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這樣的敵人,最好的辦法當然也是用弱旅迎戰,掩蓋自己的真正實力,只可惜,劉鼎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麾下的保信軍卻做不到這一點,他不得不將部分的精銳排在了最前面,和淮西軍的這些炮灰來硬拼。如果他也同樣示弱的話,只有將那些沒有戰斗經驗的新兵推上前線,除了讓他們白白送死之外,並沒有絲毫的好處。
“預備!”劉鼎緩緩地說道。
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臉色凜然的等待著戰斗的到來。
蕭騫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忠字營和罡字營的結合部。
罡字營和忠字營從來沒有配合過作戰,兩者之間的結合部是劉鼎最擔心的地方,因此,劉鼎讓蕭騫迪帶著十名鬼雨都戰士,聯合從罡字營抽調出來的一百名原起義軍精銳,牢牢地控制著這裡。如果這裡被淮西軍撕裂開,後果將會非常的嚴重,甚至可能帶來全軍覆沒的後果。只有他們這些鬼雨都的戰士,才能將這條裂縫牢牢地彌補起來。
“三百步!射!”
啾啾啾!
擘張弩和伏遠弩先後發射。
因為射出的弩箭速度極快,劃破空氣的聲音顯得非常的刺耳,如同是陣陣短促的雷聲,中間好像還夾雜著閃電爆炸的聲音,好像暴風雨隨時都會到來,絕對震撼。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天空非常的蔚藍,陽光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因為拼死的決戰,在這樣的天氣中曬曬太陽,絕對是美妙到不能再美妙的事情。可惜,在這種時候,誰也沒有心思來觀賞太陽。
噗哧!噗哧!噗哧!
這種聲音在戰場上連綿不斷的響起。如同是不斷爆裂的棉花籽。事實上,這是強勁地弩箭不斷射入人體的聲音,弩箭深深地射入人體。撕裂肌肉,撞裂骨頭,開始的時候。這種聲音足讓人內心發抖,但是慢慢地,這種聲音就習慣了,因為它從來沒有停過,聽見的人都已經麻木了。
弩箭的數量並不是很多,可是機械地力量遠遠要強於人的臂力,因此,每一枚弩箭射過來,都要帶起一大片的腥風血雨,甚至奪走好幾個人的性命。沖在最前面的淮西軍士兵。如同瞬間打開了紅色的染坊,無數的粉紅色的液體,將他們籠罩在死亡的地獄之中。只要一個人中箭,他身邊的人。都將會變成暗紅色,那是飛濺出來地鮮血。無論他們身上穿的是明光鎧,還是鎖子甲,甚至是黃金甲。這時候都是一張白紙,脆弱無比。這些盔甲的唯一作用,就是增加主人倒地時的音響效果,沉重地身體倒下,地面會發出噗噗噗的聲音來。
更有甚者,弩箭沒有射中他們的身體,而是射中他們的腦袋。那樣就更加地恐怖。頭骨是非常堅硬的。弩箭會直接帶起他的頭骨,讓頭骨和脖子分離。最終狠狠地向後面飛去,直到撞到新的目標為止。通常這種新的目標,都會被瘋狂而來的頭骨給撞得頭破血流,最終好像兩個大西瓜相撞,全部被砸得稀巴爛,只留下紅的白地模糊一片。
無數地血箭激烈的迸射出來,想要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完美地拋物線,留下主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道絢麗的痕跡,但是很可惜,這個小小的願望也不能滿足,因此隊伍太密集了,鮮血飛濺出來以後,唯一的結果只能是打在周圍的人身上,將他們全身上下都染成暗紅色,如同是自己身上在不斷流血一樣。
濃郁的血腥味,籠罩著小金園,暗紅色的鮮血,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鮮艷,格外的華麗。地上的雜草,貪婪著吸收著濃郁的鮮血,想要借此補充缺乏的養分,但是它們最後卻不幸的發現,凝聚在地上的鮮血越來越多,多的超出了它們能夠吸收的范圍,它們最終被活活的淹死在這粘稠的鮮血裡面。鮮血順著草叢緩緩地流淌,在流經那些裸露的地帶,馬上會變得一片的血紅,就如同是癩子的頭被打破了一樣,格外的觸目驚心。
弩箭的殺傷力太大,不少淮西軍士兵直接被撕碎,破碎的屍體隨便搭在同伴的身上,斷裂的四肢,隨意的亂飛,誰也不知道自己後背上突然落下的手臂是誰的,又或者是迎面飛來的內髒是誰的,有時候,突然一個眼珠子落在嘴巴中,於是下意識的張張嘴巴,就把這顆眼珠子吞下去了,結果根本不知道吞下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回味無窮的舔舔嘴唇,卻發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盾!盾!盾!”
