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322章 順流逆流(5)
    淮西軍大營正面僵持不下,後山卻已經是戰火連天,屍橫遍野。鬼雨都戰士順著狹窄的小路快速前進,一直沒有遇到淮西軍的有效攔截。劉鼎最擔心的就是這段路,看到戰士們都平安度過,一顆心就徹底的放下來了。只要鬼雨都搶佔了有力地形,哪怕整個大營的淮西軍都壓上來,他也有必勝的把握。

    越過了山坳以後,地形開闊了不少,鬼雨都戰士向著兩邊散開。這裡周圍都是乾涸的石灰岩,一腳踩上去,踩出來的全部都是白色的灰塵。在行動間,白色的灰塵不斷的飄舞起來,空氣中散發著很嗆人的味道。這樣的地形,最適合於耍賴,隨手抓起一把白色塵土,就是最好不過的武器。受傷的人倒在這樣的土地上,也是最痛苦的,傷口肯定會被大量的塵土感染的。

    正好安仁義帶著淮西軍從下面衝上來,劉鼎當即下令射擊。這次輪到鷹揚軍居高臨下的發起進攻了,箭鏃的殺傷力陡然增加了不少。藏勒昭和令狐翼等人手中的烏金弓,都盡情的發揮著威力,一枚枚的箭鏃狠狠的向下射去。黑暗中無法判斷淮西軍的人數和動作,但是撲哧撲哧的聲音不斷的傳來,讓鬼雨都戰士相信,他們的確射中了目標。事實上也是如此,淮西軍剛剛爬上來,就遭受到了鬼雨都的迎頭痛擊,傷亡慘重。

    安仁義剛剛趕到後山,就感覺到了不同尋常。他是盜賊出身,幾乎每天都在刀口上過活,戰場經驗非常豐富,一看鷹揚軍這個射箭的水平,就知道遇到鷹揚軍的精銳。如果是普通的鷹揚軍,箭鏃的命中率是絕對不會有那麼高的,他們更多採取的是箭雨覆蓋的方式,可是眼下的鷹揚軍,箭鏃並不是齊射的。而是有地放矢,箭鏃幾乎是枚枚到肉。在嗖嗖嗖的箭鏃聲中,他身邊的衛兵不斷的倒下,好些衛兵的盔甲都被穿透了。

    原本他以為這些上來的鷹揚軍可以在短時間內解決,現在一看,計劃必須改變了。如果這邊地戰鬥僵持不下。鷹揚軍主力又從正面進攻的話,則淮西軍危矣。他對自己的副手高三寶悄悄的吩咐了兩句,讓他帶人從另外一道山梁衝上去,然後低聲的吼叫起來:「上!」

    嗖嗖嗖!

    突然間,連續數枚的箭鏃掠過安仁義的身邊,帶起一蓬蓬的血雨。

    「盾牌!」

    安仁義急忙叫道。

    他身邊的衛兵跟著安仁義衝上來,原本以為憑借他們地驍勇,肯定可以將來襲的鷹揚軍壓下去,沒想到。他們才靠近這邊的山腳,迎面而來就是一連串地箭鏃,頓時倒下了十幾個人。這些凶悍的箭鏃射在盔甲上。好像是穿透薄紙一樣,直接射到了身體裡面,穿透力令人吃驚。

    有人拔出戰友身上的箭鏃,在黑暗中藉著隱約的火光察看了一下,感覺有點不妙。這箭鏃細長而筆直,做工非常的精良,沉甸甸的,箭頭也非常的光滑,上面有三道小小的血槽。穿透力很強,絕對不是普通的雕翎箭或者雁翎箭,難怪可以輕易穿透他們身上地盔甲。對方使用如此精良的弓箭,恐怕也是來歷不凡。

    盾牌很快拿來。擋在大家地面前。由這些箭頭帶來地緊張感才稍稍地消退。在安仁義地命令下。淮西軍開始舉著盾牌向上攀登。由於是仰面進攻。盾牌地使用非常困難。在爬坡地時候。不得不將盾牌暫時放開。又或者是盾牌根本無法擋在自己地前面。結果給鷹揚軍地弓箭手非常多地射箭機會。

