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霍小姐居然還聽過我講課,我能給你這樣的天才講課,深感榮幸。」
船越三久藏站起來之後,看著眼前的霍鈴兒,卻並沒有像宮城野那樣擺開架子,而是雙手兜在雪白道服的袖子裡面,神態既悠閒,卻又凝重。
這個松濤館空手道的老大師,把雙手兜在袖子裡面的時候,好像是一個文化人。和武者掛不上半點勾。
本來空手道的道服是短袖,方便於格鬥,但是這個船越三久藏的道服卻是長袖子,卻有點像和服。不過下身卻不是和服的裙子,沒有拖拉的危險,這樣就使得打鬥之中有很多精妙的袖裡藏花的功夫能施展。
他身上也沒有強健的肌肉,卻也不似田村尚義,伊籐男那些人老得乾瘦乾瘦,只剩下一把筋,和皮包骨。
他身上的氣息和日本那些赫赫有名的棋壇高手倒有些相似,既然有著棋士的寧靜,但寧靜的最深處,是等待驟然爆發的凌厲殺氣。
「那當然。您一生中的講課很多,也許不記得我這麼一個聽課的。不過我卻記憶很深刻。您當天講的那一課是孫子兵法和宮本武藏兵法五輪書之中的精髓,優劣。其中用兵之道,和武家格鬥一樣,都講究詭詐機變。」
霍鈴兒和這個老大師對持的時候,靜靜說話,調勻自己的呼吸和血液。
剛剛的戰鬥,她閃電之間解決了戰鬥,擊斃剛柔流空手道大師宮城野,也消耗了一小部分的體力,但是不休息,立刻挑戰船越三久藏的意思是以體力的優勢換取心理上的優勢。給自己營造出一氣呵成,氣貫長虹的氣勢來。
這是她權衡得失之後,計算出的一個對策。
捨棄體力上的優勢,換取心理。精神上地氣勢。
霍鈴兒的計算十分精確,這是一種天生的敏感。
這一老一少的對話,船越三久藏用的中文,而霍鈴兒用地卻是日語。這兩個人,用的都不是自己民族地語言。卻信手拈來,顯示出了對對方民族文化的知根知底。
最可怕的敵人。就是知道自己底細的敵人。
對於這一點,船越三久藏也是老辣到極點,身經百戰的人物,哪裡還不知道這一點地?不過他現在的體力的確不能和十九歲的霍玲兒相比較,面對現在的局面。\他也欣然接受。
「中國雖然武道已經衰落了,但人口基數太大了,而且遊蕩在海外的武術界們用自己的生命譜寫了許許多多的傳奇,發揚著尚武精神。正因如此,所以才會湧現出你這樣的天才式年輕人,而且你們的年輕人有神祐,並沒有夭折,而我們地年輕人卻沒有神祐。一個又一個的被摧殘,被凋零,我們的武士道的未來也沒有了………….」
船越三久藏依舊沒有動手。而是靜靜地述說著,同時把目光看向了躺在地上,瞎了一隻眼睛,暈死過去的吳姬。
他越說越悲憤。話語到了後來,帶著一絲蒼涼的悲哀,令得霍玲兒都深深的感受到了他的那股絕望死心的氣息。
是啊,有希望踏入丹道巔峰的天才式的年輕人都一個個地被摧殘了,武士道精神地未來已經夭折了,一個民族的精神支柱也在慢慢地摧毀著,沒有什麼比現在的情況更加令人絕望。
船越三久藏說著,說著。終於。一股絕望的情緒醞釀到了極點。
在這股絕望情緒達到極點的時候,這個老一輩空手道大師悍然出手了!
船越三久藏這一出手。直衝兩步,一掠就到了霍玲兒的面前,身法輕盈,地面上居然沒有一絲的震動,同時,他的手變魔術一樣從自己的腰下升騰起來,從下向上衝出,分開空氣,撩向霍玲兒的小腹,開膛破肚一般的一摔。
春燕掠水,斬月!
