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生離開指揮學院的時候是鄧繼剛和幾個要好的教員送的他。行禮不多,無非是一個背包加上一個手提箱,手提箱裡有兩套軍裝,一套尉官服和一套校官服,肩章什麼的都扣在上面。按照規定轉業後這些東西都是要上交的,不過李國生沒捨得交上去。負責點驗的後勤部軍官年年幹這些事,當然知道大家留下這些東西不過是想做個紀念,還不至於去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所以點驗的時候對這些東西根本看都不看,李國生交上來多少就是多少,最關鍵的還是李國生手上的保密教材和教學資料,不過這些東西都有領取記錄,拿著記錄本對照就是了。
「李國生,許靜這麼沒來?」李國生喝醉的那天,大家就發現李國生和許靜之間好像有點什麼問題,可是誰都沒有說什麼。畢竟陳鴻他們幾個馬上就要回部隊了,說這些東西不是給他們添堵麼?
「這幾天她上班了,剛到單位報到,不好請假,所以我沒有告訴她,省得麻煩。」李國生顯得有點心煩意亂的回答道。許靜去報到上班不假,但是也還不至於到連送李國生的時間都沒有。只是經過那天兩個人爭吵之後,李國生突然覺得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跟許靜的問題,自己一直很遷就許靜,似乎許靜也覺得自己該遷就她,這裡面也許不光是兩個人感情的因素,難道就沒有一點其它的什麼?會不會真的有許靜家庭和她父親的影響力在裡面?李國生說不清楚,他只是覺得自己該好好的考慮一下,也許過一段時間自己會想清楚這些問題的。
「你是不是跟許靜吵架了?怎麼就搞成了這個樣子?」別看鄧繼剛高高大大的,可是人不笨,要不學院也不會把他留下來擔任教官。跟本不用想,李國生剛才說的跟本就不是理由。不管單位裡再忙,這樣的情況下,請個假也不是什麼問題,更何況許靜剛去報到,沒道理忙到連來送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時間都沒有。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抱怨我轉業前沒有事先跟她打招呼。」李國生淡淡的說。
「你不是早就打算拿到學位以後就轉業的麼?那麼你沒有跟她說過?」鄧繼剛不明白了。
李國生想轉業的事是早就有了的,按說他的這個毛病就不合適繼續在部隊幹下去,當初畢竟是剛立了功,再一個考慮他的專業水平比較高,而且又報讀了兩個學院的研究生,學院本身就想要照顧他的,最關鍵的還是中部軍區國際軍事競賽需要他。對於指揮學院而言,有一個像李國生這樣年輕而有雙學位的教官當然是一件好事,如果這一次不是因為英國方面知道了李國生的身體情況,為了避免落人口實,這才不得不按照上面的意思落實李國生轉業,否則根本不願意他走。
「說是說過的,許靜也希望我拿到學位後轉業。」李國生苦笑了一下:「本來想等她的工作穩定一些再辦我的事,這樣我們兩就可以一起在北京工作了。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事會來得這麼快。學院估計也是有苦衷的,否則沒見過辦得這麼快轉業手續的,連工作都幫我按排好了,你說我還能說什麼?我估計,這會我的檔案都已經到了我們海城了。許靜她怎麼知道這個?光知道跟我鬧,她也不想一想,這麼鬧下去有用麼?其實這次的事咱們學院已經幫我兜了不少事了,要是上綱上線的話,別說立功調銜了,搞得不好了,給個處分也沒什麼好說的,到了這一步,我還能怎麼樣?人不能不知足啊!」這幾天的時間,李國生除了辦手續以外,基本上就在想這個事情。
「要不你還是給她打個電話說一聲吧,不管怎麼說,許靜不也是為了你們倆麼?」鄧繼剛年紀比李國生要大幾歲,大家都是朋友,理所當然要勸一下。
其實李國生的心裡也挺矛盾的,聽鄧繼剛這麼一說,拿出電話給許靜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火車馬上就要進站了,李國生的電話還沒有說完。鄧繼剛和幾個教官都遠遠的看著,沒有人過來打擾李國生……
「一路好走,到了海城就給我們來電話,保持聯繫!」眼看著就要發車了,挨個跟李國生握手告別的戰友都是這句話。
「一定、一定,再說我這幾年還得上北京來考試,到時候你們可得招待我啊!」李國生跟大家招呼著……
這天下午鄧繼剛他們回到指揮學院的時候,許靜已經等著鄧繼剛好半天了。看她的樣子,眼睛都哭腫了。
鄧繼剛不知道李國生後來在電話裡跟許靜說了些什麼,不過他知道,許靜肯定是想來打聽點消息的。
鄧繼剛不太善於表達,當然是有什麼說什麼。當然了他非常詳細的跟許靜解釋了一番學院的用心良苦和李國生的無奈。畢竟部隊有它的轉業原則,除非是李國生跟許靜已經結婚了,要麼就是李國生在北京找到了接收單位,否則,回海城市必然的。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李國生只有回海城一條路。
