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構思遇到一點小問題,所以不能正常一天兩更,希望盡快回復正常。請大家原諒。
兵器的撞擊聲隨即響起,紫園西南方的碧波樓方向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郁幽簾拔出長劍,迅速擋在劉鼎的床前,警惕的盯著門口的位置。
蘇幼惜也急忙披好衣服,手持長劍,攔在劉鼎的面前。
郁紋裳倒是很鎮靜,貼在窗稜上,仔細的聽著廝殺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道:「刺客一擊不中,遠遁了。」
劉鼎自然也聽出來了。
刺客顯然是預先計算好了退路,被人發現以後,沒有糾纏,立刻撤退。鬼雨都戰士雖然追了上去,動作也很快,但是從打鬥的聲音來看,顯然是沒有追到。不斷有箭鏃射在牆壁上,顯示出刺客的逃跑路線,非常的複雜多變。
郁紋裳將劉鼎攙扶起來,細心的替他穿好衣服。
片刻之後,劉鼎出現在外面的大廳上,等著令狐翼前來報告情況。
這時候,鬼雨都已經將紫園的周圍,都全部封鎖起來了,連屋頂上都站了人,夏可舞本人就站在屋頂上,警惕的盯著四周。順著刺客撤退的方向,藏勒昭已經帶人追了下去。但是,從目前各方面反饋的消息來看,顯然沒有抓到刺客。
片刻之後,令狐翼前來報告情況。
刺客顯然是走錯了方向,劉鼎住在聆泉軒。可是他襲擊的目標,卻是碧波樓,那裡剛好是鬼雨都戰士值班的地方,結果刺客一頭扎入了鬼雨都戰士地馬蜂窩裡面。刺客本身的情報肯定出現了極大的紕漏,差點兒自投羅網。但是。刺客的功夫很高,居然在眾多鬼雨都戰士的圍攻下,全身而退,令人不得不佩服。
根據所有和刺客遭遇地鬼雨都戰士反映,刺客孤身一人,沒有同伴,蒙面。使用一把普通的彎刀。在打鬥中,他拋棄了彎刀,但是彎刀上面沒有任何的標記。另外,有一個特殊的情況最引人注目,就是刺客乃是獨眼。有兩個鬼雨都戰士在他脫逃的一剎那,挑飛了他的蒙面巾,發覺他只有一隻眼睛。
劉鼎內心微微一動。腦海裡靈光一閃。皺眉說道:「此人是秦無傷!」
秦邁和令狐翼都立刻反應過來了。
不錯,此人的確是秦無傷。
朱蕾也自言自語地說道:「竟然是他!真不可思議!」
劉鼎微微思索片刻。說道:「窮寇莫追,叫小臧回來。」
令狐翼說道:「是!」
立刻派人去了。
劉鼎不知道在想什麼。漫不經意的看了看朱蕾,緩緩的說道:「辛苦了。感覺如何?」
朱蕾翹著紅艷的嘴唇,有些不服氣的說道:「我要是更快一點。就能抓到他了。」
劉鼎微笑著說道:「呵呵,你會有機會的。」
朱蕾有些疑惑的問道:「當初你們不是說已經將秦無傷打成了重傷了嗎?他怎麼這麼快又跑出來了?」
劉鼎淡淡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的情報是從哪裡來地?」
朱蕾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聽來地。」
劉鼎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轉頭朝李怡禾打個眼色。
李怡禾轉身去了。
因為秦無傷襲擊了鷹揚軍的腹地,給鷹揚軍造成了極大地傷亡,所以安州、黃州、蘄州的民眾都恨透了他,恨不得將他煎皮拆骨,挫骨揚灰,因此,儘管劉鼎等人沒有抓到秦無傷,甚至沒有直接和秦無傷照面,但是民眾地消息,都說秦無傷被劉鼎親手打成了重傷,還被劉鼎活生生的挖出了一隻眼珠子,最後是他滾落山崖才僥倖逃脫的。
然而,這些都不過是民間的以訛傳訛,是老百姓根據自己的願望和想像力編織出來的美麗夢想,朱蕾卻信以為真,顯然是從下人或者其他宣武軍士兵那裡聽來的,以此推斷,她對李存孝的瞭解,極有可能也是來自這些以訛傳訛。其實也沒有什麼,要是朱溫不將她關起來,不限制她的活動,或許她的注意力也不會集中在李存孝的身上,可是朱溫和張惠限制了她的自由,她閒極無聊,簡直要悶出病來,想要用李存孝來安撫苦悶的心靈,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這就不叫愛情了,純粹是對於偶像的崇拜,試圖宣洩自己內心的苦悶而已。這種年紀的女孩子,都喜歡幻想,思維情感都變化的很快,早上說不定還是風,到了中午就是雨了。這樣的女子,劉鼎在原來的世界是見得不少了,只是在這個世界還沒有接觸過,直到遇到朱蕾為止。如果有另外一個人,上演更加激動人心的故事,更加打動她的心扉,說不定她的注意力,很快就會被吸引過去了。
