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回合過後,兩人依舊難分勝負,這時被長刀加頸的王泰卻受不了了。
)雖陳文志並未盯著他,但他膽氣已破,心中難起反抗之念,卻又不知這位淡然少年會如何處置自己,且不敢出口相詢,胡思亂想之下,心中驚懼更甚,雙腿都開始打起哆嗦來,但王泰還要竭力控制著身體,他怕一旦陳文志察覺,誤以為自己要反抗,順手一刀結果了自己豈不冤枉?但這片刻工夫,心神飽受煎熬的王泰覺得雙腿發軟,身體已很難控制,因此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顫聲道:「這位少俠,不知您想如何處置本……我?」
陳文志聞言,暗忖道:「看樣子這二人應還有絕招未出,但他們打鬥這麼久,一旦激起火氣,施展出來,以命相搏,萬一姜世傑受到什麼損傷,卻是因我而起,不如就這樣讓他們罷手吧。」
一念至此,陳文志轉過頭來,盯著王泰,淡淡道:「你的部下真是聽話,你讓他們守在樓下,他們到現在都不敢上來,你讓他們攔住我,他們明知不敵,卻不惜以命相拼,你說,如果我忽然把你從窗口扔出去,你那些聽話的手下會不會把你當作擅自闖出者,亂箭射殺?」
王泰聞言,不知如何回答,眼中恐懼之色卻更濃,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頓了一下,陳文志又道:「我答應這家酒樓的掌櫃,如果有什麼損失,會賠銀子給他,你看現在毀了這麼多桌椅,但我卻並無多少銀子,你說怎麼辦?」
原來,姜世傑和公孫玉麒這番打鬥,劍氣縱橫之下,他們近處的數組桌椅盡數被毀,已是一片狼籍。
王泰忙道:「我賠,多少銀子我都賠給他。」
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陳文志道:「不如這樣,我也非嗜殺之人,只要你拿出能買得起你這條命的銀子,我就放過你,到時候我賠給他便是,你賠給他我不放心,萬一你事後找他麻煩,豈不是我對他不起?」
偷偷的掃了一眼地上數十具官兵的屍體,王泰暗自苦笑,卻不敢反駁,只好諾諾道:「是,是,不知少俠需要多少銀兩?」
陳文志掃了一眼打鬥中的兩人,將左手刀鞘背到背上,腳一抬,挑起一桿長槍,接在手裡看了看,又仍在地上,再勾起一條長凳,掂了掂,搖頭道:「不是我需要多少銀子,而是你覺得你這條命值多少銀子。」
聽陳文志如此說,王泰有些為難,銀子說少了,怕陳文志不滿意,銀子說多了,又顯得自己這條命太貴,怕陳文志不喜,左右思量了一會,王泰試探道:「一萬兩怎麼樣?」
又勾過一條長凳放在面前,陳文志淡淡道:「堂堂一城守備的命,一萬兩太少了,這樣吧,五萬兩銀子,你去窗口吩咐你的部下取來,不要想逃,我若想殺你,你一定逃不掉。」
淡淡的語氣中帶著強大的自信和毋庸置疑,王泰心底一顫,惶恐道:「不敢,不敢。」說完話,緩緩將身子從長刀下移開,暗鬆了一口氣,自去窗邊吩咐手下,倒真不敢耍什麼花樣,畢竟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緊緊盯著姜世傑和公孫玉麒電閃交錯的身影,陳文志左手倏地一抖,長凳便帶著強勁風聲飛了出去。
這時兩人仍殺的難解難分,姜世傑雖處於絕對下風,但臉上冷漠的表情絲毫未變,秋風劍揮灑開來,守的嚴密異常,不顯絲毫狼狽。但打了這麼久,一直佔據上風的公孫玉麒卻開始有些急躁,有心施展絕招一舉將姜世傑擊敗,又怕姜世傑面臨絕境亦施展絕招拚死反擊,最終落個兩敗俱傷。
公孫玉麒正猶豫間,一條長凳卻突然砸至。
長凳飛來的時機和方位恰到好處,正是公孫玉麒施展身法時腳點地借力後身形凌空的剎那,極難躲避。
公孫玉麒身在空中,閃避不開,感受著長凳上的強橫力道,一驚之下,顧不得壓制姜世傑,一劍斬在長凳上。
長凳應劍而斷。
一直忙於招架的姜世傑見公孫玉麒的攻勢倏緩頓,劍光陡然大盛,向公孫玉麒反捲過去。不料又一條長凳呼嘯而至,正撞進絢爛的劍光中。
長凳立時四分五裂,姜世傑的攻勢頓止。
這一先一後的兩條長凳之間間隔極短,兩人擋開長凳後均怕對手乘機進攻,又怕擲出長凳之人插手,因此兩人一擋開長凳,身形一閃便退出丈餘,全身戒備的望向長凳飛來的方向。兩人纏鬥的局面頓告瓦解。
進入兩人視線的正是一臉淡然的陳文志。陳文志在旁邊仔細觀察一番後,對兩人身法武功已有所瞭解,因此才兩凳奏功,分開兩人。
大好的局面被破壞,公孫玉麒面沉似水的盯著陳文志,怒道:「為何出手暗算?」