    在鬼雨都戰士地弓箭中。淮西軍不斷地倒下。他們地屍體要麼順著山嶺滾下來。要麼橫七豎八地躺在山嶺上。鮮血染紅了白色地石灰岩。儘管這些衛兵都是常年跟隨安仁義作戰地。戰鬥意志要比普通地淮西軍強上不少。這時候士氣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有些人藏在盾牌地後面。處於觀望地狀態。如果不是因為戰場光線很差地原因。這些淮西軍根本沒有辦法爬上來。安仁義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實在是遺憾。但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奮勇向前。

    「小賊!」

    安仁義大吼一聲。揮舞著熟銅槊。率先衝了上來。

    熟銅槊地份量很沉。爬坡當然不方便。安仁義於是放掉了熟銅槊。拔出了熟銅鑭。

    「嗖!」

    藏勒昭發現了安仁義的存在,抬手就是一箭。

    安仁義果然驍勇,熟銅鑭一揮,將來襲的箭鏃撞開。

    然而,令狐翼的連珠箭又到,連續三枚箭鏃飛來,安仁義的熟銅鑭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全部擋開。無奈之下,安仁義只好撤退,潛藏在壕溝的後面。只聽到嗖嗖嗖的箭鏃聲,他身邊的淮西軍不斷的倒下,正是被令狐翼的連珠箭射中的。他們的盔甲在鷹揚軍的箭鏃面前,完全起不到應有的防護作用。被箭鏃射中的他們,紛紛從山嶺上滾落到壕溝裡,在安仁義的面前痛苦的掙扎著。

    安仁義還不死心,悄悄的從壕溝裡跳出去,摸黑向上爬。周圍有些鬼雨都的戰士,也有他本身的部下,昏暗中都看的不清楚,突然看到有人出現,舉手就是一刀,自然不免混戰一場。有人倒下了,有人受傷了,在地上打滾,卻死都不肯發出聲音來,所以也沒有辦法分辨到底是誰受傷了。

    忽然間,旁邊一個人影突然躍出,一道寒光閃電般的出現在黑暗中,逕直指向安仁義的胸膛。對方的速度很快,而且悄無聲息,瞬間就到了安仁義的面前。安仁義急忙揮舞熟銅鑭,擋開了來襲的寒光。那一道寒光距離他鼻樑不到一個手指的距離,斜斜的錯了開去,寒光上蘊含的殺氣,讓安仁義渾身一凜。

    安仁義終於微微一驚,定神一看,襲擊他的人身軀很高大,手中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儘管是在黑暗中,儘管周圍的光線非常的微弱。可是安仁義確信,自己完全看清楚了對方。對方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沒有任何的遺漏。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有在遇到強敵的時候才會出現。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安仁義的腦海中就冒出了兩個字:

    劉鼎!

    不錯。此人正是劉鼎!

    他同樣有安仁義這樣地感覺,他同樣在黑暗中找到了對方。

    安仁義雙眼凝視著劉鼎,好像野獸一樣的吼叫起來:「是你!」

    劉鼎握著匕首,好像野豹一樣的盯著他,冷冷的說道:「來吧!」

    不等安仁義的回答,他已經揮舞著鬼雨匕首上去。

    鬼雨匕首雖然短小,可是殺傷力卻不容小覷,剛才凜冽的殺氣已經讓安仁義不敢掉以輕心。

    安仁義不敢怠慢,揮舞著熟銅鑭衝了上去。

    唰!