淮西軍的軍官在歇斯底裡的吼叫著,喝令士兵們用盾牌組合的更加密集,以便阻擋對方的弓箭,減少自身的傷亡。淮西軍是有盾牌的,只是簡陋的盾牌根本不能抵擋弩箭的射擊,尤其是那些木盾,完全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每一枚的弩箭射過來,要麼直接穿透木盾,將木盾後面的淮西軍士兵來個透心涼,要麼就將整個木盾撞擊的粉碎,不但撕碎了後面的木盾主人,而且紛飛的木屑,還傷及到了周圍的同伴。
就算是那些厚厚的鐵盾,在那些強勁的弩箭面前,只能是勉強保住自己,弩箭射在鐵盾上,強勁的沖擊力往往讓主人的手臂酸麻,鐵盾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如果第二枚弩箭到來,絕對是一擊致命。那些被鐵盾攔住的箭鏃,要麼當場箭頭破裂,向著周圍散射,要麼就折偏了方向,射入了旁邊的淮西軍身體,伴隨而來的往往是無奈的慘叫,跟著就有人掙扎著倒地。
然而,在這種時候,盾牌成了他們唯一的依靠,即使誰都對它們的防護能力沒有信心,可是,有這樣一塊盾牌阻擋在自己的面前,內心裡始終是一種安慰。或許,躲避在盾牌的背後,看不到保信軍的弩箭發射。這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吧!好多人都在悄悄地慶幸,如果自己避過了一枚弩箭,剩下的弩箭再也不會朝著自己來了吧。只是。那連綿不斷的啾啾啾聲,還有噗嗤噗嗤噗嗤不斷地人體中箭聲,給了他們太沉重的壓力。以致使得他們的前進步伐,不由自主地開始停下來。
幸運地是,擘張弩和伏遠弩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能連續發射,發射完畢之後,需要很長的時間來重新裝填,否則,淮西軍在進攻地路途上,就已經全部死光了。事實上,保信軍擁有的全部弩機也不過十二台,每次射出去的弩箭。最多也只有二十枚左右,中間有四台弩機是可以同時射出三枚箭鏃的。
“上!上!上!”
淮西軍的軍官不斷的吆喝著,督促士兵們舉著盾牌快速前進。
作為主攻的一方,在剛開始的時候。代價總是非常慘重的,這是最原始的風險投資,絕大多數地淮西軍士兵都已經習慣。在經歷了弩箭的肆虐以後,他們調整了前進的速度。明顯的加快了前進地節奏。只有加速前進,直接和對方短兵相接,才能避免弩箭的殺戮。雖然帶來的嚴重後果是盾牌之間的縫隙更大了,給了保信軍弩箭更多地殺傷機會。
“上!上!上!”
罡字營和忠字營這邊,軍官同樣在歇斯底裡的吼叫著,但是他們的意思卻是重新上弩箭。
弩箭的殺傷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能夠在敵人到達自己之前。重新發射一次又或者是數次弩箭的話。無疑將會極大的打擊敵人地士氣,降低敵人地戰斗能力。然而。這個願望看起來非常的簡單,但是做起來很不容易。弩箭地操作,是非常繁瑣的,尤其這些大型弩機,都是最原始的機械,零部件很多,而且還十分脆弱。裝填弩箭每個人都會,但是要將裝填弩箭的時間縮到最短,非得經歷幾千幾萬次的嚴格訓練不可。忠字營本來就沒有配備太多的大型弩機,大部分的弩機都在罡字營,偏偏罡字營又都是新兵,士兵卻還沒有操作熟練,手忙腳亂之下,有兩台弩機當場就損壞了。欲速則不達,正好應了這句古語,韋國勇也只好視若無睹。
對面的淮西軍士兵,顯然知道這一點,他們就是要利用這個空當,因此,他們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已經不再保持隊列的嚴密整齊,而是試圖盡可能縮短通過開闊地的距離。他們的軍官雖然竭力的想要恢復隊伍的完整,可是在弩箭的威脅下,大部分的士兵還是選擇了快速向前,盾牌因此出現了更多的縫隙。
“加快前進!”
