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沉默了半晌,想到自己的婚事已經被李氏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來了,身邊的人也要早做安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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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歎氣道:「家裡還有比較好的小廝沒有?」
珠璣一聽,立刻就跪在了她的面前,淚眼婆娑地道:「姑娘,我只認識百木……從小在一起長大的……」
「你誤會了!」沈穆清忙扶起她來,「你和百木的事,我再贊成不過了。只是錦繡的情況有點特別。她想到閔先生身邊去服侍,只怕有些困難。要是嫁到尋常人家,以她的模樣,只怕日子也不好過。不如就留在沈家。」說到這裡,她自嘲地笑了笑,「至少我們家老爺不好女色,弟弟也還小!」
珠璣一下子破泣為笑:「哪有您這樣的姑娘!」
沈穆清卻沒有笑。
她思忖了片刻,正色地道:「珠璣,你和落梅是最早跟在我身邊的,算起來,今年已經有七年了,明霞最晚,也有五年了。」
珠璣見沈穆清神色嚴肅,她不由斂了笑容。
「太太平常是不大走動的人,今天興師動眾的,實際是為了這個叫戴貴的人。」
珠璣聽了,立刻反應過來。
她臉色微變。
沈穆清斟酌地道:「太太的身體又不好,你們又都是我身邊的人,平日裡多虧了你們照顧,我總要把你們安排好。就趁著今天,你去問問落梅幾個,看她們都有些什麼打算。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珠璣聽著,強忍著眼角的濕潤笑道:「姑娘別想那麼多,太太不會有事的,您也會嫁個如意郎君的。」
沈穆清聽了,戲謔道:「安慰我的話我愛聽,可我交待的事,你也別當耳邊風……」
珠璣忙道:「不會的,不會的。姑娘全是為我們好……」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屋簷下就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姑娘歇下了嗎?」
兩人一聽,是英紛的聲音。
沈穆清忙道:「有什麼事,讓她進屋說——太太就在隔壁。」
珠璣聽了,忙去開了門:「英紛,你胡鬧些什麼!」
英紛卻一把推開了珠璣闖了進來。
她滿臉通紅,神色忿然:「姑娘,四姑娘真是個不識好歹的!」
沈穆清訝然。
珠璣卻一把摀住了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聲點。」
「進來說話。」沈穆清臉色微沉。
「您不是讓我去找四姑娘嗎,我去了。」英紛氣呼呼地,「她在後頭梅林裡,依著梅樹吟詩呢!什麼『青燈孤影人無眠』、什麼『冷風斜雨獨衾寒』,什麼『盈盈淚燭因誰泣』……好像就那日子就過不下去了似的。」
難道是觸景傷情?沒想到沈月溶還有林黛玉似的情懷!
沈穆清失笑道:「她吟她的詩,你氣什麼?」
「我們家這四姑娘也是個才女,平日裡比我們多幾分心腸也是正經。」英紛面帶不屑,「可當時那戴家的小爺也在林子裡,她這麼著,不是打我們沈家的臉嗎!」
沈穆清和珠璣俱都愕然,特別是珠璣,面露急色:「戴家小爺在那裡,你可看清楚了。」
「再清楚不過了。」英紛冷冷地笑道,「我當時沒見到戴家的小爺,只是看著四姑娘在無人把守的梅林吟這樣的詩,怕有人聽到了胡亂猜疑我們家裡的人對她不好,這才準備去勸勸。誰知道我剛動腳,那戴家小爺就從她身後轉了出來。這慶天寺的梅林本來就是苜蓿一景,既然來了,大家都想著去看看,本也無可厚非。偶然遇到了不該偶然的人或是事,也是人之常情。可我們四姑娘倒好,不僅不迴避,和那戴家小爺說了幾句話,就嚶嚶地哭了起來……說什麼自己寄人籬下,像無根的萍;還說自己母親去世了,惶恐無主沒有主心骨……越說,就離譜。最後甚至還說,自己被迫嫁給無良之人,又不願意連累伯父伯母擔這惡名,回太倉拜祭完母親後就去陪母親……」
沈穆清面臉如水,一語不發。
珠璣卻飛快地睃了沈穆清的一眼,猶豫地道:「那,戴家小爺怎麼說?」
英紛嘴角一撇:「梨花帶雨似的,有幾個爺們走得開腳。」她帶譏諷,「自然是不停地安慰著四姑娘,還說,讓四姑娘放心,這件事他不知道也罷,既然知道了,定會去求老爺,幫她解除婚約的。」
珠璣就擔心地望了沈穆清一眼,嗔怪英紛道:「既然如此,你怎不進去把兩人衝散了,還跑回來生什麼閒氣!」
「縣官只管有臉的百姓。你以為我沒有過去給她請安。」英紛就學著沈月溶的樣子,柔柔口吻道:「英紛,這裡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說完,她譏笑道,「我還能怎樣?總不能強拉了她走吧。這事本來就做得沒有了臉面,要是丫鬟管到了姑娘頭上,那豈不是讓戴家的人更是瞧我們不起。」然後她就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落梅還在那裡立著,我可看不下去了,就先回來了!」
