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2
「潼關真是個古怪的地方,東西南北,分屬於不同的區域,所謂雞鳴一聲,四道皆聞,誠所謂也。」
「四道?哪四道?京畿道?河東道?河南道?山南東道?」
「正是。」
「東面不是河南府麼?」
「河南府原來也屬於河南道的管轄啊!」
「哦,原來如此。這一點我倒是真的不知道,還以為河南府是獨立的呢。」
「大家看,站在這裡,向北望,那是李克用的地盤;向南望,那是神策軍的地盤;向西望,整個關中的勢力,都盯著我們。這裡乃四戰之地,我們乃四戰之軍,控制了潼關,天下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但是我們同樣處於敵人的環伺之下啊!」
「除了李克用。別人敢主動來進攻我們麼?」
「倒是不敢!」
「黃河直插而下。被華山餘脈阻擋。在這裡拐了一個大彎。向東而去。將河東道都包裹在激流之中。李克用真是佔了便宜了。」
「對比起來。關中就有些吃虧了。從江南運輸來地物資。要在這裡登陸。然後運送到長安。耗費巨大。昔日劉晏花費了那麼多地心思。才勉強保證了關中地物資需要。但是劉晏死了以後。關中地各種弊端。再次出現。我覺得。長安已經不適合做京城了。」
「你說得輕易啊。京城豈是可以隨便改變地?」
「非但關中地道路受到嚴重地破壞。關中地農田水利設施。也受到嚴重地摧殘。想要在短期內恢復生產。不容易啊!各個節度使之間。控制區互相交錯。你來我往。不死不休。種下去地莊稼。能不能收回來。還是個未知數。誰願意冒這樣地風險呢?」
「只要守住黃河,突厥人就休想南下。我們在黃河沿岸修築地據點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夠竣工?」
「你說地容易啊!哪有那麼快可以竣工?人力嚴重不足啊!整個洛陽地區,還不到二十萬民眾,還是老弱病才居多。當初洛陽地區最繁盛的時候,光是人口就超過了三百六十萬啊!」
「相差這麼多……」
在潼關最北面的城牆上,鷹揚軍的參謀們,聚集在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倒沒有什麼重點。陣陣涼風從黃河邊上吹來,將他們的頭、衣服全部吹得飄蕩起來,他們是有感而。站在潼關的這塊地方,地確有種俯視關中的感覺。事實上,在攻克了潼關以後,從這裡到長安,已經沒有任何的地形阻隔。如果沒有人為的阻擋地話,騎兵一個上午就能夠殺到長安去。
自古以來,在外界大軍攻陷潼關以後,駐守長安的勢力,必定要退走。例如當初哥舒翰兵敗潼關,唐玄宗立刻就要撤離長安。又如黃巢起義軍攻克潼關,皇帝李儼同樣要灰溜溜的逃往西川。其基本的原因,就是潼關到長安之間,根本無險可守。沒有了潼關,長安就成了完全裸露的點心,只等著被人一口吃掉了。
在他們背後的城牆上,還殘留著激戰地痕跡。那個巨大的坍塌缺口,廢墟中還殘留著斷裂地武器,撕裂的旗幟,殘缺不全地人員肢體。鷹揚軍起連續十天的攻擊行動,一鼓作氣拿下了潼關主城牆,迫使朱玟和孫儒都慌忙撤走。在面對面地肉搏中,孟絕海和鄧天王兩人,終於有機會展現自己的武力,在鷹揚軍裡面奠定了自己的位置。
站在這裡,可以看到黃河。正處於豐水期的黃河,咆哮而下,出巨大的轟鳴,飛濺起渾濁的浪花。黃河上面從來沒有橋,真不知道當初突厥人是怎麼渡河的。要是鷹揚軍水軍能夠在黃河攔截的話,突厥人根本不可能南下。只是,在這樣翻滾咆哮的黃河濁流中,鷹揚軍水軍根本無法運動,更別說攔截突厥人了。
在參謀們七嘴八舌討論天下大勢的時候,劉鼎正在後面聽龍春昊詳細的報告,旁邊還有艾飛雨。
龍春昊說道:「大人,李嗣源、李存孝帶領的三萬突厥騎兵,已經到達了蒲州。周德威沒有說實話,表面上李克用是對關中不關心,其實軍隊一早就準備好了。他本人在太原坐鎮,符存審督導雲州,防禦契丹人和吐谷渾人的進攻,暗中卻讓李嗣源,還有李存孝兩人,帶兵在蒲州集結,隨時都會越過黃河,出現在關中。」
劉鼎冷冷一笑,不屑的說道:「都是婊子,裝什麼清高?真沒意思!」
