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禮帽男的臉色蒼白,彷彿也在承受著肩膀上傷口的痛苦,可是卻依然獰笑道:「怎麼?奇怪嗎?那麼再試試這個!」
說著,他手一縮一伸,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肩膀那個血窟窿上!
他這一拳打得十分用力,絲毫不是作戲的!這麼一拳打下去,他身體立刻一個踉蹌,險些就倒下。
但是陳瀟卻陡然痛苦的大叫一聲,自己肩膀的傷口一陣劇痛,那痛苦讓他瞬間眼前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還有這個!」
右邊的禮帽男獰笑著看著陳瀟,卻忽然從旁邊地上撿起了一個尖銳的冰稜來,他的臉上的笑容森然,帶著無盡的詭異……
陳瀟心中立刻生出一絲不妙來……
右邊的禮帽男已經哼了一聲,握著那柄尖銳的冰凌,就朝著他自己的大腿狠狠的紮了下去!
撲!
尖銳的冰冷頓時將大腿扎穿!!
他自己固然是滿頭冷汗,當時就身體往下倒,卻被旁邊的同伴死死抱住。
但是陳瀟卻更慘!
他慘叫了一聲,原本好生生的右邊大腿上,霍然就出現了一道碩大的傷口!就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扎穿了一般!鮮血瘋狂的噴了出來!
劇烈的疼痛,加上腿上的重傷,他當時就站立不住,身體一軟,受傷的這條腿再也無法支撐,撲通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心中卻無限震撼!
這,這是什麼見鬼的異能?!
就在陳瀟駭然的時候,旁邊卻傳來了一陣如鬼一般的桀桀的冷笑聲。
陳瀟低頭看去,卻發現是躺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夜叉。這個傢伙在瘋笑。
他笑得聲音裡帶著幾分嘲弄,幾分瘋狂,幾分惡毒!
「哈哈哈哈!小子。想擋事。卻要有本事才行!」夜叉雖然已經很虛弱了,他卻依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狠狠道:「這叫做鏡像術,這種傷己傷人地異能。也只有這個變態才會的!哈哈哈哈哈哈……」
傷人傷己?
鏡像術?!
夜叉笑得彷彿一個瘋子一般,渾然沒有一點覺悟,陳瀟卻是為了救他而來的——或許他根本就地確是個瘋子吧!
可是……右邊地那個禮帽男,明明是先傷了他自己,但是他的臉色雖然也很蒼白。卻比陳瀟要好很多。
明明傷的那麼重。而且他的體質很顯然是遠遠不如陳瀟地,但是陳瀟都已經倒下了,他卻依然能勉強站立!
陳瀟心中一動,朝著他旁邊那個左邊的禮帽男看去,卻發現左邊的那個禮帽男,神色也充滿了疲憊和虛弱,一張臉孔也比剛才要蒼白了很多,額頭隱隱的出現了一些汗水!
一眼又看見了兩個傢伙始終都拉著的手……
是了!
是這樣了!!!
大概這兩人之間,還有某種什麼辦法。能讓傷害分擔到兩人地身上!
同樣地傷。分擔到兩個人的身上,那麼就會輕鬆很多了!!
一定是這樣的!
右邊的禮帽男依然在勉強的笑著:「接下來。^^^^可就是真格的了。」
說著,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後輕輕的按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陳瀟一看,心中一股涼氣就直接衝了上來!
見鬼!難道他要戳他的咽喉??!
那麼按照鏡像術地話,豈不是我自己地咽喉也……
陳瀟奮力的掙扎了一下,試圖集中念力,朝著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躺在地上無力狂笑地夜叉,忽然笑聲戛然而止!
隨後就看見這個躺在地上的傢伙,忽然身形原地消失了!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形閃動了一下,彷彿出現在了兩個禮帽男的中間!
夜叉忽然出現了這樣的舉動,就看見他瞬間移動的位置,陡然出現了一道空間的扭曲!
一道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空間割裂感,陡然形成!
割裂!
這是真正的割裂!還是手拉手站在一切,但是那扭曲的割裂感之後,就彷彿眼前的兩人,似乎是一張照片一般:雖然照片裡依然是兩人手拉手,但是卻有一把無形的剪刀,將這張照片一刀剪成兩半!
