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知道老費所說的基層同志是誰了,不過想想也是,能接觸到他們國安一個皮毛的也就是局長這個級別的了,他要真找基層的警察來處理,那事情就越搞越複雜了。
程豐收他們跟著我出來都有點訥訥地不好意思,這個老實的農民拉著我的手抱歉地說:「蕭領隊,給你添麻煩了。」
我邊從他鉗子一樣的手裡抽回自己那隻,邊說:「應該的應該的,接下來你怎麼打算的?」
程豐收說:「火車也誤了,只能是再訂票了。」
我看了看他們簡單的行李,知道他們囊中羞澀,說:「這樣吧,跟我去學校住幾天,火車票的事你也別管了。」
程豐收:「這……合適嗎?」
這時我就見一串人正順著派出所牆角貓著腰偷偷摸摸往外摸,我高喊一聲:「站住,讓你們走了嗎?」
小六驚悚地回頭看著忙碌的小民警,緊張地說:「強哥,別喊呀。」
我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摩拳擦掌的鄉農們,說:「好,我不喊,你們最好也別喊。」程豐收他們有意無意地把小六他們圍在了當中,這些農民們無比珍惜自己的名譽,這次因為小六他們誤了火車不說,還進派出所練了半天馬步蹲襠,僅憑後面一點對他們來說就是十足的切齒之恨,現在雙方既然都出來了,這群蔫豹子看來是來脾氣了。
小六眼珠子骨碌碌轉著。鄉農們以20圍20,在他正面還有一個缺口,看來他還想打主意從這個口子裡溜之大吉。這時從對面地麵包裡跳出一條大漢,這人下了車,嘴裡叫道:「強子,人弄出來了,怎麼回事啊?」這人邊說邊砰的摔上車門,那麵包車被他這一下摔得嘎吱一聲四個轆下面都拉出長黑的輪胎印,大約搓出去能有半米多,望之可怖。
寶金走過來恰好堵在那個缺口上。抱著膀子聲若洪鐘問:「誰跟誰啊?」
小六抬頭看了看這個遮天蔽日的壯漢,帶著哭音說:「我們回去還不行嗎?」說著又帶頭往派出所裡走,兩個鄉農幸災樂禍地讓開了路——看來他們也有不厚道的一面。
我見小六子一群人悲壯地向小民警走去,想想他們無非也就是幾個小痞子,沒犯什麼令人髮指的罪過,再說也沒必要把這仇坐死,就揮揮手說:「算了,你們滾吧。」
小六他們急忙感恩戴德地衝我彎了幾下腰,他剛走出去幾步,又回頭問我:「強哥。育才是你開的?」
我板著臉說:「怎麼了?」
「……你那缺人嗎?」
我打量了他幾眼:「我那缺燒火做飯的,不是你想來吧?」
小六一拍大腿:「燒火做飯我們本行啊。」說著他拉過一個很眼熟的混混跟我說,「看見沒,這是我們阿湯哥,他們家祥記餛飩那可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
我仔細看了看「阿湯哥」,認出來了,就是那天被荊軻推湯鍋裡那位,看來這百年老湯確實很養人,這阿湯哥現在細皮嫩肉地,我笑道:「百年老號就出了你們這麼些東西?」
小六苦著臉說:「這不是生活所迫嗎?我們雖然有點不務正業吧。可我們祥記裡的餛飩那是沒的說。上次你們走了以後我們在那也待不下去了,要說找個正經活幹吧也沒人願意要我們,只能是幹起這個了,不瞞你說,專業不對口它確實是不行,這兩天一分錢沒偷著。就順手摸了兩個旅行包。一包是舊衣服還有一包是骨灰盒。多的慌呀,我們還搭車錢又給人送回去……」
我依舊板著臉說:「去了我那能保證好好幹嗎?」
小六拍著胸脯說:「以前我們混那是沒辦法。誰不想過正經日子呀,你只要收了我們,那沒說的,士為知己者死——」說著捅捅旁邊的阿湯哥,「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阿湯哥:「一女不侍二夫。」
小六道:「對,一女不侍二夫!」
我笑道:「別扯淡了,去僱車去,都跟我回學校吧。」
既然小六已經歸順,鄉農只好放下架勢,小六特意雇了兩輛中巴,他和一幫痞子坐在後面一輛裡,我把紅日隊的行李都放在麵包車上,帶著程豐收和寶金在前面開路。
程豐收看看寶金,問:「這位兄弟也是練家子吧?」
寶金呵呵一笑:「好些年沒練了。」
程豐收道:「肯定是家傳的功夫吧?剛才看你那一下絕對是下過苦功的。」
寶金搔搔頭皮道:「就算是吧。」
