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185章 裂痕(2)
    當天晚上,鷹揚軍就在白竺園周圍駐紮,劉鼎就被安排在白竺園的中間的缽蘭苑。楊琨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沒有毀壞白竺園,這裡是一個很優雅的地方,和金陵城的龐大雜亂完全不同,缽蘭苑就是典型的江南名園,富有水鄉的風韻。白竺園是和陶弘景的名字緊緊聯繫在一起的,最初是陶弘景在附近修道煉丹,興建了最原始的白竺園。此後,白竺園又和顏真卿的名字緊緊聯繫在一起。顏真卿被淮西軍節度使李希烈殺了以後,這裡的人為他修建了魯公祠,現在都還熠熠如新。

    顏真卿,開元年間中舉進士,登甲科,曾四次被任命為監察御史,遷殿中侍御史。因受到當時的權臣楊國忠排斥,被貶黜到平原(今屬山東)任太守。因此後人稱之為顏平原。肅宗時至鳳翔授憲部尚書,遷御史大夫。代宗時官至吏部尚書、太子太師,封魯郡公,人稱顏魯公。

    天寶十四年,平盧、范陽、河東三鎮節度使安祿山發動叛亂,他聯絡從兄顏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應,被推為盟主,合兵二十萬,使安祿山不敢急攻潼關。德宗興元元年,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叛亂,奸相盧杞趁機借李希烈之手殺害他,派其前往勸諭,被李希烈縊死。聞聽顏真卿遇害,三軍將士紛紛痛哭失聲。

    半年後,叛將李希烈被自己手下人所殺,叛亂平定。顏真卿的靈柩才得以護送回京,厚葬於京兆萬年顏氏祖塋。德宗皇帝痛詔廢朝八日,舉國悼念。德宗親頒詔文,追念顏真卿的一生是「才優匡國,忠至滅身,器質天資,公忠傑出。出入四朝,堅貞一志,拘脅累歲,死而不撓,稽其盛節,實謂猶生」。他秉性正直,篤實純厚,有正義感。從不阿於權貴,屈意媚上,以義烈名於時。

    想到顏真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淮西節度使這個遺臭萬年的名字,似乎從大唐開國至今,淮西軍節度使就沒有出過好人,也不知道是這裡的水土有問題,還是這裡的人文風俗有問題,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從眼前閃過,李希烈、吳元濟、秦宗權……想起秦宗權。自然而然的又想到廬江地淮西軍,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這段時間籌劃對付舒州的軍事行動?鷹揚軍主力已經到達鎮海三天,想必廬江的淮西軍也知道了,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動向?

    正說著,李怡禾來了,送來了三眼都得到的最新情報。

    「王建……率軍投降了楊復恭?」劉鼎有些驚訝的說道。

    「消息已經被證實無誤。」李怡禾肯定的說道。

    「王建為什麼向楊復恭投降,而不是向田令孜投降呢?這裡面是不是有些蹊蹺?」劉鼎思索著說道。

    對於淮西軍各個大將的動靜,劉鼎是非常關注地。之前。就有情報反映,王建有可能向朝廷投降。田令孜再次使出了屢試不爽的策略,就是用金錢和地位收買自己的對手。他手中牢牢的掌握著皇帝和神策軍,又兼任了鹽鐵轉運使的職務,將天下的軍權和財權全部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中,財大氣粗,實力雄厚,這一招殺手鑭的威力還是很大的。

    王建率軍在襄州、鄧州、商州附近戰鬥,深深的威脅到了長安和潼關地安全,田令孜自己也深感不安。於是派人秘密和王建接觸。許以高官厚祿。王建本來也是有野心的人,秦宗權分配給他的方向,正好是朝廷兵力最強盛的區域,這裡面還有個很能打仗的楊復恭,淮西軍無法取得理想的戰績。之前楊復恭是飛龍使,權力沒有那麼大,麾下的軍隊不多。他王建還能勉強支撐。但是後來田令孜為了討好楊復恭,主動讓出了樞密使的職位。楊復恭成為樞密使以後,統帥地兵力大增,王建的處境更加的艱難。