「其實你也不用著急,實在不行,過兩年李國生拿到了博士學位,想辦法調到北京來應該不難。或者是你們結婚後你再調到海城去,總這麼不在一起也不是個辦法。」鄧繼剛本是想勸解一下許靜的,誰知道他這話一說完,許靜又哭了起來……
李國生上車後就躺在臥鋪上,他實在沒有什麼跟人交流的。不過這期間接到了好幾條短信,有許靜發來的,也有鄧繼剛發來的。
許靜在短信上說,她已經跟家裡頭說過了,讓李國生到了海城以後先到他們家裡去住,等單位分配了房子再說。還有就是讓他注意身體,多給自己打電話之類的,反正是林林種種的,信號好一點的時候一下就能收到好幾條。
鄧繼剛發短信時候說的話可比他平時說話要囉嗦多了,不但仔細的敘述了一邊許靜來找他的經過,自己跟她是怎麼解釋的,還給李國生出了不少主意,讓他怎麼跟許靜解釋等等。還真沒有想到,平時看鄧繼剛不聲不響的,寫起東西來還有點水平。
連著過了幾個站以後,兩組臥鋪的人都注意到了李國生短信的頻繁程度。本來李國生在中鋪上躺著還不知道,可是等他上廁所的時候才范縣,大家都善意的看著他在笑。
李國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好意識的解釋著:「對不起,影響大家了,火車上信號不好,朋友們只好發短信,我這就關了電話。」
下鋪上一個顯然是長期在外面跑的小個子大咧咧的接上了話頭:「沒事,現在睡覺還早,出門在外的,誰都不容易,不就是發幾個短信麼,沒啥。」
雖然別人沒說什麼,但是李國生還是關上了電話。
李國生的這個舉動讓大家都非常滿意,看到他還想上中鋪去躺著,小個子拍了拍自己的舖位:「現在還早,到那上面連頭都抬不起來,不如在這聊會天,其實我挺喜歡跟你們當兵的打交道。」
小個子這話讓李國生一愣,他記得自己上車後沒有跟上面人說過話,小個子是怎麼知道自己是當兵的?
帶著疑問,李國生坐了下來:「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知道我是當兵的?」
李國生這話一問,小個子來了精神:「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幹我們這一行的,講究的就是觀察。其實就算不看你的背包,單是從你的行為舉止上就能看出你是當兵的。穿慣了軍裝的人就是不一樣,什麼時候身上都有一股兵的味道,我還敢肯定,你是剛從軍校畢業的,現在是去下面部隊報道的。」
這下,不光李國生,連對面組的幾個人都來了興趣,大家都想聽一聽這個小個子是怎麼「算」出來的。
看到大家期許的目光,小個子得意了起來:「其實這很簡單,部隊的老兵都油得很,上了火車,最活躍的就是他們這幫人,哪能安安分分的躺在臥鋪上。再說了,現在正是部隊院校畢業分配的時候。你們看他,這麼規規矩矩的,顯然是剛從軍校畢業的,在學校裡穿慣了軍裝了,好不容易畢業了,怎麼都得找機會穿一下便服。不信你們看,他身上穿的這件襯衣,連褶子都沒平,明顯是新的。要是老兵,誰都知道穿著軍裝出門方便,只有到家裡了才會換上便衣。所以我敢斷定,這位解放軍同志肯定是剛從軍校畢業的。」
李國生沒想到,自己身上軍人的烙印會這麼重,不過他還真佩服小個子的觀察力,竟讓能從這些小事裡推斷出這麼多東西來,雖然不全對,但是也相差不遠了。
「看來不佩服你的觀察力還真不行了?基本上你說得沒錯。不知道你從事的是什麼職業?該不會是警察吧?」
小個子一聽得意的嘿嘿一笑:「你還真說對了,咱就是當警察的。」
這下李國生更吃驚了,他真沒想到,火車上隨便就碰上了一個自己將來的同行。而且從小個子的身上,李國生發現,自己將來從警的路上還有許多東西要學……
這一路上,李國生跟小個子聊了好一會。讓李國生很意外的,真正剛從警校畢業的是這個叫蔣陽的小個子,而且這個小個子蔣陽的報道地點也是海城市公安局。也正是因為這樣,蔣陽才會這麼注意觀察。人都是這樣的,很習慣的將平時學到的理論套入生活中,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車到海城的時候已經天亮了,剛出站,李國生就看到許靜的父母正在出站口等著。
「小李,這裡,這裡。」許靜的媽媽招呼駐著李國生。
「伯父,伯母,你們怎麼來了?」李國生當然知道是許靜打的電話,但是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其實李國生並沒有打算住到許靜家的,可是現在到了這一步,看來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還不是許靜給我們打的電話,好了、好了,回來就好,先回家裡安頓下來,有什麼以後再說。」許靜的爸爸畢竟是當幹部的,在火車站聊天可不是他的習慣。
「對、對、對,有什麼咱們回家說去!」許靜的媽媽高興的什麼似的,伸手還想幫李國生拿行李。
李國生哪敢這樣,再說行李也不重,連忙提著跟上了許靜爸爸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