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第四卷 不一樣的甲午 第六十四章 天公無語對枯棋(中)
    公元一八九四年九月下旬,一直僵持的中日甲午戰事,似乎終於到了分出勝負的時候。

    清軍遼南大營被摧垮,而日本征清第三軍在榮成灣上陸順利,已經拿下榮成縣城,兵鋒逼近威海衛,即將展開圍攻。清廷辛苦籌集的兩支重兵,都或不能戰,或已經危若累卵。局勢之危殆,似乎已經是不可挽回!

    遼陽。

    在大清遼南諸軍緩慢集結於田莊台一線之後,遼陽就作為後勤糧台之一使用。遼南諸軍七萬,光是人吃的糧食,馬吃的草料就是天文數字,士兵的軍餉可以欠著,可是不能不吃東西。還好這些糧食都可以就地征發,遼中平原本來就是一個大糧倉。前奉天將軍增琪雖然在軍事佈署上沒少給宋慶、依克唐阿他們搗亂——這也是賭氣,堂堂奉天將軍,居然連一個欽差的頭銜都沒拿到!可是在朝前線轉運糧食還是不遺餘力的。七萬大軍沒吃的,垮下來,還是他的地頭遭殃。

    遼陽一地,這些日子都是人喊馬嘶,幾萬民夫徵集起來,還有幾百輛大車,幾千輛手推的太平車,幾千的騾馬駱駝…………整日價人來人往,流水般的沒有停歇的時候兒。九月十七日一戰,炮聲隱隱遠震遼陽,到了晚上,先有到前線送糧的民夫潰了下來,紛紛傳言田莊台一帶,七萬人給小鬼子打嘩啦了,不知道死了多少!

    一開始當地駐守的一些隊子,還有負責轉運糧餉的官吏還強自鎮定,不過也有不少人也已經望風先逃。等到第二天,大隊大隊的敗兵湧了過來——田莊台一敗,清軍四下逃散,有的退往遼西走廊錦州一帶,有的可就朝遼中跑了。這些傢伙比朝遼西跑的還要不堪。退到遼西,背後就是山海關,就是北京城,朝廷肯定還要逼他們打仗擋著鬼子地兵鋒。朝遼陽這一帶跑,遼中腹地大得很。他們練營又沒有守土的責任,鬼子一來可以撒著歡的繼續逃,誰還能擋著!

    這些敗兵以淮軍總兵趙懷業為首,不少營頭混雜在一處。他們這一潰下來,地方守官,糧台官員這下知道真的大事不好,誰也不知道鬼子會不會追到遼陽過來!這些守土有責的官吏,旗營拔腿就是一溜煙。遼陽一地。亂紛紛地都是潰兵,地方可就遭了大殃。民夫給強拖著隨軍轉運軍火,騾馬被強搶,甚至還有破門而入地方百姓家中搶奪擄掠的事情發生。不少屯糧的地方更升騰起煙火,一片兵慌馬亂的景象。

    這種亂象,一直持續到當日下午,一支穿著西洋式軍裝。打著蒼龍旗幟的鐵流開入遼陽城。這支無頭無尾的大軍,在隊伍前面飄揚的除了蒼龍軍旗,更有四個大字,徐一凡到!

    遭逢兵災的遼陽百姓,頓時口口相傳,是海東徐大帥地隊伍,是禁衛軍回援國內了!當地漢民如望雲霓,當地旗民卻是心態複雜,他們既也盼望著有人來坐鎮,穩住這一片亂象。但是對這個以漢人身份出任奉天將軍的人物,也有些不托底兒。漢人當了奉天將軍,咱們旗人的月銀旗地,可還有沒有了哇?

    這支大軍和大家見慣的清軍是截然不同的氣象,士兵光頭沒有辮子,結實而整齊,隊列嚴整,只是滾滾向前。軍官年輕而剽悍,騎在馬上,下巴都快揚到了天上。精悍得刺得人眼睛疼。這支軍隊更從上到下,都有一種百戰歸來,而且是百戰百勝才打造出來的驕傲昂揚的氣概。隊伍開進過來,捲起地是滿天的煙塵。帶來的也是滿天的殺氣騰騰!

    隨著禁衛軍的開進遼陽,一道命令傳下來。參謀本部軍法處會同派出官兵。頓時就收攏了已經有點不可收拾的亂局。雪亮的刺刀下,一隊隊潰兵被集中起來。送到了遼陽城內文廟外的廣場集中,不管官兵,不聽招呼的就槍托招呼。有些營混子還想強項,都被拖出就地正法。禁衛軍的老兵,刺刀下面多少都穿倒了幾條性命,有朝鮮人,有日本人,現在再加上這些兵痞。不光光是對士兵,就連潰兵地軍官,凡是公然搶掠的,為非作歹的,焚燒倉庫的,全部拖出來,打掉帽子就一刀剁下去,不少人頭高高掛起,熟悉的人認得出來,從副將參將,到游擊都司,全都在那裡示眾!

