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很瘦,瘦得不像人形,彷彿是用衣服遮蓋起來的衣架,身上所有的皮膚都變成了皺紋,手臂上和臉上顯得更加明顯,但是很有精神。他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珠子似乎也有些發黃,臉色黑乎乎的,不知道是天生就是這樣,還是後來才變成這樣的。傳說他有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起碼劉鼎沒有看出來。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像,正是此人在陳州擋住了昔日數十萬起義軍的圍攻,迫使黃巢不得不在此逗留了好長一段時間。由於尚讓的被殺,黃巢失去了理智,圍繞著陳州不肯離去,白白的喪失了逃亡的最佳時機。最終,李克用率領的突厥騎兵殺到,擊潰了黃巢的大軍,起義軍死傷者十有八九,黃巢自己也兵敗身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正是陳州大戰的失利,導致了黃巢的最終滅亡。
劉鼎本人,也是在此次戰鬥中,被李存孝劈下穎水「身亡」的,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屍體飄蕩到了壽州城,然後被撈了上來,自己的意識又佔據了這具屍體,於是成了現在的劉鼎。由於之前的劉鼎是沒有記憶的,所以劉鼎對這段歷史的認識,都是通過別人的口述知道的,由於這段歷史過於黑暗,對黃巢本人地形象也大為不利。故描述者都語焉不詳,又或者是是有選擇性的描述,劉鼎自然少了很多親切感。
當然,站在起義軍的角度,趙是敵人,如果不是他,起義軍興許能夠奪路而逃,繼續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甚至有機會東山再起。站在趙的角度。起義軍是敵人,正是由於起義軍的到來,陳州百姓才會遭受如此苦難。在趙看來,退出長安的起義軍,已經不能算是起義軍,而是一群沒有人性的野獸。
或許是積聚了太多的恩怨情仇,兩人見面,反而沒有什麼好說的。
劉鼎劈頭蓋臉地就說道:「趙大人,我請你幫個忙。」
趙的聲音有些嘶啞,卻中氣充足。不卑不亢的說道:「劉大人請講。」
劉鼎直言不諱的說道:「我軍收復了穎州,在當地找到了幾千名的百姓,可能還有更多的百姓隱藏在山野間,但是他們的衣食沒有著落。我軍剛剛收復壽州,糧食運輸困難,還請趙大人幫助。救濟一下穎州的百姓。」
趙依然是不卑不亢的說道:「陳州百姓雖然困難。此事尚能辦到,劉大人但請放心。趙立刻準備兩千斛的糧食。用來救濟穎州地災民,預計十天後可以到達汝陰城。」
劉鼎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謝謝了。」
趙微微沉默片刻,眼神盯著劉鼎。直言不諱的說道:「請恕趙冒昧,劉大人此次北上,是否尚且惦掛私仇?」
劉鼎看著他,輕輕的皺了皺眉頭,最終沒有回答。
趙不依不饒的說道:「還請大人給個明確回答。」
劉鼎緩緩地說道:「我全家都等於是死在朱溫的手中,你說我能夠忘卻私仇嗎?」
趙深沉的說道:「陳州百姓,死在令尊手中地,沒有十萬也有八萬,而河南一地,死在令尊手中地百姓,沒有五十萬也有四十萬,東至滑州,西至華州,南至穎州,北到懷州,都慘遭令尊的屠戮,他們是否也應該找令尊報仇雪恨呢?」
劉鼎深深地看著趙,尖銳的說道:「大人在此將我攔住,就是為了幫朱溫說情嗎?」
趙毫不掩飾地說道:「正是。」
他指著周圍鬱鬱蔥蔥的原野,冷峻地說道:「想當年,令尊大人在此,殺人盈野。有人云,令尊圍陳郡三百日,關東仍歲無耕,人餓倚牆壁間,令尊俘人而食,日殺數千。又有舂磨砦,為巨碓數百,生納人於臼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陳州百姓對令尊的仇恨,只怕不在大人對吳興郡王的仇恨之下。大人的仇恨,可以找吳興郡王發洩,試問他們的憤怒,又應該去找何人發洩?」