艾飛雨慢慢的說道:「李克用沒有想到我們會這麼快拿下潼關,以為我們會在攻打潼關的時候,付出慘重的代價,到時候,就不得不再次請求他出兵。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提出更多的條件,從我們這裡獲取更多的利益。但是現在咱們拿下了潼關,自身的身亡也不大,隨時都可以昂闊步的向長安進軍,他當然就坐不住了。」
「李嗣源和李存孝兩人,都屯兵蒲州,卻又分開部署,只有一個可能。突厥人的戰略,不但要進軍長安,還要將黨項人分割開來。突厥人本來就對黨項人的河套地區甚為艷羨,那裡原本是屬於突厥人,可惜被黨項人佔了去。現在突厥人受到了重創,戰馬數量銳減,李克用肯定要打河套地區的主意。」
「以我的估計,李嗣源應該會帶領突厥騎兵進入東方逵的領地,威壓北方的黨項人。如果有機會削弱黨項人的勢力,李嗣源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就連太原的李克用,隨時也可能帶兵西渡黃河,出現在黨項人的側後。李存孝則帶領其餘的突厥騎兵,直接進攻長安。李克用想要成為長安城內的最大勢力,就必須搶佔先機。」
龍春昊又說道:「李昌符麾下大將符道昭,同樣帶領三萬鳳翔軍,出現在了武功。渭河現在還是豐水期,所以從鳳翔府不斷的有物資通過船隻運送到武功。有消息說李昌符本人也到達了武功,但是無法證實。還有消息說,
和東方逵暗中來往,但是我們暫時同樣無法證實。」
劉鼎疑惑的說道:「他和東方逵聯繫?怎麼不跟我們聯繫?」
龍春昊說道:「目前還不清楚。依據我們的推斷,李昌符可能是想立功。只要他將東方逵拉攏過來,那麼朱玟就會被完全孤立,沒有了東方逵的支持,朱玫肯定要立刻撤離長安。到時候,李昌符以表狀告知朝廷,說關中乃是他平定的,這樣一來,一個親王的頭銜,應該少不了了。」
劉鼎皺眉說道:「莫非李昌符想獨食?他有這樣地能力?」
艾飛雨含笑說道:「所以他才要想辦法拉攏東方逵啊!我軍攻佔潼關,等於是在關中微妙地平衡上砸下了一塊石頭,不需要我們立刻動進攻,他們自身就會亂作一團了。東方逵現在被夾在李克用和李昌符之間,裡外不是人,相信他現在也很後悔。要是能夠利用李昌符的關係,改善目前的處境,東方逵一定會樂意的。」
微微頓了頓,艾飛雨又說道:「之前我們估計,我們在佔領潼關以後,極有可能不需要親自動手,關中各勢力重新整合分化,長安就能夠收復,現在看來,這個可能很快就要變成現實了。我們往關中投入一把火,把這個乾草堆燒起來,最後燒剩地到底是誰,應該很快就會揭曉了。」
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若是如此,倒是一樁好事。只是,關中的情勢,不太樂觀吧?」
龍春昊說道:「關中地區受到地破壞非常嚴重,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嚴重得多。從潼關到長安,基本沒有看到莊稼,老百姓也沒有幾個,所有的田地,都已經全部荒蕪,有些地方的雜草,比人頭還高。
所有地水庫、水渠、水塘什麼的,都全部被淤泥充塞了,根本就無法積水。」
「關中地區的糧食生產,本來就是很好,經過這些年的戰亂,那是下降到了歷史最低水準。朱玟的糧食儲備,肯定是不足的。李昌符地糧食儲備,同樣不足。至於東方逵,他現在必須向朱玫借糧才能維持軍隊的存在。可以肯定,即使皇帝回到長安,長安地糧食供應,也必須從我軍徵收。李昌符和東方逵兩人能夠提供的糧食,都非常有限。」
劉鼎點點頭,慢慢地說道:「民以食為天,他們不重視糧食生產,只能自食其果了。」
龍春昊說道:「李昌符已經提前徵收了三十年的糧草,下轄民眾是怨聲載道,東方逵比李昌符還要厲害,民間地餘糧,已經全部都被搜刮乾淨。東方逵處在李克用的西面,隨時可以遭受李克用的進攻,所以,他本人一直將糧食儲備,存放在靠近朱玫這邊。」
根據龍春昊的詳細解說,由於戰亂,曾經富饒的關中,已經只剩下一條非常狹長的地帶,從西邊的眉縣、武功,到東面的華陰,還有北面的蒲城,南面的藍田,面積不過一個普通的州。關中最肥沃的田野,乃是長安周邊地區,但是,關中長期的戰亂,加上李克用的踐踏,這片最肥沃的地區,已經荒無人煙,根本沒有辦法進行耕種。