混在隊伍中的淮西軍軍官,發現隊伍已經沒有辦法維持整齊,於是干脆同意了士兵們的要求,揮舞著手臂,大聲喝令士兵們加速前進。他這個動作暴露了他的身份,馬上給他帶來了致命的後果。只聽到嗖的一聲,一枚鐵骨箭迎面飛來,正好射中他張大的嘴巴。箭鏃從他的嘴巴裡射進去,然後從後腦勺穿出去,釘在他身後的淮西軍胸膛上,結果這個淮西軍軍官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下,和後面中箭的淮西軍士兵重疊在一起,緩緩地倒下,卻沒有看到鮮血湧出。
他旁邊的另外一個淮西軍軍官大吃一驚,急忙招手喝道:“盾牌!”
彭!
又是一枚箭鏃破空而來,剛好射在那個淮西軍的腦門上,結果那個軍官的腦袋如同炸裂的大西瓜,裡面紅的、白的全部都迸射出來,飛濺的周圍的淮西軍士兵身上。幾乎所有的淮西軍士兵都情不自禁的一窒,急忙舉起盾牌掩蓋住自己的身體。他們都以為箭鏃是來自保信軍的弩機,只有弩機射出來的箭鏃,才有如此強悍的威力,只有極少數人看到了,在保信軍最後面的隊列中,一個神情冷漠的弓箭手緩緩地垂下鐵臂弓。
“好!”
劉鼎情不自禁的說道。
這個白欽翎的箭術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這樣的力度,這樣的准頭,如非親眼所見,簡直聳人聽聞。天下之大,奇人輩出,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奇人,能夠聚集到自己的旗下?而自己的對手,又擁有多少這樣的能人異士?
白欽翎面色冷漠。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劉鼎地喝彩。
“弓箭手!預備!”
幾乎是同一時間,罡字營和忠字營都傳來弓箭手軍官尖銳的呼嘯。
所有的弓箭手同時身體先後跨開一步,舉起蛇脊長弓。斜向上三十度拉開弓弦,將弓弦拉至滿月狀態。
前進中地淮西軍,立刻意識到了危險。他們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所有的盾牌都舉起來,擋住自己地身體。
“放!”
弓箭手軍官發出凌厲的斷喝。
嗖嗖嗖!
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暗起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眼前有種突然發黑的感覺,眼前的景物突然消失,原來是密密麻麻的箭鏃,遮蓋了太陽的光芒。密集的箭鏃,如同是死神發出的呼嘯,向著目標狠狠地飛去。
啪啪啪!
箭鏃好像雨點一樣的落在淮西軍地隊列中。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音。有些箭鏃被鐵盾擋住了,當場折斷,箭桿無奈的掉在血泊中;有些箭鏃,卻射在木制的盾牌上。緊緊地咬在上面,只有箭桿在不停地搖晃;更有些箭鏃,穿透了盾牌之間的縫隙,直接射入了淮西軍士兵的身體;還有些箭鏃。箭桿雖然折斷了,可是被撞偏的箭頭,依然找到了自己地目標,射中了敵人的大腿或者是腳板,帶來陣陣的慘叫和呻吟。
那些倒霉的淮西軍士兵,有人手臂中箭,有人腦袋中箭。有人大腿中箭。有人身體中箭,甚至還有人屁股中箭……天知道箭鏃為什麼會射中他們的屁股。慘叫聲和呻吟聲。伴隨著箭鏃不斷落下的嗖嗖嗖聲,還有箭頭撞擊在盾牌上的或高或矮地聲音,夾雜著弩機發出地嗡嗡聲,交織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當然,沒有人有心思欣賞這種交響樂。
箭鏃帶來地劇烈痛苦,超越了部分士兵的人手極限,他們的盾牌,不停的搖晃,有的甚至直接掉了下來,失去了盾牌的掩護,他們只能成為下一批箭雨中的箭靶子。事實上也是如此,伴隨著令狐翼等人的尖叫,保信軍弓箭手隨即發出了第二波的齊射,密集的箭鏃再次落下,那些倒地的淮西軍士兵,大部分都成了刺蝟,不少人都被長長的箭鏃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不斷的有人倒下,前進中的淮西軍隊伍,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些混亂,使得盾牌之間的空隙越來越大,然而,他們大體上的隊形,還是非常完整的,畢竟,他們集中了所有的盾牌,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擋住了對方的箭雨,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是還沒有傷及到他們的元氣。
“還擊!”
