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甄坤戰敗的消息以後,淮西軍大帥申叢馬上調集兵馬,進軍蘭溪。當初申叢南下黃州的時候,麾下總共有五個小帥,每個小帥都帶了四千左右的兵馬,全軍總共是兩萬人左右,其中有半數是在申州臨時抓到的壯丁。淮西軍在攻打黃州的時候損失了幾千人,在攻克黃州以後,申叢下令抓當地的壯丁補齊了缺口,全軍重新恢復到兩萬人。後來調劑了部分兵馬給甄坤去攻打蘭溪,結果全軍覆沒,又要派出三千人去佔領麻城、黃陂等地,現在申叢手上還有一萬三千人左右。他留下一個小帥帶領三千人鎮守黃州,帶著其餘的一萬人殺往蘭溪。
吸取了甄坤全軍覆沒的教訓,申叢的進軍顯得非常的小心,在前面很遠的地方就派出了斥候,將偵察範圍擴展的很大,以防止鷹揚軍的偷襲。他估計,鷹揚軍肯定會採取襲擾的手法,日夜對淮西軍進行騷擾,以遲緩淮西軍的進軍速度,這是最基本的戰略,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路上沒有受到鷹揚軍的任何襲擾,每天接到斥候的報告,都是道路寬敞坦蕩,通行無阻,鷹揚軍彷彿消失了。申叢內心不免有些咕嘟起來,覺得鷹揚軍肯定是在籌劃什麼陰謀,作出決定的時候瞻前顧後,行軍的速度不知不覺間就慢下來了。
渡過了巴水以後,申叢顯得更加的小心翼翼,行軍的時候要部隊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發佈命令當然是輕鬆地,但是下面的人執行起來就不輕鬆了。不但要趕路,而且精神還特別的緊張。儘管申叢嚴密的封鎖了消息,可是下面的官兵們還是知道,甄坤和他率領的五千名同伴,都已經全軍覆沒了。從這個消息來看,蘭溪的鷹揚軍絕對是不好對付的。誰也不知道鷹揚軍會在什麼時候出現,那些淮西軍士兵每次看到斥候兵騎馬來往,心中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越是靠近蘭溪城。這種心驚肉跳地感覺就越是明顯。
申叢這時候的素質也完全表露無遺了。在淮西軍裡面,他的資格是最老的,要比孫儒、馬殷、王建等人都更早跟隨秦宗權,可是當孫儒、馬殷、王建等人地位節節上升的時候,他申叢卻依然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其中最關鍵地原因。就是他申叢的能力有限。他本人意識不到這一點,他身邊的人卻都非常清楚,秦宗權也很清楚,所以關鍵的戰役,都不會要他來指揮,申叢也從來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只是這次淮西軍實在是沒人了,秦宗權才任命他為指揮官。
前面沒有發現鷹揚軍的蹤影,申叢的腦海中馬上轉過各種古怪的念頭,覺得鷹揚軍有可能是在佈置什麼陷阱等著他。蘭溪的鷹揚軍。顯然不是好惹的,據說劉鼎已經到了蘄州,現在劉鼎也許到了蘭溪了。他當年跟隨秦宗權地時候。就知道劉鼎的名字,此人絕對是猛將中的猛將,除了突厥人之外,其餘人都不是他地對手。這樣一個人,本來是腦袋癡呆的,有勇無謀。可是現在居然說已經開竅了,變得有勇有謀,那就非常糟糕了。顯然,劉鼎肯定會做出應對淮西軍來襲的措施,然而,以他的眼光,還有目前掌握的情況,卻又猜測不到鷹揚軍到底在佈置什麼樣的陷阱。正在痛苦思索地時候,斥候兵送來一個驚人的消息:蘭溪城的鷹揚軍消失了。去向不明。