曾經的八百里秦川,養育了多少關中兒女,從春秋戰國到隋末唐初,關中的實力乃是最強的,起家於關中的諸侯,最後往往都能夠一統天下,例如秦朝、例如隋朝,例如唐朝,都是從關中起家的。遺憾的是,現在最肥沃的那片土地,已經很久沒有任何的產出了。沒有足夠的糧食,關中各個勢力,根本不可能向外擴張。
在鷹揚軍東征西討的時候,關中各個勢力相安無事,平時相互之間,也只能小打小鬧,固然不是因為他們的仁慈,而是因為他們的糧食儲備都不足,根本不足以支撐大規模的戰爭。李克用之所以能夠一口氣擊破長安,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關中各勢力受到嚴重的糧食限制。
正如有人預言,即使鷹揚軍不進入長安,朱玟也能在長安堅持太久,因為他的存糧,很快就要見底了。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的糧草,都要朱玟負責提供,這大大的超過了朱玫的承受能力。他在求得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增援自己的同時,其實也是在喝自己的血。
關中地各個勢力,其實都想染指長安周圍地最肥沃的地區,只是,他們三足鼎立,誰也沒有足夠的力量,絕對控制這裡。故此,誰也沒有心思下決心整修水利灌溉措施,做長期的打算,這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地方式,當然不可能有大的收成。
反過來說,鷹揚軍想要在長安站穩腳跟,同樣要這片最肥沃的土地展起來。其中最根本地,就是投入相當數量的資金,將這裡的水利灌設修復。關中地區本來就不如中原和江南地區多水,每一分水源,都要用到最恰當的地方,故水利灌溉設施顯得至關重要。
然而,這顯然是很不容易地事情。
現在鷹揚軍有洛陽和蔡州周邊地區需要重建,已經消耗了大量的資金,根本不可能在長安的周圍,還投入巨額的資金。此外,這裡是各個勢力錯綜複雜的交界點,鷹揚軍並不能完全控制這裡,既然不能做這片土地的主人,又怎麼會捨得花費巨資來修建水利灌溉設施呢?
而且,關中缺水地情況相當的嚴重,土地荒漠化地情況,也已經出現。當初隋唐定都長安的時候,關中地開是過度的,導致土地出現嚴重地問題。出現風沙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多。加上水利灌設施年久失修,整修起來事倍功半。哪怕是在關中地區條件最好的時候,它盛產的糧食,也難以滿足朝廷的需要。
其實這個問題,在高宗時期就已經出現。高宗繼位以後,只要關中稍有災荒,長安的糧食就要告急,有些地區甚至出現過餓死人的情況。武則天當政的時候,一般都是住在洛陽,除了政治上的原因以外,糧食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皆因從江南地區運輸來的糧
在風陵渡轉運,光是這一項就節省了無數的費用。
關於長安的糧食問題,鷹揚軍高層,一直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就就地取糧,有人認為不妨多種方式運糧,也有人認為,可以將關中的人口,都遷到中原地區,減少關中的糧食壓力。為此,劉鼎還專門組織過一次內部討論會,讓大家各抒己見,暢所欲言。
朱有淚對朝廷的態度是最直接的,他不假思索的說道:「不如我們勸說皇帝陛下遷都吧!長安的糧食壓力,不是短期內能夠解決的。
我看汴州不錯,比長安的廢墟好多了,起碼糧食無虞。」
李怡禾也說道:「嗯,就算覺得汴州距離長安太遠,遷到東都洛陽也可以啊!東都洛陽的重建工作,已經提上了日程,肯定要比長安快得多。從江南地區將糧食運到洛陽,耗費比運到長安要低八成以上,節省下來的運費,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其餘眾人也都紛紛贊成遷都洛陽。
其實,他們的言中,除了糧食方面的壓力之外,堅決主張遷都,還包含有一個隱諱的意思,那就是:長安已經不再適合作為新朝的京都。為了和舊王朝有區別,新王朝顯然不能繼續定都長安。既然不在長安,要麼是汴州,要麼是洛陽,要麼是江南的金陵府,別的地方,顯然還沒有資格成為新王朝的都。而在這些城市裡面,洛陽無是最合適的。