空間的割裂,使得兩人,就這麼分開了!!
「快!就是現在!!」
夜叉一聲虛弱而焦躁的狂吼!
陳瀟雖然很驚詫夜叉的忽然異動,但是此刻卻不由得他遲疑了!原本就凝聚好了的念力,瘋狂的朝著兩人狠狠的釋放了出去!
波!!
全部的念力瞬間彈出,彷彿一道衝擊波一般,無數念力糾結在一起,彷彿強行撕裂開了什麼東西!
右邊的禮帽男臉色一變,眼看著念力波衝擊到了面前,大叫了一聲,手指狠狠的朝著自己的咽喉捅了下去……
而左邊的那個禮帽男,則揮起手來,手掌上瞬間凝固出了一條冰霜刀刃,朝著瞬移到身邊的夜叉的腦袋狠狠的砍了下去……
轟!!!!
念力猶如一道密集的網灑了過去,將兩個禮帽男包裹在了其中,但是那個左邊的禮帽男,手裡的冰刀狠狠的砍在了夜叉的脖子上之後,一道血花飆了出來,夜叉的那淒厲的慘笑聲戛然而止,隨即瞬間,那空間的割裂感覺就此消失!
兩人的手彷彿又重新連在了一起!
念力形成的密集地網,彷彿無數到縱橫交錯的切割力量,將兩人頓時籠罩在了其中,左側的禮帽男大叫一聲,全身瞬間佈滿了一層厚厚地冰層。橫過了身體,將右邊地同伴擋在了身後……
陳瀟也感覺到咽喉處一陣劇痛,眼睛一黑。就此倒了下去……
良久良久。陳瀟感覺到有一隻溫柔的手在撫摸自己的眼皮,那輕柔的手指地撫摸之下,原本沉重艱澀的眼皮彷彿漸漸減去了重量,緩緩的睜開……
自己依然躺在那個骯髒的下水道空間裡。周圍一片狼藉廢墟,地上還有血跡。
兩個禮帽男已經消失不見,卻看見夜叉躺在那個地方,身體彷彿一條死狗一般僵直,只能看見胸膛微微起伏。只是脖子上。卻被狠狠的割開,咽喉處滿是鮮血!
鳳凰跪在陳瀟地身邊,一手抱著陳瀟地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一手輕輕的撫摸陳瀟的眼皮,看著陳瀟醒來,鳳凰的眼睛裡忽然流出一滴淚水來,那一滴淚水落在了陳瀟的臉上——冰涼!!
陳瀟下意識的吞了一下吐沫,卻感覺到咽喉處居然不再疼痛了。==不由得舒了口氣。只是開口說話的時候,嗓音卻變得嘶啞:「你……哭了?」
鳳凰眼睛都紅了。垂淚道:「陳瀟……你怨不怨我?」
「怨你?為什麼……」陳瀟躺在那兒,仰望著鳳凰的眼睛。
「是我讓你來地……而且,讓你一個人對付他們,我卻在一旁沒有露面。」鳳凰地眼神裡有些忐忑,看著陳瀟:「你,你會不會怪我?會不會覺得我是居心叵測?」
「我不怪你。」陳瀟閉上了眼睛,臉上卻露出一絲安詳的笑容:「你讓我去做,我就做了……我相信你,你自然有你地原因的。嗯,沒錯,我,我就是相信你的。」
鳳凰聽了這話,卻沒有半分輕鬆,卻反而眼淚越發的流淌了出來。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你忍著點兒疼……我立刻就讓你不痛苦了。」
說著,她抬起手來,柔軟的笑容從陳瀟的臉上一路緩緩的撫摸下去,手掌滑過陳瀟的肩膀,滑過他的身上,然後到他的大腿的傷口……
那白皙柔嫩的小手彷彿帶著某種魔力,當她的手滑過的地方,原本的傷口立刻無形的自動癒合起來,柔弱的肉芽輕輕的蠕動生長,很快就恢復了完整的皮肉,肌膚也癒合了起來。
彷彿一道輕輕的涼氣流淌過全身,將原本灼熱的傷痛漸漸的驅散……
清晰的感覺到傷痛很快的消失,陳瀟的身體越發的輕鬆,可是表情卻也奇怪起來。
終於,他感覺到了傷勢的癒合,立刻就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和大
「夷??」
他吃驚的看著鳳凰:「這……也是你的異能嗎?」
鳳凰垂著眼淚,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女孩子……她會讀心術,會變形術,會飛,還會治癒傷……
那麼她豈不是也是會好幾種異能的「怪物」??