陳文志淡淡道:「我如有心暗算,只怕你已不能站著說話了。我只不過不想你們繼續打下去而已。」
公孫玉麒冷哼道:「只怕你沒那本事,再說,我們打我們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陳文志不理公孫玉麒的譏諷之言,應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那位姜公子捲入此事亦是我有意而為,我不需要別人為我定罪,錯開今日,你們無論怎麼打都與我無關,但現在,不行。」
公孫玉麒怒笑道:「狂妄!我公孫玉麒做事怎到你指手畫腳?」
陳文志盯著公孫玉麒淡淡道:「現在我說了算,公孫公子若心中不服,盡請賜教。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而不是與我再打上一場。」
公孫玉麒聞言,瞳孔微縮,心念電轉:「從剛才那條長凳飛來的時機來看,這個淡然少年眼力高明,對我的武功已有所瞭解,且此刻他又這般有恃無恐,應有幾分本事才是,而我剛才與姜世傑戰了這麼久,心神內力都消耗頗多,實不宜再戰。」
思慮至此,公孫玉麒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冷哼道:「朋友你傷人在前,殺人在後,現在卻想讓我罷手,不覺太便宜了嗎?若你不能給個交待,說不得我也只好領教一下你的高招了。」
陳文志聽出公孫玉麒已有罷手之意,只是想找個台階下,而他也不想把與這位看起來大有來歷的年輕人的關係弄的太僵,於是順勢道:「這一點不勞公孫公子費心,現在正主兒……」說著話,陳文志拍了拍身邊面如死灰的王泰的肩膀,續道:「守備大人已同意此事就此作罷,我看公孫公子也不必太過較真,你說呢守備大人?」
王泰不敢望向公孫玉麒,只低著頭連聲稱是。
公孫玉麒當然看得出王泰已被人所制,但現在既得了台階,也不管王泰之言是否違心,立即道:「既然王大人不再追究,我自然不會多事。」
說著話,公孫玉麒還劍入鞘,盯著陳文志道:「不知朋友如何稱呼?」
陳文志知道公孫玉麒想日後找場子,心中倒也不懼,淡然道:「陳文志。」
盯著陳文志看了片刻,公孫玉麒點點頭,望著王泰道:「王大人,今日之事玉麒沒能幫上什麼忙,甚是慚愧,無顏再留在貴府,就此告辭。」
話音一落,未等王泰說話,竟轉身下樓而去。
王泰終於抬頭望向公孫玉麒,張了張口,但看著公孫玉麒頭也不回的身影,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這時,一直未曾說話的姜世傑緩緩將秋風劍**鞘中,冷冷的盯著陳文志道:「日後有機會,我會約你一戰。」
陳文志點了點頭,淡淡道:「好。」
姜世傑見陳文志答應,臉上冷漠的表情未有一絲波動,抱起長劍,逕自下樓。
在姜世傑的身影從樓梯上消失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老者在兩個兵丁的護衛下來至樓上。
轉眼看到王泰,老者急步趨前,沒有半句廢話,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匣子遞到王泰手上。
接過來打開,正是一疊碼的整齊的銀票,王泰雙手捧至陳文志面前,恭敬道:「少俠,這是五萬兩銀票,每張一千兩,請您查看一下。」
陳文志淡淡的掃了一眼便拿起來揣入懷中,看著王泰道:「你既已出了銀子,我今日便饒你一次,但如果再有這種事被我撞見,我要的就不再是銀子,而是你的項上人頭。」
說完話,在王泰連聲「不敢」中,陳文志長刀入鞘,轉身下樓。
看著陳文志的身影逐漸消失,王泰才如蒙大赦的挺直腰桿,吩咐手下清理官兵的屍體。
一干看熱鬧的江湖人見事情已經結束,陳文志等三人也相繼離去,心神徹底放鬆,頓時興高采烈的議論起來。
這一戰,公孫玉麒雖得外圍弓箭手之助,但能和落葉劍客姜世傑纏鬥良久不分勝負,足以名揚江湖,而陳文志幾次出手乾淨利落,顯露出不凡的武功,且毫無懼色的答應姜世傑的約戰,又顯示出過人的膽色、豪氣,經這些觀戰的江湖人之口,陳文志這個滿面淡然的英挺少年也漸為人所知。
來至樓下,陳文志找來掌櫃,掏出三張銀票道:「這些銀子是賠給你酒樓損失的,如果日後這位守備為難於你,這些銀子也足夠你遠走他鄉另起爐灶了。」
說完話,將手中銀票遞給酒樓掌櫃,轉身離開。待掌櫃看清銀票面值,抬頭欲謝時,陳文志的身形早已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