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96章 第三隻眼睛(2)
    洪春立刻醒悟過來了,關於劉鼎的事情,淮西軍從來沒有正面傳達過,因此淮西軍的低級軍官對於他並不是很熟悉。顏覺酈在霍山縣損失了五百人的事情,也被顏覺酈掩蓋下去了,其餘的人並不知道。洪春是極少數的幾個知情人之一,因為葛寧是他的死對頭,顏覺酈打擊葛寧,洪春就是名副其實的急先鋒。葛寧死了以後,他的殘部也全部劃到了洪春的麾下。驀然聽到劉鼎的名字,洪春的反應的確很大,隨即就醒悟過來了,自己根本不需要這麼大的反應。

    「這個劉鼎,就是活躍在霍山縣的劉鼎!」

    洪春用盡量輕蔑的語氣介紹了劉鼎的一些基本情況,為了避免淮西軍的士氣受到打擊,洪春沒有細說劉鼎殺死任空禪、打敗葛寧的事情,而是非常籠統地表示,淮西軍對於劉鼎,一定要狠狠地進行打擊,絕對不能給這個人壯大的機會。隨後,洪春給各部隊發出了格殺令,要求各部隊務必全力擊殺這些有「第三隻眼睛」的劉鼎部下。

    「第三隻眼睛?笑話!」

    淮西軍小帥想起上級的命令,就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對付劉鼎麾下的幾個士兵,需要如此大的動作嗎?簡直是吃飽了沒事幹,撐著難受,在這樣的鬼天氣裡將他們送出來受罪!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下令士兵們進入樹林,搜查這個漏網之魚。上頭既然下了格殺令,那就殺吧!

    「幹掉他!」

    淮西軍小帥毫不猶豫地命令自己的士兵。

    樹林中非常地潮濕,上面不斷地有雨水灑落下來,樹枝縱橫交錯,黑夜中又無法看的清楚,隨時都會抽打在眼睛上。更可惡的,如果是那些光禿禿的樹枝,很有可能直接將眼睛刺瞎。地上的血跡。也漸漸的被雨水沖淡了,地上的落葉也很多,血跡越來越淡,終於無法分辨了。有淮西軍士兵朝外面叫道:「我們需要更多地火把!」

    在樹林中舉著火把。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那些潮濕的樹枝,搖搖晃晃的,一旦碰到了火把,十有**會將火把弄熄。還有那些不知道從哪裡落下地雨水,隨時都會將火把弄濕。事實上也是如此,淮西軍士兵才剛剛進入樹林,六七個火把都熄滅了。沒有了火把的照耀,整個樹林周圍都是黑漆漆的。那些淮西軍士兵都退了出來。

    「渾蛋!」

    那個淮西軍的小帥嘟嘟囔囔的罵道,喝令淮西軍士兵準備更多的火把。這時候,另外又有一股淮西軍趕到了,原來他們是順著地上的印記追過來的。根據他們的說法,在淮西軍地地盤內亂竄的擁有「第三隻眼」的士兵,應該是只有六個人。現在其餘的五個都已經逃掉,只剩下最後一個了。洪春已經追發了命令,務必抓活的,抓到即賞賜十萬錢。

    「火把!火把!」

    剛才懶洋洋的淮西軍小帥,馬上變得積極多了,看在十萬錢地份上,這片樹林子必須翻過來不可。為了搶佔先機。他當即勒令自己的部下,馬上準備更多的火把。然而,這在平常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在這個漆黑的雨夜卻不容易做到。突如其來的雨水,將周圍的地區都變得濕漉漉地,可以作為火把的乾柴,基本上都被雨水濕透了。淮西軍也從來沒有攜帶火油的習慣,火鐮子倒是不少,可是沒有乾透的木柴,這火把自然做不起來。