    兩人錯身而過。

    鬼雨匕首的寒光。幾乎是貼著安仁義的胸膛過去。

    同樣的,安仁義地熟銅鑭,也幾乎是砸著劉鼎的腦門掠過。

    安仁義一心想用熟銅鑭將對方的鬼雨匕首敲下來。鬼雨匕首這麼短,這麼小,只要被他地熟銅鑭擊中,肯定要脫手。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無論他將熟銅鑭揮舞的滴水不漏,始終無法觸碰到匕首,劉鼎的動作非常的靈活,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候閃避而去,有時隨手一個反擊。還讓安仁義連連退後。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安仁義終於抓到了機會。對於這座山嶺的熟悉程度,安仁義遠在初來乍到的劉鼎之上。他故意引誘劉鼎來到山嶺的左側,這裡的石灰岩顯得非常突兀嶙峋,高低起伏不平,在黑暗中,一不小心,就會踩錯腳。果然,突然間。劉鼎被地上地石灰岩絆了一下,身體出現了失衡。安仁義抓住機會,熟銅鑭狠狠的砸向他的左肋。

    劉鼎沒有正面迎擊,而是順勢倒下,順著山嶺翻滾到了壕溝裡。安仁義立刻跳下去壕溝,同時舉起熟銅鑭狠狠的砸下去卻發現熟銅鑭砸到的居然是自己的部下,劉鼎正在兩丈遠的地方看著他。其實戰場的光線是非常昏暗的,只有來自大營地微弱火光,可是安仁義和劉鼎兩人。都能夠清晰的看到對方的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大概是因為兩人的身上都被白色的石灰岩給漂白了,在黑暗中顯得非常的醒目。

    靜!

    寂靜!

    壕溝裡面一片的寂靜。彷彿外界的聲音都完全被截斷了。

    安仁義死死地盯著劉鼎,彷彿只是用眼睛就可以將他撕碎了。

    他們兩人地身上,都是白色的石灰岩塵土,甚至臉上頭髮上都是白色地,只有兩隻眼睛是黑色的。

    這時候,安仁義的親兵和鬼雨都也混戰在一起了,雙方在山嶺上展開激烈的對抗,持續不斷都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全身上下都被染成了白色。腳步跳躍之間,飛濺起更多的白灰,空氣中的強人味道更加的濃烈了。有些受傷的士兵倒在地上,看到有人過來欺負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灰塵往上揚,頓時將對方打個措手不及,反敗為勝。

    戰況令劉鼎微微有些吃驚,對眼前的安仁義也刮目相看,同樣的,安仁義的內心也是震撼不已,兩人雖然站在壕溝裡,相互間的距離不到兩丈,可是暫時卻沒有交戰的**。他們的眼睛,都盯著旁邊混戰的雙方,心思也在對方的部下身上打轉。劉鼎驚愕是因為沒想到安仁義還有這麼一群很能打的部下,安仁義驚愕是因為劉鼎表現出來的實力,實在是太強了,強到他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不妙。

    鬼雨都戰士都是來自各個部隊的頂尖精銳,他們的戰鬥力,一直是鷹揚軍的頂尖水平,劉鼎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在上面。王彥章到來以後,專心訓練鬼雨都,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提升了鬼雨都的戰鬥力,這次戰鬥,本來以為鬼雨都可以砍瓜切菜的。但是,安仁義的親兵。居然能夠在鬼雨都地攻擊下,勉強維持著防線不垮,竟然有著接近秦宗權血霸都的水平,要比一般的紫焰都士兵高多了。

    但是仔細看了以後,劉鼎又發現,其實安仁義身邊的這些親兵。並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使用的武器很雜,功夫路數也完全不同,但是他們地實戰經驗非常的豐富,對於戰場的地形運用,要在鬼雨都之上。畢竟,鬼雨都戰士經過了調整以後,相當部分的老人被調走,新來的戰士主要跟王彥章學習騎術和馬戰。對地形的利用還沒有完全熟悉,這些都是要自己從實戰經驗中摸索出來的,準確來說。是要用鮮血換來的。

    原來,這個安仁義是典型的盜賊出身,身邊地這些衛兵,也是跟隨他多年的盜賊。盜賊在常年的活動中,為了自保,必須苦練出一身過人地本領,否則只有成為荒野中的一堆白骨。他其實是很古板的一個人,吃喝嫖賭全部不沾,這四百兄弟都是他同生共死的。原來做盜賊的時候,有個綽號叫「金眼雕」,但是加入淮西軍以後,就顯得相當的低調。因為在長年的盜賊生涯中,安仁義和他身邊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想要在亂世中活下去,除了不斷的磨煉自己以外,唯一要做地事情就是低調。