劉鼎其實內心並不是十分掛懷黃巢的死,畢竟他是後世穿越來的人,那個所謂的「劉鼎」並沒有殘留任何的記憶,既然沒有所謂的親情,看問題也就可以站在更客觀的角度。說實在的,趙此番質問,的確是有理有據,黃巢當初的確在陳州周圍,以人為糧,禍害千里,連劉忠漢老人都深刻反省起義軍在陳州的暴行,想必陳州的百姓對此記憶非常深刻。
在內心裡,劉鼎認為黃巢的滅亡,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從打過江南以後,起義軍已經完全變味,成了一群流氓惡魔的集合體。如果他這樣的吃人惡魔,真的好像書本上描述的那樣,是推翻暴政的農民領袖的話,那也太荒唐了。其實,在某個角度看來,黃巢要比秦宗權更加的暴虐,秦宗權為禍的不過是中原地區,黃巢卻禍害了大半個中國,毀掉長安、洛陽,罪孽要深重得多。當然,為了政治目的,劉鼎不會直言不諱的承認這一點。
劉鼎同樣冷峻的盯著趙,深沉的說道:「趙大人,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麼?」
趙頑強的說道:「趙欲奉勸大人,鷹揚軍此次北上,應以公務為重,私仇次之,否則天下百姓,則將大人當做令尊之流,以賊稱之!還請大人自重!」
後面這兩句話很不友善,劉鼎身邊的所有人,都聽得非常地刺耳。李怡禾情不自禁的皺皺眉頭。本來鷹揚軍和宣武軍就算沒有過去的舊賬,單單是為了獨霸中原,兩人就是死對頭,要是雙方疆界接觸的話,說不定早已開戰。趙說的如此不客氣,分明是在為朱溫說話。不過劉鼎沒有發作,他們也就沒有吭聲。
劉鼎凝視著趙,冷冷的說道:「趙大人,我只想說一點。在將突厥人攆回去黃河北岸之前,我不會做其他的事情,私仇也可以暫時放下。但是,如果朱溫暗算我,趙大人又如何?」
趙冷然說道:「趙冷眼觀之。」
劉鼎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好!就請趙大人冷眼觀之!」
趙深深的凝視著他地眼睛。
劉鼎坦然相對。
良久,趙才緩緩的說道:「吳興郡王請大人到王滿渡相見。」
劉鼎點頭說道:「甚好!還請趙大人前面帶路。」
在趙的陪同下,劉鼎帶著鬼雨都一直越過陳州,前往鄭州前線。
陳州在中和四年被黃巢屠戮一空,民眾幾乎滅絕。號稱人間地獄,但是在趙的管理下,陳州竟然從地獄漸漸的恢復了生機了。趙的管理,無非是勸課農耕。嚴刑峻法,獎罰分明等老生常談的措施,但是這些措施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果真的有效執行起來,效果也是非常明顯的。趙變得這麼瘦。這麼黑,當然和此有關。
趙的付出。當然是有收穫地,此刻展現在劉鼎等人面前的原野。就是最好的證明。原來是一片白地的這裡,所有地土地,都全部種上了莊稼,農民們這時正在田地裡忙碌。看到趙帶著劉鼎等人過來,只是抬起頭來看了看,就繼續忙自己的農活去了。在行軍的道路上,不時還有挑著糞土地農民擦身而過,甚至連剛回走路地小孩,也懂得幫大人拿些輕微的農具了。
在短短三四年地時間裡,陳州的人口居然恢復到了五萬之眾,隱隱有恢復昔日繁華氣象地徵兆。趙還有效的激發了陳州人民地鬥志,陳州人民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對於任何敢冒犯他們的敵人,都敢予以迎頭痛擊。在這幾年,儘管秦宗權屢屢前來騷擾,陳州軍民也將他們全部擊退。
有段時間,秦宗權洗掠中原各州,連最東邊的兗州都不能避免,所過之處,都幾乎成了一片白地,但是就是奈何不了近在咫尺的陳州。這小小的陳州,已經成為卡在淮西軍喉嚨裡的一根刺,嚥不下去,拔不出來,自然是痛苦不堪。以致到後來,秦宗權禁止淮西軍提起陳州。
當然,這裡面少不了宣武軍的幫助,每次淮西軍前來進攻的時候,都是宣武軍前來解救。固然,這裡面也有宣武軍唇亡齒寒的含義在裡面,但是無論在公在私,朱溫的確幫助了趙不少,兩人的關係極好,還指腹為婚,結成了兒女親家。宣武軍經常糧草不足,都是陳州無私接濟。因此,趙為朱溫說話也在所難免了。