    有情報顯示,王建曾經多次向秦宗權寫信請求援兵,但是登基為帝的秦宗權,正在充分享受皇帝的滋味,對王建的請求愛理不理的,王建最終萌生去意。不想在秦宗權的手下繼續打工的他,開始秘密尋找別的出路,結果很快就和田令孜地密使聯絡上了。還在蔡州沉迷於酒色當中地秦宗權,不知道有沒有收到相關的情報,反正是沒有採取特別的應對措施。

    「楊復恭率軍進軍鄧州,打敗了王建,迫使他投降了。」李怡禾解釋著說道。

    正這麼說著,又有三眼都搜集到的情報送來,李怡禾看了以後,似乎愣了愣,臉色有些古怪,好一會兒才艱澀的說道:「大人料事如神,王建……又改成向田令孜投降了。」

    劉鼎狐疑的說道:「怎麼回事?」

    李怡禾微微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相關的情報,逐一匯報著說道:「王建被楊復恭逼迫地走投無路,只好率軍困守南陽。楊復恭派人要求王建投降,但是王建提出條件,要向田令孜投降。楊復恭當然不會答應,限令王建三天之內開城投降,但是王建派人秘密和田令孜地心腹監軍取得聯繫,於是田令孜連夜派人接納了王建的投降。楊復恭因為剛剛成為樞密使,還不想和田令孜將關係搞得太僵,只好讓田令孜接受王建地投降……」

    劉鼎緩緩的說道:「淮西軍沒有了王建,在西北方向肯定要出問題,楊復恭下一步準備進攻哪裡?」李怡禾搖頭說道:「很遺憾,朝廷有詔令,要楊復恭收兵回去潼關,看來是防備李克用和王重榮。」

    劉鼎皺眉說道:「李克用的兵馬出動了沒有?」

    李怡禾說道:「暫時還沒有。」

    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關中的局勢,現在是相當的緊張,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河中節度使王重榮,都在調兵遣將,準備進攻長安,活捉田令孜。田令孜當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於是聯絡了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寧節度使朱玫、坊節度使東方逵。甚至還有靖難軍節度使、黨項人拓跋思恭,加上宣武軍節度使朱溫,共同對付李克用。但是李克用威名卓著,麾下沙陀騎兵戰鬥力極強,長安方面還是顯得信心不足,一度還有過遷都的傳言。

    現在王建的投降,無疑是大大的削減了朝廷的壓力,同時也使得田令孜地勢力再度膨脹。朝廷上下早就只知道田令孜而不知道皇上,這件事情以後,這種情況越發的明顯,甚至連皇帝自己都乖乖的退到了二線去,不敢和田令孜爭權。李克用最恨的就是田令孜和朱溫,只怕這件事不能善了。突厥人向來都是不動則已,一動就是要人命的,長安時刻都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想到裴凝紫的母親,如果她還在長安,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李怡禾還以為劉鼎是在思索關中的複雜局勢。於是悄悄地走了出來。

    後半夜,李怡禾再次來報,狄火揚偵察到了最新的信息,那就是紅巾盜居然果斷的溜走了。李君退出了白竺園以後,沒有在句容逗留多久,就立刻率軍撤回了老窩溧陽。李君的行動,讓鎮海的局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原本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紅巾盜。現在卻悄悄的開始隱居幕後了。除非是專門攻擊溧陽,否則,休想將他們再拉出來。這小子的動作如此乾淨利索,輕而易舉的將鷹揚軍和鎮海軍之間地矛盾放在了桌面上。

    「狡猾。」

    對於李君的動作,劉鼎只有兩個字評價。

    只要李君暫時縮在溧陽,鎮海的局勢就和他無關了,現在鷹揚軍、周寶、薛朗三者之間,根本不可能繼續合作,也根本沒有人會繼續提起剿滅紅巾盜的事情。甚至李君可以在溧陽翹起二郎腿,準備看金陵城周圍發生的笑話了。刁今天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笑話嗎?