空手道的絕招之一,春天的燕子在月圓之夜,一掠而過水面上倒映的月亮時候,能一下用自己的影子把水中月亮切成兩半。這樣的拳速,能把影子保留一瞬,可見其速度之快,發力之精巧。
全日本的空手道大師,一拳拉破水中月亮的,不超過十個。
船越三久藏出手就是春燕掠水的斬月手法,帶著一往無回的慘烈氣息,就彷彿項羽當年破釜沉舟的哀兵,絕望之中迸發出了最強大的戰力。
霍玲兒剛剛能增強自己的氣勢,作為一個武道行家,船越三久藏沒有理由不擅長這一套。
他把自己的情緒陷入了絕望之中,再爆發出絕望之中掙扎的最強本能,一舉發揮出了超常的水平。
日本的武道家,沒有一個是吃素的。素質非常之高,從這一點就表現得淋漓盡致。
霍玲兒面對這一招,眼睛猛跳,連腿兩步,避開鋒芒,同時在退步的時候,他胳膊肘向內拐,小臂用力,一招擊出,拉得又長又險,長長的手好像是鐮刀,斜向下勾拉,割向對方的手腕關節。
開鐮割麥!
霍玲兒面對船越三久藏的攻擊,以少林拳絕招割麥架的鐮刀手反割,只要勾搭到了對方的手腕,左右一割,對方立刻就要喪失戰鬥力。
「嗨!」
船越三久藏手腕向上一豎,斬月的手刀立刻折疊,把小臂顯露了出來,豎起。他的小臂發勁之時,寬,大,粗,精煉,皮膚漆黑,崩得緊邦邦的,就真的好像一面鐵盾牌,硬生生的抵擋住了霍玲兒的鐮刀手。
又是空手道中的防禦絕招「盾臂」。
船越三久藏的盾手施展出來,可比剛剛宮城野的要強了許多,就真的好像是一面精鐵大盾牌,足可以抵擋住所有的攻擊。
砰!
霍玲兒的鐮刀手被「盾臂」抵擋住之後,反擊立刻受阻。船越三久藏再次穩住了攻勢,另一手突發冷箭,從小腹裡面鑽出,好像是一隻勁弩射出的箭,戳向霍玲兒腰部死穴。
「黃蜂冷手箭?」
王超坐著不動。把這一切都看得清楚,船越三久藏這一手,好像黃蜂蟄人,無影無形,詭秘陰沉。冷箭突發,卻又是武當一門失傳地功夫「冷手箭」。
從田村尚義的禹步。到宮城野的五毒手,再到船越三久藏的冷手箭,日本的空手道功夫不知道融合了多少國內失傳已久地功夫,最終形成了自己的流派。
「好凌厲!」
霍玲兒閃腰躲避過突發地冷箭,再退!
船越三久藏跟勁。再橫著手臂,奔跑猛烈衝撞,彷彿一名持著萬斤鋼鐵盾牌的大力士,朝敵人猛擊,所向披靡,與此同時,他的另外一手拳頭藏在腰間,蘊含槍勢,只等對方被盾手的壓迫下,一個顯露出破綻。立刻閃電驚神的一槍,刺殺霍玲兒。
兩人三個回合地交手,都是空手,但他們以自身的肢體當做兵器。卻簡直和真的兵器沒有什麼兩樣,無論是手刀,鐮手,盾臂,冷手箭的威力,都和普通人持著真正的刀,鐮,盾。箭沒有什麼兩樣。
這就可以見得功力的精深了。
手中無兵刃。卻打出實在的兵刃威力來,不但象形。威力也沒有差別,都算得上一代宗師了。
呼呼!