    後面趕來地淮西軍士兵。為了爭功。微微往樹林這邊靠近,結果被淮西軍小帥制止了。到手的功勞。怎麼能夠讓給別人?就算沒有火把,老子也照樣將這「第三隻眼睛」抓出來。那些後來的淮西軍士兵,馬上意識到了火把是緊缺物資,他們當即將火把收藏起來,絕對不肯借給外人使用。

    「集合!集合!都***給我集合!」

    淮西軍小帥大聲怒罵,喝令自己的部下集合,準備對樹林進行地毯式的搜索。那些淮西軍士兵急忙從各個方向跑過來,在淮西軍小帥的面前集合起來,總人數大概有三百餘人。淮西軍小帥指著漆黑地樹林,揮舞著雙手,激奮地說道:「裡面,有一個神秘的敵人,他有第三隻眼睛,洪大帥下了命令,誰要是抓到這個敵人,賞賜十萬錢!連升三級!現在,我命令你們,立刻進入這個該死地林子,將他揪出來!」

    忽然一陣風吹來,冰冷刺骨,所有的淮西軍士兵都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寒風夾著凍雨,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絕對是最令人難受的事情,尤其是雙腳都踏在泥濘的土地上。當然,如果你有一雙精緻的溫暖的防水的鹿皮靴子,還有一件厚厚的防水的防風的貂皮大衣,這點雨水和寒風自然不算什麼。可是,所有的淮西軍都沒有,他們都很不得剁掉自己的雙腳,割掉自己的耳朵。

    有淮西軍士兵情不自禁的打起哆嗦來,嘴唇都是黑色的,嘴巴裡冒出來的熱氣,很快就變成了薄霧。他們的身上早就濕透了,寒意已經滲透到了骨頭裡面,連人的思想,都彷彿被凍結了。十萬錢到底是多少,好像一時間也無法計算出來,不過連升三級倒是好事,起碼可以弄到一件像樣點的衣服。

    如果這時候有一堆火多好……

    旁邊有幾個淮西軍士兵正在努力的生活,他們盡量的找來乾柴,卻發現最干的乾柴也可以擰出水來,地上到處都流淌著雨水,無論往下面挖多大的坑,裡面也不斷地滲出雨水來。軍官們還在不斷的催促,良久看到火堆還沒有燃燒起來,於是衝過去,兩腳就將那些士兵踹翻在泥水中。

    「廢物!一群廢物!」

    軍官們惡狠狠的罵著,用力的裹緊了身上的雨衣和棉衣。

    火把始終沒有弄好,有火把的卻說什麼都不肯出借。淮西軍的小帥等的不耐煩了,決心在沒有火把地情況下,也要進入將那個受傷的敵人揪出來。對方都已經受傷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在漆黑一團的環境中,大家都看不到對方,利弊都是一樣地。隨著他的大聲吆喝,淮西軍士兵終於很不情願的動起來了。

    劉虎靜靜的躺在地上。等待著淮西軍的到來。

    在淮西軍到來之前,他曾經想過要終結自己的生命,但是現在,這個念頭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決心再拉幾個淮西軍的士兵都地獄裡面去陪葬。劉鼎曾經說,他當年也有自殺的念頭,戰場實在很殘酷,殘酷到令人無法忍受。只要是人,都會害怕和恐懼地,但是只要克服了這一點,接下來就會成為真正的勇士。劉虎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完全克服了害怕和恐懼,但是他決心再次檢驗自己。

    死亡,並不可怕。

    每個鬼雨都戰士。都在加入鬼雨都的時候,就交待好了自己的後事。如果他劉虎不幸戰死,他的撫恤金,將會送給霍山縣東面的方老漢家裡,因為劉虎從小就沒有爹娘,也沒有親人,他唯一地記憶。就是方老漢。方老漢有個啞巴女兒,和劉虎差不多的年紀,劉虎喜歡他的啞巴女兒。如果他不幸戰死,這筆撫恤金。就將作為一筆禮物送給這個啞巴女人,希望她以後能夠找個好人家。至於烈士的十畝田地,也將送給方老漢。一切都準備好了,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方老漢家裡只有一個人,多了十畝田地了以後。不知道他一個人是否能夠忙得過來。

