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來了!」
「突厥人來了!」
「突厥人來了!」
驚呼聲此起彼伏,綿綿不絕,將死寂的長安城一下子變成了沸騰的海洋。[閱讀文字版,請上]無數的人都被從睡夢中驚醒,駭然的聽著四周的動靜。到處都有人在絕望的驚叫,接著女人哀泣的哭叫聲,小孩子的驚恐的尖叫聲,夾雜著淒厲的慘叫聲,奄奄一息的呻吟聲,最後所有的聲音都交織在一起,形成只有在地獄裡面才能聽到的哀嚎,深深的震盪著每個人的心房。
孔乙己急忙出去看個究竟,發現外面到處都是火光,火光中照亮出許多猙獰的臉龐,正在殺人放火,姦殺淫掠,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打家劫舍,仔細一看,竟然全部都是神策軍的士兵,他們如狼似虎的衝入房屋裡面,姦淫擄掠,恍若是衝入了敵人的城市裡面,大開殺戒,肆意屠戮。血肉橫飛,殘肢遍地,女人的哀嚎一浪高過一浪。孔乙己越看越心驚,臉色不免變得越來越蒼白,不由自主的退了回來。
白欽翎在後面冷峻的說道:「你想找死的話,儘管出去。」
孔乙己下意識的停住腳步,躲藏在房屋的裡面,不看不聽不聞,但是外面的各種聲音,實在是太慘厲了,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還是忍不住探出腦袋觀望。只看到放火搶掠的人越來越多,竟然都是神策軍的潰兵,好多婦女被就地撲倒在街道上侮辱,完事以後,順手就是一刀。肝腦塗地,屍首分離,慘不忍睹。又有人在街道上亂竄,結果被突如其來的弓箭射死當場,身上財物都被搜刮一空。躲藏在屋內的也未必安全,潰兵闖入去,一陣屠殺。就聽到慘叫聲斷絕,鮮血從門口汩汩流出,然後看到那些潰兵若無其事的提著財物食物從屋內走出來。若不是行兇者都穿著神策軍地制服,還以為是凶殘的突厥人殺來了呢,然而。這些神策軍的潰兵,凶殘猶在突厥人之上。
白欽翎背著鐵臂弓,走到外面的街道上,靜悄悄的到周圍去轉了一圈,發現長安城已經一片的混亂,幾乎所有的人都瘋狂了。到處都是潰敗地散兵,有神策軍的,也有鳳翔軍的,還有寧軍的,都說潰兵是搶掠的最厲害地。果然如此,尤其是朱玫麾下的寧軍,簡直比突厥人還要殘暴,見活人就殺,就財物就搶,見女輕的女人就上前凌辱。活脫脫是從山溝裡面鑽出來的野人。白欽翎一路上殺了十幾個潰兵,才重新回到了孔乙己的住處。
孔乙己心有餘悸的說道:「真的被擊潰了?」
白欽翎冷漠的說道:「意料中事。李朱不自量力,如何是突厥人的對手他背負著神秘的任務,到河東去轉了一圈,潛伏了兩個多月,始終沒有機會下手,於是又轉了回來。在長安等待更好地機會。他在河東已經目睹了突厥人的凶悍,其戰鬥力的確無人能及,不要說外強中乾的神策軍、鳳翔軍和寧軍,哪怕是當初黃巢起義軍的精銳部隊「銀刀碇」和「黑虎啶」,也都不是突厥人的對手。突厥人大部分都是騎兵,來去如風,機動力極強。如果沒有充足地騎兵,在這種乾旱的平原地區。和突厥騎兵相遇。完全就是挨打的局面。李昌符和朱玫目中無人,麾下部隊戰鬥力不強。又沒有強有力的騎兵,當然不是突厥人的對手。
