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稍微嵌了嵌身子,小聲說道:「老大,你也別往心不是都坦白了嗎?坦白了就意味著他們的想法變了,這是好事情。」
鍾國龍使勁抽了一大口,嗆了一下,苦惱地說道:「能不往心裡去嗎?老六你不知道,這事情給我的打擊太大了,我有一種沒有完成任務的感覺。」
劉強也不知道該勸他什麼,兩個人悶頭抽了一會兒煙,鍾國龍忽然說道:「老六,剛才我蒙著被子考慮了很長時間,你說,現在咱們班這幫新兵,算是聽話嗎?」
「怎麼說呢?」劉強猶豫道:「要是看平時和表面上,你的命令他們每人敢不聽,可是這回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個……這個就不好說了。」
「我就是說這個問題。」鍾國龍說道:「這就說明,這些兵現在只是怕我而已,但是不是真正的服氣。他們服氣我的訓練成績,卻不服氣我這個人。這樣的服氣,其實是最大的不服氣。」
「老大,沒那麼嚴重吧?」劉強猶豫著說。
鍾國龍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這麼說吧,按這樣下去,這些兵也許還是會怕我,也許會一直怕下去,一直服從我。可是,要真是到了戰場上,咱們敢帶著這樣的兵上去嗎?我在師部培訓的時候,排長就跟我講過這樣的問題,當初的日本鬼子,受的是法西斯訓練,打仗確實勇猛,可是,在日本兵裡面,不管衝起峰來多麼不要命,能站出來替自己的戰友擋子彈的卻少之又少,這樣出來的士兵,是沒有感情的冷血人。」
劉強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終於說道:「老大。你是說,咱們還要改變一下方法?」
「必須得改變啊!」鍾國龍肯定地說,又有些發愁,繼續說道:「可是我還是不知道到底怎麼改變!這幾次咱們倆加強了對新兵生活上的關心,效果是有的,可是在訓練上,該怎麼改變呢?目前似乎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降低訓練強度。可是這樣一來,新兵是說咱們好了,但是從長遠上看,這不是個好辦法!」
「也許剛才王華說得對。咱們沒有遵循循序漸進的路子?」劉強說道。
鍾國龍點點頭。又拿出一根煙,點著,皺著眉頭說道:「要說現在強度大,可是你想想。去年咱們在新兵連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強度不也是不小?可是為什麼區別這麼大呢?」
劉強努力想了想,回憶著去年的情景,終於又所悟地說道:「不一樣!老大!我想到了一點!去年咱們訓練。說到底咱們都是自願那麼練地。就像你每天加練,沒有人逼你吧?」
「對呀!」鍾國龍猛地占起來,欣喜地說道:「就是這個道理呀!咱們那時候是主動練。為什麼主動練?是因為連長把咱們的積極性全調動起來了。而現在咱們幾乎是在逼著新兵們練。這主動和被迫,肯定效果不一樣啊!老六!咱們光顧著抓訓練了。沒想著怎麼調動積極性,這就好比砍柴,光砍沒有磨刀!」
答案似乎找到了,兩個人興奮起來,又討論著該怎樣調動新兵的積極性,該怎樣做新兵的思想工作,一直談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直到兩個人凍得快受不了了,這才高興地往宿舍裡面走。
宿舍裡面,新兵們全都安靜地躺著,看來是都睡著了,劉強上了自己的床,鍾國龍心情不錯,似乎忘了幾個小時以前這幫傢伙的那一堆武器,走到每個新兵床前,將被他們踢下來的被子又往上蓋了蓋。
來到孟祥雲那裡的時候,鍾國龍發現他並沒有睡覺,低聲問他:「你怎麼沒睡?」
「班長,我……我想上廁所。我……我憋不住了。」孟祥雲有些驚慌,膽怯地小聲說道。
「那就趕緊去呀?」鍾國龍心裡暗笑,這小子顯然是被那事情嚇得夠。
「班長,我……你睡覺吧,我自己去。」蒙祥雲還是沒動。