    事實上,金眼雕的成員。全部都是亡命之徒,實戰經驗非常的豐富。他們或許沒有名師的指導,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可是一刀一槍從戰場上鍛煉出來的功夫,並不比其他任何人差,因為這每一分的技能,都是他們用鮮血甚至是生命換回來的。劉鼎很快注意到,在金眼雕裡面有兩個人,居然能夠和屠雷、秦邁等人打成平手。尤其是一個小胖子。體形看起來是非常臃腫的。手短腳短,脖子也沒有了。可是在屠雷地全力攻擊下,居然支撐著不落下風。從其他人呼叫的聲音來判斷,這個小胖子叫做高三寶,也是從小跟隨安仁義到處流浪的盜賊。

    幸好這群亡命之徒裡面擅長箭法的人不多,鬼雨都暫時還能夠佔據上風,屠雷和秦邁在前面擋著金眼雕,藏勒昭和令狐翼等人都在後面放冷箭。烏金弓配備專門的烏金箭,殺傷力很強,又是居高臨下,終於完全壓住了金眼雕反擊的勢頭。但是金眼雕的戰鬥意志竟然也相當的強悍,寧死不退,鬼雨都想要急切解決戰鬥,也不容易。

    安仁義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劉鼎身上,凶狠地叫道:「劉鼎,你若是攻打壽州,必死無疑!」

    劉鼎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對安仁義很感興趣,對他麾下地金眼雕也很感興趣,他們是鬼雨都是完全不同的,從某個意義上來講,他們就是鬼雨都地最佳補充。三眼都的情報存在太多的缺失,之前竟然沒有注意到金眼雕這幫人的存在。直到他親自進入戰場,才在淮西軍的血霸都和紫焰都之外,發現居然還有個名不經傳的金眼雕,單兵的戰鬥力如此強勁,竟然能夠和鬼雨都勉強打成平手,偏偏他們的帶頭大哥安仁義卻僅僅是淮西軍的一名小帥,這實力和他的地位是完全不相稱的,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蹊蹺。要是可以將安仁義和他的金眼雕都掌握過來……

    安仁義憤怒的說道:「你堂堂節度使,使用這樣的詭計,襲擊我的後方,你也太卑鄙無恥了,有種的,你就擺開陣勢和我們正正當當的交鋒。」

    劉鼎微笑著說道:「我只想追求勝利。」

    安仁義罵道:「小賊!」

    劉鼎微笑著說道:「兵者,詭道也,只有勝利者才可以書寫歷史,你算什麼?」

    安仁義微微一愣,顯然他的文化水平不低,居然聽懂了劉鼎這句話的意思,狠狠的說道:「我要書寫你的歷史!」

    劉鼎微微一笑,揮舞著匕首衝上去。

    安仁義將熟銅鑭拖在背後,也向著劉鼎衝了過去。

    壕溝裡的空間不大,即使兩人使用的都是短兵器,迴旋的餘地也很小。

    熟銅鑭直接砸向劉鼎的天靈蓋,劉鼎下意識的低頭避過,跟著匕首刺向安仁義的胸膛。安仁義向後退開,讓過匕首的寒光,跟著衝上撲上。突然間,安仁義操起自己放在旁邊的熟銅槊。向劉鼎狠狠的砸過去。壕溝裡面空間狹窄,劉鼎沒有辦法躲避,熟銅槊乎砸到了劉鼎,劉鼎本人也心有不甘地倒下了。安仁義大喜過望,急忙舉著熟銅鑭衝上來,要將劉鼎砸個腦袋開花。

    可是在劉鼎倒地的剎那。安仁義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他也是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人物了,馬上覺得劉鼎的倒下有點不自然。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的腳踝好像被什麼釘了一下。安仁義馬上意識到不好,低頭一看,發覺自己地腳踝被刺了一下,熟銅鑭頓時沉重起來。他看不清是什麼刺到了自己,可是那肯定不是劉鼎手中的匕首。一股怒火從安仁義的心頭燃燒起來,這個劉鼎。居然使詐!