「什麼?蘭溪沒有鷹揚軍?」申叢難以置信的說道。兩個小眼睛都快要凸出來了。
「真的,在蘭溪城內和附近。完全沒有鷹揚軍的人。」斥候隊長朗聲重複著自己的偵查結果。
申叢半信半疑的盯著自己的斥候隊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隨即帶著幾十名輕騎,來到了蘭溪地外面。果然,蘭溪城看不到任何鷹揚軍地跡象,城頭上也看不到鷹揚軍的旗幟。可是,奇怪地是,蘭溪城的全部城門,都是敞開的,透過敞開的城門,甚至可以看到,蘭溪城的居民,都在照常的生活,儘管城外沒有人,可是城內的人,卻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動作是很鎮靜的,就和傳說中諸葛亮的空城計一模一樣。甚至還有幾個小孩子的互相追逐,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因為甄坤下落不明,申叢始終無法明確的知道,駐守在蘭溪的鷹揚軍,到底有多少人。他只能根據自己的經驗做出判斷。依據申叢的猜測,擊敗甄坤的鷹揚軍,數量至少在兩千人以上,甚至有可能超過三千人,否則,他們是沒有實力擊潰甄坤率領的五千名淮西軍的。然而,現在這三千人的鷹揚軍,到底去哪裡了呢?劉鼎是非常勇猛的人,寧願戰死也不寧願後退,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蘭溪的。
申叢猶豫了。
鷹揚軍明明盤踞在蘭溪,現在卻消失了,本來積蓄了渾身力量,準備要給鷹揚軍狠狠一擊的他,完全找不到攻擊的目標了。在黃州的時候,申叢就咬牙切齒的大叫,一定要殺了劉鼎報仇雪恨的。如果鷹揚軍駐防蘭溪,他當然會毫不猶豫的下令發起進攻,直到將城池砸爛,將鷹揚軍全部殲滅為止,可是,他的對手卻憑空消失了,這可怎麼辦呢?追擊?向哪個方向追?
「大帥。我們不管了。殺進去吧!」有個衝動地小帥低聲地嚷嚷。
「殺!你就知道殺!你知道甄坤是怎麼覆滅地嗎?」申叢冷冷地說道。似乎顯得自己格外地冷靜。
鷹揚軍全殲了甄坤地所有部隊。對淮西軍地打擊還是很大地。用當頭一棒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他們進攻黃州地時候。還是比較順利地。進攻黃州繳獲地金錢美女也不少。申叢自己也相當地滿足。覺得自己終於有機會成為一方霸主了。可是。鷹揚軍地出現。給他們地美夢造成了極大地打擊。鷹揚軍曾經擊潰了東面地淮西軍。這是他們知道地。可是他們當時都輕蔑地認為。那不是鷹揚軍強悍。而是東面地淮西軍過於羸弱。是顏覺酈無能。換了他們和鷹揚軍相觸。結果肯定會改寫地。遺憾地是。當他們真地相碰地時候。他們不得不痛苦地發現。原來鷹揚軍地確很強。