    「但願他的身體還好吧?」劉虎默默地想。

    淮西軍士兵正在慢慢地進入漆黑的樹林。腳步聲是越來越近了。

    樹林中沒有燈光,伸手不見五指。錯綜複雜的樹枝,崎嶇不平的道路,不知道在哪裡地目標,都成了淮西軍士兵最大的麻煩。一不小心,那些冰冷的樹枝就會刺在眼睛裡,這絕對是痛苦的事情,哪怕是舉起彎刀在前面開路也是。地上的落葉好像不少,掩蓋了地面的不平整。突然一腳踩空,一下子就像前撲倒在地上,死活不知。面對無邊無際的黑暗,恐懼是本能地,淮西軍士兵地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劉虎一動不動。

    他身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有一個淮西軍士兵從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腳步距離他的大腿不到一個手指的距離,他的腳板落在地上,踩出了大量的雨水,將劉虎團團包圍住。但是劉虎屏住了呼吸,這個淮西軍士兵居然沒有發覺到腳邊就有人存在,而是繼續向前。樹枝抽打在他的身上,發出很輕微的聲音。突然間,他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慘叫一聲,身體向前一撲,只聽到撲通一聲,跟著就沒有了聲音。

    「敵人!」

    「敵人!」

    「敵人!」

    周圍的淮西軍士兵亂七八糟的驚叫起來,有人急忙點燃了火把,要跑過來看個究竟。但是,火把才剛剛進入樹林一會兒,就被雨水澆濕了,樹林間頓時又變得漆黑一團。在火光熄滅的一剎那,好像有無數的魅影在晃動,他們無聲無息,卻又無處不在,讓這寂靜的樹林憑空增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剛才是誰摔倒了?」

    「剛才是誰摔倒了?」

    「剛才是誰摔倒了?」

    淮西軍士兵尖銳的叫道,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們內心的驚悚。寒風從樹林外面掠過,低沉時如同是死神的怒吼,淒厲時有如同是死神的尖叫。樹林中雖然漆黑一團,可是昂首看著天空,卻依稀能夠感覺到一絲絲的亮光。那天空中的亮光,同樣顯得十分的詭異,如同是一個個的幽靈在飄蕩,無邊的寒意,就是這樣的幽靈漸漸的凝聚起來的。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淮西軍小帥緊張的問道。

    「不知道!」

    有人回答。

    隨後,歸於沉靜。

    良久,才有個結結巴巴的聲音說道:「是我……是我……」

    其餘地淮西軍士兵七嘴八舌的說道:「怎麼回事?」

    那個淮西軍士兵驚恐的回答:「地上……地上有……樹枝……絆倒我了……」

    「渾蛋!嚇死我們了!」

    其餘的淮西軍士兵嘟嘟囔囔地罵道,心頭的緊張逐漸遠去,重新漫無目的的搜索起來。

    那個摔倒的淮西軍士兵好不容易才坐起來,伸手在周圍摸了摸。沒有發現什麼,自己的彎刀也不知道摔倒在哪裡了。沒有彎刀,在這漆黑的樹林中,他再也不敢走動半分。乾脆就在原地坐著。雨水不斷的灑落,冷得他牙齒不斷的打架,旁邊好像傳來什麼奇怪地聲音,只是他感覺實在太冷了,冷得他的思維根本無法有效的運轉。忽然間,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冷好冷,跟著就失去了意識。

    劉虎鬆開鬼雨匕首,那個淮西軍士兵就無聲無息的倒下去了。劉虎將匕首舉到自己的嘴唇邊,悄悄地舔了舔。不錯,血還是熱地。片刻之後,他在淮西軍的屍體上仔細的摸索著,終於從裡面找到了兩塊肉餅,黑暗中分不清肉餅的顏色,但是對於劉虎來說。只要是能入口的,就已經足夠。

