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就這樣死在宿舍裡啊!這是每個人心裡的大實話,可是急促的集合哨和痛苦難當的嗆鼻味道還是讓所有人掙扎著跑出宿舍,一陣緊急整隊,隊伍跑到了距離教導大隊1300多米的「獅子嶺」山角下,夜色中,這獅子嶺山高石滑,坡陡溝深,雜草叢生,荊棘滿地。青灰色的石壁在車載的巨大探照燈下閃著恐怖的光澤,攀援記個人成績,每人上下二十次,爬上去,再以最快的速度滑降,再繼續……誰第一個完成,跑十公里回去休息,最後十個人將受到嚴厲處罰,沒有完成的,直接淘汰。這樣的訓練中,完全可以真正見識到人體的巨大潛能,與之相對應的是,你也同樣能感受到人體的脆弱。
在第一遍攀援到一半時,鍾國龍上方突然沒有可以的著力點,這時已是騎虎難下了,他的身體緊貼在山壁上無法動彈。最後,勇氣戰勝了恐懼,與其戰戰兢兢地退縮,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前進。於是,他索性硬著頭皮,一步一挪地往上攀登。
他用雙手緊緊抓住山壁上嘀籐蔓,兩隻腳踩著草根,慢慢地移動著身體,時而右前移,時而左前移,抬頭是望不到頂嘀山頭,腳下是萬丈深淵。他背囊裡裝的東西一件也不少,包重人輕,身體不停往後仰,就連在美國大片《極限巔峰》中也難以見到這樣的驚險鏡頭。
眼看快要到達山頂了,沒想到中國龍的左腳卻猛然一腳踩空。整個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身體側倒。順著山脊滑了下去……幸虧山腰處嘀樹幹絆住了他身後嘀背囊,使大姿態下地衝擊力在這裡被減緩了許多,求生的慾望使他本能地使出鯉魚打挺地招數,翻身躍上了樹幹。鍾國龍死死抱住那碗口粗的救了自己命的樹幹,順著眼睛向下看了看,這一看,立刻驚出一身的冷汗來!自己的下方,教官開來的汽車也不過就火柴盒大小!鍾國龍在偵察連不是沒練習過攀巖,這也是偵察連平時訓練的常規項目之一,但是這時候的訓練和偵察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偵察連的時候。連長或者排長會預先在山頂上順下一條保險繩來,然後戰士們再爬,那樣地訓練中,戰士們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存在——保險繩子出現問題的概率幾乎為零,他們只需要咬緊牙關,努力提高速度就是了,但是這裡的訓練不同。第一遍必須要自己徒手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地爬上去,自己將繩子固定到山上,然後再滑降,訓練的人不僅僅要拼盡全力地攀登,還要時刻注意到危險,就像剛才的鍾國龍,假如沒有這棵樹的保護,他必死無疑!
鍾國龍已經習慣了這「刀尖上求生」的經歷了!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什麼連長地照顧,排長的鼓勵。班長的呵護,全都無影無蹤了,沒有什麼人情可講,教官們一個個倒不像是對待自己的隊員,更像是在非法地折磨著一群戰俘。想想自己的「待遇」,和傳說中被某國大兵們虐待的戰俘又有什麼區別呢?鍾國龍一陣地苦笑,調整了一下緊張的精神,又開始一點一點地向上爬,每上一步都是提心吊膽的,側目看看其他人。大家的處境到差不多,劉強和余忠橋就在距離自己不遠處,剛才他掉下去那一瞬間,倆人都嚇地驚呼起來,一直見鍾國龍被樹卡住揀回一條命來。倆人這才放心。此刻倆人劇烈地喘著粗氣。也在一點一點地向頂峰接近,十幾天了。現在已經看不出來誰體能更好些了,說是排名先後,哪裡還有什麼優勢呢?一樣的掙扎,一樣地拚命,一樣地耗費著自己最後一分的體能……
從凌晨一直爬到上午太陽升起來,近乎絕望的隊員們終於完成了這一階段的訓練,幾個小時中,又淘汰了五名,鍾國龍他們三個既不是第一名,也不是最後一名,總算是通過了,此後的時間裡,長跑、扛原木跑、往返台階跑、一直折騰到第二天的訓練結束,鍾國龍第一次對自己是不是人類產生懷疑——這不是誇張,人真累到一定程度,對自己是否活著,是否還能再堅持等等一切想法,都會成為一片空白。這樣的空白,是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到的,鍾國龍也曾經累過,卻從來沒有這麼累過,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殘酷的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不知道自己跑了究竟多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完成了要求地數量,教官們往往要強迫著隊員停下腳步,再立刻強迫他們去做下一個項目,行屍走肉,是這個時候所有人對自己的貼切描述,彷彿三魂七魄全出了翹,僅存一條掌管運動的神經在帶著身體機械地跑著……此時此刻,就連平時兄弟們的相互鼓勵都已經忘記了,只在訓練結束的時候,大腦猛地緩過神來,發現兄弟還在,沒有被淘汰也沒死,總算是放了心。
當天晚上,鍾國龍感覺自己不是睡著地,而是暈倒地,爬回宿舍,一躺到自己床上就沒有了任何的知覺,一直到教官再次把自己拖起來,才發現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這不是暈倒是什麼呢?或者乾脆就是已經死了,又被搶救回人間,再機械地跑上操場,去迎接地獄三天最後一天地訓練。誰也不知道這最後一天到底是什麼樣的,實在沒有精力去想這個了!