果然,沙苑一戰,長安聯軍完全潰敗,十停人馬被突厥人殺得只剩三停不到,神策軍牙將胡、白虎,鳳翔軍行軍司馬陸敏、氆氌,寧軍指揮使張拓、王化等人戰死,李昌符自己也身受重傷,唯獨朱玫跑得飛快,才脫出突厥人的包圍圈。長安兩軍戰敗以後,大量的潰軍,衝入了長安城,四散搶掠,將對突厥人地恐懼和仇恨,全部發洩到長安城民眾的身上。
神策軍在城內大肆搜刮,專門挑那些富戶下手,他們長期駐紮京城,當然知道什麼人家最有油水,這時候趁亂打劫,一抓一個准,收穫甚豐,不少神策軍軍官都收藏了大量的財貨,又收藏了大量的美色。鳳翔軍和寧軍也不示弱,他們沒有神策軍那麼精明,就採取拉網的架勢,一路搜掠過去,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連廢墟裡面的老鼠都不能倖免。他們深知自己很快就要撤回本鎮,不能繼續逗留長安,因此殺人放火格外積極,可憐京兆尹王徽好不容易才修繕起來的一點點建築,轉眼又被亂兵焚燬,王徽唯有吐血而亡。
在這之前,李昌符和朱玫就不斷派人潛入長安城,四處殺人放火,然後冒充是李克用的人,以激起朝廷對李克用地憤怒,最終贊同他們攻擊李克用地計劃。在這段時間裡面,就有不少的鳳翔軍和寧軍士兵熟悉了整個長安城,現在再次搶掠起來,自然是輕車熟路,事半功倍,收穫豐厚。當初起義軍攻入長安,搜殺百姓,謂之「洗城」,殺人無數,但是還是有部分地官員和富貴人家逃掉了,現在,他們再也逃不過被洗劫的命運,很多人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經成了刀下亡魂。
一時間,整個長安城,除了皇城暫時還算穩定之外,其餘地區都處於一片的慟哭哀嚎當中,所聞到的只有慘叫聲和呻吟聲。那些剛剛從外地回到長安的百姓,再次遭受了滅亡的命運,一個日夜過去,亂兵都在城內來回穿梭,也不知多少人被殺,多少財物被搶,多少女子被奸,原本就已經破落不堪的長安城,顯得更加的殘破,在冰冷的寒夜中,活脫脫就是人間地獄。裴凝紫的母親魚玄機,寄宿在吏部侍郎李國家中,結果被亂兵搜出,因其富有姿色。風韻猶存,竟然被亂兵**致死,最後屍體扔入水井,無人得知。
白欽翎仔細盯著周圍的街道,看到潰兵逐漸遠去,才深沉的說道:「你走吧!」
孔乙己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走出去。他可不能說說走就走。更不能隨便離開長安城。劉鼎給他地命令,是緊緊「貼」著皇帝陛下的身邊,盡可能的搜集有關皇帝的信息,哪怕外面的局勢再亂,他也必須去「盯」著皇帝。但是。才走出幾步,他就縮了回來,原來,前面有幾個潰兵看到了孔乙己的存在,馬上衝了上來。這些神策軍的潰軍,個個都好像殺紅了眼,見人就殺,看到孔乙己走出來,就如同是紅了眼地野狼看到了獵物的存在。[閱讀文字版,請上]
「我的媽啊!」孔乙己哀嚎著,急忙退了回來。順手將木板門關上,但是他還沒有走遠,木板門就被散兵一腳踢開了。那些潰軍在城內大肆燒殺擄掠,早就失去了理智,哪裡肯放過孔乙己?幾個殘兵闖入了孔乙己的裡屋,發現沒有了孔乙己的蹤影。正要翻箱倒櫃,忽然間所有地聲音全部都停止了。
噗噗噗!
