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一支隊伍正有條不紊的撤離血海,回轉地獄界,隊伍內全是佛教門人,每人都是垂頭喪氣,全沒有來的時候那種士氣高漲的光景。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燃燈佛祖與地藏王菩薩二人。鄧坤與冥河、赤魃皇、鯤鵬三位界主並肩而立,均是面帶笑意,看著佛教徐徐離開修羅界,毫無攔阻之意。
離開血海之後,燃燈突然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全不顧佛祖的風度,破口大罵道:「奸詐狡猾的小畜生,此仇貧僧記下了!日後誓將你碎屍萬段。」
地藏王菩薩雖然也是愁眉苦臉,但神情中也隱約藏著一絲幸色,聞得燃燈之言,點頭道:「牛魔王確是可惡,竟然引了鯤鵬與赤魃皇至,壞了我們的大事。不過依我之見,他終究是懼怕我教,不敢結下深怨,是以在最後關頭出言罷鬥,存了你我顏面,恐怕也不無示好之意。」
燃燈怒視地藏王菩薩,道:「你好糊塗,你以為他罷手是存著什麼好心?他之所以罷鬥,全是因為看穿了我的打算,不叫我稱心如意罷了。更顯得此人陰險歹毒!」
地藏王菩薩不解道:「佛祖何出此言?蚩尤怯戰而退,他們又有妖師鯤鵬與赤魃皇兩位大能之人助陣,你我今日要謀得血海已是絕無可能。即使佛祖能勝冥河,我也不是鯤鵬對手,幾可斷言。若是纏鬥下去,這三陣之賭,我教絕無勝機,只是平白的弱了名頭而已。他肯退去,對於我等而言是再好不過,佛祖何以反說他此舉有詐?」
燃燈搖頭道:「你不知,適才我出陣時,心裡存著心思,要使出手段,將冥河重傷。」
地藏王菩薩訝異道:「冥河豈不是已然重傷了麼?」
燃燈哼了一聲,道:「六神幡雖然傷其元神,但他在血海溫養數載,便能復原。但他此刻元神受損,不能使用血神子分身借捨,貧僧正要趁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將他本尊肉身毀去。」
地藏王菩薩動容道:「佛主差我等來時,只說將冥河帶回極樂境,不曾交代要壞去他。他畢竟是掌殺道之人,佛祖若是打殺了他,須得背負大因果,不可貿然為之!」
燃燈道:「我豈能不曉?下手時自有分寸,只毀他肉身,放他元神遁去便了,他尚可在血海慢慢重塑本體。倘若貧僧得手,他萬年之內,再也翻不出什麼風浪,這一殺劫之中,我佛教再無須顧忌血海修羅一道矣!」頓了一頓,歎道:「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正如你所說,反正今日無論如何,謀算修羅界的算計是事不可為了,不如退而求其次,去了我教一個大敵。你我此番大大開罪了冥河,恐怕他心存怨忿,於我教五百年後的大事必有不利之處。要是能藉著賭鬥為由,教他萬年不出,不能阻礙取經之事,正是大妙。就算擔得些須因果,也是值得!」
地藏王菩薩想了一想,拜服道:「佛祖深謀遠慮,貧僧不及也!」
燃燈憤憤道:「只可惜我這一番圖謀,被那小畜生看破,便不得行。真是可恨!可恨!」
地藏王菩薩苦笑道:「當時形勢不由人,也無法不答應。不過既然罷鬥,我等許下不侵犯修羅、餓鬼、畜生三界的諾言便無須作準,此後還能向血海動手,不受限制,終究是不幸中之大幸。縱然今日鎩羽而歸,日後尋機再攻打血海便了。」
燃燈冷笑道:「要不是因為這一節,我拼著佛教名聲受損,適才也不能把冥河放過了。」歎口氣,續道:「他之所以敢放出罷鬥之言,正是把我心思也算進去了,料我不得不答應。此人心思深沉慎密,當真不可小覷。」
地藏王菩薩沉默半晌,說道:「此人不除,必有大患!」
兩人邊說邊走,已到了地獄界,推開地獄關,見到裡面冷冷清清,半個鬼影也無,都被赤魃皇帶領的餓鬼食得乾乾淨淨,以往無數鬼魂哀叫慘號的盛景不復存在,不由得都是心裡一沉。
燃燈道:「這次出師不利,不但得不到血海,還反把地獄界搭了進去。貧僧這便上極樂境,向佛主解釋此事,請二位佛主定奪。你留在此間,與十殿閻王好生商議,盡快將些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投身到地獄來,越多越好,務求在最短時間內重建十八層地獄。」
地藏王菩薩應了,燃燈尚不放心,又叮囑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可掉以輕心。五百年後,那人界帝王將要來游地獄,若仍是如此冷清,怎能叫他領會輪迴之慘,果報之酷?正是要他曉得我佛門**能渡眾生之苦,才好使他乖乖的著取經人赴西取經也!這一節關係道我佛教大興之運,慎之,重之,切勿輕慢!」