鷹揚軍在攻克潼關以後,並沒有馬上西進,而是留下霍存的監門軍駐守潼關,其餘的部隊,全部變身工程兵,抓緊時間修建洛陽到潼關的道路。從洛陽到潼關,原來一直都是羊腸小道,最窄的地方,只能通行一輛馬車。鷹揚軍決心將其擴建成骨幹道路,按照劉鼎的要求,這條道路至少可以並排通行四輛馬車。
如果是以前,想要修繕這條道路,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肯定不會少,需要耗費的時間,也肯定不會少。但是現在不同,有了黑色火藥和水泥,修建一條高等級的道路完全成為可能,需要耗費的時間也大大的縮短。在需要開山劈地的地方,全部使用黑色火藥炸開,同時,大量使用水泥混凝土,也是新道路的特色。這種堅固的路面,可以有效的通行馬車和板車,這是高效率進行物資運輸地前提。
為了加快工程建設,劉鼎將潭都、射聲軍、超乘軍、直蕩軍、旅賁軍和熊渠軍等部隊,全部都派遣到了工地上,並且分段包干,各個指揮使都親自在現場督促,劉鼎本人也經常到現場督導。在廣大官兵地努力下,新道路不斷的展現在眾人的面前。哪怕是在下雨的季節,這條道路也可以不斷地向兩邊延伸。
隨著楊鷺颯重新收復徐州,鷹揚軍的後勤艦隊,也可以順利的從汴水溯流而上,運來鷹揚軍需要地水泥和其他物資。張全義準備好的糧食,有效的解決了鷹揚軍目前的需要,使得鷹揚軍地後勤部門,可以從江南運來更多的水泥,加快道路的修建。
按照推算,三個月的時間,鷹揚軍就可以將洛陽到長安的道路,基本修通。新道路將是三丈寬的大馬路,可以並排通行四輛馬車,由於大量使用了混凝土,使得路面異常地堅固平靜,同時,在遇到溝壑的地方,由於同樣使用混凝土來修橋,使得道路可以筆直延伸,大大地加快了運輸效率。
由於鷹揚軍駐守潼關,卻沒有西進,引起了朱玫和東方逵的強烈不安,他們不知道劉鼎到底在搞什麼鬼。神鬼地他們,一會兒懷李昌符可能要東進,一會兒懷李克用可能要渡河西進,一會兒又懷神策軍要抄他們的後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惶惶不可終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寢,半個月地時間,朱玫就瘦了至少十斤。
在驪山附近游弋的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現鷹揚軍並沒有立刻西進,也是滿腹的懷。他們同樣不知道鷹揚軍在打什麼主意,免得了同樣疑神鬼。本來,按照一般的規律,敵人在攻佔了潼關以後,肯定會立刻揮軍東進,進攻長安。可是,鷹揚軍偏偏在佔領了潼關以後,沒有西進。
說實在的,他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們完全是在明處,鷹揚軍反而是在暗處,天知道劉鼎在背後策劃什麼陰謀。潼關的鷹揚軍,就好像是高高舉起的屠刀,什麼時候落下,誰也不知道,可是它所產生的震懾力,卻是與日俱增,回鶻騎兵和黨項騎兵每天都繃緊了神經,防備鷹揚軍的到來,實在是難受之極。
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都是為了利益而來,如果要付出過於沉重的代價,他們是不幹的。他們最擔心的,當然莫過於劉鼎和李克用、李昌符三人聯手,尤其是擔心李克用會截斷他們的退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兩萬人的黨項騎兵,還有三萬人的回鶻騎兵,恐怕會全軍覆沒。因此,他們也每天都催促朱玫盡快的拿出解決方案來,到底是戰是和,早日決定。
朱玫當然也不想出現眼前的情況,若是鷹揚軍立刻西進,他還可以指望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給對方兩棒子,可是,鷹揚軍蹲在潼關,就是沒有西進,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數萬的遊牧民族騎兵,呆在山一帶曬太陽,每日需要耗費的糧食都令朱玫心痛,何況還要提供大量的草料。他總不能下令反攻潼關吧?那不是自己找死麼?