「都吧,我陪你去!」鍾國龍回自己床上找到手電,轉身見孟祥雲已經下了床,孟祥雲顯然是憋急了,急急地往外走,直奔廁所而去,鍾國龍不放心,怕他凍著,拿了件大衣,跟在後面。
所門口,孟祥雲慌慌張張地跑了進去,鍾國龍給他大得及披,過了幾分鐘,孟祥雲忽然從裡面探出頭來,小聲說道:「班長,你……先回去吧,我……大便。」
「把大衣披上!」鍾國龍把大衣遞過去,孟祥雲快速接了過來,又趕緊跑了回去。
鍾國龍現在沒有睡意,乾脆拿著手電,站在廁所門口等著孟祥雲,足足等了十幾分鐘,才見孟祥雲走出來,一看見鍾國龍,吃了一驚,慌張地說道:「班……班長,您怎麼沒回去?」
「樓道裡黑。」鍾國龍打開手電,帶著孟祥雲往回走,孟祥雲低著頭,刻意似地遠遠跟著進了宿舍,急忙上了自己的床,鍾國龍也沒有在意,躺回床上,又想了一會事,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出操,新兵們急急忙忙地跳下床穿衣服往外跑,鍾國龍早收拾完畢,站在門口催促著他們,忽然發現孟祥雲有些奇怪,平時穿衣服都下床,怎麼今天磨蹭著在上鋪穿起了衣服,神色也不對,眼睛老是偷偷瞟著鍾國龍,穿著褲子,還把被子半披在身上。
「孟祥雲!快點兒!」鍾國龍站在門口喊。
「啊!來……來了!」孟祥雲終於穿上了褲子,跳下來穿鞋,把上衣披在身上,一溜煙跑了出去,邊跑邊系扣子,還不時回頭看一眼。
「這小子玩什麼花樣呢?」孟祥雲反常的舉動並沒有瞞過鍾國龍,轉身沖劉強說道:「老六你去帶操,我有點事兒!」
「是!」劉強沒多想,跟著跑了出去。
鍾國龍這才關上宿舍門,逕直向孟祥雲的床走了過去,孟祥雲是上鋪,鍾國龍剛走到跟前,就聞到一股臭味兒,驚訝地踩著扳手上去,一掀被子,更猛烈地臭氣差點沒把他熏下去!孟祥雲地床單上,居然蹭了一大片屎!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鍾國龍哭笑不得,從床上下來,忍不住地哀歎:「鍾國龍,你究竟是什麼命啊?怎麼什麼事兒都讓你給遇見了?」
想想,一定是昨天晚上孟祥雲內急,一下沒憋住,把那東西給拉到褲子裡了,早上換衣服的時候又給整到了床單上。這一晚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鍾國龍明白,尿炕就夠丟人了,別的新兵連就有一個新戰士因為尿炕怕難為情,早上出操回來就開溜了,一旦這事情讓別人知道,孟祥雲就別想在部隊呆了。
鍾國龍皺著眉頭,又站起來,把孟祥雲地鋪蓋整個拿了下來,把髒床單整個拿下來,連那條髒褲子一起扔進水盆裡,又拿了一條新床單給他換上,這才重新把床給他鋪好,想了想,連忙打開窗戶,冷就冷吧,冷總比臭強啊。鍾國龍苦笑著拿起盆子,到水房把床單、褲子沖了好幾遍,再打上洗衣粉使勁搓了幾遍,這才出去把衣物掛上。回到宿舍,臭氣已經吹得差不多了,鍾國龍還不放心,又開了兩扇窗戶,直到感覺不出味道為止。
出操回來了,新兵們往宿舍裡走,鍾國龍一眼發現沒有孟祥雲,急忙問道:「孟祥雲呢?」
王華回頭看了看,也奇怪地說:「剛才一起下來的,怎麼這會兒不見了?」
鍾國龍頭皮一陣發麻,這小子不會跑了吧?急忙衝出宿舍,剛到樓道裡,一轉身,發現孟祥雲一臉慌張地在水房裡使勁洗著手。
鍾國龍走進水房,裡面還有兩個戰士,孟祥雲見鍾國龍沒去帶操,原本就驚慌不已,看見他走了進來,臉一下子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孟祥雲,擦擦手跟我出來一下。」鍾國龍微笑著衝他招了招手。
孟祥雲更驚慌了,忙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跟著鍾國龍走出了宿舍樓。兩個人來到宿舍樓前的空地上,鍾國龍看四下沒人,這才對低著腦袋的孟祥雲說道:「事情我已經處理完了。」
孟祥雲當然知道班長說地是什麼事情,紅著臉,眼淚一下流了下來,說道:「班長,我……我昨天鬧肚子……我怕下床驚動下面的董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