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霸真不愧是南海艦隊退役的特級武警,在我和杜海燕說話的當兒已經用橡皮泥把那個鑰匙的模印給拷出來了,並且用鑷子從鎖眼裡把牙籤取了出來,利索地開了鎖。杜海燕推開冷庫大門之後,一陣冷嗖嗖的白汽冒了出來,還夾雜著一股腥臭味,確切點來說,是屍臭。這裡是華蘭公司異體真皮的原料存放處,所謂的原料,就是死屍。華蘭公司的屍體來源,一是從醫院買來的醫治無效的死者,二是靶場槍斃的死刑犯。他們的異體真皮,就是把屍體身上的皮剝下來,經過切割、漂洗、浸泡、混合、冷凍等一系列技術處理,製作成一塊塊上好的人造皮膚,每平方厘米價格高達上百元。換句話來說,就是他們在一個死人身上能賺幾十萬元。
杜海燕拿出白袍白卦、膠鞋、手套、口罩和帽子給我和屎霸穿戴上,這是任何一家通過GMP認證的企業的常規做法。我們穿戴整齊之後,杜海燕捏著鼻子說:「鮑大哥,我就不進冷庫了,我在門口等你們吧。」我點頭說好,眼角一挑,示意屎霸去開貨車的櫃門。
屎霸開門之後,我一躍而上,車裡根本沒有冷氣,老胡、騾子、還有我的寶貝老婆都快被悶死了。我把裝曲麗媛的裹屍袋拉鏈拉開一點,好讓她能多呼吸點新鮮空氣,她一見到我,眼神如秋波蕩漾一般閃了閃,忽然伸出胳膊來摟住我的脖子,我身後忽然傳來「啊……」的一聲驚叫。原來是站在車後的杜海燕看到了,以為是詐屍,把她嚇得魂飛魄散。我趕緊把曲麗媛的雙臂一拍,放進袋子裡,她笑兮兮地望著我,撅起小嘴向我索吻,我瞪她一眼,嘴角微動,說她胡鬧。她見我不肯親她,竟不依不饒地抬起頭來。我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氣,趕緊低頭在她櫻紅的小嘴上印了一下,她立即高興得眉花眼笑,朝我做嘴型:大色魔真乖。我連忙把拉鏈拉上,只留出一小點縫隙,跳下車問杜海燕:「海燕,你怎麼了?」
杜海燕驚魂未定,雙手護胸,喘著大氣說:「剛才,剛才我怎麼看到裡面的屍體伸出手來掐你?是不是真的?你沒事吧?」
我呵呵一笑說:「沒有啊,哪裡有東西掐我?大白天的,鬧鬼也不對時辰啊。你看花眼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說:「哦,可主能是我這幾天應付考試,睡眠不足,精神有點恍惚,看走眼了。不好意思,沒嚇著你吧?」
我笑說:「沒事的,再用功也要注意勞逸結合,熬夜傷身啊,等你考完試,大哥帶你去吃兩頓好的,補回來。」
她紅著臉,難為情地說:「謝謝鮑大哥。」
冷庫裡兩面牆像兩個大藥櫃似的全是屍床,裝滿了屍體。我和屎霸依次把騾子和曲麗媛抬進冷庫放進了屍床,沒想到杜海燕對業務這麼熟悉,我們剛把老胡從車裡抬出來,她打開了另外一個冷庫的大門,招手說:「那邊裝滿了,這個放到這邊。」
我和屎霸頓時傻眼了,愣在原地,不知是進去還是不進去的好,這時,我從微微拉開的縫隙裡看到老胡在給我使眼色,示意我們進去。事到如今,也無法可想,只好見步行步,先抬進去再說。
我們把老胡放進左邊冷庫的最低的一個屍床上,我悄聲對老胡說:「老胡,你可要挺住,我們一定來救你。」
老胡輕聲說:「沒事,騾子他們能堅持20分鐘,我能堅持半小時。一切按計劃進行。」我點了點頭,把老胡推進屍櫃,和屎霸忐忑地走出了冷庫大門。
杜海燕利索地把兩個冷庫的大門都鎖了起來
我到駕駛艙拎起我的手提電腦,對屎霸說:「八哥,你在這等我一下,海燕帶我去看一下電腦,十分鐘就回來。」
我脫下那身累贅的真空衣,裝得渾身輕鬆地和杜海燕朝辦公區走去。我知道我一轉身離開,屎霸就會立即跳上車,用車上那台最先進的配匙機配好右邊冷庫門的鑰匙,把騾子和曲麗媛放出來,十分鐘後,和我在辦公區的門口匯合,我們再想辦法溜進辦公區。只是現在情況有變,老胡被鎖進另外一個冷庫裡了,我必須想辦法弄到杜海燕手裡的鑰匙,要不半小時之後老胡就會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華蘭生物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血液生產廠家和佔領了異體真皮高端市場半壁江山的行業老大,還是很有兩下子的,廠區裡的硬件設施一流,管理高度智能化,員工待人彬彬有禮。一路上遇到不少華蘭的員工,不管是身穿白領制服還是身穿工人服,也不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一律向我和杜海燕親切地點頭問好。看來應該把陶司令送過來學習學習,接受一下優秀企業文化的熏陶。