眼看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鷹揚軍還是沒有動靜,朱玫終於著急了。日子拖得越久,對他就越是不利。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需要耗費的糧草越來越多,而隨著冬天的來臨,糧草的徵集,是越來越困難了。沒有足夠的草料,哪怕是遊牧民族騎兵,也是沒有戰鬥力的。
不但朱玫著急,其他的各個勢力,也開始著急了。鷹揚軍已經佔領了潼關,隨時都可以揮軍西進,現在寧軍的主力,都集中在潼關前線,他們如
緊機會拓展地盤的話,他們就真的是笨蛋加傻瓜了。李昌符開始不斷的往武功方向增兵。
興元府的朝廷,也開始著急了。
兵部尚書張浚再次來到了潼關,催促劉鼎立刻率軍西進,一鼓作氣佔領長安。
但是,劉鼎給他的委婉答覆是:鷹揚軍的後勤出現了問題,必須將道路修好才能繼續前進。洛陽到潼關的道路,是運輸糧食的唯一通道,這條道路沒有修好,鷹揚軍不可能前進。
否則,即使鷹揚軍佔領了長安,朝廷回去以後,也是要餓肚子的。
張浚雖然有些懷疑,卻也不得不接受劉鼎的解釋。他其實很清楚,沒有鷹揚軍的後勤供給,哪怕朝廷就算回到了長安,地確是會被餓死地。無奈之下,他只好將鷹揚軍目前的困境,報告了興元府。
興元府接到報告以後,雖然有些遺憾,卻也只好下旨表彰鷹揚軍,同時希望鷹揚軍盡快修復好洛陽到潼關的道路,同時儲備足夠的糧食。至於興元府朝廷,則開始收拾行裝,只要鷹揚軍拿下長安,他們立刻就可以動身。原本病重地李儼,這些天據說居然可以起來獨立行走了,可見回去長安的願望是多麼的強烈。
轟隆隆……
從潼關東面地山谷中,傳來陣陣的悶雷般的聲音,這是鷹揚軍正在爆破山谷,抓緊時間修建道路。陣陣的悶雷,掩蓋了黃河地咆哮,讓人聽起來覺得特別的興奮。站在潼關城樓上的人,時不時的都會向東邊看一看,隱約可以看到山谷中飄蕩的鷹揚軍旗幟。
忽然間,下起雨來了。
劉鼎等人急匆匆的從城頭上面地關西驛休息。
令狐翼忽然來報:「大人,蕭大人來了。」
劉鼎點點頭:「請他進來吧。」
很快,令狐翼將蕭帶了進來。
蕭是初次看到劉鼎,原本劉鼎崛起的時候,他對劉鼎還充滿了蔑視之心,覺得劉鼎作為黃巢地餘孽,不會有多大的展。結果,局勢地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劉鼎不但在亂世中活了下來,而且還大有主宰天下地氣勢,就連他蕭本人,現在也必須仰仗鷹揚軍的鼻息而生活。這數年的時間,他只能用感慨兩字來形容。他掩飾了當初對劉鼎的輕視之心,恭敬的說道:「王爺在上,下官有禮了。」
劉鼎對於蕭的瞭解,卻是非常深刻,皆因三眼都的情報裡面,有關蕭的資料是非常詳細的。此人在李儼的朝廷中,也算是骨幹人物,才能說不上非常出色,卻也是人上之姿。只是陰差陽錯,他居然被朱玟走,不得不效力於李朝廷,讓自己走上了不歸路。現在,蕭必須依靠鷹揚軍的開脫,才能免罪。他含笑說道:「蕭相,你太客氣了,我只是晚輩而已。」
蕭急忙說道:「當不得王爺此般稱呼,折殺蕭某人了。」
劉鼎沒有繼續客套,而是期待的說道:「蕭相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蕭神色凝重的說道:「朱玟願意退出長安。」