李怡禾送來有關淮西軍的最新情報。
在鷹揚軍大舉北上以後,淮西軍並沒有大的動作,他們依然繼續在蔡州境內坐以待斃。
鷹揚軍當然不敢掉以輕心,東面的鬼臉都,西面的勇字營,都非常小心的注意淮西軍的動靜,試探的觸角,甚至已經伸到了蔡州的境內。然而,從目前收到的情況來看,淮西軍的反應的確沒有任何需要注意的地方,秦宗權和所有的淮西軍,都彷彿還沒有從冬眠中清醒過來。這些情報讓劉鼎隱約覺得有點不安。
沒有理由,純粹是戰場上的直覺。
按理說,秦宗權不應該這樣坐以待斃的,他不是一個甘於失敗地人。他是一個非常懂得把握機會,懂得投機鑽營的人,只要有一分生存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的,他同意將最精銳的部隊。調撥給秦無傷拿來進行自殺式地攻擊,本身就是極好的證明。之前有鷹揚軍壓著,他沒有辦法翻身,只能在蔡州坐以待斃,但是現在鷹揚軍鬆開了鉗子,他肯定會掙扎的。
準確來講,是他必須掙扎一下。看看自己還有沒有活路。要是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他就不是秦宗權了。突厥人大舉南下,正是淮西軍掙扎的最好機會。現在淮西軍還沒有動靜,只能說,他還在籌劃,還在等待,還在等待更加合適的機會。什麼時候是最合適的機會?當然是鷹揚軍和突厥兵兩敗俱傷。甚至是同歸於盡的時候!
不過。現在鷹揚軍還沒有時間來關心淮西軍地掙扎。
突厥人才是最大的威脅。
在打退突厥人的進攻之前,鷹揚軍不能做出更多的行動。
郁幽簾握著長劍站在劉鼎的身邊。很警惕的盯著朱蕾。出於女性的敏感,她看到朱蕾地第一眼。就覺得她是個相當危險地人物。她想不明白,劉鼎為什麼要將她留在身邊。難道也是看上了她?偏偏朱蕾是個不怕人看的,郁幽簾這樣打量著她。她也毫不示弱地打量著郁幽簾,判斷著她的來歷,兩人地目光,在空中相碰,不時擦出碰撞的火花。
正在看情報地劉鼎,感覺到了什麼,於是將郁幽簾拉過來,若無其事的對大家說道:「這位是九華山來地郁幽簾姑娘,她既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貼身侍衛,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了,希望大家以後配合她的工作。」
又指著朱蕾說道:「這位是朱蕾姑娘,是吳興郡王和安貞夫人的侄女,她是自願申請到我身邊來擔任貼身侍衛的,以後也跟在我的身邊,也請大家配合她的工作。幽簾的工作是長期的,朱蕾的工作是短暫的,大家知道就是了。」
郁幽簾沒想到劉鼎會當場公開自己的身份,直接表明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內心又是驚喜,又是羞澀,又有些喜出望外。驚喜的是劉鼎直接定下了名分,自己就不用胡思亂想了,工作起來也省心省力,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這女子的名分,要比夫妻之實還重要多了。至於羞澀,則是女子的本能,本來九華山將她送過來,就是這樣的安排,可是當這一切都變成現實的時候,她反而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了。不過,一顆心卻是踏實了下來。
至於朱蕾,她壓根兒沒想到這裡又冒出一個九華山的女人來,看來劉鼎都要成為九華山的掌門了。蘇幼惜本來就是九華山的人,現在又多了一個郁幽簾,鬼知道九華山這麼討好劉鼎,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對於九華山這種出賣色相的行為,朱蕾是有權力蔑視的,她對郁幽簾的感官,也就變得有些輕蔑起來。
令狐翼等人都嚴肅的說道:「遵照大人吩咐。」
朱蕾卻是有意無意的盯著郁幽簾,意味深長的說道:「原來你也是九華山來的,聽說那裡的女人可多了,一個個都年輕貌美,嬌媚妖嬈,最懂得如何侍候男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郁幽簾冷冷的說道:「以後還請蕾姐姐多多指點。」
朱蕾上下打量著她,輕蔑的說道:「是嗎?那還真的要指點一下啊!」