地藏王菩薩神色一凜,重重點頭。燃燈帶著一部分門人,離了地獄,轉西去了。剩下地藏王立在地獄關前,寂然無語。那地獄不見天日,一派陰森森的,此時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反而更增添了幾分恐怖。
那邊廂血海之內,卻是一片歡騰,退了佛教,保得修羅界不失,冥河心頭大石放下,當下請鯤鵬、赤魃皇與鄧坤入了血海大殿,擺下筵席款待。冥河有傷在身,便以茶代酒,各敬了鯤鵬與赤魃皇三杯,謝過援手之恩。又走到鄧坤身前,舉杯笑道:「小友此番居功至偉,老祖我欠你一個人情。敬你一杯。」
鄧坤連忙遜謝,道:「這全是老祖洪福,以及妖師與赤魃兄仗義,在下何功之有?」正要滿飲,忽覺袖中一陣蠕動,這才想起一事,連忙將袖內之物放出來,念動法訣。只見兩名拇指大小的小人兒緩緩長高,直到與常人一般高矮,卻是兩名千嬌百媚的美女,身材惹火,衣著暴露,大半個白花花的身軀盡收眼底。
這二女的容貌,可謂絕色,那些殿中伺侯的修羅將士雖然都是嗜血之輩,也不由自主的注視二女,連赤魃皇麾下的銅甲屍將都目不轉睛的望著她們,唯獨那些餓鬼們無動於衷——對於他們而言,世間的東西只分作能吃與不能吃兩種,管她什麼絕世佳人還是無鹽醜婦,不過都是一塊嘴邊的肉而已。要不是赤魃皇一直用屍祖法力壓制著他們的本性,恐怕這時已經抱著一旁的修羅將士在啃了。
當然,神魂顛倒的人中,絕不包括冥河、赤魃皇與鯤鵬三個,他們都是大能之人,早識破內外相同之理,不會被美色所迷惑。赤魃皇驟見二女,神色古怪的望向鄧坤,詭異笑道:「美色誤人,你可要小心了。」
鯤鵬也搖頭道:「我早就提醒過這小子,他卻色令智昏,還從我手裡拿了三顆化形丹去助她們。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鄧坤只是微笑,也不辯解,心道:「你們此時尚不知道這喜媚的作用,若是知道我全盤計劃,絕不會如此說。」妲己與喜媚乖巧的自覺站到鄧坤背後,一言不發。
赤魃皇見鄧坤不以為然,也就不便再說下去,轉說別處去,道:「只可惜今日形格勢禁,不得已要放他們離去,否則定可將他們打敗,傳揚開去,也能落了他們面皮。」
鯤鵬搖頭道:「這也是迫不得已,要是把他們逼得急了,恐怕他們狗急跳牆,反為不美,何況其上還有聖人,我等也須顧忌三分。只是不能教他們應承不再窺伺三道,誠為可惜。」
鄧坤微笑道:「無妨,放著三位在此,他即使再來,焉能佔得便宜?」說著眼望三人。鯤鵬、赤魃皇與冥河三人相視良久,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雖未交換得隻字片語,但修羅、餓鬼、畜生三界的攻守同盟,已然在這一笑中成形。這三人只要不生內鬥,一致對外,縱然佛教傾力來攻,也未必就能討了好去。
赤魃皇沉吟片刻,說道:「小兄弟,我等雖將佛教退去,但那是他主動謀劃我三道,不得不為。佛教畢竟佔著氣運,他那大興確是天數所定,我雖然有心助你,卻也不敢違逆了天意。你這番出力,我自承情,但若要我助你與佛教開戰,赤某也只能說句有心無力了。」
鄧坤微微一笑,道:「這個自然。在下也不敢奢望各位此時助我。各位只需冷眼旁觀,待得塵埃落定後,在定行止不遲。」
赤魃皇終究是個夠意思的人,見鄧坤毫不計較,反而更覺愧疚,考慮一陣,說道:「我雖不能直接助你,但仍可出一分力。我觀你那分身之法,與別不同,似是由自身內天地化成,頗具威力。我便贈你一滴屍祖血,你若能煉化出一具分身,也好多一分保命的實力。」
鄧坤大喜,血液是殭屍的力量之源,何況是屍祖之血?卻又猶豫,吞吞吐吐道:「我要是受了屍血,不會……不會變成屍族吧」腦子裡浮現出自己伸著獠牙,臉色蒼白的樣子,就暗暗打了個寒噤。赤魃皇一怔,笑罵道:「胡說八道!我又不是咬你,怎會變屍族?」
那邊廂冥河突然道:「小友助我血海之恩無以為報,我血海功法自成一脈,也有獨到之處,我便傳你一門《血神噬魂法》,供你再煉化一分身如何?」
鄧坤又是大喜,這把真是賺大發了,心裡想著定海珠共有二十四顆,此刻才修煉了四顆,有屍祖血和《血神噬魂法》,又可以多鑄兩尊分身,實在是妙不可言,連忙轉頭望向鯤鵬,看他會不會從善如流,也來點「表示」,要是把周天星斗大陣傳授給自己,那是再好不過。誰知一眼望去,鯤鵬竟然轉過頭去,看都不看自己,鄧坤氣結,心裡大罵他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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