陳州刺史衙門所在地宛丘,又叫淮陽,這裡歷史悠久,文化燦爛。相傳太昊伏羲氏都宛丘,創華夏民族遠古之文明:制網罟,教民漁獵,開畜牧業之先河;畫八卦,分陰陽,奠定中國古典哲學之基礎;造土損,制琴瑟,始有中華之古樂:定姓氏,制嫁娶,革除原始社會之群婚習俗;以龍紀官,號曰「龍師」。歷史上曾三次建都,三次為國。
黃巢起義中,由於趙守住了睢陽,陳州的大部分百姓,才最終得以保存,陳州因此得以逃過穎州、壽州一片白地的命運。但是在長久的戰鬥中,陳州的百姓也傷亡慘重,死傷者十之七八,最危險的時候,陳州城內只有不足兩千人,其中壯丁不足六百人。然而,他們依然頂住了黃巢的進攻。這一方面固然是陳州百姓的頑強,另外一方面則是黃巢已經不得人心,下面的官兵不思戰爭,大量逃亡,戰鬥力基本降低到零。
站在睢陽的城樓上,看著外面的原野,劉鼎隱約覺得有些心潮起伏。幾年前。退出長安地黃巢,正是在這裡指揮大軍圍攻陳州,他們以百姓為軍糧,作惡到了極端,將所有的功績都全部毀掉了。本來黃巢當初起義的時候,是要均貧富的,最後卻變成了吃人的惡魔,完全忘記了起義的目的,難怪最終會被百姓拋棄了。歷史證明。被百姓拋棄的人,下場絕對是悲慘的。
說真地,劉鼎有時候還真的不太願意,讓自己的名字和黃巢聯繫在一起。這個名字其實一點都不光彩,起碼在大部分民眾的心目中,這個名字並不太光彩。在陳州民眾的心目中,黃巢這個名字代表的就是惡魔。黃巢、長安、朱溫、陳州,當年發生在這些地方的人和事,完全是一筆糊塗賬,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更沒有哪個是好人,繼續追究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
既然不能追究,那就只有向前看了。
光啟四年四年二十九,劉鼎進入鄭州地面。
朱溫在王滿渡等待劉鼎的到來。
王滿渡。是一個地方的名稱,不是渡口,周圍有幾個很小地山包。彷彿是天神在創造伏牛山的時候。不小心濺出了幾點泥土,灑落地上成了這幾個小山包。由於附近都是一馬平川。這幾個小山包也就變得非常的重要,宣武軍在上面修築了堅固的軍營要塞。長期派精銳駐守。自從漢代以來,王滿渡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因為它拱衛著東南方地重鎮中牟。北方來的敵人,想要攻克中牟,就必須首先攻克王滿渡。
中和四年,李克用率領突厥騎兵南下,襲擊黃巢起義軍北翼,進而拉開陳州大戰的序幕。最開始地戰鬥,也是從王滿渡開始地。可惜劉鼎對此戰沒有任何記憶,其他人的描述,要麼是遮遮掩掩,要麼是語焉不詳,劉鼎瞭解地不多。這一戰的結果是,黃巢起義軍損失慘重,十萬大軍被衝擊得潰不成軍,黃巢本人落荒而逃。
可以這麼說,此刻劉鼎腳下地每寸土地,都有起義軍的鮮血。
當然,更多地是普通老百姓的鮮血,他們都是被黃巢從四面八方抓來的民眾,總數達到十幾萬人。
完全可以這麼說,當時的黃巢,還有他麾下的大部分將士,都已經變質,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惡魔。
朱溫在王滿渡等待劉鼎的到來,接到劉鼎到達的消息,立刻前出二十里迎接。
劉鼎遠遠的看到在遠處的迎接人群裡面,有一個樸實的大漢,大約三十來歲,外貌很普通,不太像是一位王爺,一位使相大人。事實上,此人就是朱溫。說的尖酸刻薄一點,朱溫雖然改名朱全忠,地位也不斷的上升,但是他本人的形象,的確沒有大的改變。如果不是因為他身邊有很多隨從,劉鼎或許也會將他當做一個普通的農民。事實上,在朱溫的大哥、二哥看來,作為小三的朱溫,其實的確是農民。
在朱溫的身邊,只有朱珍、敬翔、謝瞳等人,還有就是先期到達史光璧和高郁兩人,葛從周、張歸霸、孟絕海等人全部不見,看來艾飛雨的預測是正確的,朱溫對於劉鼎的到來,其實是相當忌諱的,最怕的就是劉鼎藉機會和昔日的同伴敘舊,在劉鼎到來之前,他已經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將原來的起義軍將領,都全部打發走開了。