郁幽簾秀麗的眉毛輕輕上揚,不卑不亢的:「幽簾隨時都想向蕾姐姐請教。」
朱蕾的確喜歡好為人師,忍不住立刻就要定個時間,在郁幽簾的面前表現一下。
正在這時候,忽然間西北方向傳來隆隆的響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眾人感覺自己的腳下似乎也在輕輕的震動起來。
朱蕾有些驚訝的說道:「是打雷嗎?」
所有人都搖搖頭。
他們的臉色,都變得異常的肅穆。
這不是打雷,這是馬蹄聲,密集的大部隊騎兵發出的馬蹄聲。
幾乎是同一時刻,外面也傳來了急促的銅鑼聲,梆梆梆。顯得非常地急促,非常的刺耳。
這是大量敵人到來的信號。
原本寂靜的開封城,馬上被銅鑼震醒了,值班的戰士們急忙爬上城牆,所有還睡在被窩裡面地戰士。也都被值班的軍官全部叫起來,準備迎戰敵人。之前被組織起來的壯丁,也全部被驚醒了,帶著緊張和恐懼,傾聽著來自西北方的驚雷。如此密集的馬蹄聲,除了突厥人還有誰?
果然,片刻之後。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卻是楊皓天急匆匆的趕來,朗聲報告:「大人,大批突厥騎兵殺到,李克用也來了。彭團尉和神機旅張旅帥已經到城頭上去了。初步估計,突厥騎兵地數量,不會少於四萬人。」
朱蕾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氣。
其餘的鷹揚軍將領。也都面面相覷。
果然是突厥人來了。
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居然連李克用也殺到了開封城下。
劉鼎卻顯得非常沉靜。他揮揮手讓楊皓天回去自己的崗位,然後掃了眼前的所有人一眼。若無其事的說道:「知道了,他是衝著我來的。通知安貞夫人、朱將軍、牛將軍、潘參謀。我們到城頭上去看看。」
這道命令是對朱蕾發地,可是朱蕾還沉浸在突厥人到來地驚愕中。完全沒有反應,直到郁幽簾悄悄的捅了捅朱蕾地肋下,朱蕾才急忙去了。原來,她剛才心神激盪之際,居然將李克用聽成了李存孝,還以為是李存孝來了。
這時候,外面的開封城,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大量地火把點燃,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到處都是腳步聲,到處都是小孩地哭聲,中間好像還有女人的驚叫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開封城地駐軍並不多,只有宣武軍的三千留守部隊,還有鷹揚軍的一個團,一個神機旅,其餘的,就要依靠民眾的力量了。安貞夫人張惠負責這一切,想必現在已經啟動了應急程序。
鷹揚軍的所有人,也漸漸從緊張中恢復了沉靜。從軍事角度來講,李克用捨棄中牟,轉兵突擊開封,雖然看起來有些意外,卻也是符合聲東擊西、避強就弱的基本戰略的。不過,開封城的防禦是相當堅固的,突厥人不擅長攻堅,他們有把握拿下開封城嗎?難道是李克用還帶來了攻城部隊?劉鼎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緩緩的說道:「好啊,該來的終於來了。」
他似乎有些興奮的站起來,走到外面的院子裡,將軍服的扣子解開,讓晚風吹蕩著他的胸膛。
天空顯得一片的漆黑,只有幾顆可憐的星星在閃爍,彷彿隨時都會被黑暗籠罩。地上的火光卻是越來越明亮,漸漸的將夜空也映照成淡淡的血紅色,好像是濃郁的鮮血被雨水沖淡以後的顏色。只有東方的啟明星越來越亮,無論周圍的一切如何變化,它都顯得如此的引人注目。
劉鼎站在院子的中央,仰望著暗紅色的夜空,心潮起伏。
他其實很盼望突厥人的騎兵前來攻打開封,所以故意在開封只留下少量的兵力。
他自願充當這個誘餌,是有原因的。
突厥兵最大的優勢就在於他們的機動性,縱橫馳騁,來去如風。要是他們不想和鷹揚軍交戰的話,鷹揚軍根本抓不到他們。要是鷹揚軍主動出城的話,立刻就會遭受滅頂之災,因此,消滅突厥人的唯一辦法,就是吸引他們攻城。然而,想要突厥人和鷹揚軍主動攻城,就必須讓突厥兵感覺到有機可乘,有破城的可能。好像中牟那麼堅固的要塞,只有和李存孝有矛盾的李存信,才會故意拿騎兵往城牆上面磕,現在李克用來了,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會在發生。