珠璣歎了一口氣,滿臉擔憂地望著沈穆清。
「這件事暫時別讓太太知道了!」沈穆清沉吟道,「既然落梅在那裡,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的。英紛,你下去休息休息吧。今天大家都起得早,抓緊時間休息休息,等會還要聽玄清講經,到時候打瞌睡可就不好了。」
聽了沈穆清的話,那英紛還欲說什麼,珠璣卻拉了拉她的衣袖,對沈穆清笑道:「姑娘,那您也早些休息吧。」
沈穆清點了點頭,躺了下去。
珠璣給沈穆清掖好被角,就和英紛退了出去。
待到了她們休息的耳房,英紛忿然地道:「你攔著我幹什麼?我早就看沈月溶不順眼了,一天到晚和姨娘眉來眼去的,當我們全是死人啊……」
「你這火爆脾氣。」珠璣摀住了英紛的嘴,「你知道那戴家小爺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英紛愕然。
「是別人給我們家推薦的『嬌客』!」
英紛微怔,隨後不服氣地反駁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該瞞著姑娘了!」
「要不我怎麼沒有攔著你!」珠璣笑著,隨後又神色一暗,「沒想到,那戴貴竟然是這種人。」
「我看,這事不能聽姑娘的,應該告訴太太!」英紛忿忿不平地道,「免得太太上了當,到時候,苦的是我們姑娘。」
珠璣點了點頭,正色道:「你還不知道呢。你來之前,姑娘正和我說著大家的前程,要我問問你們都有什麼打算……」
耳房的聲音越來越低,漸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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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哪裡真的睡得著。
她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
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小男孩,戴貴怎麼這麼容易就給了沈月溶承諾,連脾氣火爆的蕭颯都不如……而且他明明知道今天到天慶寺來的目的,怎麼就敢私下和沈月溶說那些話……完全像個不懂規矩的小男孩……或者是,他被沈月溶的美色所迷;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沒有把沈家放在眼時,所以無所忌憚!
不管是哪種情況,戴貴在沈穆清的心裡都被否定了。
她就想著怎樣在不把沈月溶牽扯進來的情況下跟李氏把話挑明。
同時她心裡也暗暗下了一個決心,得派得力的人把沈月溶看住才行!
沈穆清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輕輕地叩門,在屋裡服侍的盈袖輕手輕腳地去開了門,就聽見英紛的聲音:「快去叫姑娘起床,要去聽玄清講經了。」
她就趁機坐了起來:「你們進來吧!」
英紛聽了,舒了一口氣,帶著拿靶鏡、銅盆、手帕的小丫鬟魚貫而入,服侍沈穆清梳洗。
沈穆清趁機問道:「堂姐回來了嗎?」
英紛點頭:「剛回來了!」
沈穆清不再說什麼。
收拾好了,英紛服侍她出門,迎面就碰到了容光煥發的沈月溶。
她主動地朝著沈穆清笑了笑,道:「妹妹也去聽經啊!」
這不是廢話嗎?
沈穆清也笑得甜:「是啊!」
兩人不再言語,並肩去了李氏的屋裡。
李氏正在梳頭,在一旁給她插釵簪的竟然是沈穆清屋裡的珠璣。
兩人俱都一怔。
李氏就對著沈穆清笑道:「我讓橙香去通知外面備馬車——我們回城去!」
這又是個讓人意外的消息。
李氏什麼也沒有解釋,站直身來,似笑非笑地回望了沈月溶一眼。
珠璣就趁著李氏轉身的機會向沈穆清眨眼睛。
沈穆清立刻明白過來。
她不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因為李氏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胡信的夫人和秦瑋的夫人都不敢馬虎,立刻讓人備車備馬,打道回府,下午的《嚴愣經》自然也沒有講成。
在沈府角門前道別時,秦瑋的夫人熱情地邀請李氏和沈穆清去她家做客,李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她一回府,立刻就把李媽媽叫去劈頭蓋臉地斥責了一番,然後讓她去沈月溶屋裡服侍。
李媽媽自藥王寺的事後,遇到李氏就先軟了三分,哪裡還敢問李氏是為什麼教斥她,立刻唯唯諾諾的去了沈月溶屋裡。
從那天起,香輔園裡的人誰也不允許出園門,吃喝只由人送進去。
後來,秦家又送了幾次貼子來,李氏都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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