只是,看著這麼美麗的一個人兒,卻實在很難把她和「怪物」這種詞語聯繫到一起吧。
陳瀟看著鳳凰的眼睛,然後他笑了笑,站了起來,柔聲道:「我現在更相信你了……原來你還有這麼一手,那麼就說明,你故意讓我一個人衝進來是有原因的,而且你也有把握——就算我受再重的傷,你也有能力將我很快治好,對吧?」頓了一下,陳瀟微笑道:「你根本就是一個小護士。」
鳳凰聽了,噗哧一聲破涕為笑,可隨後臉色又鄭重起來,看著陳瀟的眼睛,有些為難道:「陳瀟,並不是我有意隱瞞你什麼……只是有些事情,現在我不方便告訴你。我又不願意對你說謊,那麼就只好不說。那兩個傢伙,我都認識,出於某種原因,我不方面出來和他們碰面。所以才會讓你一個人冒險——不過,如果我一直都在旁邊,如果你真的有生命危險的話,我就算拼著什麼都不顧,也會出面的!你相信嗎?」
「我自然是信的。」陳瀟點頭,故意輕鬆的笑了笑:「就算我被大卸八塊,只要沒斷氣。你就能把我救活了,對吧?」
鳳凰忍不住笑了笑,可隨後眼睛卻又紅了。輕輕摀住了陳瀟的嘴巴:「你……以後都不許說這種話了!什麼大卸八塊的……」
陳瀟點了點頭。
此刻這裡。愛麗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暈了過去。而夜叉,依然躺在那兒,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那兩個傢伙……」陳瀟皺眉。
「走了。」鳳凰搖頭:「他們也吃了很大的苦頭,跑掉了。我不能阻攔他們。所以……」
「這個就不說了。」陳瀟看著夜叉,躺在那兒的樣子,忽然心中有些不忍,畢竟剛才在最後一瞬間,如果不是夜叉忽然拚死掙扎出手。自己也未必有機會……
「你能不能也救救他?」陳瀟指著夜叉。
鳳凰歎了口氣。看了夜叉一眼,搖頭:「不是我不肯,只是……陳瀟,我地這個治傷的異能,使用起來是有限制的,每隔一段時間只能使用一次。現在唯一地一次機會,我當然是先救你地。現在麼……我也沒有辦法了。」
陳瀟這才注意到,鳳凰的臉色有些蒼白,聲音也充滿了疲憊的樣子。
陳瀟和鳳凰兩人走到了夜叉的身邊。
此刻地夜叉。全身的那一層層的黑色的布條早已經七零八落。只因為剛才陳瀟發出最後的念力切割網地時候,夜叉正好和兩個禮帽男在一起。那念力切割,可是無差別攻擊地。夜叉自然不能倖免。
他全身的布條都被隔得大半散落了,全身還有不少如刀鋒留下的細碎的傷口,只是最嚴重的一處,卻無意是他的脖子!
那個操控寒氣的禮帽男,最後用冰刀在他的脖子上砍下的那一刀實在是致命!這一道幾乎就把他地喉嚨都割斷了,只是這個夜叉實在是一個怪物,居然生命力如此強悍,還能支撐到現在不曾斷氣。
他臉上地布條也早就散落了,露出了那張猙獰可怕的臉孔來,感覺到了陳瀟和鳳凰走到了自己地身邊,夜叉勉強的睜開了眼睛,呼吸虛弱而繼續,咽喉處不停的冒著鮮血,只是那雙眼睛,那雙彷彿只剩下了兩條細細的縫隙的眼睛,卻瞪著兩人,兩條眼縫裡,流露出一種彷彿垂死的野獸的那種眼神。
冷血!凶殘!