    捧著紅色大令的騎兵往來穿梭,大聲傳達著軍法處的一個個命令。

    「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徐一凡的禁衛軍一入遼陽,就開始亂世用重典,不僅雜亂的潰軍給鎮懾得服服帖帖,就連受惠的遼陽百姓,轉運物資糧餉地民夫,都給嚇得大氣兒不敢喘一

    潰軍的幾個統帶,以總兵趙懷業為首,縮在旗營臨時大帳,登上箭樓望遠,就看見黃色的兵隊轟轟的捲入城中,還有那副殺氣騰騰的模樣,當然也少不了看到隊伍前後飄揚地那張牙舞爪地蒼龍旗幟,這支軍隊絕不是現階段大清自己能養訓出來的!

    趙懷業回首長歎:「禁衛軍回來啦,這當年地二百五不光光成了奉天將軍,還成了殺人魔王!一路殺回來,這條路是血鋪成的!小鬼子碰到了對手,咱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底下還有一個副將營官充硬漢:「咱們的兵,他怎麼就動手亂殺?還有王法沒有?咱們歸他節制,營務可是咱們自己整肅!」

    趙懷業指著那支仍然在整齊捲進的隊伍:「你能和他講道理?趕緊準備跪接大帥吧!他一殺回來,遼東就是一場腥風血雨!以前我還不信,今日瞧見,才不能不服氣。這是魔星下凡哪!大家收拾收拾,準備請罪吧!」

    一進遼陽就扮了黑臉的徐一凡,並沒有將自己大帳設在城內。而是設在了太子河邊努爾哈赤當年築起的充作宮室的新城之內。

    這座宮室,當年就是建州女真初得遼陽時的宮禁,後來女真遷都瀋陽,又進而入關定鼎天下。這處新城,仍然被後來官府小心保存,作為滿清所謂龍興之地的寶地。遼陽本來就是小城,到了光緒年間,也不過是縣的規模。這座簡陋地新城宮室。卻一直由奉天將軍派人灑掃保養,無人敢住。

    而徐一凡一到,就大張旗鼓的開了進來,頓時充作自己的帥帳。

    這個時候,他的戈什哈們正在忙忙碌碌的打掃,參謀本部也進駐大堂,見習參謀正在掛地圖,拼地圖。還沒拼完,就有人在上面標注各部最新位置了。後勤部門統計地遼陽存糧存物數字也流水一般的報了上來,從各處搜集的戰場情報也在匯總。這些工作都壓在楚萬里身上,平時笑嘻嘻抄著個肩膀到處亂晃的楚萬里,這個時候也忙得不可開交,手批文件耳朵聽情況嘴裡還要不是發佈命令。也難為他居然料理得開來,一項項井井有條的佈置下去。禁衛軍進入遼陽之後。就要展開正面,做臨戰狀態,要根據最新情況調整部隊態勢,做進一步作戰的準備。種種樁樁,都不是輕易的事情,需要極強的綜合能力和判斷能力。楚萬里平時懶散,這個時候可就顯出本事來了。

    而徐一凡則是好奇地看了一圈這個簡陋的宮室,暗自撇嘴覺得努爾哈赤當初品位實在夠嗆。然後就晃到參謀本部那裡,坐在椅子上面抱著一杯茶左顧右盼,聽著楚萬里在那裡發號施令。

    「存糧數字統計出來沒有?趕快報上來!有了數字。才能確定遼陽能支撐多大部隊作戰!」

    「從敗兵那裡得到的日軍動向,馬上標圖!複寫之後,立即發下!」

    「沿著東西向展開!我不管你們怎麼調遣部隊,也不管部隊多疲勞,必須有一個加強的支隊佔領太子河南岸的大礫子嶺!怎麼編組?你腦子壞啦,參謀本部還管你們娶媳婦兒?這當然是雲縱的事情,我只提要求,一個加強的支隊!」

    徐一凡正壞笑地看著楚萬里那難得的七竅生煙的模樣兒,就聽見外面一聲通傳:「大人,南陽鎮總兵趙懷業。狼山鎮副將劉如虎,桂林鎮副將黃繼業帶到!」

    一聲通傳,讓滿室忙碌的參謀們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想瞧瞧這些逃將的樣子。徐一凡練兵在外,除了數字有限的北洋學兵。其他軍官團多是白手起家拉扯出來的。以南洋學官出生為主。吃了當兵的這碗飯,說是對母國軍隊什麼樣子不好奇那是假話。徐一凡如此人物。楚萬里李雲縱也是一時瑜亮,在朝鮮的時候,都對母國軍隊,母國人物高看一眼。但是和盛軍他們接觸,發現也不過如此。回國之後,國內軍隊比起盛軍還要不如!

    有了對比才有結論,這麼大一個國家,只有禁衛軍是第一強軍,只有徐大人才能在這一片糜爛當中力挽狂瀾!

    徐一凡臉上輕鬆地笑意已經不見了蹤影,放下茶杯緩緩的站了起來。他冷冷道:「我見這些厭物做什麼?提他們過來,就是砍了他們的腦袋!傳令下去,從趙懷業以下,潰兵當中都司以上軍官,全部就地正法!為遼南諸軍戒!要是這些人朝錦州退,在錦州碰見,我還能繞他們一命,朝遼中退,行徑又如此不堪,不殺了他們,難以服國人!旅順之戰,這個趙懷業也是守城的七總兵之一吧,擅自脫逃,不砍他腦袋,也對不起咱們那三營弟兄!」

    他一句話下來,就至少是一百多腦袋落地。徐一凡對自己僚屬隨和,有時候還很沒正經。沒想到回國之後,卻變了另外一個人!