    紅巾盜既然撤走。句容的圍困自然而然的消除,薛朗和劉浩就率領鎮海軍來到了金陵。丁從實也率領軍隊返回了鎮海。駐紮延陵地牙將張郁,也率軍離開了延陵,進軍目標是常州,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原本劍拔弩張的金陵、句容、延陵等地區,瞬間變得平靜下來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劉鼎想了想。忽然說道:「將賈令威帶上來……嗯,是請上來了。」

    負責值班的劉達轉身出去。一會兒以後,賈令威被帶到。

    他看到這個架勢,就知道紅巾盜被打敗了,鷹揚軍已經贏得了初步的勝利,但是他看起來並沒有被打敗的樣子,依然是之前那種畢恭畢敬的神情,卻又不讓人覺得他虛偽。這種人天生就是說客,無論幫誰做事,都沒有什麼區別。

    劉鼎請他坐下來,然後隨意的說道:「師爺昨晚過的可好?」

    賈令威謙恭的說道:「感謝將軍大人地厚愛,小人睡得很好。不知道將軍大人想瞭解什麼事情?」

    劉鼎隨意地說道:「師爺出來也很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啊?」

    賈令威的小眼睛裡面發黃的眼珠子輕輕的轉了轉,知機的說道:「不知道將軍大人有什麼吩咐?」

    劉鼎直言不諱的說道:「想請你給你們家王爺帶幾句話。」

    賈令威謙恭的說道:「小人必定如實帶到。」

    劉鼎淡淡地說道:「嗯,就兩句話:請他命令李君撤回去越州,我幫他對付董昌。賈令威謙恭地說道:「小人記住了,一定會如實轉告王爺。」

    劉鼎點點頭,欣慰的說道:「和師爺說話就是簡單,來人,送賈師爺離開!」

    劉達進來,將賈令威帶走了。

    連續被幾個消息打擾了以後,劉鼎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他在屋子裡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以後,就慢慢的走到外面,呼吸著深秋的空氣。這時候已經是深秋,夜風開始帶著輕微的寒意。在寂靜的深夜中,熊熊的篝火在燃燒,照亮了大半個天空。戰鬥了一天的鷹揚軍官兵。大多數都已經躺下了,只有哨兵地身影矗立在略帶寒意的夜風中,巡邏隊從劉鼎的面前經過,舉手敬禮,劉鼎點點頭,舉手還禮,然後從他們的身後走了出去。

    仰頭望著星空,星空十分的璀璨。沒有月色,只有星光。也許是因為昨天的暴風雨,今天的星空顯得格外的通透,彷彿最深邃地地方也能夠一覽無遺。夜空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星星在閃爍,不同的星星之間組成不同的圖案,令人想入非非。在舒州的方向,居然好像有北斗七星。他對天文不是很熟悉,不知道這時候出現北斗七星是不是正常,只是那北斗七星看起來,就如同是一把連接著金陵和舒州的勺子。彷彿只要順著這條勺子柄走下去,就能回去舒州。

    什麼時候才能夠回去舒州呢?

    計劃永遠都不如變化快,李君率領紅巾盜這麼一撤,自己巧妙的置身事外,卻丟下個爛攤子交給大家來收拾,鷹揚軍如果能夠和鎮海軍鼎力協作,也許還能繼續對紅巾盜窮追猛打,偏偏相互之間的裂痕已經出現。你猜疑我,我猜疑你,誰也信不過誰。刁在金陵城瘋狂的擴軍備戰,與其說是提防紅巾盜的再次進攻,還不如說是預防鷹揚軍翻臉。

    「大人。」李怡禾在劉鼎地後面輕聲說道。

    「怡禾,你對目前的局勢有什麼看法?」劉鼎緩緩的說道。

    「以靜制動。」李怡禾謹慎的回答。

    「嗯?」劉鼎輕輕的回應。

    「大人,我們千萬不能急,舒州暫時沒有危險。如果我們著急了,我們就被動了。王建投降了朝廷,秦宗權肯定要親自到鄧州去收拾手尾。很有可能有一兩千人的腦袋要落地。這件事情。對淮西軍的士氣是個極大的打擊。現在地淮西軍,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這可以從王建投降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就可以看出。秦宗權登基為帝以後,一改之前的進取風格,沉迷於酒色之中,對部下放縱不管,才會有王建的投降。王建既然投降了。恐怕馬殷等人也會另謀出路。因此。淮西軍內部,肯定要經過一輪慘烈的清洗。在這場清洗風波結束之前。淮西軍是不會主動的進攻了。」李怡禾娓娓而談。