申叢痛苦地看著蘭溪城。那敞開地城門。充滿了致命地誘惑力。彷彿他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完全佔領蘭溪。只要動動嘴。蘭溪地城頭上。就會插滿淮西軍地旗幟。然而。申叢卻不敢下達這個命令。從打開地城門可以看到。裡面地人們都好奇地看著外面地淮西軍。可是卻沒有絲毫害怕地表情。這表示他們是有依靠地。他們地依靠是什麼。當然是鷹揚軍了。鷹揚軍現在在哪裡。這是非常關鍵地問題。在搞清楚這個問題之前。他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他從軍多年。也算是摸爬滾打出身地。當然知道天上沒有掉下來地餡餅。越是看起來唾手可得地東西。就越是充滿了陷阱。從目前地情況來看。鷹揚軍絕對不是放棄了蘭溪。如果他們放棄了蘭溪。一定會將蘭溪地百姓全部遷走地。絕對不會留下來增強淮西軍地實力。因此。鷹揚軍肯定是另有目地。要麼。就是鷹揚軍在城內安排了埋伏。只要他們入城。馬上就會遭受甕中捉鱉地命運。要麼。就是鷹揚軍在側翼算計他。只等著淮西軍放手搶掠。軍紀最鬆散地時刻。如果他貿然闖入蘭溪城。說不定就上鷹揚軍地當了。申叢對自己地部下還是很瞭解地。一旦放縱他們搶掠。想要再集中起來戰鬥。那就很難了。
長期生活在秦宗權地陰影下。申叢是很緊張自己地。多疑也就成了他地習慣。在沒有絕對地把握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做出決定地。多疑。是他最大地特點。也是他自認為地最大優點。他自己從來都認為這不是多疑。而是謹慎。只要他覺得是不合理地情況。他肯定不會輕易下決定地。因此經常有機會從他地手中一閃而過。不過。得益於這種多疑地性格。申叢雖然從來沒有什麼大地建樹。可是地確也沒有吃什麼虧。否則這次秦宗權也不會選中他帶兵單獨南下了。
「大帥,也許是鷹揚軍誘敵深入的伎倆,我們先佔領蘭溪城再說。」旁邊有個叫做宋強的小帥悄悄的說道。
「不一定,如果鷹揚軍是誘敵深入,他們肯定會將城裡的物資和百姓遷走的,不會留下來給我們,這裡面一定有問題」有個叫做王飛的小帥搖搖頭,毫不客氣的反駁著同伴的意見。
旁邊的三個小帥都狠狠的看著他,這個叫做王飛的小帥明顯是個馬屁精,只知道討好申叢,完全不顧及眼前的實際情況。鷹揚軍就算是放棄蘭溪,誘敵深入,他們也要佔領蘭溪城再說,這裡出產糧食,是極好的後勤基地,佔領了蘭溪以後,無論是繼續進攻蘄州,還是班師回去黃州,都有充分的選擇。
然而,那個專門拍馬屁的小帥王飛繼續說道:「大帥,很可能是鷹揚軍的分割包圍之計,他們的兵力沒有我們多,於是主動放棄了蘭溪,希望我們佔據蘭溪以後,不得不留下部分兵力防守這裡,當我們進攻蘄州的時候,兵力就更加的虛弱了。如果鷹揚軍繼續放棄蘄州、黃梅等地,我們都要分兵駐守,進入舒州的兵力就更少了。」
其餘三個小帥鄙視的神色更濃了,這簡直是胡說八道,鷹揚軍哪裡會輕易的撤退,就算他們真的撤退了,也要將蘄州的物資和百姓全部撤走,哪裡有完好無缺的留下給自己的敵人的?不合常理,完全不合常理。更何況,劉鼎是鷹揚軍的最高指揮官,這個人絕對是有進無退的,怎麼可能輕易的逃跑?