劉鼎漫不經意的說道:「回鶻騎兵和黨項騎兵,不是還在我的面前晃悠麼?」
蕭語調低沉的說道:「朱玟恐懼大人的武力,的確想撤出長安,但是他又擔心離開長安以後,受到貴軍的追殺,所以進退兩難,不知道如何是好。要是大人能夠饒恕他的罪過,他馬上撤離長安,將其完好無損的交給大人。」
劉鼎笑著說道:「他找錯人了啊!能夠饒恕他的人,是朝廷,是皇帝陛下。」
蕭說道:「都是一樣的。」
劉鼎微笑不語。
其實鷹揚軍並沒有足夠的力量,直接衝開回鶻騎兵和黨項騎兵的封鎖,浩浩蕩蕩的殺入長安。但是,朱玟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只知道,現在的鷹揚軍,是不可戰勝的,是不可匹敵的。的確,鷹揚軍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就攻克了潼關,對朱玫的震動非常大,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和鷹揚軍正面對抗的信心。
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的戰鬥力雖然強,可是面對鷹揚軍這樣的對手,同樣有一定的慮。這個疑慮,主要是李克用留下的。想當初,李克用在王滿渡吃了鷹揚軍的大虧,儘管掩飾的很好,可是黨項人和回鶻人,還是打探得比較清楚的,他們可不想重蹈李克用的覆轍。故,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其實同樣對鷹揚軍存在深深的顧忌。
朱玫非常清楚,黨項騎兵和回鶻騎兵,都是來「助拳」的,不會和鷹揚軍死戰,一旦情勢不利,他們馬上就會撤退。如果朱玫率軍和鷹揚軍鏖戰上了,回鶻騎兵和黨項騎兵卻拍拍屁股就走了,他朱玫就完蛋了。回鶻人和黨項人都是四條腿,他只有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對方?
鷹揚軍攻佔潼關,就好像了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起了一連串的反應,同樣讓朱玫心驚肉跳。原本一直沒有動靜的李克用,本人雖然還在太原,可是麾下的兩員戰將李嗣源和李存孝,卻已經到了蒲州,還帶了三萬的突厥騎兵。如果說朱玟對鷹揚軍的畏懼是剛剛產生地,那麼對李克用地畏懼,則是多年前就深深的刻印在骨頭裡面的,當初李克用進攻長安,可是將寧軍打得落花流水的,朱玫哪裡還敢和李克用對陣?
還有西邊地李昌符,在武功聚集的鳳翔軍越來越多,朱玫就算是白癡,也明白李昌符的意思了。一旦劉鼎、李克用、李昌符三人聯手,他朱玟地實力,就算憑空增加五倍,也不是對手。三十六策,走為上策。與其繼續死守長安,成為眾矢之的,還不如主動退讓。至於長安的傀儡朝廷,他當然是不管了,任其自生自滅好了。
然而,長安的傀儡朝廷,畢竟是朱玫自己擁立地,這是天大的罪狀,和秦宗權自立為帝差不多。現在秦宗權已經伏法,朱玫當然不想步秦宗權的後塵。可是,想要指望
朝廷饒恕他的罪過,那簡直比登天還難。朝廷剛剛宗權,剛剛出了一口悶氣,再殺一個朱玫揚眉吐氣又何妨?