    所有人都給震住,傳令兵匆匆出門。趙懷業他們連徐一凡的面都沒見著,居然就這樣掉了腦袋!門外響起幾聲慘叫怒罵的聲音,估計是給趙懷業他們上綁的時候終於覺著不對,放聲大罵了起來。

    「徐一凡,我是朝廷命官,是二品大員!你敢殺人?你敢殺人?」

    「…………操你徐家十八輩血祖宗!咱們也跟鬼子幹過!就算變了鬼,也日日夜夜纏著你不放!」

    「你今天砍我們腦袋。明天朝廷砍你的腦袋!」

    徐一凡恍若不覺,聽著那些怒罵慘叫越去越遠。卻轉頭朝楚萬里笑道:「怎麼樣,擔子夠重吧?鬼子已經衝過了田莊台,你覺著,他們主力是向南還是向北。咱們這一仗怎麼打?」

    一路磨練下來,再經歷這次甲午大戰淬火。徐一凡自己都不覺得,他這談笑殺人,然後又笑得溫和,已經有點不動聲色的帝王心術在裡面。週遭參謀,不自覺的都有點屏住了呼吸。楚萬里眼中波光一閃,也笑道:「鬼子準定對北面咱們展開主力防禦,咱們到遼陽。瞞不了人…………過他們只擺出一個向西南方向壓迫地姿勢就夠了。田莊台失守,主力崩潰,鬼子在東北的戰果已經足夠大,形成對遼西的壓迫威脅就足夠了……打仗嘛,從來都是政治的延續,不能不說,鬼子已經得到他們想要的所有東西了…………」

    「戰爭是政治地延續啊…………」徐一凡拍拍腦袋。

    他終究是遲了一步。歷史還是大體地按照原有軌跡在轉動。這個時候只怕日軍已經在山東上陸了吧?兩路重兵威逼京師,而整個大清,現在只有他一支可戰之兵,從哪裡看都沒有回天之力了…………如果打掉了征清第二軍呢?是不是能給那個朝廷長口氣,讓他們不那麼快求和?

    他的目光投向楚萬里,楚萬里這麼精明地人物,哪裡還不知道徐一凡的心思,當下就聳聳肩膀:「咱們回師,戰略企圖就是能趕在日軍擊破田莊台一線的時候穩住遼南局勢。再試圖反攻,但是現在終究遲了一步…………雖然我們現在有主動進擊的力量。但是,要打掉征清第二軍…………咱們兵力不夠。」

    「兵力不夠,我給你湊!」徐一凡一字字的道。

    楚萬里眼中精光一閃:「大人,你要去錦州?」

    徐一凡笑笑,神色裡面滿是說不出地嘲諷。他打量了一圈周圍破敗的宮室房屋,似乎就在嘲笑當初這裡的主人努爾哈赤。怎麼著,你的子孫敗你的家當水準,不比當年的崇禎帝差吧?唯一不同的是,當年地明室,一直和你們打到了山窮水盡。內憂外患到了土崩瓦解,才最後人心喪盡,不可挽回。那時,真是天命不在明瞭。可是你的子孫,再還能戰的時候兒。打的就是投降的主意!

    他也懶得去費力猜北京城當政諸公的心思。歷史就擺在那兒。指望多了他一個徐一凡還能讓這些人換個腦子考慮問題,那是白費。當年日軍打崩了遼南和山東的清軍主力之後。清廷選擇就是議和投降。現在大致上也差不多。雖然他徐一凡已經拼了老命,累吐血的往回趕!

    但是他現在打的主意就是,哪怕歷史仍大致的按照原來軌道轉動,他仍然要努力地把這氣運給扳回來一些!

    篡清本來就是逆天行事,他白手起家,要硬生生的改變歷史走向,非行險逆天不足以成事。更何況,他早就在心裡許下了要給這段歷史一個不同樣的結尾!

    改了這甲午氣運,也許就是讓歷史在這一個緊要關頭,緩慢而沉重的變幻方向的開始吧?

    走到這裡了,反正也退縮不得。清廷降得,我徐一凡降不得!就讓你們這些滿朝兗兗諸公看看,讓那個老女人和豆芽菜皇上看看,讓天下百姓看看,我徐一凡,是不是有這個資格,來問此鼎輕重!

    這天命,最終還是要歸結到有擔當,有大格局人的肩頭。

    徐一凡想那麼多,也沒指望別人理解。而且就算他身處其中,自以為自己已經考慮得周全,卻也沒想到,在這甲午戰事最後的時候兒,北京城乃至整個天下,會因為他的舉動,起那樣大的波折!