    忽然間,樹林中似乎有一點火光,原來是有人擦亮了火鐮子。劉虎下意識的一低頭,避過了這個火光。然而,擦亮火鐮子的淮西軍,已經感覺到不對。他就在冷雨中戰戰兢兢地叫道:「前面有敵人!前面有敵人!」

    周圍的淮西軍大吃一驚,急忙停下搜索的腳步,幾個淮西軍集中了火鐮子,擦亮一看。結果他們沒有看到敵人。而是看到了那個倒地的淮西軍士兵,殷紅地鮮血正從他的喉嚨汩汩不斷的流出來,在地上形成了巨大的一灘,連不斷落下的雨水都來不及沖刷乾淨,新鮮的血腥味,在雨水中慢慢的飄散。

    「發現敵人!」

    「發現敵人!」

    「發現敵人!」

    驚叫聲此起彼伏,淮西軍如臨大敵。每個人都緊張地揮舞著彎刀。警惕地清空著自己的周圍。同時嘴巴裡喃喃自語地叫別人不要靠近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靠近自己的是誰。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揮刀砍下去的。如果有絲毫的遲緩,也許送命的將是自己。

    事實上,根本沒有人看到劉虎在哪裡。

    「在樹林裡面,我們就是精靈,若隱若現的精靈。」

    劉虎緊緊記得劉鼎的每一句話。

    鬼雨都戰士,在樹林中就是幽靈,只有在有需要的情況下才會出現。

    儘管已經身負重傷,但是劉虎還是做到了這一點。

    「火把!」

    「我們需要火把!

    「我們需要大量的火把!」

    樹林中的淮西軍士兵莫名的驚悚起來,他們瘋狂的朝外面的同伴大叫。沒有火光的樹林中,彷彿到處都是危險,到處都是陷阱,敵人可能從任何一個角度殺出來。樹林外面的淮西軍小帥當即下令準備火把,然而,這項工作的難度,不亞於攻克廬州,周圍的士兵們忙乎了好大一陣子,還是沒有成功。淮西軍的小帥不耐煩了,嘟囔著讓人騎馬回去軍營,務必要將火把弄過來。那些有火把的淮西軍士兵,想要衝上來,卻被這個淮西軍小帥攔在了外面。

    「你們想搶功嗎?」

    淮西軍小帥冷冷的說道。

    那些淮西軍士兵於是乾脆將最後的一點火把都熄滅了,使得不但樹林中漆黑一團,就連樹林附近都是漆黑一團。那些淮西軍士兵在冷笑,沒有火把,你們就在樹林中乖乖的接受「三隻眼睛」的屠戮吧,他一定會讓你們感覺非常愉快地!

    黑暗。

    絕對的黑暗。

    時間彷彿已經凝結,四周寂靜的只有人的呼吸聲。

    劉虎忽然感覺到側後方微弱的風聲,好像是橫刀破空的聲音。在劉虎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下意識地向右邊做了一個滾翻。在身體翻滾的那一瞬間,一把利刃在左肩上擦過,劉虎堅硬的明光鎧護肩就這樣輕易地被撕得粉碎。原來一個淮西軍士兵已經悄悄地盯上了自己,當其他人還在驚悚地時候,他已經悄悄地潛伏到了自己的身邊。劉虎沮喪地發現自己已經由一個獵人變成了被捕獵的對象。內心隱隱像受到了打擊一樣。黑暗中,看不到對方的身影,只能從感覺上判斷對方地存在。