而且,骨子裡彷彿就是一種深深的敵意和不信任!彷彿他就是一條野獸,尤其在自己重傷垂死的情況下,不管是任何生物靠近自己,都會激發他性子裡的那種根深蒂固的敵意和凶殘。
陳瀟皺眉,蹲了下去,夜叉彷彿下意識的想動,但是身體卻無法做出反應了,只是那細細的冷冷的眼神,就這麼死死的盯著陳瀟。
鳳凰陪在陳瀟的身邊,低聲歎了口氣:「他……沒救了。正常人似他這樣早就死了。而且……現在他的狀況,根本不能移動他的身體,而我們也沒有挾帶藥物或者細胞修復液。他隨時都會……」
陳瀟皺眉,看著這個面容恐怖的夜叉。
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躲在牆角後,聽著夜叉那充滿了自卑,仇恨,和人性扭曲的聲音,那一聲「怪胎」的吶喊……
「其實……我忽然覺得,他停可憐的。」陳瀟歎了口氣。
夜叉依然死死的盯著陳瀟,只是他的眼神裡,活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
陳瀟看著夜叉的眼睛,沉聲道:「我不知道你現在還能不能聽見……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我們沒法救你了。所以……」
他歎了口氣,想了想,緩緩道:「不管怎麼說……剛才,最後的時候,謝謝你!」
當「謝謝你」這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垂死的夜叉的眼睛裡,忽然流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神采來,彷彿瞬間眼神又亮了幾分。
他垂在地上的手指,忽然細微的動了動,嘴唇微微顫了兩下。
陳瀟立刻俯下了身體去,用耳朵貼在夜叉的嘴邊:「你想說什麼?」
夜叉的嘴巴裡全是血,還有帶血的吐沫,他一面費力的吐氣,嘴唇輕輕顫動,試圖說什麼,血沫一點一點的噴了出來。
終於,陳瀟聽清了夜叉的話。
他說的是:
「我的異能……拿去吧!就像……你,對付,秋隕,那樣!」
聽了這話,陳瀟霍然愣住了!
夜叉,最後的請求,居然是這個?
這個充滿了扭曲,充滿了自卑,充滿了仇恨,充滿了自私到極致的傢伙!
臨死之前,他居然……提出了這種「饋贈」的要求?
陳瀟愣住的時候,夜叉忽然眼神裡爆發出了一絲光彩來,忽然奮起了最後的力氣,張開了嘴巴,狠狠的咬在了陳瀟的耳朵旁!!
他把自己全身最後的力氣全部化在了這一咬上,咬的如此用力,牙齒咬破了陳瀟的耳朵旁的肌膚,頓時叫破了皮肉,鮮血流淌了出來!
可是同時,夜叉自己口中的血,也沾染在了陳瀟的傷口上!!
陳瀟吃痛,下意識的抬直了身體,摸了摸耳朵旁的傷口,吃驚的看著夜叉。
夜叉的眼神裡綻放著光彩,忽然笑了起來,他裂開嘴巴笑的時候,那被割開的鼻子和嘴巴一起扭曲起來,可此刻這怪異的笑容,落在陳瀟的眼中,彷彿是一種錯覺一般,似乎隱然覺得,其中在那可怖的一面之下,居然多少流露出了一絲……
一絲真誠的開心?!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夜叉……臨死之前,這個世界上,還有,還有人,對我說,說……謝……」
終於,最後的「謝謝」這兩個字終究是沒有能說出來。
那淒厲的笑聲,還有如破風箱一般的喘息,戛然而止。
陳瀟看著斷氣的夜叉,然後將捂著自己耳朵旁傷口的手伸到面前,掌心上一片殷紅。
那是血。
有自己的,也有夜叉的。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有些深沉。
終於,過了會兒,他忽然開口問鳳凰:「你覺得,這個人,他算是一個壞人嗎?」
鳳凰卻幽幽的歎了口氣:「我覺得他是一個可憐的人。」
陳瀟低頭想了想,忽然抬起頭來笑了。
他笑得很認真,口吻更加認真。
「至少,他是人!不是什麼怪胎!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