    「當年你父親為什麼不將你帶在身邊呢?」劉鼎點點頭,忽然轉換了話題。

    「兵凶戰危,父親怎麼會輕易讓唯一的兒子上戰場?」李怡禾苦笑著說道,眼睛裡隱約有淚光閃耀。

    劉鼎拍拍他的肩頭,緩緩的說道:「總有一天,你會為父報仇的。」

    李怡禾握緊了拳頭,堅毅地說道:「我在等著這一天地到來!」

    第二天早上,令狐翼來報告,薛朗前來拜訪。

    劉鼎起來,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來到白竺園的前面迎接薛朗。遠遠的就看到一大群人走了過來,都是鎮海軍的人,這個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薛朗,但是卻沒有看見刁。在薛朗的身邊,有董超等人陪同,還有個牙將叫做劉浩地,外表不怎麼顯眼,但是根據三眼都搜集到地情報,劉浩打起仗來卻是一把好手,句容能夠支撐這麼久,都是這個人的功勞。

    薛朗看起來也是文人地模樣,很有些文采風流,身材頎長,面帶微笑。他大約五十來歲,在朝廷已經擔任了二十多年的官職,從最初的小小縣丞,一直做到太子左庶子的位置,最後出任鎮海節度使下轄的度支催勘使,官場經驗可是要比劉鼎豐富得多了。他遠遠的就和劉鼎打招呼了,欣慰的說道:「劉將軍出門相迎,薛某人可是萬萬不敢當啊!」

    劉鼎拱手說道:「劉鼎拜見薛大人。」

    薛朗握著劉鼎的手,熱誠的說道:「劉將軍果然神武,出手撥雲見日,若非你的到來,鎮海恐怕還不能見天日呢。只是這些紅巾盜為非作歹,殘忍好殺,暴虐無道,虐待鄉里,人神共憤,劉將軍可不能有絲毫的仁慈之心,否則。就成了東郭先生和中山狼的故事了。幸好,這些俘虜大部分都被我們抓了回來,才避免劉將軍釀成大錯啊!」

    他輕描淡寫的感謝劉鼎的援助,重點卻在指出劉鼎釋放紅巾盜俘虜的不對,似乎有點興師問罪的味道,但是他隨口說出來,表情很隨意,卻又似乎沒有這樣地意思。好像只是兩個好朋友之間的隨便聊天。儘管如此,在場的楊璧鱗和李天翔等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劉鼎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責了?想想他們也覺得有點憋悶,只要是鎮海的官員,都會認為劉鼎是為了霸佔鎮海而來,是趁火打劫而不是雪中送炭,既然你是有目的的前來,我又何必如此的客氣呢?之前地刁是這樣,現在的薛朗也是這樣,真是叫人憤慨。

    倒是薛朗身邊的牙將劉浩顯得真誠多了。沉聲說道:「鷹揚軍千里來援,在下等人都感激不盡。」

    劉鼎淡淡的說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薛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請進來敘話!」

    他將兩人迎到缽蘭苑的裡面,分賓主坐下。

    薛朗有意無意的看著劉鼎,隨口說道:「紅巾盜已經撤回溧陽,不知道大人有何打算?」

    劉鼎誠懇的說道:「一切都聽薛大人的吩咐,薛大人常年在鎮海。對這裡的形勢最為熟悉,還請薛大人指點一二。只要劉鼎能夠做到的,劉鼎都會全力以赴地去做的。」

    薛朗點點頭,淡淡的說道:「將軍離開舒州也有段時間了,也應該回去看看了。」

    劉鼎還沒有說話,他身邊的人卻已經變色,這不是公然逐客麼?

    鷹揚軍辛辛苦苦來到鎮海,打敗了紅巾盜,解救了金陵,卻換來薛朗這樣一句話。

    這個薛朗!