然後一路上這兩人從外五門到內家功夫聊了個不亦樂乎,說到高興處程豐收拉著寶問:「兄弟,你現在在哪高就呢?」
寶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機械廠地工人,緊螺絲的——」
程豐收張著嘴無語了半天,最後歎道:「蕭領隊的朋友真是藏龍臥虎啊。」
車到了學校,程豐收和寶金把紅日隊員們的行李往外搬的工夫,從旁邊的工地上一個黑大漢捂著兩塊超級板磚暴叫著殺了上來,後面兩個工人邊追邊喊:「把台階還給我們——」
等那黑大漢殺到近前我才發現是李逵,他手中綽著兩40X磚,不由分說一磚向寶金頭頂蓋了下來,嘴裡罵道:「姓鄧的,找死!」
我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寶金在他眼裡完全就是鄧元覺,讓小六他們的事情一攪,我把這茬給忘了。
寶金向旁一閃,在李逵招式已經用老的手腕上一磕,滿以為能把地磚磕掉,沒想到李逵打定拚命地主意,死攥著不撒手,匡啷一聲那磚就此把麵包車地車門砸成流線型了。這時李逵另一隻手上的磚也已殺到,卻被程豐收架住了,他勸道:「這位兄弟,有話好說。」
急了眼的李逵早不認識程豐收了,兩條胳膊一掄,喝道:「誰跟你是兄弟?」使出板斧的招數生砍硬剁起來,程豐收和寶金都不想傷他,只能是從兩邊夾擊,侍機奪磚,李逵拿著地磚當板斧,雖然不順手,但憑著一股勇力和這兩人打了個旗鼓相當,這三人兩磚,團團亂戰,塵土飛揚,打到快處像只變異的撲稜蛾子似的。
小六子一下車就有熱鬧看,不過他既然已經把自己當了育才地人,就邊往前湊合邊說:「哥兒幾個,怎麼回事啊?」
我躲在車裡衝他大喊:「滾回去,不想要命啦?」話音未落,李逵一磚從他頭上掃過,掃起幾簇白毛迎風飄揚,小六「哎喲」一聲,立刻臥倒,反向匍匐前進,逃跑素質相當過硬。
這時林沖從遠處飛跑而來,順手提過一個工人手裡地鐵掀,他來到李逵身後,把掀頭放在李逵腿旁,揮手一撩,李逵猝不及防摔了個仰面朝天,等在後面地兩個工人手疾眼快,一邊一個搶過地磚,飛也似的跑了。
林沖拄著掀怒視李逵道:「鐵牛,俊義哥哥和你怎麼說來著?」
李逵爬起來拍拍身上地土,瞪著寶金道:「老盧說現在為難你不算好漢,但你切莫惹俺!」說著悻悻地回去了。林衝向寶金微一點頭,也跟著走了,寶金遙遙望去,見對面的宿舍樓各個窗口站滿了梁山好漢,都靜靜地向這邊張望,雖然看不清他們的眼神,但那敵意卻是十分明顯的,寶金依舊沖那邊抱了抱拳,苦笑了一聲。
程豐收拉拉寶金衣角問道:「兄弟,你和他們有過截?」
寶金歎道:「都是幾十年以前的事了。」
程豐收看看好漢們,納悶道:「那時候你們還都是小孩子吧?我和這些人切磋過武藝,個個都是性情中人,想不到這麼記仇。」
程豐收打量著遠遠近近一片熱火朝天的校園,感慨道:「這以後肯定是個好地方啊。」說著又笑道,「喲,他們也來了。」我順他目光看去,只見徐得龍正在教小300馬步,段天狼和十幾個徒弟穿梭其中,不斷糾正孩子們的動作,別看段天狼平時冷冰冰的,現在卻是兩眼放光,一副勁頭十足的樣子。
我見程豐收滿臉嚮往的樣子,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說:「老程,你們也來吧。」
程豐收想不到我會提出這種要求,頓了一頓才說:「學校裡的孩子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呢。」
「有多少人?」
「也有個三四百號吧。」
我乾脆地說:「接來呀。」
程豐收看著我說:「這……合適嗎?」
我說:「育才能有今天你們也有一半功勞,有什麼不合適的?讓孩子們都來吧,咱們這管吃管住不收學費。」
程豐收興奮道:「光憑這一點,他們就肯定都能來。」
這時驚魂未定的小六湊過來說:「強哥,我們幹什麼?」
我一指說:「食堂在那邊,什麼都齊備,做完飯選宿舍4人一間隨便住。」
小六一揮手,大聲道:「兄弟,老本行動起來。」一個混混把腦袋湊上來問:「六哥,這回咱們陰誰,斗地主還是詐金花?」
小六狠狠給了他一下:「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