    劉鼎握著鬼雨匕首,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安仁義罵道:「你這小賊!卑鄙!」

    劉鼎說道:「你投降吧!我饒你不死!」

    安仁義罵道:「你休想!」

    劉鼎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是我見過最出色的人,你不但自己的功夫好。還懂得拉起一幫兄弟,淮西軍這樣的隊伍,已經得罪了全人類,遲早是要滅亡的,你何必跟著一起滅亡?」

    安仁義說道:「你懂地什麼?當年若不是淮西軍救我,我早就死掉了!淮西軍不好,我知道,淮西軍沒有前途,我也知道。但是,我絕對不會背叛淮西軍的!」

    劉鼎詫異的說道:「淮西軍救了你?」

    安仁義滿臉諷刺地味道,冷冷的說道:「你以為那些當官的,就比淮西軍仁慈嗎?你以為他們就沒有荼毒百姓嗎?要是沒有他們,怎麼會有你父親?要是沒有他們,天下怎麼會變成這樣?」

    劉鼎沉默片刻,緩緩的說道:「你應該有更好的出路!」

    安仁義說道:「你身為黃巢後人,不替父親報仇雪恨,卻投降朝廷。丟盡了你們祖宗的臉,你還有臉來勸我投降!」

    劉鼎皺皺眉,沒有說話。

    安仁義已經撲了上來,兩人又糾纏在一起。他雖然負傷,動作卻依然兇猛靈活,甚至比剛才還要更加的兇猛,好像是完全豁出去了。這種盜賊出身的敵人,功夫可能不會很出色,可是纏鬥的經驗卻無人能及。尤其是在這種狹窄地空間中。任何的動作,任何的技能。如果需要經過大腦的思索和判斷,那肯定是只有死路一條。一切的動作,一切的技能,都全部出自條件反射,才能有一線的生機。

    那邊,金眼雕和鬼雨都也鬥得不亦樂乎,雙方的損失都不小。山嶺上的地形非常複雜,雙方都好像有些無法盡情施展地感覺,然而,雙方雖然都沒有完全施展,死傷的人數已經直線飆升。鬼雨都的總體戰鬥力,的確要在金眼雕之上,又佔據著地形上的優勢,可是金眼雕死戰不退,短時間內,鬼雨都卻也沒有辦法。原本白色的山嶺,已經被鮮血完全染紅。

    藏勒昭舉起烏金弓,瞄準了左前方的敵人,隨即一鬆手。

    嗖!

    烏金箭呼嘯而去,一個金眼雕士兵應聲倒地,手中的彎刀也隨之落地。

    但是幾乎同一時刻,也有一個鬼雨都戰士倒地,緬鐵彎刀同樣落地。

    藏勒昭扭頭一看,發現那個戰士胸口中了一根短短的標槍,標槍幾乎刺穿了這個戰士地身體,顯然是沒有搶救地可能了。那個投擲出標槍的金眼雕士兵,很快就被令狐翼射中,噗地一聲倒在了血泊中。他隨即橫掃一眼戰場,發現整個戰場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越來越多的金眼雕士兵使用短標槍作為武器,抵擋鬼雨都的箭鏃優勢。

    金眼雕的士兵雖然不擅長射箭,卻擅長用標槍作為短距離殺傷武器,黑暗中,這種沉重而鋒利的標槍,要比箭鏃更難抵擋,鬼雨都戰士配備的甲冑防護性能良好,可是面對這種凶狠的標槍,還是有點力有不逮。其實在混戰中,雙方的距離基本都在十五丈之內,正是標槍發揮威力的最好射程。

    「啊!」

    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卻是屠雷的聲音,原來,他同樣被一根標槍刺中了,虎頭墨麟刀幾乎脫手而去,幸好旁邊的劉恆將他一把攙扶住。結果對方又是一桿標槍飛來,劉恆無法躲閃。小腹同樣挨了一槍,血流如注。他們周圍的鬼雨都戰士急忙湧上去,一方面用弓箭壓著對方,一方面將屠雷和劉恆兩個人都拉出來。