在劉鼎打量朱溫的同時,朱溫同樣在打量劉鼎。相對於劉鼎毫無記憶力而言,朱溫對劉鼎瞭如指掌。他從加入黃巢起義軍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跟隨劉鼎作戰。對於劉鼎的「白癡」,朱溫是非常清楚的,他甚至在背後嘲笑過劉鼎的「白癡」,但是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他還是佩服劉鼎的,畢竟,好像劉鼎這麼武勇,悍不畏死的人,別人總是帶著一種尊敬的眼光。
朱溫和劉鼎的分開,應該是在進入長安以後。黃巢進入長安以後,自立為帝,號稱大齊國,劉鼎作為他的兒子,被封為秦王。朱溫作為最出色的幾名大將,被封為驃騎將軍,駐守同州。秦王殿下從來沒有到過同州,朱溫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同州,兩人當然沒有見面的機會。後來朱溫叛變。黃巢退出長安,他和劉鼎再也沒有見面地機會。
當突厥人宣佈劉鼎被李存孝殺死在穎水邊上的時候,朱溫的確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在退出長安的黃巢軍裡面,尚讓不可怕,孟楷不可怕,最可怕的兩個人,一個是劉鼎,一個是劉方翼。結果兩人一個死在突厥人的手下,一個死在秦宗權的背叛之下。沒有了這兩個人的黃巢軍。根本就是無牙老虎,不足為懼。後來地事實證明,朱溫的推測是有道理的。
但是,朱溫怎麼都沒有想到,劉鼎居然會「復活」。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壽州的廢墟中,劉鼎會重新活過來,並且逃到了霍山縣,然後又進入舒州,最終在舒州建立了自己的基業。他更沒有想到。復活過來的劉鼎,竟然同時恢復了智慧,帶領鷹揚軍南征北戰,一步一步的走向強大。最終。劉鼎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朱溫反覆尋味著這句話。
李克用、劉鼎,不該來的都來了。
當然。朱溫還是很鎮定的。很鎮定地觀察著現在的劉鼎。他覺得眼前的劉鼎,和之前的劉鼎有太多地不同。或許,恢復記憶的劉鼎。已經不是朱溫熟悉的劉鼎了。以前地劉鼎,斷斷不可能自己獨立拉扯起一支軍隊。一支英勇善戰地軍隊,可是現在的劉鼎卻做到了。單單是這一點,就讓朱溫不敢有任何地麻痺大意。
尤其是這次他剛剛發出求救信,鷹揚軍就迅速做出了反應,數萬大軍很快就動員完畢,迅速北上,罡字營的部隊甚至到達了中牟前線,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官,朱溫很清楚這裡面蘊含著什麼。宣武軍或許能夠做到,但是宣武軍是建立在起義軍地骨幹之上的,沒有起義軍十年來地經驗積累,根本就是奢望,可是劉鼎只有四年多的時間而已。
鷹揚軍快速來援,朱溫當然應該欣慰,但是欣慰之餘,更多的是不安。他不會傻瓜到以為劉鼎真的是來解救自己的,他背叛了黃巢,害死了劉鼎的全家,劉鼎怎麼可能真心來救他?事實上,在看到劉鼎的真人以後,朱溫顯得更加的焦慮不安,儘管他的神情沒有發生過任何的變化。在那麼一剎那間,朱溫的腦海裡連續轉過幾個念頭,想要當場將劉鼎殺了,即使付出太大的代價他也願意。可是,當他看到劉鼎身邊的鬼雨都戰士時,他的這個念頭打消了:劉鼎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劉鼎來到朱溫的面前,跳下來,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似乎很隨意的說道:「朱溫,我們又見面了。」
朱溫誇張的熱淚縱橫,急忙上前兩步,緊緊的握著劉鼎的雙手,感激涕零的說道:「劉鼎老弟,你來得如此之快,我老哥實在是太感激了,太感激了,你看,我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真的是太感激了,太感激了。」
劉鼎嘿嘿冷笑了兩聲,冷冷的說道:「其實我很不想來。」