經歷了保信軍的連續三次齊射以後,淮西軍的弓箭手也進入了射程,他們的軍官隨即大聲地呼喊起來。
所有的淮西軍弓箭手,也都舉起了弓箭,毫不留情的射出了他們今天的第一批箭鏃。弓箭手一直是淮西軍的弱項,因為他們的箭鏃基本上只能依靠搶掠進行補充,戰斗的時候比較難調配,但是今天這股淮西軍,擁有相當數量的弓箭手,他們在戰勝保信軍的時候,繳獲了數量眾多的蛇脊長弓,他們很快就將這種武器用到了戰場上,對付他們原來的主人。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鏃同樣掠過長空,向著保信軍的隊列飛來。太陽的光芒再次被遮蓋,天地間變得陰暗一片,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黑,仿佛眼前的景物都瞬間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處在最前面的保信軍士兵,下意識的舉起盾牌,他們使用的都是制式的盾牌,上面是橢圓形的,下面卻是尖的,這是單兵使用的盾牌,在防護弓箭射擊方面,效果還是很好的。
但是,受傷的人總是有的,例如李天翔。這種盾牌相互之間的連接,並不是非常嚴密,同樣存在著巨大的縫隙,敵人的箭鏃從縫隙之中落下,經過盾牌邊沿的碰撞,改變了方向,到底是射向哪個地方。真是只有天才知道了。李天翔很不幸成了犧牲品。箭鏃從天空中落下,第一枚箭鏃就射中了李天翔的腳趾,將他的左腳牢牢地盯在了野草中。
李天翔低頭看了看。這是一枚非常普通地生仳箭,肩頭是黑色的生鐵,箭桿是開水浸泡過的毛竹。很細,很長,插在地上還在不停地搖晃,李天翔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聽到箭桿晃動而發出的嗡嗡聲,當然,戰斗經驗豐富的他,知道這是一種錯覺,一種因為疼痛而帶來地錯覺。他手中努力的舉著盾牌,以免隨後飛來的箭鏃繼續射到自己,盾牌只能護住大半個身體。根本無法防住他的腳板,他只好冀希望於老天,千萬不要將自己的右腳也釘在地上,否則。就真的是太糟糕了。
幸好,第二枚箭鏃並沒有落下。
然而,李天翔不能動,他如果一動。周圍的保信軍士兵非得動搖不可,他現在不是一個小小的什長,而是在火線上臨時提拔的旅帥,他率領的忠字營甲旅,原本就是彭勃地部隊,是忠字營最精銳的部隊,這些人。雖然暫時被劉鼎鎮住了。可是他們的心思是最難捉摸的,如果自己稍微動一動。很有可能會被這些用逃命地名義來煽動其他士兵退卻。
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不能退卻。
左腳的腳板並沒有太多的血管,因此箭頭射穿了他地腳板以後,並沒有流出太多的鮮血,他身邊的保信軍士兵,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李天翔已經中箭了。但是那鑽心的疼痛,讓李天翔的臉色越來越煞白,沉重的盾牌也在輕微的顫抖,他在心裡大聲地吶喊:狗日地淮西軍,你們快點上來吧!只要你們一貼近老子,老子馬上將這枚箭鏃還給你!
然而,淮西軍還沒有到達他地面前,因此,他只好繼續忍受對方箭雨的肆虐。
嗖嗖嗖!
箭鏃還在不斷地落下,叮叮當當的打在盾牌上,發出非常清脆的聲音。有些箭頭當場就碎了,有些箭頭卻被撞得到處亂飛,不時地有人發出痛苦的慘叫,還有人痛得拋棄了盾牌,結果瞬間就被更多的箭鏃釘成了刺蝟,唯獨李天翔身邊的人紋絲不動,折斷的和沒有折斷的箭鏃,都在他們身邊紛紛落地。
李天翔干脆不去想別的,低著頭,只盯著自己的腳趾看,大概是腳掌沒有什麼血,鮮血流了一會兒以後,居然漸漸的好像要凝固了,只是覺得好冷,好像冬天的寒冷,全部都通過連接地面的箭桿,傳遞到了他的身上。片刻的功夫,在他的腳趾兩邊不到一個手指的距離,又落下了一枚箭鏃,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看這枚箭鏃,結果又有一枚箭鏃落下了,直接將前面的那枚箭鏃撞歪,兩根箭鏃形成交叉的形狀,就好像是劉鼎麾下那些鬼雨都士兵額頭上的圖案。
終於,有人倒在了他的腳邊。
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保信軍士兵,可能還不到十八歲,臉上帶著明顯的稚氣。淮西軍的箭鏃射中他的肩頭,結果他一時把持不住,盾牌失去了平衡,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對方的箭鏃下。毫無疑問的,越來越多的箭鏃落在他的身上,直接將他釘在了地上,後面還有更多的箭鏃刺入他的身體,發出難聞的噗哧噗嗤的聲音。從他身上滲出來的鮮血,慢慢的潤濕了周圍的土地,然後一直延伸到李天翔的腳趾下面,兩人的血液緊緊地混合到一起,然後向著前面慢慢的流淌。
啪!