    早知道。還不如和紅巾盜協作。將他消滅算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大人既然如此吩咐,劉鼎焉敢不從?劉鼎今天就收拾行裝,後天就撤回舒州!」

    薛朗深深的凝視著劉鼎,似乎在判斷他說這句話時的心情,但是劉鼎的臉上沒有絲毫特殊地表情,讓他無法觸摸到劉鼎的內心。他良久才說道:「劉將軍率兵解圍。化解鎮海的危機,鎮海上下。感激不盡,我準備了些小薄禮,還請笑納。」

    劉鼎笑著說道:「薛大人客氣了。」

    薛朗站起來,含笑說道:「劉將軍請!」

    兩人來到大廳的外面,只看到數十名鎮海軍士兵魚貫而來,抬來十個碩大的沉甸甸的箱子,打開一看,裡面都是銀錠,在早晨的陽光照耀下,綻放著耀眼的白光。但是鷹揚軍的各個軍官,似乎並沒有什麼高興的神情。箱子雖然不少,但是都是價值不高地銀錠,總價值還不如紅巾盜送來地兩箱金錠呢。

    劉鼎擺手說道:「薛大人客氣了,劉鼎怎麼好收?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薛朗隨意的說道:「難道劉將軍是嫌禮物太少?」

    劉鼎一愣,隨即說道:「那好,劉鼎收下了。」

    薛朗這才重新佈滿笑容,欣慰的說道:「這才是。」

    劉鼎擺擺手,讓人將十箱銀錠搬走,重新請薛朗到裡面敘話。

    又說了些不著邊際的閒話,薛朗起身告辭,劉鼎點點頭,將薛朗送到白竺園的外面。

    薛朗握著劉鼎的手,誠懇的說道:「劉將軍,後會有期。」

    劉鼎含笑說道:「後會有期。」

    薛朗地身影還沒有消失,秦邁已經氣炸了,憤怒地說道:「他居然趕我們走?這個老匹夫!」

    蕭騫迪等人也是七嘴八舌,責罵薛朗的無恥,連令狐翼都氣憤不過,憤憤地罵了兩句,只有李怡禾默不吭聲。看到劉鼎沒有制止,大家不免越來越激動,言語也來越不著邊際,有人叫囂著就要和鎮海軍開戰,趁機拿下金陵,還有人叫囂著和紅巾盜協作,如果紅巾盜願意出錢的話,就算大的動作沒有,最起碼也要將薛朗抓起來勒索一頓。他是鎮海軍的度支催勘使,曾經掌握著鎮海的全部財權,這區區十箱銀錠。難道是用來打發叫花子的嗎?

    劉鼎只是聽著,一言不發。

    好不容易,大家才慢慢的安靜下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劉鼎,只等他一聲令下,就和薛朗翻臉。

    劉鼎看了李怡禾一眼。

    李怡禾咳嗽一聲,將大家地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緩緩的說道:「大家稍安勿躁。薛朗是故意來試探我們的態度的,絕不是要我們離開鎮海。大人決定以退為進,和這個薛朗玩玩。」

    秦邁茫然的說道:「什麼叫做以退為進啊?」

    李怡禾微笑著說道:「你們想,在周寶、李君和薛朗三個人當中,我們走了,最緊張的人是誰?」

    秦邁撓撓自己的後腦袋,試探著說道:「應該是……薛朗?」

    蕭騫迪想了想,皺眉說道:「理論是薛朗,但是……」

    李怡禾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用但是,就是他。沒有我們的幫助,他連這個秋天都無法支撐下去。薛朗的身邊,只有劉浩的八千人左右,加上金陵城的鎮海軍,也不過兩萬人,但是周寶麾下至少有三萬心腹,紅巾盜也還有三萬之眾,周寶和李君之間的協議。現在都還沒有取消。在這樣的情況下,薛朗能坦然面對嗎?」