最後一天的訓練,居然要輕鬆許多!這是沒人能想像的到的!只「調整性」地跑了二十公里,就被安排到操場做了半天的俯臥撐和仰臥起坐,中午居然還吃到了一個饅頭,讓大家有些驚喜,就這樣過去了嗎?十五天的最後一天,214名集訓隊員這時候還有不到三分之一,面黃肌瘦,渾身是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原來是那樣的神采奕奕、精神抖擻,甚至不會想到他們居然還能站成一排沒倒下!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倒下和站著區別已經不大了,幾十個人近乎悲壯地站在操場上,幾乎隨時在準備著慷慨就義。
嚴正平又來了,宣佈地獄三天最後的階段來臨,大家面臨的也將是真正的一次考驗,為了讓隊員們還能有精力迎接考驗,嚴正平幾乎是在「挑唆」:「十五天了!你們做了十五天的豬仔,從來沒有被我們這些教官當人看!你們一定是恨透了我們了吧?那我們就該給你們一次機會!我把這一個科目稱為地獄十二分鐘,規則是,你們每十個人一組,徒手與一名教官格鬥進行持續格鬥,沒有什麼禁忌!就像是在決鬥,就像是在對敵人決戰!打光了子彈,拼斷了刺刀,徒手相對,生死有命!」
假如嚴正平是宣佈來一次武裝泅渡,或者是越野負重等等,這些隊員很可能會再也堅持不住而倒下,當他一說是要跟教官格鬥,而且沒有任何禁忌,隊員們居然如「迴光返照」一般地精神起來!憋了太久了,壓抑了太久了!隊員們快被憋瘋了壓扁了,現在機會來了!十個對一個,無論如何,這是個機會啊!十五天了,光見到教官們的冷嘲熱諷,誰也沒有真正見過教官們的實力如何,儘管現在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可是面對孑然一人的教官,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鍾國龍兄弟三人這一組,正對上了趙飛虎!這大大出乎預料,也讓事情變得尷尬起來,鍾國龍其實心裡想挑戰的,是大隊長嚴正平,可是嚴正平沒有給任何人機會,隋超他們都下場了,嚴正平沒有,坐在旁邊的台階上,那神情彷彿是在說:想跟我動手,你們可沒有這個資格!沒有嚴正平,隋超也可以啊,偏偏這一組對上了趙飛虎。到這裡以後,三個兄弟對趙飛虎從心裡看不慣,怎麼在連隊裡還好好的趙排長、兄弟、朋友……一來到軍區的教導大隊,整個人全變了,變得那麼可惡,那麼不可一世——簡直和其他教官沒有任何區別。兄弟三個早看他不慣,可真正動起手來,還真是很矛盾呢,矛盾的焦點在於:打還是不打?象徵性的打還是往死裡打?
「你們看什麼看?不敢動手嗎?」趙飛虎居然先說話了,「不敢動手就趁早滾蛋!」
「排長,我們可真打了!」鍾國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句話,說完連自己都感覺意外。
趙飛虎眼睛一瞪,指著鍾國龍罵道:「豬仔六號!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誰是你什麼排長?這裡的軍區教導大隊,我是你們的區隊長!你套什麼近乎?套近乎老子就不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