突然間,李天翔前面的一個士兵被箭鏃射中大腿,跟著身體一歪,盾牌失去了平衡,隨即有更多的箭鏃落在了他的身上,釘入了他的肩膀,箭鏃巨大的慣性,將他推得向後倒,於是他就順勢仰面倒了下去。
“救我……”
那個士兵倒下的時候,剛好看到了李天翔冷漠的眼神,求生的**立刻刺激了他,他掙扎著發出了最後的呻吟。
李天翔沒有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
噗哧!噗哧!噗哧!
那個士兵掙扎著躺在了李天翔的面前,身體上至少插了九枚箭鏃,從他的胸脯,一直到他的小腿,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幸免。當他的身體倒地的一剎那,他的眼睛還有一絲絲的光彩,但是隨著更多地箭鏃落下。他眼神中的光彩越來越暗淡,終於完全消失無蹤。他身上的步兵板甲,沒有能夠給他提供防護。反而成了箭鏃地固定支撐,一會兒的功夫,步兵板甲上又多了四枚的箭鏃。
周圍地保信軍士兵。似乎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有人雖然看到了這一點,但是眼神卻是無比的空洞。他們畢竟不是初來乍到的新兵,他們已經經歷過死亡。有時候,死亡來得就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簡單,簡單的你根本不需要准備些什麼,就已經告別了這個世界。“釘死在你們的位置上!”
李天翔終於開口,緩緩地發出最新的指令。
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卻得十分的堅決。帶著一股不容置疑地味道。
沒有人覺得他之前還僅僅是個什長。
他周圍的保信軍士兵,悄悄地吸了一口冷氣,然後重新穩住了自己,牢牢地舉著手中的盾牌。同時祈求上天保佑自己,能夠活到戰斗結束的一剎那。雖然這個要求看起來非常困難,但是只要你有一顆虔誠地心,觀音菩薩如來佛祖肯定會幫忙的。如果他們忙得過來的話——在這種時候,祈求他們幫助的人實在太多了。
在罡字營那邊,淮西軍地第一批箭雨,也給罡字營的新兵們帶來了巨大的考驗,對於他們來說,這種考驗更多的是來自心理上的。他們中的部分人員,進入軍營的時間還不到十天。就已經被投送到了戰場上。迎接他們地,不是那種訓練式地作戰。而是這種敵眾我寡的拼死決戰!
“每個人都必須拿出最大地勇氣來,做好最壞的准備!”
這是開戰之前,韋國勇對每個官兵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嗖嗖嗖!
箭鏃破空的聲音非常的尖銳,如同是有一根細細的棉線,系在了每個人的心房上,隨著箭鏃破空的聲音越拉越長,好像人的心房也被擠壓的越來越緊,最終,當箭鏃落下的時候,就是心髒破裂的一剎那。
噗!
心髒破碎,眼前一片的漆黑。
處在罡字營最前哨的,大部分都是當初劉巢起義軍的士兵,在以前的南征北戰中,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根本不會對這樣的箭鏃產生任何的恐懼心理,然而,他們畢竟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沒有經歷戰斗了,這時候驀然聽到這種熟悉的聲音,內心還是不爭氣的跳動著,好像自己乃是剛剛上戰場的新兵。
更令人擔心的是,在他們的中間,還夾雜著三分之一的純粹新兵,他們是實實在在的新兵,沒有任何的戰場經驗,在漫天飛舞的箭鏃威脅下,他們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點,眼睛緊閉,臉色蒼白,手腳僵硬,嘴唇不由自主地顫動,是他們的最基本特征。他們脆弱的神經究竟能夠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或許,隨時都會破裂。
“啊!”