似乎是屍體倒地的聲音。
孔乙己從破牆心有餘悸的探出頭來,發現那幾個潰兵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下,身體的下面有鮮血汩汩而出。原來,他們剛剛進入房門裡面,就遇上了冷酷的白欽翎。白欽翎身上帶有匕首,舉手投足之間。就解決了這些潰兵,然後順手將他們的屍體扔到了後面的破牆裡面。孔乙己驚駭失色,欲言又止。
白欽翎冷冷的收回匕首,冷峻的說道:「去吧!」
孔乙己這才心有餘悸的跑出去,向著宰相蕭遘地家裡衝去。長安城內的大小官員,也是慌作一團,紛紛逃難,大街上到處都是被殺的屍體。到處都是被侮辱的女人。孔乙己孤身寡人,又無財物。依然被潰兵追了好幾次,後來散兵都是發現旁邊有更值得下手的目標,才棄了他去追其他人。孔乙己好不容易才輾轉來到宰相蕭遘的家裡,發現自己地鞋底,已經完全被鮮血浸泡的紅彤彤的一片,一腳下去,就是一個觸目驚心的血紅腳印。他急忙將鞋子脫下來,在地板上使勁的甩著,最後乾脆不要鞋子了,赤腳走入了宰相府。
宰相府也是一片的混亂,外面時不時的有潰兵三三兩兩地路過,身背搶掠得來的財物,手中提著被殺之人的人頭,還有人抱著年輕女子,一路肆虐。他們在路過宰相府的時候,都對宰相府露出覬覦的目光,若非有二三十名家丁全副武裝維護著,珵亮的箭鏃指著外面的街道,他們早就衝進來了。蕭遘的兒子蕭辰是兵部員外郎,手上沒有一兵一卒,只能將家丁組織起來,裝備強弓弩箭,暫時維護宰相府地安全。
蕭遘自己也是焦頭爛額,無計可施。他身邊地門客見機不妙,早就跑掉了,只剩下蕭遘和兒子蕭辰兩人。幸好蕭映不在長安,否則蕭遘肯定會更加的惶恐。看到孔乙己前來拜見,蕭遘也沒有什麼客套了,直截了當地說道:「你來作甚?還不趕快逃命?」
孔乙己冷靜的說道:「宰相大人,陛下可曾無恙?前線情況到底如何?」
蕭遘搖搖頭,兩手一攤,艱澀的說道:「天才知道。」
原來,天子一直都掌握在田令孜的手中,輕易不見外人,他和裴澈雖然是宰相,想要見皇帝一面,卻也是難上加難。此刻京城遭此變故,一片混亂,他和裴澈求見皇帝,竟然沒有下文,而宮門也是緊閉,看門的黃門衛士,全部都是田令孜的心腹,根本不讓兩人進去,而且還以惡語相威脅,他們只好退了回來。\
孔乙己欲言又止,
蕭遘也是惶恐不安,在大廳內不斷的踱步,額頭上時不時的滲透出大量的冷汗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竟然濕透了他的官袍。田令孜最拿手的本領,就是借這種混亂機會剷除政敵,如果神策軍今晚將蕭遘等人抄家滅族,恐怕外人是根本不會知道真相的,事實上,蕭辰也顯得非常的緊張,握著橫刀的手指骨都白了。外面的神策軍潰兵。如果在這個時候攻進來,他們蕭家就要從此消亡了。幸好,那些潰兵不知道是得到了某些暗示,還是不願意和宰相府地家丁硬碰硬,暫時還沒有攻進來。
一會兒以後,另外一個宰相裴澈也來了,同樣是憂心仲仲。狼狽不堪。他一路上帶了八個家人出來,結果在半路上被殺了三個,剩下的五個也全部負傷,鮮血纍纍,可見潰兵的猖獗。裴澈的宰相身份已經完全不起作用。宰相竟然如此,可見其他官員的下場了。裴澈能夠確定的,已經有吏部侍郎李國一家、禮部尚書王華一家、監察御史非馮興一家被潰兵殘殺,其餘的朝廷官員,也是殺地殺,逃的逃,倉皇四散了。
裴澈氣憤的說道:「田賊竟然下令緊閉宮城,不讓我們通報消息,此刻恐怕皇上還不知道前線兵敗的事情。又故意縱兵在城內大開殺戒,專門剷除政敵。李國、王華、馮興都遭此毒手!這個奸賊,實在是人人得而誅之!」
蕭遘沉靜的說道:「這是意料中事,田賊隻手遮天,奈何啊!」
兩人身為帝國宰相,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面對田令孜地強勢。竟然束手無策,哪怕是向皇上通報一點點的消息都做不到,可見昔日強盛一時的大唐帝國,已經墮落到什麼樣的程度。閹黨之禍,已經病入膏肓,非採取霹靂手段,是永遠都無法清除了。然而。以他們的能力,又有什麼本事採取霹靂手段?