這不但是朱玟的擔心,同時也是蕭、裴澈等人的擔心。雖然他們是不情願為李傀儡朝廷服務地,可是他們畢竟在李朝廷擔任官職,一旦朝廷返回長安,他們肯定要被抄家滅族。蕭這次急匆匆的前來面見劉鼎,表面上是為朱玫開脫,實際上卻是為自己地未來打算。
蕭看到劉鼎將所有的責任,都全部推到興元府朝廷地身上,明擺著是要他著急,要朱玫著急。朱玟個人著急也就罷了,他蕭要是給朱玟陪葬,那就太划不來了。急忙說道:「朱玟現在的確很驚恐,只要大人稍稍讓步,長安就唾手可得。」
劉鼎不冷不熱地說道:「朱玫有什麼要求?」
蕭急忙說道:「要求當然有,主要是希望朝廷不再追究他的責任,饒恕他的過錯。」
劉鼎依然是不緊不慢的樣子,懶洋洋的說道:「剛才不是說了嗎,只有朝廷才能饒恕他!」
蕭委婉的說道:「這一點,他已經想到了。他已經派人上表興元府,請朝廷派人前來接收長安,雙方在驪山舉行會談。只要朝廷答應不再追究他的罪責,朝廷馬上就可以返回長安。只是,他向來敬仰大人,明白只有大人才能在皇帝的面前為他開脫,所以,他想請大人幫他說說情。
只要朝廷能夠饒恕他,他必定重謝大人。」
劉鼎皺皺眉頭,沒有說什麼,彷彿蕭所說的事情,根本就和自己無關。
蕭探著說道:「大人之前恐怕早就預料到這樣的情況了吧?大人故意陳兵潼關,不就是等待這個結果麼?現在朱玟已經主動認輸,大人不妨……」
劉鼎搖搖頭,不置可否的說道:「按照之前的估計,我軍現在已經在長安駐防了。」
蕭心知肚明劉鼎對今日的情況早有瞭解,這番說辭,不過是套話罷了,自然不會當真。朱玟撤離長安已經成為定局,朝廷返回長安也基本上是定居,至於鷹揚軍什麼時候進入長安,那完全是看劉鼎的個人喜好了。兩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劉鼎就讓人將蕭帶下去休息。
等蕭走了以後,劉鼎默默的想了一會兒,才對外面叫道:「令狐,把他們都叫來。」
令狐翼答應著,很快將艾飛雨、李怡禾、朱有淚等人都請了過來。
劉鼎將蕭帶來的信息,大致的說了。
朱有淚皺眉說道:「朱玟直接和朝廷取得聯繫,這不是明擺著是要甩開我們麼?」
李怡禾說道:「朝廷會相信朱玫的鬼話麼?沒有我們的同意,他能回去長安嗎?」
艾飛雨說道:「楊復恭一定會推動皇帝同意的。」
李怡禾說道:「為什麼?」
艾飛雨說道:「因為楊復恭不想我們駐守長安。」
李怡禾翻了翻白眼。
朱有淚說道:「他也是打的如意算盤,以為憑借神策軍就能掌控關中的局勢?那也太相信自己了。」
艾飛雨慢慢的說道:「想必楊復恭和李昌符之間,還有別的協議。李昌符同樣不希望我們進入關中。本來關中的實力,是他李昌符最大,要是我們進入關中,他這個地頭蛇,就要受到過江龍的欺壓了。」
李怡禾說道:「這麼說來,我們是還進不進軍關中了?」
艾飛雨說道:「進,誰說不進了?」
李怡禾說道:「那……我們什麼時候進入長安?」
艾飛雨含笑說道:「不用急,等別人來請我們才去。」
李怡禾惑的說道:「誰來請我們?」
艾飛雨微微一笑:「有人。」
李怡禾好奇的問道:「到底是誰麼?皇帝李儼?還是壽王李傑?」
艾飛雨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呢!」
李怡禾神色古怪的說道:「那……」
心想,你都不知道是誰來請我們,那怎麼那麼斷定必定有人來請我們?
朱有淚卻已經領悟到了,向李怡禾說道:「你沒有明白艾老大的意思,咱們現在是作壁上觀,等著看好戲,至於到底是誰來請我們進入長安,反而不重要了。艾老大,是不是這個意思?」
艾飛雨含笑點點頭。
李怡禾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明白了,卻又有些擔心的說道:「要是楊復恭和李昌符勾結起來了,將我們撇在一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朱有淚笑著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以朝廷目前的實力,即使能夠回去關中,也必然邀請我們駐軍長安。李儼被李昌符抓過一次,對李昌符極不信任,李克用又進攻過長安,他同樣不信任李克用。他會信任我們嗎?當然不會。但是,如果我們鷹揚軍在長安,那我們鷹揚軍、鳳翔、神策軍,還有李克用,就會相互牽制,相互扯皮,他高高在上,就能夠掌控全局了。」
李怡禾總算明白過來,皺眉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怎麼辦?」
艾飛雨含笑說道:「詩曰: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因過繡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素聞華山風光神秀,險絕天下,現在正是深秋時節,秋高氣爽,華山又近在咫尺,不如大人帶領我們到華山去偷閒如何?」
劉鼎微微一笑,心領神會的說道:「不錯,我們都上華山玩一玩吧!等我們從華山下來的時候,洛陽那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抽時間熱熱鬧鬧的辦個婚禮再說。關中的事情嘛,自然有人操心,我們又何必著急呢?」
朱有淚眉開眼笑的接口:「妙!我們且耍樂子去,讓他們自己先亂一亂!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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