朱溫表現得非常的沮喪,眼眶裡還帶著淚水,喃喃自語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老哥是對不起你……」
劉鼎絲毫沒有被他的眼淚所打動,冷冷的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昔日的兄弟都在你這裡,我根本不想來。你在這裡清閒自在,我在南邊日子過得也舒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以前的事情,也就不用提起了。」
敬翔在旁邊插口說道:「非也,還請廬江王明鑒。這次異族南下,滅我中華之心不死,他們斷斷不會在黃河止步。若是他們越過黃河大舉南下,則整個中原淪喪敵手矣。四百多年前,匈奴、鮮卑先後在中原立國,突厥、契丹乃是同樣的心思。若是被他們在中原立國,則我們漢人受奴役的命運,又將重演。鷹揚軍在救援的同時,也是自救,天下百姓都會感激的。」
劉鼎淡淡的說道:「似乎當時你們給我的信件裡面不是這麼寫的啊!」
敬翔鎮定自若的說道:「只是當時未能察覺異族的野心,所以未能詳述。現在情報越來越明確,突厥、契丹,都有入主中原的野心,很有可能他們曾經有過秘密協議,一個進軍河南,一個進軍山東,大人不會認為這是巧合吧?宣武軍和鷹揚軍乃是中原地區最強悍的漢人軍隊,兩者又有深厚的淵源,更應該摒棄異見,通力協作,一起為粉碎異族人入主中原的美夢。」
謝瞳接口說道:「正是,廬江王乃是為了天下百姓,非獨宣武軍一家也。」
劉鼎輕描淡寫的擺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道:「行了,我人都來了,就不用多說什麼了。我最煩你們拿這些大道理來壓我,道貌岸然,一本正經。你們主子朱溫背叛我的父親,害死我全家,我還沒有說什麼呢,你們吱吱嘎嘎插什麼嘴?行了,廢話不說了!朱溫,說吧,你的計劃是怎麼樣的?」
朱溫朝敬翔打個眼色。
敬翔會意,冷峻的說道:「此次異族南下,看似聲勢浩蕩,其實突厥人不足懼之,反而是契丹人最是陰險。耶律阿保機乃是後起之秀,勇於進取,其父耶律撒刺精通軍事,高瞻遠矚,難以對付。我家王爺的意思,乃是宣武軍前往對付契丹人,鷹揚軍負責對付突厥人,至於詳細的安排,請廬江王移步指揮所再談。」
劉鼎點點頭:「那就走吧!
一行人移步指揮所。
王滿渡周圍到處都是宣武軍的士兵,他們有的是從前線撤下來休息的,也有部分是從後方開到前線去的。他們的軍裝顯得比較簡樸,甚至有些人還穿著自己的服裝,但是武器都十分精銳。這個精銳的意思不是說武器的質量很好,而是相互間的搭配很合理,刀、槍、劍、戟、弓、弩,應有盡有,盡帶血腥之氣。宣武軍處於四戰之地,到處都在打仗,每個官兵時時刻刻都是在戰鬥中度過的,所以戰鬥經驗十分的豐富。
劉鼎當然不會放過打量宣武軍士兵的機會。從外表的裝備來講,宣武軍的裝備不及鷹揚軍,但是從士兵的素質來講,似乎要比鷹揚軍的普通部隊高一線。鷹揚軍的普通部隊,戰鬥和休整的轉換還是比較分明的,不像宣武軍即使休整,也得枕戈待旦,隨時應戰,這種在長期的戒備中養成的素質,不是訓練可以磨練出來的。
雖然不喜歡朱溫,但是劉鼎也不得不承認,宣武軍的確是一支善戰的軍隊,他們的戰鬥素質,是在無時無刻的戰鬥狀態中形成的。如果鷹揚軍和宣武軍大規模開戰,絕對是漢人之間的大損失。由此也可以看出李克用的意氣用事,剛愎自用,如果他能夠稍微忍耐,派人積極離間鷹揚軍和宣武軍之間的關係,以劉鼎和朱溫的仇恨,雙方說不定哪天就真的大打出手了。結果他偏偏大舉南下,反而將劉鼎和朱溫壓到了聯合作戰的境地,可見造化弄人。
初來乍到的鬼雨都戰士,很不友好的盯著對方,同樣的,宣武軍也很不友好的盯著鬼雨都戰士。劉鼎和朱溫之間的仇恨,雙方的普通戰士也多半瞭解一些,甚至有時候捕風捉影的消息,比真正的內幕還要更加吸引人。兩軍主帥既然有仇,下面的官兵當然也表現出來了,即使在行軍的時候,雙方的士兵也要試圖表現得比對方更有朝氣,更有活力,更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