不久之後,兵部侍郎張浚到來,同樣是狼狽不堪,後腰被潰兵射了一箭,鮮血淋漓。
蕭遘和裴澈都急切的問道:「前線到底怎麼回事?」
張浚狼狽不堪的說道:「神策軍戰敗,李昌符和朱玫都返回本鎮去了。」
蕭遘怒聲說道:「當日你協助田賊,調兵遣將。試圖對付李克用。現在弄成了這樣,你說怎麼辦?」
張浚委屈的說道:「當今天下。如此局勢,我小小兵部侍郎,又能奈何?宰相大人不也曾屈從田賊麼?」
蕭遘頓時漲紅了臉,花白的鬍子都翹了起來,氣呼呼的說不出話來。
裴澈在旁邊說道:「休提往事!多說無益!可知李克用現在在何方?」張浚苦惱地說道:「突厥人已經到了新豐、驪山一帶。」
太子少保孔緯扼腕歎息:「可恨,可歎,可悲!十萬大軍,頃刻間灰飛煙!就算是十萬頭豬,也能夠支撐一時啊!突厥人兵力不過三萬而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張浚羞愧不能言。
翰林學士杜讓能不屑的說道:「什麼十萬大軍,都是空口白話而已!最多不過五六萬人,其中大半還是老弱病殘,只知道領餉,別的一概不管!然田令孜、李昌符和朱玫非但不能按時發餉,甚至連糧食都不足夠,飢寒交迫,如何對抗突厥人的虎狼大軍?張侍郎,實情是否如此?」
張浚苦澀的說道:「正是!李昌符和朱玫蒙蔽朝廷,我也是上當之人罷了。突厥人如此強悍,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意料。」
裴澈冷靜地說道:「現今不是討論誰強誰弱的問題,李克用已經兵臨城下,我們還是考慮如何善後吧!當務之急,是阻止李克用進入京城,讓長安城免受戰禍。突厥人素來凶蠻,一旦入城,必是燒殺搶掠,屠戮百姓,將長安夷為平地矣。」
孔緯冷冷的說道:「就算突厥人不入城,殘兵也已經將長安洗掠一空了。」
杜讓能憤憤的說道:「禍患既然是由田賊引起的,自然還是田賊自己出面解決,我們無兵無權,無錢無糧,哪來的辦法解決?我們就此告知皇上,將責任全部推給田賊罷了!局勢如此糜爛,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大家最多豁出去一死,也要將田賊拉下馬來!」
裴澈搖頭說道:「田賊只怕已經抽身了,他是最滑頭的老賊,如何能將自己置於火上烤?剩下地還不是我們等人去面對李克用?多說無益,大家還是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李克用約束麾下兵馬,盡量減少對京城百姓的傷害。」
張浚狠狠的坐在角落裡,一聲不吭。
孔乙己在旁邊冷眼旁觀。心中暗自冷笑。堂堂大唐帝國,竟然淪落到這般境地,看來的確是改朝換代地時候到了。節度使在長安城外混戰,蕭遘和文武百官等,竟然毫無辦法,只能無奈的乾瞪眼,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天子,要來何用?宰相蕭遘、宰相裴澈、太子少保孔緯、翰林學士杜讓能、兵部侍郎張浚等人,乃是當今朝廷最得力地幾個人,他們都沒有辦法,其他人就更加不用指望了。李家氣數已盡。天下有德者居之!
當然,這不是他們地過錯,攤上這樣的局勢,他們就算有一百二十分地精忠報國之心,也沒有絲毫的用處。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掌握絲毫的兵權,手下連一兵一卒都沒有。相反的,田令孜手下爪牙極多,王建、晉暉、張造、李師泰等人,都是田令孜地心腹。他們率領神策軍監控整個長安周圍,文武百官稍有異動,就是人頭落地的局面。田令孜甚至背後揚言:「四條腿的人難找,兩條腿的蛤蟆多得是。」
一夜嗚嗚,蕭遘府上顯得格外的緊張和沮喪,眾人傾聽著外面潰兵肆虐。百姓在血淚中呻吟的聲音,不禁潸然淚下。後半夜,最新的消息傳來,李昌符和朱玫的確已經戰敗,兵馬損失極大,突厥人已經到了驪山,隨時都可以進入京城。突厥人的前鋒,竟然是一個叫做李嗣源的年輕人,就是他率兵一舉突破朱玫地中軍營帳,當場斬殺寧軍勇將郭濤、劉仁傑等人,朱玫心膽俱裂,轉身就走,長安聯軍於是潰退千里,李嗣源率軍急追。可憐長安聯軍五六萬人。最後只剩下不到兩萬人逃回本鎮,其餘之人全部都成了突厥人的箭下亡魂。
「率軍的竟然不是李存孝?」蕭遘疑惑的說道。
「李存孝也在軍中。但是前鋒將乃是李嗣源。這個李嗣源,就是上源驛救出李克用的那一個,據說武功極高,但是為人低調,苦心鑽研兵法,每日都在軍營中,與眾將士為伴,一刻不曾稍離。有相士曾斷言,此人乃是山中蛟龍,日後成就尚在李存孝之上。朱玫之所以輕敵大意,恐怕就是看不起豎子,結果最後吃了大敗仗。」張浚苦澀的說道。