    他真正攪動天下,後世認定,就是從這太子河畔努爾哈赤當年營建的宮室開始。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在這個時候。徐一凡也只是笑著回答了一句:「廢話,不去錦州,哪裡還有兵?我是奉天將軍,又是遼南軍務欽差總辦,去幫你收拾破爛去。將鬼子招得主力向西南,你按著禁衛軍,給老子往小鬼子腰上招呼!」

    楚萬里摸摸下巴,大步就走到才張掛起來地地圖前面,底下參謀看著他的眼神,嗡地一聲就聚了過來。

    在遼南大營崩潰消息傳來。參謀本部對大軍奔赴遼陽之後,有兩個想定。禁衛軍盤踞遼中,有了補給基地。糧秣都有著落。並且有進退餘地。只要保住從安州到遼中的補給線,一兩個月的戰事還是能支撐地。

    要是日軍主力戒備遼中方向,就集中主力向南穩紮穩打,將他們壓回遼南金州地峽一帶,做反攻旅順準備。這個想定是求穩,禁衛軍進退皆有所本。但是日軍兵力不薄,又有海上接應。這個法子曠日持久,三兩個月之內別想反攻旅順。慢慢拉鋸吧。徐一凡所謀求地回軍之後,震驚天下地政治效果難以達到。

    要是日軍能主力繼續向西南,壓迫退入遼西走廊地殘破清軍,那是最為理想的態勢。以遼中為出發基地,禁衛軍可以一下打在日軍腰肋上面。席捲整個征清第二軍。擊破日軍兩個軍,還怕不震驚天下?鬼子野戰主力,也算是全交代在徐一凡手裡了。天下人都能看出來鬼子再戰已經無力,這甲午就能生生的扳成平局!

    不過既然是最為理想的態勢,也就是最為不可期待的態勢。楚萬里就認為根本不能指望鬼子那麼傻。禁衛軍多大戰鬥力。朝鮮戰事就能看出來,現在突然回師遼中,鬼子要不把主力對向他們才奇怪了。還是第一案最有把握,朝著南面和鬼子打主力交手戰,慢慢推吧。

    可是那個朝廷,有沒有這點勇氣,能堅持下來?在徐一凡這個大清異類和鬼子交手拉鋸,會有多少掣肘?這都是說不准的事情。

    禁衛軍畢竟還是來遲了一步!遼南大營已經慘敗!

    楚萬里只是略略掃了一眼地圖,用力的在地圖上面拍了一下:「大人,如果能集中一支兵力。反攻遼南,迫使鬼子征清第二軍將主力轉向西面,就能給遼中我軍主力一線可趁之機!」

    他猛地轉頭,看著徐一凡,卻又笑了起來:「大人。真要賭那麼大?您趕赴遼南。能收拾起那麼一支敗軍?多少大清名將重臣在那裡…………咱們得罪人還不夠?就算收拾起來,這些兵能不能用?可都是敗兵啊…………還有。大人,您沒想過,就算您辛苦趕過去,那個朝廷會給你這個時間?打到這個地步,那個朝廷,還能堅持多久?一紙議和的詔書過來,咱們人也得罪了,事兒也不過如此,還能怎麼樣?人生幾十年,有必要這麼費勁兒?」

    徐一凡也笑笑:「人生幾十年,沒必要那麼費勁兒…………那你幹嘛跟著我下南洋平朝鮮,一路跌跌爬爬的過來?朝廷不可恃,惟我方寸之間可恃。朝廷降得,老子降不得!」

    說禁衛軍全軍如此大張旗鼓,如此辛苦的趕到。遼南大營還是崩潰,國內戰局糜爛。大家士氣不低沉下來是假的。那些年輕參謀們雖然還在忙忙碌碌,但是都神色鬱鬱,笑臉都少了。朝廷是什麼腰把子,大家都明白。此時此境,歸國途中,好像一直游手好閒的徐一凡一聲令下,百多腦袋落地。再一句朝廷降得,老子降不得。頓時彷彿誰在他們腰背上面扶了一把,一個個腦袋都昂了起來!

    至於徐一凡如何去收拾那些敗兵,如何能利用這些戰鬥力薄弱的敗兵吸引日軍主力向西南,彷彿都成了微不足道地事情。他們不就是這麼一路跟著徐一凡走過來的?

    楚萬里靜靜的看著徐一凡,突然一笑。立正行了一個軍禮,從來站不標準的軍姿這個時候也嚴整了起來:「大人,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您在前面走吧,咱們跟著就是………我留在這裡整理隊伍,掩護轉運物資上來,等您從遼西走廊反擊過來,禁衛軍必然以雷霆之勢,出擊日軍側背!」

    田莊台。

    戰場左近。全是清軍屍首,大隊大隊的清軍俘虜有氣無力的在日軍押送下走下戰場。

    大山巖大將正在一群幕僚的簇擁下,志滿意得的走上了當初宋慶坐鎮的那個山頭,這座山頭,已經是一片焦黑。坑坑窪窪地都是被炮彈打出來地彈坑。清軍日軍屍首橫七豎八的糾纏在一起。在這裡曾經打了一場田莊台之戰中最激烈的交手戰。宋慶的親營在這裡做後衛戰。掩護他們大帥退下戰場。山頭下面地小樹林,已經給雙方火力掃蕩得光禿禿的只剩下不多的幾根外七扭八的樹幹,在樹幹上面,掛著的都是人頭。當初宋慶親營在這裡,不知道砍了多少逃將的腦袋!