    「我怎麼這麼倒霉?」

    大腿上地鮮血汩汩而出,標槍還在搖搖晃晃的,屠雷卻沒有感覺到痛苦,只是覺得非常的懊惱。

    不用問,這次肯定又要回去後方休養了。

    上次在糝潭,屠雷受傷在後方足足呆了八個月的時間。才終於回到戰場,剛剛在鎮海地區打了一場不太激烈的戰爭,隨即跟著劉鼎來到了鄂州。本來以為在襄州戰役中可以很好的發揮自己地身手。可是沒想到,才剛剛進入襄州,又受傷了,又要遠離戰場了。這些該死的金眼雕,簡直是太要人命了。

    「隊長,你忍著點!」

    劉劍壓著屠雷的大腿,低聲的說道,然後伸手將標槍拔出來,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他一方面壓著屠雷的大腿上部。一方面朝身邊的劉國點點頭。劉國早就擰開了一個瓷瓶,將一整瓶的藥粉,都全部撒在了傷口上,然後撕下紗布將傷口包裹起來,直到包裹的差不多了,劉劍才鬆開了大腿。只看到在層層的紗布下面,鮮血不斷地滲透出來,很快將紗布完全染紅了。

    劉國看了看被完全倒空的瓷瓶,自言自語的說道:「希望這藥管用。」

    他手中拿著地瓷瓶。正是鷹揚軍今年才開始使用的金創藥,是盧舜傑按照劉鼎的建議,提煉了大量的草藥製成的,所有的草藥,都是來自大別山區,經過兩年多的辛苦研究,劉鼎所說的雲南白藥,總算有點眉目了。當然,在試驗過以後。劉鼎並不是很滿意它的療效。這個金創藥地效果,還達不到雲南白藥那樣的水平。

    但是。這畢竟要比雲南白藥出現的時間,提早了足足一千年,藥效差一點,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盧舜傑不是在繼續改良嗎?或許有一天總能夠達到雲南白藥的良好療效。鷹揚軍要是真的大規模使用這種藥,傷員的恢復速度應該要快上不少。為了感謝盧舜傑的貢獻,這個藥的名字自然是盧舜傑親自來取,於是盧舜傑將其命名為天王補心丹。

    那邊秦邁急忙過來,察看屠雷地傷勢,屠雷無奈的看著他,對於撤離戰場顯得非常的遺憾。秦邁同情的拍拍他的肩頭,繼續到前面戰鬥去了。劉劍和劉國兩人安頓好屠雷以後,也跟著到前面戰鬥去了。屠雷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可是卻發現傷口鑽心的痛,只好無奈的抱怨老天的不公平。

    在他地身邊,狐翼嗖嗖嗖地就是一連串的連珠箭,壓制著從東邊山樑上來地敵人。越來越多的淮西軍從周圍的山梁衝上來,有人甚至衝到了兩邊的山頂,然後再沿著山脊向鬼雨都壓縮,他們所處的位置,比鷹揚軍要高,給鷹揚軍帶來了更大的風險。部分的鬼雨都戰士必須仰面反擊敵人,這大大的分散了鬼雨都的戰鬥力,原本被壓下去的金眼雕,重新活躍起來。

    屠雷喪失戰鬥力了,鬼雨都裡面肉搏功夫最出色的只有秦邁。在金眼雕準備反擊的時候,他切入金眼雕裡面,戰斧上下翻飛,將敵人逼退。他衝到了壕溝的旁邊,剛好發現劉鼎和安仁義混戰在一起。劉鼎逼退了安仁義,回頭看一眼,讓秦邁將安仁義接下來,然後自己脫身前去阻攔金眼雕士兵。

    劉鼎經過令狐翼的身邊,快速的說道:「屠雷怎麼樣?」

    令狐翼打了個還算好的手勢,低聲的說道:「還好!」

    劉鼎點點頭,大踏步殺入前面的淮西軍裡面。

    這邊秦邁也和受傷的安仁義混戰在一起,安仁義擋開秦邁的戰斧,衝著劉鼎的背影冷冷的說道:「劉鼎,你是過不了石樑山的,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讓你輕鬆越過石樑山!」

    劉鼎陰沉著臉,沒有答話,揮舞著鬼雨匕首。將身邊的淮西軍士兵殺死。

    安仁義舉起熟銅澗,擋開秦邁地追擊,從壕溝裡面爬出來,追著劉鼎的背影。

    秦邁要去追安仁義,可是那個叫做高三寶的小胖子,已經攔住了秦邁。

    安仁義追到劉鼎的身邊。舉起熟銅鑭向劉鼎的後背砸去。劉鼎一轉身,用鬼雨匕首將熟銅鑭向旁邊卸掉,左手同時掏出了一枚三稜刺。

    嗖!