誰知道,申叢竟然輕輕的點點頭,讚賞這個不合常理的說法。他甚至還想到了更深的一層。沒錯,鷹揚軍肯定是放棄了蘭溪,然後引誘淮西軍深入。但是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誘敵深入,而是有目地的,鷹揚軍的目的,就是分散淮西軍的實力。一旦淮西軍進入蘭溪,淮西軍就必須分兵把守黃州,然後再分兵把守蘭溪,這樣一來,兵力就嚴重分散了,這兩個地方的距離也不近。無法盡快的給對方提供援助,如果鷹揚軍在他們的背後發起襲擊,攻打某地,淮西軍將有失敗的可能。這是申叢絕對不能不考慮地,他的多疑性格,決定了他有時候總是想得太多太細。
但是。在其他三個小帥看來,鷹揚軍的誘敵深入之計,是完全站不住腳的,鷹揚軍沒有這麼愚蠢,淮西軍也沒有這麼愚蠢,他們都苦心的勸說申叢立刻入城,佔領這個城市再說。不管如何,進入蘭溪城歇歇腳也好,興許還能搶掠搶掠,刺激一下部隊的士氣。他們在路上走了四天地時間。如果不入城大肆搜掠一番,官兵們都要怨聲載道了。
申叢堅持自己的想法,冷冷的說道:「這是個陷阱。我們不能進去。」
他是非常清楚淮西軍的底細的,一旦入城展開了搶掠,那他自己也控制不了部隊了。看到申叢不肯改變主意,三個小帥馬上用逼視的眼光看著王飛,意思是你這混蛋,將到嘴的肥肉又送出去。你就等著挨士兵們的冷箭吧,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就在這時候,一匹快馬從西北方殺來,正是淮西軍的斥候。
「大帥,在黃州城外面發現鷹揚軍地旗幟!」斥候衝到申叢的面前,氣喘吁吁的說道。
「什麼?」申叢大吃一驚,臉色駭然,小眼珠更加凸出了。
其餘地幾個小帥,也是同樣吃驚。他們同時都意識到。自己上了鷹揚軍的當了,蘭溪城的鷹揚軍。原來竟然竄到了淮西軍的後面,試圖偷襲黃州。這幫傢伙,實在是太狡猾,太狠毒了。黃州是淮西軍的必經之路,一旦黃州失守,淮西軍就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完全受劉鼎地宰割,而目前的黃州,只有一個小帥帶領的三千人不到的兵力防守,如果鷹揚軍有心攻擊,黃州城還是很危險的。如果鷹揚軍攻克了黃州城,申叢和他麾下的淮西軍,就只能困守蘭溪,又或者是不顧一切的對黃州城發起攻擊,以取得退路,無論哪一條,前景都不妙。鷹揚軍既然有心攻擊黃州城,自然想到了對付淮西軍反擊的辦法。到時候,無論他怎麼掙扎,最終都會在蘄黃這個大泥潭裡面活活淹死的。
不行!
萬萬不行!
絕對不能讓鷹揚軍偷襲黃州成功!
不假思索地,申叢急忙下令:「緊急回援黃州。」
隨行地四個小帥都很緊張,丟失了黃州,他們一個都跑不掉,因此,他們都飛快的將命令傳達下去,親自督促士兵們拚命地趕路,於是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緊急回去增援黃州。下面的淮西軍聽說鷹揚軍襲擊黃州,也急忙撒開腳丫跑起來,沒命的往回趕。從黃州到蘭溪,他們用了四天的時間,可是從蘭溪回到黃州,他們只用了一天一夜。然而,當他們氣喘吁吁的回到黃州時,卻發現周圍根本沒有鷹揚軍的蹤影,一切都靜悄悄的,和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區別。
黃州城的大門急忙打開,將他們迎進去。那個負責防守黃州的小帥張楠,看著滿頭大汗的申叢等人,也是滿頭的霧水,你們不是氣勢洶洶的殺往蘭溪的嗎?怎麼突然又殺回來了?難道是鷹揚軍大部隊出現了?淮西軍要主動後撤?