    大山巖高一腳低一腳地在滿地屍堆上面走著,一個清軍軍官靠著一塊巨石而坐,早已死去多時。他左手腰刀右手六輪手槍,周圍地上散亂的都是彈殼。四五個日軍屍體圍著他。那軍官瞪眼張嘴,似乎猶在大呼。大山巖一直走到他地身邊,垂顧一陣,彎腰想掰下他手中的手槍,卻怎麼也取不下來。

    「這是勇士,安排厚葬了吧。」他直起身子來淡淡吩咐。正在收拾戰場的雜役——不少都是清軍俘虜。頓時也過來抬這具屍體。不少人還低低地發出議論。

    「這不是宋軍門地侄子麼?」

    「副將銜頭,就要記升總兵了。好漢子!」

    「比咱們強,打死了也就完了,落在他們手裡,天知道會遭什麼罪過!」

    「有幾個宋副將這樣的官兒,沒人帶著咱們打呀!」

    大山巖聽得懂中文,不過淡淡一笑。幾個衛兵揮槍托就要砸,也被大山巖阻止了。他轉頭向南,正是渤海方向,海水無休止地拍擊著海岸,灘涂上面。屍首被海水拍成了線狀,隨著波濤一起一伏。

    東亞大勢,就在掌中。此功成於他大山巖。

    清國京畿左近,最後可戰之兵七萬被他摧破,直隸平原已經敞開。日本有沒有力量進逼直隸那是另外一回事,關鍵在於,清國人已經拿不出力量來抵抗了!

    禁衛軍進迫遼陽地軍報他早就知道了。在他看來,也無力回天。只要向北防禦,利用遼南的丘陵地帶設立防線,擋住他們的進迫就可以了。兩萬多兵力的征清第二軍。集中主力防禦,還擋不住一萬多兵力的禁衛軍麼?只要征清第二軍擺在遼西走廊的門口,做出進迫京畿的態勢,清國朝廷,也只有求和了。

    一個建立在已經喪失絕對的統治力量。只能靠著權力平衡操控基礎上的政權。是最怕人家將他們最後一條內褲也扒下來。所謂大清,根本承擔不起北京城丟掉的任何一點可能。這已經不是咸豐年間了。那時清國還有一點餘威可賈。現在若丟掉北京城,整個大清,只有分崩離析地可能!

    (多說幾句:歷史也是如此,1900年前後,慈禧和昏聵的滿洲權貴做最後一搏,居然腦子壞掉向十一國宣戰。試圖利用義和團對洋鬼子來打勝一兩仗,恢復中央威權。可以繼續操控地方,結果北京城丟掉,慈禧光緒逃西安。最後一條褲衩扒掉,滿清所謂中樞威權赤裸裸的坦蕩在風中。如果說庚子以前,滿清中樞還想垂死掙扎有點作為,什麼洋務強兵水師的,還有點老大帝國的樣子。庚子之後,就徹底不要臉了。地方也管不動,對洋人也是徹底躺倒挨錘。後來那些年,慈禧是等死,滿清也是在等死,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所謂貴胄還在撲騰,可是誰又當他們是一回事兒了?就這樣情況滿清還挨了十一年,只能說革命黨人本事太次了一點兒。辛亥一聲槍響的由頭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因為各地為保路起事,四川尤甚,都圍了成都了。武昌不得不調兵取鎮壓,武昌空虛,幾百人就變了天。為什麼要保路呢?盛宣懷要賣鐵路籌錢。為什麼要籌錢?盛宣懷想張之洞那個大學士的位置。張之洞的條件是他在湖北辦工廠欠的幾百萬虧空要盛宣懷填補,盛宣懷不想掏自己腰包兒。就張羅著賣路拿回扣填虧空。真是一個官場變動地小蝴蝶扇翅膀,就把滿清扇垮了,也可見當時大清虛弱到了什麼地步。這麼個滿清,中山先生還要辛辛苦苦十次革命…………不加以評論了——奧斯卡注)

    在海的那一頭,伊籐閣下策劃的山東攻略。也想必順利吧?

    這帝國氣運,就在掌中啊…………什麼時候,就會等到清廷求和地照會?十天?二十天?征清第二軍,不會連徐一凡二十天都抵擋不了吧…………一層層的防守就是。

    大山巖沒有半點要和徐一凡死磕,挽回陸軍榮譽,為山縣等人報仇地意思。戰爭開始,就是為了結束。大家連這個都不懂,枉為都是明治時代地英雄了。

    他看著海天之交。出神半晌,轉頭過來。那些清軍俘虜已經將那戰死副將用擔架朝下抬了。那副將屍身在擔架上猶自不倒,踞坐姿勢,虎虎而有生氣。

    大山巖漫不經心的微微朝那副將屍身點頭,轉頭就教訓他那些歡喜得已經按捺不住地幕僚們:「清國人還是有勇敢的…………可是,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而戰。所以單個人的勇敢,整個軍隊卻脆弱。帝國維新變法數十年。對國民施以教育,更有這麼多明治諸賢加以追隨,才能有此為陛下,為民族,為國家而奮力廝殺之無敵虎賁。清國人呢?他們有什麼?甚至連一個追隨的英雄都沒有!」

    他輕歎一聲:「民氣軍心之發揚,先天無非是形成風潮。有英雄人物引領氣運變化,讓萬眾追隨。拿破侖是也,我明治諸賢是也。後天無非是施以教育,讀書了,明理了。才知道國家是什麼,民族是什麼…………可歎這個掌握東亞命運三千年的國家,值此末世,連一個值得追隨,喚起民氣的英雄人物都沒有!現在東亞氣運已經在帝國手中,諸君,努力啊,不要讓這氣運在我們手中喪失掉!」