    在兩人的跳躍中,這枚三稜刺脫手而去。

    安仁義乖巧地向旁邊一躲,避過了來襲的三稜刺。

    然而,沒有等他的身體恢復正常,又有兩枚三稜刺射到,安仁義舉起熟銅鑭,用力一擋。將兩枚三稜刺同時擋開。可是,在擋開三稜刺的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右腿膝蓋一陣刺痛。顯然又受傷了。果然,安仁義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膝蓋被三稜刺刺中了,痛徹心扉。他腦海中只能無奈的咒罵起來:「劉鼎,你又使詐!」

    膝關節乃是人身活動的主要關節,比下面的腳踝還要重要,儘管三稜刺沒有刺得很深,可是卻已經讓他無法靈活地激動。他本身左腿的腳踝就受傷,現在右腿的膝蓋也受傷。等於是兩條腿同時失去了行動力,全身地功夫瞬間被廢掉了八成以上,哪裡還是劉鼎的對手?但是,這還不是安仁義最傷心的,他最傷心的是,劉鼎明顯是手下留情,想要活捉自己。

    果然,劉鼎加快了進攻的速度,鬼雨匕首寸步不離安仁義的左右。卻沒有刺中他的要害位置。安仁義行動不便,險象環生,熟銅鑭數次都要被鬼雨匕首打飛,可是劉鼎偏偏沒有將他打飛,彷彿有點貓捉老鼠的味道。安仁義簡直氣炸了,覺得胸口堵得慌。劉鼎這樣蔑視他,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驀然間,劉鼎冷冷地看著他,將鬼雨匕首收起來。

    安仁義更加氣炸了。他同樣扔掉了熟銅澗。厲聲吼叫起來:「劉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劉鼎對他輕蔑的招了招手。

    安仁義緊握著拳頭。全神戒備,用力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好像在搖擺,重心根本不穩,腳踝和膝關節都在鑽心的痛。因為過度的刺痛,他的臉頰扭曲起來,牙齒緊緊的咬著,好像隨時都被咬碎一樣。但是,他依然頑強的堅持著,不給劉鼎看到他軟弱痛苦地一面。

    劉鼎低吼一聲,衝了上去,拳頭直衝安仁義的面門而去。

    安仁義毫不示弱的舉拳格擋。

    噗!

    兩人的拳頭相交,隨即錯開。

    劉鼎後退兩步,冷冷的盯著安仁義。

    安仁義臉色明顯發白,兩條腿無法控制,在輕微的顫抖。

    拳頭的力氣主要依靠腿力和腰力,他現在兩條腿都負傷,自然無法凝聚起足夠的力氣,兩人拳頭相交,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將他壓得幾乎要跪倒下去,兩處傷口更是鑽心地痛,鮮血好像噴泉一樣迸射而出,他幾乎連眼淚都要出來了。他知道劉鼎是要這樣迫使他屈服,所以他咬緊牙關支撐著,不經意之間,嘴唇都被咬出了鮮血。

    果然,劉鼎看到安仁義沒有屈服,立刻欺身而上,再次發動進攻。安仁義咬緊牙關支撐著,轉眼間,兩人腳板交錯,踢腿,分開。兩人收起了武器,動作卻要比有武器還要凶狠,在轉身地時候,劉鼎凌空一個側踢,狠狠的踹向安仁義地左肋。安仁義雙腿受傷,無法迅速移動,只好硬扛了劉鼎這一腳。

    噗!