    蕭騫迪狐疑的說道:「他為什麼要攆我們走?」

    李怡禾輕蔑的說道:「他這是和我們討價還價,順便給我們點顏色看看,免得我們過分勒索他。他明明知道我們到鎮海來,是要謀取利益的,但是他又不想付出太多地利益,所以故意做出這個樣子來,表示他沒有必要請求我們鷹揚軍的幫助,他薛朗完全能夠自己應對當前的困難局面。如果我們還要厚著臉皮留在鎮海,他就有資本和我們討價還價了。到時候。他會說。哎,騫迪啊,不是我要你留在鎮海的啊,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我們現在處境也很困難,兵馬錢糧你自己解決吧,我們豈不是累死?」「但是我們偏偏不上他的當。我們乾脆一走了之。要是我們真的撤退了。他哭都來不及,沒有我們的支持。周寶和李君一個轉身,就能將他吊死。你們看著吧,只要我們做好撤退地準備,這老傢伙肯定會出現的。到時候,他就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拉著你騫迪的手,哭喪著臉說,騫迪啊,你千萬不要走啊,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攆你們走,只要你們留下來,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啊,鎮海的財稅?沒有問題。鎮海的姑娘,也沒有問題。鎮海的……」

    眾人這才慢慢的明白過來,忍不住嘿嘿冷笑,連楊璧鱗和李天翔都發出會心的而微笑。薛朗這條妙計做地太過火了,最後肯定是搬石頭砸自己腳。本來鷹揚軍也不是很貪心地,只想在鎮海找到一條穩定的財源而已,只是被他一弄,恐怕到時候要將他的褲子都扒下來不可。

    秦邁握著拳頭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一定要弄死這個老傢伙,看他到時候怎麼哀求我們留下來!」

    劉鼎點點頭,淡然自若的說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就傳令全軍,收拾行裝,我們後天就撤離鎮海。」

    眾人轟然答應。

    劉鼎特別叫住楊璧鱗和李天翔,叮囑著說道:「做戲做全套,可不要讓士兵們看出破綻來。這道命令下去,大家多半都會有些情緒,你們要將工作做到位。特別要注意的是,千萬不要提舒州的事情,要不然,士兵們真的想家了,以為可以回去,心裡頭高興地不行,結果到時候我們又要他們留下來,那就麻煩了。」

    楊璧鱗和李天翔都點頭答應。

    果然,當命令傳達下去以後,下面地基層士兵都納悶的不行,怎麼剛剛來了還不到三天,就要撤走了?不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戰士們還是迅速地收拾行裝,做好了撤退的準備。因為沒有洩露任何別的信息,所以整個鷹揚軍看起來的確是要撤走了,弄得好多金陵的老百姓,都自發的出來感謝鷹揚軍,還有些人哭哭啼啼的請求鷹揚軍不要離開。

    自然有斥候將情況報告薛朗,薛朗地臉色頓時變得極度的難看,欲言又止。

    劉浩在旁邊低聲的說道:「大人……」

    薛朗舉起手來。讓他不必多說。

    劉浩只好閉嘴。

    隨後,薛朗馬上去找裴泰。

    卻說撤退的命令傳達下去以後,鷹揚軍的確做好了撤退的準備,連碼頭邊都停滿了船隻,只等著後天就開拔了。傍晚時分,劉鼎在白竺園的缽蘭苑裡面,正在和龍孟堯閒聊。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比較微妙,在公開場合。龍孟堯是劉鼎地下級,在私下場合,龍孟堯卻是劉鼎的岳父,有很多話,只能在私底下商談。劉鼎當然不會隱瞞他和龍京京的事情,將往事一五一十的跟龍孟堯說了,龍孟堯深知自己女兒的性格,向來就是這樣,能找到劉鼎這樣的男人,也算是不錯了。倒也沒有什麼意見。

    兩人說起當年龍孟堯在鄯州的事情,這乃是龍孟堯最值得誇耀的事情,提起吐蕃兩個字,他就興奮不已,這話頭打開了,少不了在女婿的面前大大的渲染一番。事實上,當年他參軍地時候,唐軍的實力已經相當的衰弱。只是剛好遇到吐蕃內亂,實力同樣消退的厲害,最後唐軍才打敗了吐蕃軍隊。正說到高興的時候,卻是令狐翼來了,神色頗有點古怪。