    老頭子絮絮叨叨的大發感慨,那些青年將校哪裡聽得進去。一個個朝西南方向望去,目光炯炯。

    「閣下。我們願意為帝國戰死疆場!趁著這個機會,奉請閣下,命令我等直搗北京!」

    先是一個幕僚請願,接著又是一個,到了最後。乾脆七嘴八舌的圍著這位看起來心情很好地伯爵大將了。剛才大山巖說的什麼。沒一個朝心裡去。

    底下群情激憤,大山巖卻只是微笑:「展開部隊。向北防禦。」

    「閣下,北京就在眼前,十天之內,必然可以摸到北京的城門!為什麼要向北防禦?清國禁衛軍縱然是到了遼陽,但是千里往援,已不足為懼!請閣下下令,迅速進發!」

    「閣下,禁衛軍在側背形成威脅,為重視起見,可以先擊破清國禁衛軍。也不過就是三個作戰日的掃蕩作戰,七萬清軍已經被擊破,難道還懼怕這一萬清國軍麼?掃蕩清國禁衛軍之後,轉攻北京,和征清第三軍會師北京城下!」

    「閣下,請下令吧!」大山巖微笑著聽了一會兒,臉上笑容卻越來越僵硬。他突然大喝一聲:「混蛋!難道忘記了第三第六師團的命運?難道你們真想造就出來一個清國人的英雄?這個時代,一個英雄就可以改變一個民族的命運!我只有一個命令,就地展開防禦!主力集中,面向遼陽,不得——再強調一次,不得出擊!」

    大將一發怒,事情就比較大條了。饒是那些少壯軍官如何擰得滿身是勁,卻誰也不敢多說一句,一個個低頭行禮,卻免不得心裡腹誹一兩句,這些當初藩士出身地明治功臣,是不是都沒銳氣了?清國北京在望,不過只剩下一條遼西走廊,如此征清大功,卻輕輕放過!

    徐一凡,徐一凡又怎麼了?

    大山巖的好心情不知道怎麼就全不見了蹤影,板著一張臉就走下山頭,走了幾步,他突然悚然一驚。

    那些少壯軍官,根本不知道一場戰事的發起就是為了結束。他們想著的就是武勳,就是單場戰鬥的勝利。要不是他們這些人的主持。這支軍隊不知道暴走成什麼樣子…………明治初年,賢士何其之多!正是這群英薈萃,才讓小小日本,舉國一心,走到了現在這步。

    …………可是清國如此之大。這個民族傳承如此之久,就真的沒有能力挽狂瀾地英雄人物麼?

    這點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頓時就是一身冷汗。他的目光轉動,卻不是向這個老大帝國中樞北京方向看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目光只是緩緩轉向北方遼陽方向。

    那個千里回師的徐一凡,那個在朝鮮擊破了他們數萬大軍地徐一凡,又會怎麼做。大局已定,他難道還能翻過來?

    日本,廣島。

    在遼南喜訊傳來之後,日本征清大本營就跟炸開了鍋似的。大本營內分祀伊勢大神宮神社,更是門庭若市,陸海軍將官,政府高官紛紛前來。慶賀天助神祐。到了晚上,不輪著值班地參謀,更是在廣島出名的佐伯町青樓一條街置酒高會,歡呼慶祝大勝利。

    一個個建議都提了出來,無非就是山東上陸順利,遼南打勝,清國已無抵抗餘力。可以轉用兵力於直隸平原,展開會戰,陷落北京!

    可是伊籐博文卻絕足不與會,多麼盛情的邀請也不賞臉。只是一夜又一夜的守在地圖前面。佝僂著腰沉默的思考著什麼。只有在這個夜裡。他才在自己寢室之內,招待了一位客人。

    日本式的房子低矮而擠迫,一張小几上只有簡單的幾道日本菜,不過那道名貴的黑鰭金槍魚刺身,還是表明了主人日本內閣總理,明治重臣地身份。

    和伊籐博文對坐的,卻是久未露面的日本大特務頭子,曾經和徐一凡交過手鬥過心機的玄洋社頭山滿。

    兩人默默布酒,都是一飲而盡。頭山滿神情嚴肅,而伊籐博文眼中隱隱卻有淚光。

    「頭山君。這個消息,勝過十個師團!」

    頭山滿低頭行禮,在伊籐博文面前,他恭敬得就像一個小學生:「沒有閣下指導,沒有陸海軍將士的奮戰。沒有天皇威靈地庇佑。如何能取得此種戰局?我等朝鮮籌劃慘敗在前,本來已經無面目對天下人。此次又抱歉沒有幫上什麼忙,面對閣下,唯有抱愧。」

    伊籐博文哼了一聲:「陸海軍懂什麼?我可以明白地說一句,就是在遼南全殲了清軍主力,陸海軍現在馬上打下威海,我也不會有半點喜色。整個帝國都不去想,其實帝國已經打不下去了!」

    為了這場戰事,日本已經徵用了最後一噸地輸送船舶,為了支撐龐大地輸送補給數量,正常的商業活動,幾乎停頓。

    為了這場戰事,日本已經花光了最後一枚銅板。動員費用,運輸費用,進口物資費用,第一期在倫敦市場上市的戰爭國債,幾乎很快耗盡,彈藥儲備將要見底。而第二期國債準備發行的時候,正好是朝鮮敗報傳來,整個市場,幾乎無人問津!日元匯率,在倫敦市場也應聲而落,這逼得政府在採購軍用民用物資的時候不得不花更多的錢!