突然間,一個新兵被射中了暴露的肩膀,盾牌不由自主地向左邊傾倒,跟著整個人也被帶的向左邊傾倒,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敵人的箭鏃下。幾乎是毫無疑問的,第二枚箭鏃瞬間就刺穿了步兵板甲,直接刺入了他的身體右側,他臉上的肌肉頓時抽搐起來,身體越發不聽控制的向左邊傾倒,盾牌突然一松手,隨即落在了地上。
更多的箭鏃落下來,連續不斷的射入他的身體,在他倒地之前,他身上已經被射中了四箭,生命已經漸漸的離他遠去,但是他依然想要努力的抬起頭來,尋找這些該死的箭鏃的來源,然而,他身上背負著四枚箭鏃,這個輕輕的抬頭動作,對於他來說,還是太沉重了。
噗哧!
凌空落下的箭鏃,從他的喉嚨間,直接插入了他的身體,最終將他徹底的打翻在地上。
啪!
他的身體好像頓時被抽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剛好他身邊的一個戰士同時中箭,盾牌脫手,於是沉重的盾牌,跟著壓在了他的身上。箭鏃依然不斷的落下,好像雨點一樣打在他的盾牌上,發出丁丁當當的聲音,箭頭在盾牌上碎裂,或者被盾牌折射到旁邊。在盾牌的周圍,則是密密麻麻的箭鏃,一枚挨著一枚,相互之間的距離,還不到一個拳頭。
鮮血,好像湧動的泉水,從盾牌的下面湧出來,染紅了周圍的土地,但是這個士兵居然還沒有斷氣,還在那裡痛苦的抽搐著,眼睛居然也還能動,向周圍的每個人艱難的傳達著求救的信息。然而,在這種的暴風雨箭鏃下,又有誰敢離開盾牌去救他?哪怕是最具有仁愛之心的軍官,也只能默默地祈求他能夠活到戰斗結束,只有到那個時候,他才能真正的獲救。
他旁邊的一個新兵,終於受不了了,情緒突然之間失去了控制,手中的盾牌情不自禁的松動下垂,眼看著就要將自己的腦袋暴露出去。幸好,他旁邊的老兵手疾眼快,一把將他傾側的盾牌扶正。
叮!
一聲清脆的聲音,一枚箭鏃准確的釘在盾牌上,正好打在剛才暴露出的位置,濺起耀眼的火光。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扶正他的盾牌,這枚箭鏃已經從他的右眼射進去了。那個新兵心有余悸的看著那個老兵,覺得他的身軀非常的高大,但是表情卻十分的憨厚,好像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忽然想起來了,他就是屠雷!
作為罡字營身材最高大的戰士,屠雷毫不含糊的出現了隊伍的最前線,他手中的虎頭墨麟刀,是短兵相接的利器。每一次揮舞,都要帶走一條乃至數條的人命。迎面而來的淮西軍,對於屠雷個人來說,算不了什麼,當初他在起義軍的時候,多大的場面都見過了,何況這種數千人之間的戰斗?
但是,對於整個罡字營來說,絕對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尤其是對於罡字營中的新兵來說,這是最殘酷也是最有效的訓練模式。這種訓練模式沒有規定的內容,每個人都可以盡情地發揮自己的才華,典型的只問結果,不問過程。當戰斗結束的時候,你還能夠站在這片土地上,說明你已經及格了,如果你是躺著的,對不起,你被淘汰了。
這五千名淮西軍到來,合格的軍事家至少有一百種辦法對付他們,伏擊、偷襲、燒糧、截擊……但是,這些都沒有用,因為罡字營的整體素質,根本達不到這樣的要求。現在的罡字營,只能是緊緊地抱成一團,用老兵的熱血,來溫暖新兵,用兩者的鮮血,鑄就罡字營的軍魂。總會有一天,他們可以傲視這個世界,再也不用被動的挨打。
沒有人願意和淮西軍正面碰撞,但是他們卻不得不碰撞!
這就是真正的戰斗,真實的殘酷的戰斗,真正的拉開陣勢的戰斗!
“戰爭,總是在你還沒有准備好的時候突然到來!”
不知道是誰說的這句話,悄悄地在屠雷的腦海中流淌。
隨著箭鏃的不斷落下,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互相之間都可以看到對方的臉龐,緊張的、猙獰的、冷漠的,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地,甚至能夠透過明光鎧感覺到對方心房的跳動,真正的肉搏戰,馬上就要到來了!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