    隱隱約約的,劉虎能夠感覺到。自己面前的這個敵人,如同是巨大黑豹一般的野獸,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肩膀上緩緩滲出鮮血的劉虎緊握著還在滴血的鬼雨匕首,繃緊了渾身的肌肉,試圖在下一次攻擊來臨之前尋找到一個脫身的機會。剛才地翻滾,左肋傷口上的箭桿,被狠狠地壓斷了,肌肉裡面的箭頭被壓彎,痛得劉虎幾乎要昏厥過去。這種鑽心的感覺。讓劉虎的上下嘴唇不由自主地狠狠咬在了一起,他自己都能夠感覺到嘴唇間流出的鮮血。同時,劇烈地疼痛也激發了他最後的力氣,他再也感覺不到寒冷,他現在擁有的,是頑強的鬥志。

    然而。那只如同黑色野獸般的敵人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他繼續發動犀利的攻勢。劉虎根本沒有看清楚野獸的動作,黑暗中也沒有機會看清對方地動作,不過,劉虎下意識地揮刀,鬼雨匕首在他面前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這個動作再一次救了自己的性命,鬼雨匕首正好攔在那道急速黑影前進的路線之上。銳利地刀鋒擋住了野獸同樣鋒利的橫刀。卻擋不住那奔馳的速度——對方是狠狠得撞擊過來的——劉虎像一片破布一般飛起來,然後又落在十多碼外的一個樹根上,強烈的震盪和眩暈使他甚至叫不出聲來。

    黑暗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巨大地撞擊聲。卻沒有人敢做出多餘地動作。

    天知道哪裡發生了什麼事?

    沒等劉虎搖晃著站起身,那個淮西軍士兵便跟上來將他壓在了身下,對方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奇怪的空洞地吼聲,就像是野獸在準備享用獵物之前的炫耀。劉虎已經清晰的感覺到生命正在距離自己遠去,他的肩膀、他的左肋、他的右腿,都已經負傷,只要稍微動一動。他都會感覺到無比的痛苦。而他握著匕首的右手,也被對方用腳牢牢地壓住了。

    敵人就這樣狠狠地卡住他的脖子。漆黑中看不到對方的眼睛,但是劉虎想,對方的眼神一定非常的殘酷。他甚至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他一定是紫焰都的士兵,除了他們,沒有哪個淮西軍能夠挑戰鬼雨都戰士,哪怕是一個受傷的鬼雨都戰士。劉虎慢慢的伸出自己的左手,估計著要撫摸的部位,然後狠狠地抓下去。

    「死亡,只是通往永生的另外一條道路。」劉鼎說。

    在意識就要模糊的時候,劉虎摸到了對方的眼睛。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遍了整個樹林。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聽到有人在樹林中瘋狂的翻滾,不斷有樹枝被他壓斷,還有積水被濺起來的聲音。周圍的淮西軍士兵都嚇壞了,那個聲音距離他們越來越近,於是,毫不猶豫地,他們同時舉刀,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彎刀揮舞的時候,他們忘記了,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同樣是高度警惕的,於是……噗嗤!

    數把彎刀同時砍到了人的身體上,那個人搖搖晃晃的倒下了。周圍的淮西軍士兵卻不敢收刀,他們已經和旁邊的同伴廝殺了起來。黑暗中,他們無法分辨對方的身份,只能通過聲音來辨別,於是,在不斷的驚呼和慘叫聲中,不斷的有人倒下。為了自己的安全,這些淮西軍士兵毫不猶豫地舉刀屠殺自己的同伴,又或者是被自己的同伴屠殺。廝殺聲和慘叫聲越來越激烈,樹林外面的淮西軍士兵都全神貫注,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武器。

    廝殺聲最終歸於平靜。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現在又在哪裡,只有從軍營中拿來火把才知道了。

    淮西軍小帥在外面叫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誰死了?」

    有人回答:「不知道!我們需要火把!」

    淮西軍小帥嘟囔著,沒有說話了。

    騎馬的淮西軍士兵剛剛離開,短時間內是休想有火把了。

    靜。

    寂靜!