申叢劈臉就問:「鷹揚軍呢?」
那個小帥張楠稀里糊塗的回答:「鷹揚軍……不是在蘭溪嗎?」
申叢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說道:「我問你城外活動的鷹揚軍!」
張楠抹抹額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的說道:「城外……城外有鷹揚軍嗎?沒有啊,斥候都沒有報告,我每天上去城頭觀察,也沒有看見過鷹揚軍的蹤跡……」
那四個氣喘吁吁的小帥直翻白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出話來。不用問,他們是又上了鷹揚軍的當了。蘭溪城的鷹揚軍,可能地確是撤退回去蘄州的,然後安排一些小部隊,從大別山的山路上潛伏過來,故意出現在淮西軍的斥候面前,裝出要襲擊黃州城的樣子,結果申叢是關心則亂,馬上命令部隊回援黃州。部隊來回跑累壞了不說,還讓鷹揚軍在偷偷的看笑話了。
申叢心裡也明白自己是被糊弄了,蘭溪城根本不是陷阱,那根本就是一塊肥肉,偏偏自己還看到了肥肉都不敢拿,簡直是太愚蠢了。如果沒有外人在這裡。他簡直要後悔的撞牆,那是多麼好的機會啊,只要他一聲令下,蘭溪就屬於他了。當然,這樣的醜事是不能承認地,所有的責任,都必須推到別人的身上,否則就無法維持自己的威信,他掩飾著罵道:「鷹揚軍出現在城外,你們居然還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
張楠被罵的一塌糊塗,欲言又止,什麼時候鷹揚軍出現在城外了?這根本就是沒有地事。當然。申叢正在興頭上,他是不敢爭辯的,只好用眼睛看著其他的小帥,那意思是申叢這麼糊塗,你們也這麼糊塗嗎?趙慶、宋強等人都很慚愧,故意避開了他的目光。至於王飛,始作俑者就是他,他自然也有點不好意思,站在申叢的背影後面不吭聲。
申叢罵過以後,覺得自己也沒有意思,無論怎麼說,這件事情都要自己承擔責任。很顯然,這是鷹揚軍故意安排好的伎倆,目的就是拖延淮西軍進軍的時間。他將斥候隊長叫來。狠狠的罵了一頓。這才漸漸的消氣了。那斥候隊長也是滿頭地霧水,我們的確是在城外發現了鷹揚軍的蹤影了。怎麼現在反而挨罵了?真是搞不懂。
申叢罵完部下以後,狠狠地說道:「回去,回去將蘭溪夷為平地!」
麾下五個小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們剛剛才從蘭溪氣喘吁吁的趕回來,又要趕回去蘭溪?這不是折騰嗎?黃州到蘭溪,路程可不短,淮西軍已經來回跑了兩次,早就累壞了,這第三次再跑起來,天知道下面的官兵會有什麼反應。哪怕他們是鐵人,也得有個休息的時間啊。
趙慶委婉的說道:「大人,士兵們都非常的勞累了,不如休息幾天,養精蓄銳,鷹揚軍在蘭溪盤踞了這麼多天,肯定會將城牆修建地非常堅固的,我們順便抓緊時間製造更多的攻城器材,穩操勝券。」
宋強也說道:「對啊,大人,我們這次回去,鷹揚軍肯定會憑城固守,我們最好做好萬全的準備。」
王飛也說道:「大人,戰士們的確很疲憊了,還是休息幾天再走吧。」
可是,申叢根本不聽他們的,硬邦邦的說道:「不行!明早必須出發!」
又被鷹揚軍算計了一道,他心裡窩囊透了,無論他怎麼隱瞞消息,下面的官兵都肯定會知道的,在背後肯定會悄悄地議論他這個大傻瓜,這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難以解釋,這個大傻瓜地名義就越是難聽。只有盡快回去蘭溪,找鷹揚軍討回勝利,才能消除這種不良的影響。累,打仗有誰是不累地,只要還跑得動,就要執行命令。
主帥如此堅持,趙慶和宋強等人,只好將命令傳達下去。命令傳達下去以後,淮西軍官兵的反應可想而知,好多軍營都炸開了鍋,他們剛從蘭溪跑回來,還沒有喘口氣呢,轉眼間又要出發,這還是人幹的活麼?有人公開的罵娘,有人在發牢騷,也有人在陰陽怪氣的評論申叢的愚蠢,一晚上整個黃州城都沒有消停過,趙慶等人都非常擔心會引發兵變,幸好,第二天早上太陽出來,兵變也沒有發生。那些士兵罵過娘以後,還是不得不跟隨部隊出發,畢竟,軍法無情,申叢殺人也是毫不猶豫的,不到最後關頭,不要和主帥鬧翻了。