宣武軍之前實行的堅壁清野,節節抗擊的戰略,當然是正確的,完全可以堅持到突厥人心有不甘的撤退,但是,那樣的勝利,自己的代價同樣是慘重的,那就是汴州、洛陽、鄭州附近,都要被突厥人全部毀掉。在突厥人撤退以後,當地的民眾想要恢復生產,至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朱溫領導地宣武軍。人才濟濟,高手如雲,可是始終無法突破中原這塊地方,除了人力資源上的問題以外,常常受到突厥人的騷擾也是關鍵的原因。突厥人每年都要來問候宣武軍一次。將宣武軍轄地的水利設施、房屋建築、道路橋樑什麼地,全部毀壞,讓宣武軍不得不花費大量的資金,重新建造。這就給宣武軍背上了沉重的負擔,禁錮了宣武軍的擴張能力。
現在輪到鷹揚軍控制這塊地域,劉鼎當然不希望每年都接受突厥人的「厚禮」。
想要避免這一點,就要有效的殺傷突厥人的有生力量。讓他們沒有力量再次南下。
要有效地殺傷突厥人的有生力量,只有吸引突厥人來攻城,在反擊中殲滅對方。
因此,劉鼎反覆思量,最終覺得,想要將李克用套住,想要避免突厥人到處殺人放火。將整個河南地區都毀於一旦。只有冒險將李克用吸引到開封城下來。突厥人現在的情報,應該已經清晰的知道。開封城內沒有多少的鷹揚軍部隊,正是他們攻擊開封的最好時機。只要李克用上了這條賊船。他想下去,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當然。劉鼎也是在冒險。
從戰術上來講,他地確是在冒險。而且是冒很大地風險。
開封城內,全部的防守兵力還不到六千人,而且還分成兩個不同地派系。留守的宣武軍,是實實在在地老弱病殘。城內的壯丁,也只有不到千人,其餘全部都是老人、婦女、孩子。而在開封城地外面,卻有李克用帶領的數萬突厥兵,兵力對比至少也是七比一。即使開封城地城牆很高,風險也是非常非常大的。
但是,劉鼎決心冒這樣的風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就是他到來開封的目的。
現在,李克用已經上鉤了。
他和李克用之間的直接對決,很快就要展開。
遠處的馬蹄聲,是越來越激烈了,彷彿是真真的驚雷,要將整個開封從地平線上抹掉。
相關的情報越來越清晰,果然是李克用帶著大批突厥兵包圍了開封城。黑暗中,無法準確的偵察到突厥騎兵的數量,但是想必不在四萬人之下。站在開封高高的城牆上看出去,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黑暗。突厥人的軍服都是黑色的,和黑暗完全籠罩成一體,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直到晨曦初現,黑幕被緩緩的撕裂開,大家才發現,開封城外依然是黑暗的一片,看不到邊。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就是突厥人的大部隊。太陽緩緩的升起來,照耀在這一片黑暗的上面,卻不能驅走任何的黑幕。李克用的王旗,在晨風中高高的飄揚,讓整個開封城都變得一片的肅穆。
「四萬騎兵。」
有人喃喃自語的念叨起來。
原來,李克用從李存孝那裡離開以後,眉頭就越來越緊鎖。
他將自己單獨鎖在中軍營帳裡,每天只和那顆祖母綠面面相覷,別人如果沒有要事,都不敢去騷擾他。
自從有了這顆祖母綠以後,李克用獨處研磨的時間就多了很多,對於這顆吐谷渾皇族的神物,李克用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他想要知道其中的秘密,還想要將它完全的制服。通過幾個月的初步接觸,李克用似乎覺得自己已經參透了什麼,只需要自己繼續努力,就可以探索到其中的秘密了。
鷹揚軍的戰略,現在已經很清楚了,採取的依然是堅壁清野,節節阻擊的辦法,他們放棄了所有無法堅守的城鎮、村莊、小據點,將人員和物資,都集中到擁有高大城牆的大據點裡面,讓突厥人無法在野外徵集到足夠的糧食,甚至還有宣武軍放火焚燒了各地的草場,試圖讓突厥人的戰馬採集不到足夠的草料,幸好現在是夏天,雨水很多,草場的大火根本燒不起來,突厥人的戰馬才沒有燃眉之急。
李克用最討厭宣武軍的這一套,他覺得,朱溫發明的這個法子。根本不叫打仗,這叫賴皮。
在他的眼裡,朱溫就是個沒膽鬼,
劉鼎也是!
