的力量,卻給自己訂下服從規則的規則……」
「什麼……服從規則的規則?」戴楊露出困惑的神情。
「吾的意思是,汝所選擇服從的,並非汝所言的那種具有普遍意義的社會法則,而是汝自己制定的,只有汝自己遵守的規則……」梅杜莎的目光說不上是好意還是惡意,然而從語氣聽來,卻像是重新認識了戴楊一樣。「如果這也算是任性的話,那就本質來說,汝恐怕是比龍族更加任意妄為的傢伙呢……」
「喂喂,你在說什麼啊?」戴楊越聽越糊塗。
「嗯,吾是在說……」梅杜莎微笑著,以貓一般的聲音說道:「吾的主人也許是比吾想像得更加任性的傢伙呢。」
……………………
就像身為妖魔的梅杜莎難以理解人類社會的常識,身為人類的戴楊也難以揣摩妖魔的想法,然而存在於兩者間的觀念差異,可以說正是閒聊的絕佳素材。就這樣,戴楊和梅杜莎在巖洞裡不緊不慢的聊著天,一陣子後伸了個懶腰,活動僵硬的筋骨,把目光放到蛇妖搖晃著的尾巴上面。
「……喂,尾巴借我x下。」
戴楊把蛇姬那充滿彈性的尾巴塞到身後,當作沙發的靠背般仰靠在上面,然後舒服的伸展著四肢。
「汝,汝啊……」看著男人理所當然似的擺弄著自己的身體,梅杜莎咬著嘴唇,露出很想生氣但又不知道該從何生起的表情。她氣惱的瞪著厚臉皮的男人,片刻後卻又聳下肩膀,就像放棄似的歎了口氣。「汝果然是任意妄為的傢伙……」
「有什麼關係,又沒有外人。」戴楊拍拍蛇姬的尾巴,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說起來,你知道那時候是怎麼回事嗎?就是那天我差點和卡蘭鳥人打起來的時候……」戴楊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梅杜莎聽完後露出沉思的表情。
「通過催動內勁引出**的潛在力量嗎?吾倒沒有聽過這樣的戰技……不過卑妖的存在確實會抑制侍主的力量,汝所說的無法凝聚內勁,汝想應該就是這個緣故。」這樣說著的梅杜莎,忍不住搖頭歎息。「不過比起這種事情,更令吾驚訝的是,吾到目前為止竟然都沒發現這回事,虧吾還曾如此的提醒過汝……」
「喂喂,誰沒事會鑽研那種東西啊?又不能帶來一分錢的收益。」戴楊理所當然的反駁著。
「但結果還是遇到問題了呢?」梅杜莎冷淡的看著他。
「……所以啊,我不是正在向你請教嗎?」戴楊苦笑著搔搔頭。「無法凝聚內勁也就算了,但最後冒出來的那股詭異力量又是怎麼回事?」
戴楊提到當他用十二成功力催壓丹田時,突然湧出來的那股凶暴力量。那股力量和他修習的內勁完全不同,從丹田里湧出來,就像脫疆的野馬般在經脈內橫衝直撞,沖得他內勁潰散,血氣動盪——要是今後每次提氣都是這種結果的話,那十多年修習的內勁豈不等於被廢掉?想到如此嚴重的後果,即使一心掛念著赤字的某人也不由得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別擔心,那只是汝偶然引出了妖氣而已。」梅杜莎以淡然的語氣揭示了真相。
「妖……妖氣?」
「是的。」梅杜莎點點頭。「卑妖確實會消耗宿主的元氣,但反過來說,宿主亦可以利用卑妖的力量……驅使卑妖的妖氣,使用卑妖的異能,對妖魔們來說,這才是他們收伏卑妖的真正目的。基本上,沒有人會白白消耗自己的元氣去養無用的卑妖。」
「但是,妖氣是妖魔的力量吧?我可是凡人耶。」
「是啊,一個有著兩頭上級妖魔為卑妖的『凡人』。」梅杜莎撅著嘴唇,以嘲諷的目光看著某人。「命丹是妖魔力量的源泉,汝體內有著吾和希魯妲的命丹,能夠引出妖氣並不值得奇怪。至於汝無法使用那種叫作『內勁』的力量,吾猜測,那應該是和妖氣互相排斥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我以後不能再使用內勁了?」戴楊露出牙痛的神情。
「汝啊,內勁也好,妖氣也好,說到底也都是由汝的生命元息衍生出的力量。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汝的力量並沒有消失,只是被轉化為妖氣的形式而存在著。」梅杜莎耐心的對戴楊解釋著。身為上級妖魔的她,對於力量的理解和領悟可以說遠遠超過某個疏於修行的傢伙。
「妖氣是妖魔力量的基礎,根據施展方式的不同可以產生千變萬化的效果,而其中君王級別的妖魔,力量更是可以和最上位的龍族相抗衡。既然汝成功引出妖氣,也等於打破下位種族的力量界限,對於渴望獲得力量的凡人來說,這可是夢寐以求的際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