    徐一凡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他在朝鮮的勝利,使得日本比起歷史上更加窘迫十倍。他以為日本還有幾個月好支撐,歷史上的甲午好歹打了大半年,日本才耗盡國力。其實現在不過才開戰兩三個月,日本國庫已經可以跑老鼠了。

    雖然都知道大局迫得清廷不能不投降求和,但是只要清廷內部官僚作風發作,把事情再拖一兩個月,日本將自己崩潰!後起小國悲哀之處,往往如此。它根本就沒有一個大國的底蘊。

    雖然有點酒意。這些太過於具體地話,伊籐還是不想對頭山滿說。這就是眾人在狂歡,在高唱軍歌,在大呼要決戰北京的時候。伊籐卻始終佝僂著腰,沉默不語的原因。勝利就在眼前,可是這勝利,卻脆弱得一觸就破!

    直到等到了這個消息。

    玄洋社在這場戰事當中。被委以搜集重任。玄洋社在清經營多年,在這次戰事當中,情報既準確又及時。起了相當大的作用。但是再多的軍事情報,加起來平方再平方,也比不上這次的情報重要!

    在日軍登陸榮成灣前一夜。威海一帶,卻抽出了曹州總兵王連三,登州總兵章高元兩部步騎十八營,撤離海防要地威海。趁夜秘密登船,既沒有赴援遼南,也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在當日凌晨在天津上陸,未經修整。就開赴北京!根據情報,據說李鴻章也有可能在此軍之中!

    接到這個消息,矜持如伊籐博文,也在自己私邸當中宴請頭山滿。那份情報,整夜他就是翻來覆去展讀不休,眼中還有淚花,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什麼。

    頭山滿倒是有心想問個究竟。可是當著伊籐博文地面他哪裡敢?本來伊籐就不怎麼待見他們這些浪人,自己在陸軍當中的奧援川上操六又給徐一凡打死。在伊籐博文面前,他更是大氣兒都不敢多喘兩口。

    一晚上悶酒喝下來,他心裡只是轉著一個疑問。這明顯是調兵回京師勤王麼,說明清國人還想抵抗下去,怎麼伊籐閣下就激動成這樣?難道高興的是威海抽走十八個營頭,更容易打下來了?

    窗外傳來了那些陸軍參謀宿舍裡喝醉了的人地歌聲,在夜色當中傳得很遠。伊籐一下站起,推開面向庭院地拉門,外面小心守候的下女忙不迭的跪著朝後挪動幾步。又將鞋子放在他面前。伊籐博文卻兩腳踢開鞋子,赤著腳就跌跌撞撞的走進庭院。

    「頭山君,你來!」

    頭山趕緊跟了出來,在伊籐面前彎腰。

    「清國,沒有英雄!而日本有!李鴻章不是英雄,徐一凡也不是英雄!最後勝利地還是我!」

    「閣下…………」

    「我等著和李鴻章談判了,就在日本,我喜歡馬關這個地方,就在馬關!隔著馬關海峽,可以望見九州。到了秋天,馬關海峽海水湛藍,真美啊!那裡地鯡魚,也是日本美味!」

    「閣下…………仗還沒有打勝!」頭山滿終於忍不住了。不是因為其他,而是一向自負聰明的他。在伊籐面前卻總是一種智商不足地感覺。難道他真地比伊籐差?

    伊籐回過頭來。頭山滿卻發現他臉上已經全是淚水:「難道你還不明白麼?王連三和章高元是什麼人?是李鴻章的親兵出身,對他最是忠心耿耿。不像其他北洋諸將。隨著地位漸高,已經有點指揮不動。我們就要殲滅李鴻章的最後老本北洋水師,他卻離開天津帶著他們趕赴北京,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你還不明白麼?」

    「帝國終於贏得了這次賭博!」遼陽城中,不過大半天下來,已經是一片整肅之氣。

    城鎮內外,早已恢復了平靜。街上一個閒人也無,只有扛槍的禁衛軍官兵巡邏走過。大隊大隊的民夫被編組起來,從東面出城,開始接運從朝鮮轉運來的軍火。禁衛軍參謀本部師承普魯士陸軍,對這後勤兵站的編組也算拿手。這些民夫,除了本來徵集地夫子,還有那些潰軍。西門之外,整整齊齊的排著一百多具無頭屍首,都是當初這些潰軍都司以上軍官。這些轉職民夫的潰軍看著那些屍首,都是脊背發涼,縮縮脖子,加倍賣力的拖車趕馬。

    更多的部隊作為先頭支隊調了出去,集合之後就緊急出發,佔領遼陽周圍的掩護陣地。並且向前偵察前進,早日弄清當面日軍動向。動員聲,集合聲短促的響起,接著就是這些在遼陽百姓眼中,穿著洋式號褂,大皮靴珵亮,天兵也似的隊子一隊隊的開了出去。

    從窗戶偷偷向外望,雖然這些總爺瞧著讓人也不敢親近。可是瞧著也讓人安心不是?沒見過這麼齊整的兵隊。這都是才駐節遼陽地徐大帥帶的兵!