他們都沒有膽量和突厥兵堂堂正正地大戰一場,只能龜縮在城牆的背後。眼睜睜的看著突厥兵耀武揚威。
然而,面對這種賴皮的法子,李克用除了詛咒對方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畢竟,他地騎兵,也只能在城牆的外面。看著鷹揚軍躲在城牆的背後,無可奈何。突厥騎兵繞城飛射的箭鏃,在城垛上擦出一串串的火花,卻傷害不到任何一個的鷹揚軍,實在是令人沮喪。
就拿眼下的情況來說,突厥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地死胡同來了。鷹揚軍還是躲藏在城牆的背後,無論突厥兵如何挑釁。就是不肯出來。突厥兵想要攻城吧。卻又不願意付出太大的代價。要是繼續這樣耗下去,李克用覺得自己說不准哪天又要撤軍了。就算突厥騎兵能夠滿載而歸。可是卻始終無法奈何鷹揚軍的主力,始終是個巨大的遺憾。偏偏這樣的遺憾,突厥兵已經嘗試了好多次了。他已經不想繼續嘗試了。
這次他南下的目地,是要消滅敵人地有生力量。而不是做一個不體面的強盜。突厥人不稀罕宣武軍堅壁清野過後地物資,說不定裡面還被宣武軍下了劇毒呢。之前就有突厥人因為不小心喝了某個村莊的井水,結果幾十人全部毒發身亡,原來宣武軍一早就在井水裡面下了劇毒。面對這樣地場景,搶掠已經顯得沒有任何的意義。
只有堅決地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入主中原,才能更加展示突厥人地強大。在拿到了祖母綠以後,李克用彷彿充滿了雄心壯志,他不再滿足於統治河東,他要入主中原,成為天下的霸主。他甚至憧憬著殺入長安,自立為帝。可是,眼下的情況,似乎距離李克用的雄心壯志有點遠。
難道這次又是無功而返?
不!
李克用堅決說不!
寶劍出鞘,不沾血絕不收回。
堅壁清野?節節抗擊?李克用決定不吃這一套。
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開封的位置。
那個該死的劉鼎,就在那裡。
只要攻破開封,就能抓到劉鼎,就能將他撕成碎片餵馬。
只要攻破開封,不但可以抓到劉鼎,還可以吸引其他據點的鷹揚軍來援,從而在野戰中殲滅鷹揚軍的主力。
在祖母綠的刺激下,現在李克用只要一想到劉鼎,就有滿腔的怒火,好像隨時都要將他焚燒殆盡。
一定要消滅劉鼎!
一定要乾淨徹底的消滅劉鼎!
一定要讓劉鼎的任何印記,都在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
對!
就這樣幹!