    劉鼎詫異的說道:「咋回事?瞧你的神色?孫婧慈罵你來著?」

    令狐翼抿著嘴唇說道:「才不是。我剛剛得到個小道消息,裴泰後天要迎娶裴月蘇過門。」

    龍孟堯有些驚訝的看著令狐翼,難以置信地說道:「裴泰都六七十歲了,還要納妾?」

    令狐翼聳聳肩,有點憤懣的說道:「這個消息是裴泰親自宣佈的,可沒有絲毫的誤會。而且。不是納妾。是正妻的身份。」

    龍孟堯說道:「這是哪門跟哪門?還正妻?」

    劉鼎知道裴泰的事情,這個老頭子的確是喜歡裴月蘇,人老了格外寂寞,這是可以理解的,他想早點將這件事情確定下來,省得裴月蘇被別人利用,葬送了大好的青春美貌。這也是保護裴月蘇的一種方式。如果裴月蘇同意。倒也沒有什麼問題,裴泰老是老了點。可是名副其實地裴國公啊,裴月蘇嫁過去,那就是三品命婦了,這個榮譽,可不是輕易能夠得來地!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也不可得,例如裴凝紫的母親魚玄機,就是其中最顯著的例子。

    只有令狐翼才會對此事看不慣。事實上,令狐翼非但對老人納妾看不慣,就是對一夫多妻也看不慣,例如她從來就沒有踏入過大明湖,這一切都是孫婧慈教育的結果,在令狐翼和孫婧慈之間,孫婧慈佔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除了自己之外,令狐翼最聽從的就是孫婧慈了。不過,話說回來,裴泰迎娶裴月蘇,還真的是有點突兀,之前一點信息都沒有透露,天才知道裴泰這個老頭子打什麼主意。按理說,這麼大地事情,至少得提前半年準備啊,要知道,納妾簡單,娶妻卻很繁瑣啊,有說媒、問名、八字、定聘、送禮等必不可少地步驟,難道裴泰之前都將這些步驟準備好了?

    劉鼎淡淡的說道:「岳父大人,你要是看上了哪家地姑娘,要是別人也願意的話,不妨考慮續絃。」

    龍孟堯搖頭說道:「我可沒有這個興趣,這不是糟蹋別人姑娘嗎?」

    劉鼎轉頭看著令狐翼說道:「裴泰有沒有說要辦酒?」

    令狐翼說道:「當然有。也許請帖很快就要送來了。」

    話音未落,李怡禾已經來了,手中拿著大紅的請帖,有那麼厚厚的一大沓。

    劉鼎狐疑的說道:「裴府的請帖?」

    李怡禾一愣,下意識的說道:「你怎麼知道?」

    隨即看了令狐翼一眼,馬上明白過來了,遺憾的說道:「九月十三,裴國公續絃,我們是趕不及了!」

    龍孟堯順口說道:「今天是幾號了?」

    李怡禾說道:「九月初三啊!」

    劉鼎有些茫然的說道:「今天是九月初三了嗎?我還以為是八月呢!這日子可過的真快啊!」

    李怡禾翻看著請帖,敏捷的說道:「裴泰請的客人,有周寶、丁從實、崔綰、陸鍔、鮑澤煥、周海濱、薛朗、刁、劉浩、張郁、董昌、錢、劉漢宏、李君……呶,送給我們的請帖也不少,總共是二十四份,人人有份,要是我們不撤離鎮海,大家少不了都要破費破費。呶,這是你劉大人的,這是我李怡禾的,還有你蕭騫迪的,楊指揮的,李指揮的,龍指揮的……」

    龍孟堯拿著大紅的請帖,半信半疑的說道:「周寶、李君、董昌、劉漢宏……這些人能來嗎?」

    李怡禾說道:「反正請帖是發出去了,管他們來不來呢!」

    龍孟堯說道:「這些人要是全部來了,非把裴府都拆了不可。」

    劉鼎哈哈大笑的說道:「哪有那麼簡單,恐怕整個金陵城都會被拆掉。」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忽然間,劉鼎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大家有沒有興趣放鬆放鬆?」

    令狐翼條件反射的說道:「做什麼?」

    劉鼎意味深長的說道:「裴大家十天後就要從良,要成為國公夫人了,按理我們絕對是要去道賀的,只是,我們後天就要回去舒州,這個婚禮是肯定不能參加了,所以想提前去拜會拜會,聯絡聯絡感情,你們有沒有意思跟著去?」

    眾人面面相覷,又逛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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