感覺到船越三久藏的盾臂猛烈擠壓,四周勁風猛烈,呼呼做響,霍玲兒竭力的用八卦步的游身閃轉騰挪,以圖避開鋒芒,尋找到一絲喘息,積蓄力量地空擋。
但是,霍玲兒如何的轉身,搶佔方位,船越三久藏總是把手臂一旋轉,盾牌一樣的鐵臂便排山倒海的擠壓過來。
船越三久藏地盾臂沉重,厚實,範圍大,正是小巧功夫的剋星。
從比武一開始到現在,聊聊幾手,船越三久藏就以絕望爆發的情緒,猛烈的攻擊,一舉搶佔了猛烈的上風,把霍玲兒逼迫得喘不過氣來。
雖然霍玲兒一直想找反擊的機會,但就是被逼得積蓄不起勁來。
「得想個辦法,猛烈反擊,一舉搶到平手才是。」霍玲兒在竭力的閃躲之中,臉上雖然平靜,但眼神裡面的仍舊閃過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地情緒。
這一閃地情緒,卻敏銳的讓船越三久藏捕捉到了。
「正要你有這樣地情緒,才讓我有機可乘。」船越三久藏心中閃過了這樣一絲念頭。
他平生對敵無數次,擅長在瞬間看破敵人的情緒。
於是,他的攻擊更加猛烈了。
他正是要在瞬間把霍玲兒壓迫到極點,爆發出反擊,才能一舉殺死對方。要不然,對方雖然落在下風,但步履油滑,很難打死。\
但是,霍玲兒卻遲遲沒有反擊。有好幾次,船越三久藏都明顯的捕捉到了霍玲兒眼睛之中爆發出的凌厲反擊光芒,立刻蓄勢以待,但霍玲兒卻只用目光,手上依舊不緊不慢,輕盈騰挪。
「難道她是在疑惑我?」
船越三久藏心中猛然的驚起一個念頭。
就在這個念頭驚起的瞬間,他再次一記盾臂撞擊的時候,突然發現肺部有點呼吸困難,是體力開始透支的現象。
他的體力終於開始透支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又沒有進入丹勁,連續出拳剛烈,把少年高手逼得喘不過氣來,也該體力不支了。
船越三久藏這一出現體力不支的現象,霍玲兒就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瞬間便從對方攻勢的空隙尋找到一絲機會,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悍然反擊開始了。
被壓迫了這麼久,好像風雨飄搖之中隨時要沉默的小舟,霍玲兒硬是守住一顆寂然不動的內心,並不施展反擊,不但如此,她還以眼神流露出反擊的情緒來。
這樣的詭詐,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霍玲兒出手就是一記「胎拳心印」,在劇烈的手心跳動聲音之中,吐氣開聲。一捶擊在了船越三久藏的盾臂之上。
砰,一聲巨響過後,船越三久藏的架子瞬間被打散。
這個老空手道大師的身體輕輕向後仰了一下,連反擊都沒有施展出來。
架子一散,重心失去平衡。霍玲兒哪裡肯放過,腳向前一踏。手腳同時蓋打,竟然是以翻天印地起勢進行最後一擊。
「比武結束了,老了畢竟是老了,體力不行。不過這個霍玲兒真是忍耐得住,硬是拖到了對方體力消耗殆盡。要是換了我,倒不見得不反擊。」
珞小萌,王洪吉看見霍玲兒腳前踏,手翻前蓋的時候,就知道船越三久藏結局已定。
架子被打散,還能有什麼希望?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瞬間發生了!
船越三久藏在身體輕輕後仰,架子散開的瞬間,腰腹如車輪一般的旋轉,頭向後仰到極點之後.折腰一個大迴旋,居然反折了過來,同時他地雙手如兩條大槍平探而出,直插霍玲兒的咽喉下方。任憑霍玲兒地拳印轟擊腦袋。
你轟爆我的腦袋,我便洞穿你的咽喉。
兩敗俱亡。
「怎麼會這樣。」王洪吉,珞小萌做夢也沒有想到,在架子散了之後,船越三久藏還能回復過來,這簡直有些違反拳法的常理。
眼看雙方都已經起勢,勁力打出,不能收回。兩敗俱亡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但是。霍玲兒在這一瞬間,突然一下收回了翻天印地架子。身體自然而然的一個虛步後跌,閃躲了過去,讓船越三久藏一招落空,再次失去了平衡。
這一下再次失去平衡,船越三久藏再也轉過不過來了,霍玲兒隨即進步又是一拳,崩在這個老頭的腋窩之下,這個部位,俗稱「心尖」。
一拳的透勁,立刻崩碎了對方的心臟。
「日本武術的受身技,怎麼瞞得過我?」霍玲兒一拳擊中,立刻後退,雙手按在腹部下面,看著挨了一拳,臉上紅暈得滴出血來的船越三久藏,輕輕的道。
「好,好,好。你招招都誘敵,深得用兵武力的詭詐,我……」船越三久藏好像一個醉酒的人,勉強說了幾句,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日本武術之中有一種「受身技」,就是講究自己地身體架勢被敵人打垮的瞬間,怎麼瞬間恢復過來,以及減少敵人對自己的傷害。
而中國的武術,講究一個「輸人不輸架」,一旦架子散了,就好像是人沒有了骨氣,就算是死了,架子也要保持。死得硬朗。
霍玲兒深深地知道,船越三久藏精通「受身技」,在架子散之後,必然有反擊。所以在剛才這一下的翻天印,是個虛招,氣勢發出去了,人卻還在。誘得船越三久藏反擊之後,輕易躲過,一拳就崩死了對方。
這最後一下的誘敵,頗有王超當年和劉沐白扎大槍,劉沐白不敵敗走,王超做勢追擊的那一下的神韻。
只可惜,船越三久藏沒有劉沐白那麼精明,忍不住反擊結果中計死了。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兩位日本空手道流派的館主,赫赫威名的大師,先後死在了一個十九歲不到的女孩子手裡!