李克用眼睛赤紅,緊握著拳頭,正要叫人,忽然間外面傳來腳步聲,卻是謀士姚民康就屁顛屁顛的趕來了。
姚民康是長安人,是張敬全介紹過來的,據說原來曾經在李昌符的麾下管理過後勤。此人最大的本事,的確是後勤管理,這次李克用心血來潮,下令十萬突厥兵齊齊出動,事前完全沒有準備,所有的後勤工作,都是姚民康加班加點的完成的,勉強保證了突厥人的需要。姚民康其實不擅長軍事謀略,但是張敬全不在身邊,李克用就經常將姚民康抓來當謀士使用,姚民康沒有辦法,只好兩邊跑。
李克用看到姚民康的臉色,就知道肯定又有突厥人吃癟了,他皺眉說道:「有什麼要緊事?」
果然,姚民康聲音低沉的說道:「主上,存進攻擊鄭州失利,損失慘重。」
李克用不以為然的說道:「叫他不用著急,這麼急躁做什麼?要圍困,圍困到城內沒有糧食為止!鄭州城內軍民超過十萬人,難道他們的糧食,可以支撐一年的時間不成?不可能的!」
姚民康欲言又止,臉有難色。
李克用冷冷的說道:「難道他想一兩天就把鄭州攻下來?」
姚民康說道:「不是。」
李克用說道:「告訴他,先圍城,別的都不用干。」
姚民康說道:「是!」
李克用走出了一小段路。忽然回頭問道:「你剛才要說什麼?損失慘重,到底是怎麼個慘重法?」
姚民康急忙跑過來,苦巴巴的說道:「存進地報告……損失了四千餘人……這報告是有水分的……所以……」
李克用的臉色,慢慢的陰沉下來,按理說。他平常聽到這樣的事情,早就生氣了,說不定會當場將李存進地指揮官職務拿掉,可是自從和祖母綠日夜相處以後,李克用覺得自己的心腸軟了很多,連李存信犯了那麼大的錯誤,他最後都饒恕了他。李克用覺得這是一種進步。一種祖母綠帶給他的進步。他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情緒,緩緩的說道:「混蛋!怎麼搞的?他現在連打仗都不會了嗎?」
姚民康苦澀地說道:「詳細情況還不清楚,存進大人也是語焉不詳,可能他自己都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根據他的報告,他的部隊在繞城飛射的時候,突然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攻擊,致使大部分部隊全部遇難……可是到底遭遇到了什麼樣的襲擊。他派來的使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李克用瞪著眼睛。冷冷地說道:「不可能!」
姚明康不敢言語。
李克用憤怒地罵道:「他是做什麼吃的?他地弓箭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不還擊?」
姚明康說道:「他們說根本看不到敵人……」
李克用一把將姚民康地胸口提起來,剛才忍耐下去的怒火。彷彿一下子都被激發出來了。他幾乎是暴跳如雷地喝道:「你說什麼?他們的眼睛都長在屁股上了,這麼多地敵人。怎麼會看不到?混蛋!」
姚明康急忙說道:「存進大人說,他馬上發動進攻。誓死將鄭州拿下來!」
李克用怒火漸漸消退,下意識的摸了摸懷裡的祖母綠。隨即慢慢的鬆開了姚民康。
姚民康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好像到鬼門關去轉了一圈,差點兒就回不來了。李克用一言不發的回到中軍營帳,大聲喝道:「李存進的使者在哪裡?讓他親自來見我!」
一會兒,李存進的信使到來,哆哆嗦嗦的匯報了詳細的情況。
其實,李存進本身還是非常驍勇的,他也是很能打仗的突厥將領。到達了鄭州城下以後,李存進就按照李克用之前的吩咐,準備展開對鄭州的圍困,看看鷹揚軍到底能夠堅持多久。正兒八經的攻城,突厥兵還是頭一次,他們沒有足夠的攻城武器,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所以,在開始的數天內,李存進並沒有什麼動作。
根據情報,駐守鄭州的部隊,是鷹揚軍的糝潭都,兵力大概有六七千人,其指揮官叫做蕭騫迪,是很早就跟隨劉鼎身邊的。糝潭都乃是鷹揚軍的重裝部隊,據說其建立的目標之一,就是在平原上對抗突厥騎兵。李存進揣摩蕭騫迪的心理,有這樣的一支重裝部隊存在,說不定蕭騫迪受到了刺激以後,會出城來主動和突厥騎兵對戰,那樣突厥人的目的就達到了。