我一路都在冥思苦想怎麼從杜海燕手裡弄到鑰匙,每逢遇到向我點頭的華蘭公司員工,我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們點頭。眼看還有幾步就要走到辦公區門口了,我仍一籌莫展,真恨不得自己馬上變成曹植,好在這幾步之內想出辦法來。
這時,一個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領著一隊荷槍實彈的保衛快步向我們跑來,我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就是卡爾劉易斯附體我也跑不掉了。讓我意外的是,那群人衝到我們跟前,那個領導模樣的問我們:「你們倆哪個部門的?快,跟我們到南區去,那裡的水泵爆了,水就要淹進機電房了,電路一斷,幾個血漿車間裡的漿就全完了。」左一個、右一個地拽住我和杜海燕,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們朝前跑。
形格勢禁,我被迫跟著大部隊往南區跑去。七八分鐘之後,我們來到南區,這兒分佈著一排連成一片的玻璃房子,裡面安放著一台台蒸餾儀模樣的儀器,都在高速運轉著。南區地處低窪,水從東邊的高地源源不斷地湧進來,片刻之間就沒有一塊干的地了。
金絲眼鏡說:「你們誰當過電工?我要找一個懂電的去檢查機電房的電路,保證正常供電,還有四個人去機電房把水勺出去,其他人去找爆裂的水管,把破洞堵上,把水管修好!」
我立即說:「我懂,我跟你去查看線路。」
金絲眼鏡手一揮,說:「好,你跟我來。」
去到機電房,原本高於地面三十公分的十幾組大型電路櫃機已經被水包圍了,瞬間就把機電房淹成了一片汪洋澤國,水勢漸長,不一會就把櫃機的底部給覆蓋了,某些遭水浸泡的線路開始辟里啪啦的冒火花,金絲眼鏡見勢不妙,對跟著我們一起來的幾個保衛說:「快,趕緊找桶來,把水勺出去!」
我在機電房裡四周檢查了一遍,各個機組目前還沒有出現短路現象,再過一會,如果水繼續猛漲,那就難說了。我驚喜地發現一個角落裡飄浮著幾十根軟管,立即拿起機電房裡的一張椅子向朝西的鋁合金窗砸去,沒砸兩下,原本封死的鋁合金窗就被我砸爛了,金絲眼鏡火冒三丈地說:「你幹什麼你?不把水勺出去,在這搞什麼破壞?」
我說:「水這麼大,等他們拿到水桶來,這個機電房早廢了。這些管子正好用來把水排出去,又快又省事。你肺活量怎麼樣?」
金絲眼鏡語氣溫和了一點,問:「肺活量?這跟肺活量有什麼關係?」
我把那些漂在水中的軟管撈起來,一頭豎在水中,一頭扔出窗外,對那幾個拿著水桶跑進來勺水的保安說:「你們趕緊到窗口外面,對著軟管口吸,把水吸出去,我們負責在這裡把軟管的這一頭固定。」
金絲眼鏡一聽,撓了撓他那個沒剩幾根頭髮的禿頭說:「哎,對呀,這就相當於幾十台水泵在同時往外抽水了,這法子好,我怎麼沒想到呢?」說完跑過來和我一起用鐵絲把軟管的一頭固定在牆角並埋在水下,由於壓強的關係,只要機電房內的水勢高於外面,軟管就會自動地把水抽出去。
外面的幾個保安把一共二十三根軟管都吸出水之後,室內的水被不斷地抽出去,水勢算是控制住了,我才來得及問金絲眼鏡:「怎麼來的都是保安,公司的水電工呢?都到哪裡去了?」
金絲眼鏡說:「咳,別提了,還不是林維標這王八蛋,他接管公司之後就沒一天消停,這兩天把所有的電工都弄到南京培訓去了,一個也沒留下。電工培個什麼鳥訓啊?搞好日常的維護就行了,這不?他們一走就出事,幸好碰到你。哎,對了,你哪個部門的?」
我剛想找幾句話搪塞他,突然看見最*近門口的一個機電組冒出一陣濃煙,櫃機裡嗤嗤地閃著火花,我扭頭對機房裡還在勺水的人說:「不好了,大伙趕緊出去,櫃機要爆炸了!」
金絲眼鏡和幾個保安爭先恐後地往外趕,碰倒了好幾根軟管。我只得一一把軟管重新埋好固定,剛想衝出去,卻看見杜海燕出現在機電房門口,欣喜地對我說:「鮑大哥,原來你在這啊。」這時櫃機發出一陣噗嗤噗嗤的響聲,火花四射,我大叫了一聲:「海燕危險,快出去!」我看她還傻乎乎地愣在那裡,正對著火光閃閃濃煙直冒的櫃機,飛身一撲把她推出門外,我的整個身子卻跌在機電房冰涼的水中,隨即聽到「彭!」的一聲巨響,全身感到一陣強烈的麻痺,立時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