之前來回跑了兩趟,淮西軍都累壞了,這第三次行軍,自然是疲憊不堪,可是,申叢為了盡快的報仇雪恨,恢復自己的光輝形象,還不斷的催促他們加快行軍速度。趙慶和宋強等人雖然有所不滿,覺得這樣下去肯定會引發兵變,卻也不能不執行軍令。當初在申州。趙慶和宋強等人都是小帥,分散在各地,並沒有統屬的指揮官,後來秦宗權策劃淮西軍南下黃州,才臨時委派申叢擔任大帥,統一指揮趙慶和宋強等人,事實上,現在的淮西軍,骨幹還是趙慶和宋強等人地部下。申叢的命令。普通官兵是不怎麼聽的,他們只聽趙慶和宋強的命令。
趙慶和宋強既然傳達了命令,那些淮西軍只好一片的怨聲載道中行軍,心裡恨透了愚蠢無能的申叢。半路上,有人甚至連盔甲都扔掉了,因為穿著沉重的盔甲行軍。實在是太痛苦了。到後來,甚至有人連頭盔都扔掉了。弓箭手走著走著,一不注意,就將備用箭鏃扔到了路旁,也沒有人理會。搬運攻城器材的,乾脆遠遠的落在了後面,反正申叢也不關心他們。本來淮西軍是攜帶了不少弩機地,結果全部都落在隊伍的最後面去了。
淮西軍來到巴水岸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太陽明顯的傾斜了。淮西軍都盼望著在河西岸安營紮寨。好好的休息一個晚上,然後明早再渡河。同時,有些比較精明的淮西軍。也覺得前鋒和後隊脫離地太開了,尤其是和弩機脫離的距離太遠,萬一受到鷹揚軍的襲擊,沒有弩機的幫忙,將是非常危險的。趙慶和宋強都很擔心,如果鷹揚軍這個時候出現。他們極有可能成為待宰的羔羊。然而,申叢的命令來了,今天必須全部過河,誰也不能停留在左岸。
趙慶不得不沉聲說道:「大人,我們這樣渡河太危險了,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偵察河對岸的情況,又沒有弩機和霹靂車的掩護,萬一鷹揚軍半渡而擊,我們會遭受損失的。就算我們成功地當上了對岸。後面的弩機和霹靂車趕不到。我們也無法擋住鷹揚軍的大規模進攻。」
宋強也說道:「大人,我們還是謹慎點為好。」
申叢暴怒地說道:「留在河邊。難道不危險嗎?這裡是一馬平川,萬一鷹揚軍到來,你們又怎麼防守?」
趙慶說道:「我們可以抓緊時間安營紮寨,安排攔馬樁,挖掘陷阱,佈置鹿巖等防禦措施,鷹揚軍如果敢來,我們就動員兄弟們背水一戰,破釜沉舟,和對方死戰!」
申叢堅決的說道:「不行!今晚必須到河對面去!這件事情沒有商量!」
趙慶怎麼都不明白,申叢今天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固執,如此的鼠目寸光,完全聽不進別的建議,難道他真的老了?事實上,他根本體會不到申叢這時候地心理。自從被鷹揚軍騙了一次以後,申叢的神經就十分的敏感,總是覺得有人在背後悄悄的議論他的愚蠢,無論是普通的士兵,還是趙慶等小帥,在申叢看來,這些人都是不喜歡他的,無論他們談論的是什麼話題,申叢都認為他們是在背後議論自己,是在嘲笑自己。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他申叢被鷹揚軍捉弄了。趙慶等人越是質疑他的決定,他這種敏感地神經就繃得越緊,他本來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成為一方霸主地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趙慶等人苦口婆心的勸說,在申叢聽來,都是對他地諷刺,表示他申叢的判斷能力還不如下面的小帥。本來趙慶等人就不是他的嫡系部下,他這種懷疑的心理就更強了。
無奈之下趙慶等人只好下令,全軍渡河,在河對面安營紮寨。命令傳達下去,下面的淮西軍官兵,頓時亂翻了,有人大聲叫嚷,這不是傻瓜的命令嗎?行進間渡河,勞累還不說,還特別的危險,就連最基本的官兵,都能想像得到,一旦被鷹揚軍半渡而擊,又或者是乘他們剛剛登岸立足未穩的時候,突然發起大規模的反擊,他們根本無法抵擋。換句話來說,申叢的命令,簡直是要他們去送死!