為了給鷹揚軍一點下馬威,順便刺激一下蕭騫迪,李存進下令繞城飛射,將大量的箭鏃射入鄭州城內,震懾城內軍民的士氣。隨著他一聲令下,過萬的突厥騎兵,好像潮水般的湧上來,繞著鄭州城展開了射擊。情況就像以前一樣,突厥騎兵在馬背上射出的鋒利的箭頭,完全壓住了鷹揚軍,城頭上根本看不到鷹揚軍的影子。
李存進對此十分的滿意。
但是,駭人聽聞的事情,就在他最滿意的時候發生了。
只聽到一連串的巨響,突厥騎兵就被黑煙完全籠罩了,原本整齊的隊形,完全被打散了。由於現場的濃煙實在是太強烈了,李存進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自己麾下的騎兵,慌不擇路的跑出來,一個個都被熏得黑乎乎的,好像鑽了漢人民居的煙囪一樣。黑煙中還傳來悲痛的慘叫聲和呻吟聲,還有戰馬受傷地嘶鳴,彷彿是人間地獄一樣。
當黑煙漸漸散盡以後。剛才繞城飛射的突厥兵,只剩下不到三成,鄭州城的周圍,全部都是突厥兵的屍體,倒斃或者是昏迷過去的戰馬。面對這一切,在戰場上已經出生入死將近十年地李存進,完全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無奈的看著鄭州城的城牆,只看到上面有幾條被炸斷的繩索,正貼在城牆的上面,也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用的。他不敢隱瞞此事,將傷亡數字稍微壓縮了一下。就派人前來向李存進報告。
使者還沒有說完,李克用已經不耐煩的罵起來:「打了敗仗就是打了敗仗,找什麼借口!混順手抓起一條馬鞭,向信使砸過去,信使不敢躲避,頓時被砸得頭破血流。
姚民康急忙說道:「主上息怒。」
李克用滿臉恨鐵不成鋼地表情,又急又怒的說道:「今兒怎麼回事?一個個打了敗仗。都有稀奇古怪的借口了?李存信說是中牟的敵人會用魔法。李存進說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著,難道我們是在跟神仙打仗嗎?難道鷹揚軍都是神仙轉世嗎?混
姚民康凝重的說道:「主上。如果這不是借口呢?」
李克用冷冷的說道:「你相信這些鬼傳聞?你以為劉鼎是神仙?」
姚民康結結巴巴地說道:「大人,此前張……曾說過。鷹揚軍有些秘密武器,此前存信大人在中牟城下折戈。同樣連鷹揚軍地影子都沒有看到,現在存進大人又在鄭州城下折戈。或許……這中間有某些聯繫也說不定。」
李克用用力的捏了捏自己地下巴,沉吟不語,目露凶光。
姚民康不敢再說,悄悄的退到了一旁。
李克用素來剛愎自用,喜歡意氣用事,最討厭地,莫過於部下找借口騙他。想要他接受新鮮事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臨走之時,張敬全請他多多勸阻李克用,看來這項任務非常艱巨,在李克用盛怒之下,姚民康甚至不敢說出張敬全地全名,生怕他一聽到這個名字,更加暴跳如雷,當場將自己給喀嚓了,那就真的是超級冤枉。
幸好,李克用沒有繼續多問,他沉吟片刻,神色似乎漸漸地恢復了平靜,緩緩的說道:「西路軍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姚民康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發作,於是謹慎的說道:「他們在洛陽受到了強有力的阻擋,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鷹揚軍的主力,嗣源將軍曾經有過請示,問要不要東來合擊鄭州,好像呆在洛陽沒有什麼意思。」
李克用的眉頭,忍不住又皺起來了:「對方是什麼人?還沒有找到鷹揚軍的主力麼?」
姚民康說道:「楊鷺颯。」
李克用說道:「橫衝怎麼說?」
李嗣源號稱李橫衝,就是橫衝直撞的意思,在上源驛事件中,他的英勇和無畏,展現的淋漓盡致,不但救出了被困的突厥人,還贏得了李克用的喜愛。儘管他的年紀是最輕的,卻最受李克用的重用,稱呼他也直接叫「橫衝」。