「突厥人才輩出,反而我們天朝,竟然無一良將,奈何!」裴澈感慨地說道。
到此大家都沒有心思追問戰況,想必都是突厥人耀武揚威。此間又不斷有其他的消息傳來,都是些殺人盈野的報告,唯獨宮裡的消息一無所知。田令孜下令緊閉宮門,禁止人員出入,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蕭遘和裴澈在宮內安排的幾個眼線,竟然沒有絲毫地信息。皇帝和田令孜到底準備如何處理此事,他們是一無所知。
後半夜,眾人才不得不勉強商議如何應對李克用。
裴澈思忖著說道:「唯今之計,只有給李克用加官晉爵,晉封其為晉王,其屬下一併官升三級,並下詔叱責朱全忠,要其為上源驛事件負責,或許可以令李克用暫時退去,其他事情,日後再議。」
孔緯搖頭說道:「只怕難以湊效。李克用的冒頭直指田令孜,而不是朱全忠。李克用之前已經揚言,不拿到田令孜的狗頭,絕對不肯退兵。河中節度使王重榮也有同樣的表狀遞上來。下旨斥責朱全忠,豈不是造就另外一個李克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終陷朝廷於萬劫不復之地。現在朝廷用度,基本都靠全忠供給,若是惹惱了全忠,斷絕了糧食供給,恐怕朝廷滅亡之日,指日可待矣!」
張浚也搖頭說道:「此事斷不可斥責全忠,否則前門進虎,後門進狼,最終不知道死字怎麼
眾人於是再次束手無策。
天底下唯一能夠抗衡李克用的人,就是朱全忠,偏偏朱全忠剛剛被秦宗權打敗,損失很大,沒有能力救濟朝廷。那朱全忠也不是好相與的人物,如果朝廷為了遲緩李克用的進攻,得罪了朱全忠的話,後果同樣不堪設想。李克用進攻長安還有黃河天險阻隔,朱全忠要是進攻長安。簡直是水銀瀉地,滾滾而來。且在座之人,全部都收受過朱全忠地好處,這時候當然不會令朱全忠為難。
蕭遘無奈說道:「老夫還是拿手板繼續求見皇帝吧!」
裴澈苦澀地說道:「也只有如此了。你且先去,我隨後就來。」
然而,蕭遘去了以後,竟然直到天亮都沒有回來。一問之下才得知,還在宮門外候著,黃門衛士就是不肯開門。裴澈隨後拿了自己的手板,和蕭遘一起跪在宮門外,苦心等候皇帝地接見。可憐天寒地凍。將兩個七十歲的老人家懂得鬍子上都是霜花,然而宮門依然緊閉,宮牆後的黃門衛士視若無睹。
張浚氣憤的說道:「田令孜老賊固然該死,但是李克用公然逼宮,兵臨京城,和造反有何二至?一概討伐!」
在座的幾個人都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在這樣地情況下,居然還在痛罵李克用,勇氣倒是可嘉,只是不合時宜。何況,朝廷哪裡來的力量討伐李克用?中和元年,李國昌和李克用父子殺段文楚,佔據河東,朝廷也派兵討伐過,結果一敗塗地。還搭上了昭義節度使李均的性命。最後,李克用還不是大模大樣的做了河東節度使?若是要以軍事行動討伐李克用,沒有朱全忠的鼎力支持,朝廷根本連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張浚看也不看周圍眾人地臉色,冷冷的說道:「田令孜、李昌符、朱玫固然是國賊,難道李克用就不是麼?你們抿心自問,如何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奈何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眾人黯然不答。
當初李克用並不是這樣的,可以說,當初李克用對朝廷是相當恭順的,最起碼在滿足了李克用擔任河東節度使的要求以後,李克用對朝廷還是很忠心的,尤其是在鎮壓黃巢起義軍方面,可謂是不惜血本,屢屢長途奔襲。一舉擊潰黃巢起義軍主力。最終將黃巢送上了斷頭台,只是上源驛事件之後。朝廷總是偏袒朱全忠,打壓李克用,李克用忍無可忍,才最終發動了這次戰爭。事實上,這次戰爭的真正挑起者,乃是李昌符和朱玫,田令孜則在旁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其中又以朱玫為甚,此人簡直是愚蠢無知至極,惹下天大的禍事,然後一走了之,將所有的麻煩,全部都扔給了在場地諸人。
蕭遘、裴澈一直在宮門外求見,黃門衛士始終沒有開門,雪花飄飄蕩蕩,幾乎將兩人掩藏在雪堆裡面。最終,蕭遘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此時已經是天亮時分。昨晚眾人一夜都沒有合眼,這時候不免困了,於是留下人員輪流值班,其他人各自睡覺去。然而真正能夠睡著的,又有幾人?唯獨孔乙己而已!