    百姓們當然不會知道,才駐節遼陽半天,屁股還沒坐熱的苦命徐大帥。又要馬不停蹄地奔遼西錦州去了。隨著短促的銅哨聲音,禁衛軍王牌中的王牌,左協一標一營已經在文廟前的廣場集合。一百多腦袋今天下午就在這裡砍的,火把照耀之下,地上血跡黑沉沉地。

    數百官兵。很快集合整隊完畢,向隊首取齊之後,肅立等待。少停一會兒,就看見在火把引路之下,徐一凡居首,李雲縱和聶士成緊跟左右,殺氣騰騰的就策馬過來。

    徐一凡立馬隊伍前面,跳下來掃視隊伍一眼。這個營就是李星帶地營。又能打又驕傲,從上到下,都是昂著頭走路的,戰功在那兒擺著。有的嘴巴壞的軍官看什麼重要任務都盡著這個營先挑,偷偷都管這個營叫小舅子營了。李星重傷之後,這個營由同樣南洋學兵出身的王超統帶,王超也是當初在爪哇。最早跟著李星和李璇偷偷聯絡徐一凡地青年之一。家裡也有大橡膠園,更是獨子,趁著幾百萬地家產。現在卻曬得漆黑,又瘦又老,只有雙眼亮閃閃的,挺著胸膛站在隊首。

    徐一凡先捶了他肩膀一下:「頂得住?」

    王超咧嘴一笑:「大人放

    徐一凡**一下嘴角算是笑了,轉身走到隊列前面。叉腰大聲道:「知道我帶你們去遼西做什麼?」

    沒等人回答,他先自己搖頭:「不是帶你們去砍腦袋搶兵權地,也不是要你們在亂軍當中保護我的…………奪權的事情,老子自己來!老子欽差在身。奉天將軍的位置,誰敢動老子一根毫毛?那些帶兵大將,誰又有幾分膽子?用不著你們,一聲號令,自然有人來收拾。反正我徐一凡的跋扈,已經天下聞名了!誰也不敢和我這個二百五硬一下!」

    他臉上肌肉有點抽搐,李雲縱和聶士成對望一眼,都是搖頭。徐一凡從衙署臨出發之前,突然一封電報傳到遼陽電報局,密電地碼子。指明奉天將軍大帥徐一凡親收。這裡本來就有旱電報線通過,經過這裡終點到瀋陽,再往東面北面就沒有了。禁衛軍抵達遼陽,第一時間就接管了這裡的電報局,幾部被潰軍破壞的單邊機馬上修理。才修好。就接到了這封電報!

    徐一凡看過電報,臉色就沉了下來。沉鬱得似乎隨時會雷霆大作。

    這封電報,是譚嗣同發過來的。總算追上了徐一凡的行蹤。這個書生,又捲進了清流的那一夥,還要他為帝黨賣力,勤王京師,兵諫慈禧!

    先不說他離北京有多遠,來不來得及趕到。就算趕到了,怎麼進城,怎麼兵諫,都是全無計劃,只是一紙輕飄飄的電文。彷彿激發他徐一凡天良一下就萬事在手中了。帝黨清流行事,多荒唐如此,倒也不奇怪。譚嗣同胸懷大志,不甘寂寞,想為國效力,為自己理想效力,也是正常。他反正不理這個茬,誰還能把他怎麼樣?現在他只要把著禁衛軍,天下沒人敢正面對付他。不折不扣他就是一個軍閥。

    真正讓他情緒沉下來的是,這帝后兩黨之爭,眼見已經到圖窮匕現的時候了!帝黨以甲午戰事而起,現在大局糜爛,後黨隨時會以戰事不利逼宮,將他們曇花一現的氣象打下去。不知道那個抱著一點權力就喪心病狂不肯放棄地傢伙想了這個倒霉點子,看譚嗣同長電隱隱約約暗示,似乎就是他那個老師翁老頭子。他難道瘋了?帝黨想出這招,本來就算慈禧想緩一緩,給光緒留點體面鞠躬下台回幕後,現在也只有加倍厲害的對付帝黨了。慈禧的陰微狠辣,誰不清楚?

    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死了誰徐大爺也不心疼。反正憋著篡的就是你們,誰也逃不了。可是現在還在打仗啊!帝黨以主戰而起,後黨上台,必然就要清算帝黨主持的事情。自然就是第一時間結束戰事,反正什麼罪過都可以朝帝黨頭上推。後黨本來也沒什麼堅決抵抗的意志。後黨第一時間就是議和投降!不管是從他所瞭解的歷史,還是從他現在經歷的現實,都只能得到這個結論!

    你們就不能省省心,不管是帝黨還是後黨,想把對方掐死,等打完了這仗再說?

    幸好,我從一開始,就不想和他們一條路,就只想摧垮這座舊房子!

    徐一凡仰首向天半晌,突然低下頭來。目光如電。

    「我帶著你們,是讓你們做榜樣的!讓煌煌大清的軍隊看看,讓整個天下看看。總有這麼一群人,在不計生死,只為了這個國家在戰鬥!哪怕整個大清朝廷上下都視我們為異類,但是我相信,我們地犧牲奮戰,絕不會沒有價值!總有一群英雄,會在此末世,將風潮攪動起來!我只有一句話,我們並不是為那個朝廷戰鬥!而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在為什麼戰鬥!從現在開始,戰鬥給天下人看吧,會有人認同我們,追隨我們!」

    「前進,去錦州!」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