姚民康說道:「橫衝將軍報告,這個楊鷺颯,很是陰險,整個洛陽府,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可是他們都和我們保持距離,避而不戰。他們的人數不多,躲躲藏藏的,橫衝將軍一直都抓不到他們的主力。有情報說,鷹揚軍的主力,其實都躲藏在伏牛山裡面,根本沒有進入平原地區。」
李克用皺眉說道:「咱們都是騎兵,擔心什麼?只要發現鷹揚軍,死追就是了。」
姚民康說道:「橫衝將軍曾經下過類似的命令,但是鷹揚軍非常狡猾,他們利用小部隊引誘我們的騎兵,卻在必經之路上設伏,一旦我們的騎兵進入伏擊陣地,鷹揚軍的各種弩箭就鋪天蓋地的射過來。我們曾經抓到一些鷹揚軍的俘虜,他們供認,他們每個士兵,都配備了三把單兵弩。這種弩箭的殺傷力很大,我們突然和他們遭遇,根本來不及轉向,就被射倒了。鷹揚軍還很陰險,專門射我們的戰馬。戰馬的目標太大,沒有射不中地,西路軍的戰馬損失很大。」
李克用惱羞成怒的罵道:「將那些俘虜都吊起來,看鷹揚軍怎麼辦!」
姚民康為難的說道:「橫衝將軍說了,他不能那麼做。整個洛陽府,只有他的不足兩萬騎兵,漢人可是有幾十萬人呢。劉仁恭父子在偃師曾經大開殺戒,殺了地方兩千多人,結果馬上遭遇到了所有漢人地反擊,差點兒就全軍覆沒了。張全義此人,軍事戰略不甚出色。可是在動員民眾方面,卻是一絕,楊鷺颯派人和他陰謀匯合,一唱一和,將所有的洛陽民眾,都變成了我們的敵人。橫衝將軍覺得很被動,他們想要控制整個洛陽府。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將當地人全部殺光。」
李克用冷冷的說道:「那就殺光好了。」
姚民康明知道這是李克用的氣話,卻也不敢多說。謹慎的說道:「是。」
李克用點點頭,冷冷地說道:「漢人就是賤!讓他將洛陽都清空。做我們的牧馬場!」
姚民康本身是漢人,自然感受到了其中的侮辱。可是他寄人籬下,只好沉默不語。
李嗣源要是在洛陽府附近大開殺戒。只怕短時間內是來不了鄭州前線了。
不知道李克用是不是想到了這一點,反正姚民康決定不再提醒他。
想了想,李克用叫道:「將李存信叫來。」
姚民康微微愕然。
難道李克用居然要啟用剛剛才犯下大錯的李存信?
李克用不耐煩的說道:「還不快去?」
姚民康只好讓人去請李存信。
片刻之後,李存信就來到了。
他剛剛才被李克用放出來沒有半個月,可是卻已經恢復了原來的神態,在李克用的面前,似乎也沒有犯錯地意思,反而有種邀功地味道。他的表情,彷彿是在說,我等主上地召喚,已經等了很久了。
姚民康簡單的介紹了當前地形勢,李克用就讓李存信提出打破當前困局的建議。
李存信急忙說道:「主上,屬下認為,截斷鷹揚軍地糧道,是至關重要的,他們堅守各個城鎮,最大地問題就是糧草,只需要著重在此方面打擊鷹揚軍,則鷹揚軍的戰略不攻自破矣。」
李克用頗為欣賞的說道:「截斷糧道?如何截斷糧道?」
李存信乖巧的說道:「主上,屬下願意帶一支精騎,奔襲陳留、雍丘等地,將開封完全包圍起來,決不讓一隻鳥兒飛入開封。劉鼎就在開封城裡面,他就乖乖的等著餓死吧!」
李克用當即點點頭,欣然說道:「好!你帶一萬精騎去吧。」
李存信朗聲答應,大踏步轉身離去。
姚民康也就藉機告辭。
等所有人都離開以後,李克用將那顆祖母綠從貼身的口袋裡拿出來,放在左眼前慢慢的琢磨。他只有一隻眼睛,因此只能用這個獨眼,仔細的研磨著祖母綠,每天沒事的時候,這是他的必修功課,彷彿他已經從中得到了無盡的歡樂。由於他的精心研磨,祖母綠的表面發出層層的光芒,看起來格外的晶瑩,格外的柔和,李克用深信,這是他的意念已經產生了作用,吐谷渾王族寶物的秘密,將會最終揭開李克用對著祖母綠喃喃自語:「高貴的神呢,展開你的仁慈,讓卑微的奴僕,實現所有的願望吧!」
祖母綠的光芒,顯得是越來越柔和了。
李克用攻打開封的決心,也越來越強烈。
五天後,李克用帶領突厥大部隊來到了開封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