不幹!
當然不幹!
有淮西軍士兵大聲叫道:「誓死不過河!」
頓時有不少的淮西軍響應,叫喊聲連綿不斷,越來越激盪,巴水左岸,隨時都可能爆發兵變。
申叢臉色鐵青,拔出長劍,厲聲喝道:「誰敢鬧事,格殺勿論!你們是怎麼管理部隊的?都給我要他們閉嘴!」
趙慶和宋強提著寶劍,到各個部隊去彈壓,他們都是做個樣子,示意叫嚷的士兵閉嘴即可,他們威信高,士兵們漸漸安靜下來了。但是王飛那邊就不同了,王飛是外來戶,下面的官兵根本不鳥他,他也是冷血之人,揮劍就來真的,看到那些還在叫喊的士兵,就揮劍殺人,轉眼間就有四五個人頭飛了起來,鮮血飛濺,很多人馬上眼紅了。有人反抗,結果被王飛和親兵殺了,屍體也都被砍碎,周圍的淮西軍頓時亂套了,紛紛叫道:「打死丫的,打死丫的!」一群人動手,就要來捉王飛。
王飛見機不妙,轉身就走,結果一不小心,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馬失前蹄,居然掉了下來。周圍的淮西軍頓時衝上來,舉起各種各樣的武器,就往他身上招呼,王飛和幾個親兵頓時了賬,地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也分不清到底是人的還是馬的。王飛被殺,那還得了?王飛乃是他唯一的嫡系。申叢當即下令將殺人的士兵全部拉出來處死,並點名要趙慶執行。那些淮西軍士兵也被殺戮刺紅了眼,大聲叫道:「申叢這狗賊,我們殺了他,推舉趙慶做大帥!」
申叢臉色鐵青,剛好看到趙慶從身邊走過,以為趙慶是要來捉拿自己,發動兵變,急忙拔出長劍,對準了趙慶,一劍就刺了下去。趙慶猝不及防,竟然被一劍刺個透心涼,他驚愕的抬頭死死盯著申叢,最後一聲不吭的倒下了。申叢也沒有想到趙慶根本沒有反抗,就被自己刺死了,這才明白趙慶根本不是要刺殺自己,而是來請示的,只是自己多疑,將他當作了叛賊了。可是,人既然已經殺了,他當然不能承認錯誤,他厲聲叫道:「趙慶謀逆,已經伏誅,你們誰還嚷嚷!」
趙慶被殺,幾乎過半的淮西軍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們怎麼都想不到,申叢居然一劍殺死了趙慶,一時間鴉雀無聲。申叢還以為自己成功的控制了叛亂,一顆吊著的心慢慢的放下來,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到宋強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宋強,要為兄弟趙慶討回公道!」那些淮西軍這才清醒過來,厲聲高叫:「討回公道!討回公道!殺了申叢!殺了申叢!」
申叢急忙召集自己的親兵,聚攏在自己的周圍,緊張的看著越來越混亂的淮西軍。宋強舉起長劍,緩緩的向四周轉了一圈,那些淮西軍士兵漸漸的停止了吼叫,沉默的拿起了武器,對準了申叢等人。這次南下黃州的淮西軍骨幹,基本都是趙慶等人帶出來的,現在趙慶被申叢殺死,這些官兵怎麼肯放過申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