在場迎戰王超一行人地大師,一共有六位。不過吳姬被王超一下觸地印,直接打瞎了眼睛,根本挑戰王超地資格都失去了。
而宮城野,船越三久藏又被霍玲兒先後打死。
現在場面上就只剩下了和道流,系東流,以及極真會空手道的三位館主。
「哪一位再來?」
霍玲兒一下擊斃掉兩位大師之後,眼神一閃,掃向了再坐地三位館主,她竟然是還要挑戰。
「讓我來吧。」
被霍玲兒激起了心中的情緒,譚文東,王洪吉,珞小萌先後站了起來。
他們三人還沒有動手交流,怎麼忍得住讓霍玲兒出風頭。
「極真會空手道,是由空手道之王,神手大山倍達開創的。對於這位武術家,我也很為佩服,不知道現在極真會的空手道,能有大山先生的幾分功夫?」
珞小萌站起來之後,對著那個極真會的館主,單手豎在胸前,做了一個稽首,是正宗的道教禮節。
「大山永元,請指教!」
這個極真會的館主站了起來,臉上不怒不喜,也是個頗有修養的武道家。
與此同時,譚文東,王洪吉也分別對上了另外兩位。
一時之間,話沒有說幾句,三對三,拉開了戰鬥。
最先解決戰鬥的居然珞小萌,這個被GOD首領培養了很久的少女,出手就是一式「火裡栽蓮」的絕頂手法,驚艷絕倫,搶佔到上風之後,一系列的手段連續施展了出來,壓住對方反擊之後,最後一手蠶絲牽,擊死了對方。
而第二解決戰鬥的是王洪吉,這位武當童子功的高手,本身就心靈相當的強,一身童子功也精純到了極點,氣息悠長,力量巨大,同時,他施展出了一套非常兇猛的拳法,身體遊走,百節齊鳴,嘴裡面在出拳的時,發出悉悉悉悉,好像受驚到極點的蜈蚣昆蟲的鳴叫,令人煩悶欲嘔。
如果說釣蟾勁的發音,是一片生機,那麼這個蜈蚣受驚的聲音,則是怎麼聽都怎麼彆扭,不說打架,就是聽見了,人身上立刻就起全身的雞皮疙瘩。
「看來武當的五毒手,並沒有失傳,起碼王洪吉居然還會蜈蚣拳。不但是招式,連發音都會了。」
王超看著王洪吉最後以一記蜈蚣擺身的腿法擊斃了敵人。心中暗道。
最後只剩下了譚文東。
譚文東還在交手,也沒有落入下風,他的打法也沒有什麼驚奇的地方,一招一式的拆解,堂堂正正,似乎極其有耐心,任憑對手如何強攻,他始終守住,一連交手十多分鐘後,乘著對方體力不支,突發崩拳,居然是巴立明的「亂箭打」!
對手在一秒鐘內,挨上了十多拳,話都沒有說出來,倒地就死了。
「哎,這三人並不強大,也就是廣東三虎的水平,最強的被解決掉了。」王洪吉解決掉戰鬥之後,輕輕搖了搖頭。
「走吧。」
王超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道場。
當天,空手道聯盟全滅的消息,又震驚了日本武術界。
第一天,講道館高手全滅,第二天,空手道高手全滅。這兩級重磅炸彈,連續炸得武界有如地震一樣。
直到第三天,王超給伊賀源發出邀請函件,伊賀源托病不出,又給皇武會合氣道發出邀請,皇武合氣道也選擇了沉默。這一系列的事情,日本的武術界終於由爆發轉為沉默了。
王超一直在日本足足呆了七天,在這期間,對許多流派都發出了邀請函。結果無一回復,都選擇了沉默。
「師傅,第七天了。咱們要不要回去?現在日本整個武術界死氣沉沉的。我都感覺沒有什麼活力了。我這幾天,暗中去了許多大道場,裡面的人都好像散了,遠遠沒有我學習的時候熱火朝天,精神振奮時候的氣氛了,我感覺得出來。」
霍玲兒在這些天之內,也暗中查探了許多動靜。
她的感覺就是,王超這一橫掃,整個武術界似乎失去了一種精神,開始顯現出頹廢的光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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