    劉鼎這一腳,正好踢在安仁義的左肋上,飛濺起一團白色的灰塵。

    安仁義的身體微微一晃,然後就站穩了,他開始還覺得無所謂,然而,他很快意識到了這一腳的後果,他覺得自己的雙腿,正在飛快的失去意識,好像完全不聽他的控制,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內心,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噁心感覺。惡鬥的經驗告訴他,這是重傷的徵象。果然,他慢慢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發現手指上全部都是鮮血。一縷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慢慢的滲出來,一點點的滴落到乾涸的山嶺上。

    劉鼎凝視著安仁義,緩緩的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安仁義狠狠的盯著他,好像受傷的野狼,只有胸膛在急促的起伏。

    劉鼎說道:「你也是一條漢子,你投降吧,我饒你不死!」

    驀然間,安仁義怪叫一聲,拖著受傷的雙腿,跳過寬闊的壕溝,順著山嶺滾落下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劉鼎沒想到他居然這麼頑強,下意識的追上前去,卻已經晚了。

    藏勒昭等人的箭鏃,也追著安仁義消失的方向,呼嘯而去,可是卻沒有射中目標。

    金眼雕發現安仁義撤退,他們也不得不撤退,高三寶虛晃一槍,脫出秦邁的戰斧,招呼大家立刻撤退。

    劉鼎等人緊緊的追在後面,追殺退下去的金眼雕。

    下面的淮西軍急忙派人增援,試圖阻擋自上而下的鬼雨都,卻沒有取得什麼效果。

    鬼雨都戰士迅速從山上殺下來,切入淮西軍的隊伍裡面,製造更多的混亂。

    這時候,前面的鷹揚軍主力也和淮西軍混戰在一起了,吸引了更多淮西軍的注意力。在黑暗中,他們不知道後山的鷹揚軍到底來了多少人,前面的鷹揚軍又到底來了多少人,不免顯得慌亂起來。恰好這時候安仁義也受傷了,無法進行有效的指揮,於是整個軍營顯得更加的混亂,到處都是奔走的人群,有的向前,有的向後,完全是一盤散沙了。

    高三寶帶人將安仁義抬下去,看到整個軍營亂糟糟的,也是憂心如焚,可是卻沒有辦法制止。淮西軍最怕的就是失去方寸,一旦失去方寸,他們就無法恢復了。一支缺乏有素訓練的部隊,是無法在混亂中組織起有效的戰鬥的,淮西軍就是這樣的典型部隊。安仁義將軍營駐紮在山谷裡面,禁止淮西軍出去主動挑釁鷹揚軍,也是考慮到這一點。

    如果沒有後山的干擾,如果安仁義能夠盡快的醒來,或許還能組織起一些防線,拖延淮西軍滅亡的時間,但是,偏偏劉鼎親自帶著鬼雨都從後山殺來,重創了安仁義,徹底的奠定了淮西軍潰滅的基礎。更可惡的是,劉鼎乘勝追擊,給淮西軍造成更大的混亂。高三寶只看這個架勢,就知道淮西軍鐵定是完蛋了。

    鬼雨都戰士使用的基本都是烏金弓,殺傷力很大,箭鏃射出去的聲音也比普通的弓箭要小,混亂中,淮西軍根本無法分辨箭鏃的來襲方向。黑暗中,不知道多少的淮西軍倒在了怒箭的下面,好多人在放聲大叫,結果聲音嘎然而止,好像是被割斷了喉嚨一樣。淮西軍慌不擇路,也紛紛射箭,結果不少的箭鏃都射到了同伴的頭頂上,自然引發了更大的混亂。

    安仁義被金眼雕的士兵擁簇著躲藏到了後面,鬼雨都立刻闖入了敵營,分成三個小組,將淮西軍切割開來。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引起淮西軍的自相殘殺,達到目的以後,他們立刻撤退,然後又去製造一場新的自相殘殺。淮西軍在黑暗中難以分辨,為了自保,往往不顧一切的放箭,結果正中鷹揚軍的下懷。在胡亂紛飛的箭鏃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淮西軍死在了自己人的箭鏃下,相互間的配合根本無從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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