如果忐忑不安的又過了一天,到天黑的時候,突厥人暫時沒有到來,他們才稍稍覺得心安,內心不免又有些幻想起來。按理說,突厥人騎兵速度極快,從驪山到長安,只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然而,到了晚上,突厥人還沒有出現,如果不是李克用約束自己地部隊,突厥人肯定已經殺入長安了。
「或許,李克用未必是真心逼宮?」裴澈狐疑的說道。
「可能。」孔緯也說道。
李克用要是真的逼宮,此刻已經殺到城下了,他既然停留在驪山一帶,說明此事還有迴旋的餘地,然而,誰也不敢打包票,天知道李克用在打什麼主意。事實上,李克用是睚眥必報的一個人,為了上源驛的事情,和朱全忠成了死敵,這次朝廷惹惱了他,他怎麼會放過長安?他越是晚出現,說明他越是有別的目地,到來時的要求就越高,幾乎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來自李克用的壓力,呼吸都不免急促起來。
深夜,眾人仍然沒有睡意,似乎在潛意識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肆虐了一整天的潰兵,今晚似乎顯得安靜了不少,慘叫聲和呻吟聲聽不到了,也沒有哭聲了,甚至連呼嘯的北風,今晚都顯得格外的溫柔,整個長安城顯得非常的寂靜,寂靜的讓人感覺到心裡發毛。
忽然間,一個太監急匆匆地趕來,遠遠地就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蕭遘頓時意識到不好,急忙迎上前說道:「怎麼回事?」
那太監喘著粗氣說道:「皇上……皇上……皇上跑了!」
蕭遘頓時木然,兩眼發白,下意識的呻吟道:「啊?」
裴澈也是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黑,其餘諸人也是滿臉地愕然,孔乙己也急切的站了起來。
他們還在費心竭力的想辦法化解眼前的危機,想辦法要李克用不要衝撞皇帝陛下,沒想到,皇帝居然慌裡慌張的就跑了,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有打。朝廷的幾個骨幹成員都在這裡,竟然連一個通知都沒有,實在是太荒唐了。皇帝陛下要去哪裡,他們不知道。皇帝陛下帶了什麼人走,他們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現在到了哪裡,他們同樣不知道。
孔緯搖頭歎息,無奈的說道:「如此天朝,如此天子,如此阿父……唉,不說也罷!」
蕭遘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急忙詢問有關的細節。這個太監是他在宮內的眼線,距離田令孜還是比較近的,然而他知道的情況也不多,田令孜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非常倉促,神策軍裡面好像只有王建是提前知道的。他只知道,田令孜率領神策軍強行挾持皇帝出逃,從長安的奉化門出去,急匆匆的消失在黑夜中。皇帝陛下的嬪妃只帶走了少數幾個,其他人也都在慌慌張張的收拾東西,跟著跑路。
天子竟然跑了,連滿朝的文武大臣都沒有通知,甚至連後宮嬪妃都沒有帶,可想而知是什麼樣的狼狽樣,如果說不是被田令孜挾持了,恐怕天下的老百姓都不會相信的。田令孜不但控制著皇帝,現在居然將皇帝當做一條狗一樣拖來拖去,要他來就來,要他走就走,天子的威嚴何在?大唐帝國的威嚴何在?
蕭遘怒聲疾呼:「田賊誤國!自然是一片憤怒的聲討聲,恨不得當場撕碎了田令孜來餵狗。然而,他們手中沒有一兵一卒,除了用嘴巴聲討田令孜之外,別的沒有絲毫的辦法,他們甚至連皇帝陛下要跑去哪裡都不知道。以前皇帝跑路,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益州,一個是鳳翔,現在變數多了,李昌符和朱玫那裡都不安全,西川又太遠,天知道田令孜挾持皇帝跑去哪裡?
孔乙己小聲的說道:「各位大人,我們在此討伐奸賊,奸賊也不會少掉一根毫毛,依小人之見,我們還是追上去吧!」
裴澈痛心疾首的說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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