    不知道多久,劉虎居然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冰冷的雨滴讓他的思維處於半麻痺的狀態,他唯一的意識就是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鬼雨匕首。這把匕首。是從來殺敵的,也是用來送走自己的。他很想將自己送走了,可是,只要有一息尚存。他就不能輕易地送自己上路,這,也是違反劉鼎的要求的。

    劉鼎……

    傷痕纍纍的劉虎掙扎著,艱難的儲蓄者力氣,最後居然倚著半截樹幹直起身來,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好像恢復了大部分的力氣。身上所有傷口的疼痛都在逐漸的消失,一直沒有知覺的右腿,居然也恢復了知覺。他甚至還可以拖著自己地右腿。輕易的向前邁動著腳步。

    迴光返照。

    這個清晰的念頭在劉虎的內心裡湧起,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惋惜,也沒有讓他感覺到遺憾。相反的,他用力的握緊了手中地鬼雨匕首,拖著僵硬的身軀艱難地移動起來。也許,死亡之前的眼神。能夠透過黑暗,看到世界的盡頭。他「看」到了扔在一邊的包裹,那原本掛在小狗的馬鞍上的。破碎地馬鞍,仍然和袋子緊緊地拴在一起……小狗應該不在這裡,他居然也「看」到了。

    輕吼了一聲,劉虎開始撲向自己的獵物:距離他最近的淮西軍士兵。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對方,只能本能的舉刀反擊。劉虎搶到了一把彎刀。然後狠狠地揮舞起來。他聽到了彎刀砍入骨頭地聲音,聽到了對方停留在喉嚨中的慘叫聲。毫不猶豫地,劉虎狠狠地向前一撞,將對方的屍體撞倒在地下。「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淮西軍小帥在外面不斷的吼叫。

    然而。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劉虎就如同是黑夜中的幽靈,在尋找著每一個可以殺戮的獵物。

    黑暗中,沒有刀光,只有屠戮。

    黑暗中,沒有憐憫,只有冷酷。

    黑暗中,沒有技術。只有本能。

    黑暗中。沒有光明,只有鮮血。

    彎刀一刀接一刀的砍下。帶走一條條地人命。同時,劉虎地身體,也在接受著對方的砍殺,他身上地明光鎧,已經完全粉碎,每一刀砍在他的身體上,他都感覺到一絲絲的冰冷,他知道,這股從他內心中湧起來的冰冷,正在慢慢的帶走他的生命。

    噗!

    彎刀砍在了敵人的頭顱上,被堅硬的顱骨給震的反彈起來。

    劉虎,已經沒有力氣砍碎對方的頭顱了。

    噗!

    對方的反擊,重重的敲打在劉虎的胸膛上。

    鋒利的刀尖,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臟。

    啊!

    劉虎心裡發出最後一聲歎息,他終於要上路了。

    鬼雨都自從組建以來,還沒有人犧牲,他劉虎,就是最先的一個。不過,劉虎並不擔心,他想,自己在九泉之下,是絕對不會寂寞的。

    那裡,還有戰鬥……

    灰隼隼

    隱隱約約的,劉虎似乎聽到了小狗的嘶叫……

    「小狗……」

    最後一個念頭轉過劉虎的腦海,跟著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噗!

    劉虎愜意的將自己的身軀,重重的靠到了厚實的土地上……

    火把終於拿來了,洪春也趕到了。

    淮西軍士兵終於看到了這個令他們夢魘的人物:他已經靜靜的躺在了地上,如同沉睡的孩子。

    額頭間的雙劍交叉圖案,在火把的映照下,恍若是他的第三個眼睛。

    樹林中一片狼藉,至少有三十多個淮西軍士兵死在了這裡,誰也無法分辨,他們到底是被敵人殺死的,還是被自己人殺死的。對方只有一個人,而且身負重傷,卻使得淮西軍付出了數十倍的代價。濃郁的鮮血順著斜坡向下流淌,空氣中飄蕩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一陣寒風吹來,火把又熄滅了,樹林間,依然是漆黑的一片。

    無言的驚悚,重新蔓延開來。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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