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薩乍聞此言,腦子一下子懵了,地獄界已經空了?這怎麼可能?連忙放出神念,探測地獄界,須臾間,臉色劇變,那種悲天憫人的法相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怨毒切齒的神色,雙目霎時變得比對面的赤魃皇還要紅上三分,嘶聲道:「赤魃皇,你竟敢毀我地獄!」忿怒如狂之下,全不顧自身,蓮台一升,現出菩薩金身,和身往赤魃皇撞來。
赤魃皇無驚無懼,身上屍氣陡發,十隻指甲彈出尺許,正面迎向地藏王菩薩,只聽得「彭」的一聲,激出的罡風四下拉扯,不分敵我盡皆遭殃。赤魃皇和地藏王菩薩雙雙分開,各退數十丈站定。赤魃皇哈哈一笑,猶自取笑道:「菩薩何故如此。赤某辛辛苦苦,盡點起界內二十萬餓鬼,方才助菩薩將地獄界打掃一空。菩薩當年發下的大願,已然得償,正可歸去西方,早登極樂,你不謝我便罷,如何還要打我?」
地藏王菩薩恨不得把他囫圇吞下肚去,死死瞪著他不住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剛才一下硬碰,僅是不相上下,地藏王菩薩金身無損,之所以如此,不是傷的,全是氣的。
不由得他不氣,剛才他用神識觀探地獄界,果然如赤魃皇所言,那十八層地獄界中,本來正在身受磨燒舂銼之苦,煎熬吊剝之刑的無數鬼魂,連同一眾鬼卒陰兵,盡數不知所蹤,油鍋尚在冒煙,刑具一個不缺,只是那些受刑的,施刑的,消失得乾乾淨淨。
原來赤魃皇領著餓鬼出界,居然不先往血海來,反去了地獄界走了一遭。地藏王菩薩不在地獄坐鎮,那些道行低微的獄卒劊手哪裡能擋得住這些凶神惡煞?赤魃皇毫不費力打破了地獄關,當下任由那些餓鬼大快朵頤。這二十萬餓鬼只要有吃的,天塌下來也顧不得,比蝗蟲都可怕千萬倍,當時一發擁上,從第一獄開始吃起,不管柱上綁的、鍋裡煎的、舂底磨的、火中烤的,只要是帶點皮肉的,統統張大嘴巴啃噬,一直吃到第十八層,吃得一乾二淨。
這地獄界乃是佛教在地府的橋頭堡,不止擔負著因果報應的職責,更是佛教傳道的一大利器。那地獄慘酷的千般苦刑,和極樂境的世外桃源,一為大棒,一為胡蘿蔔,用來宣傳佛教的教義,使凡夫俗子皈依信奉,一直是無往不利——你若信我,便可往極樂世界去;你若不信我,那下面慘叫哀號者便是榜樣——是以一直不遺餘力宣揚。現下被赤魃皇連根拔起,哪能不恨?雖說過得一二劫,憑著人性本惡的宗旨,地獄又將人滿為患,但重現往日的「盛世」,終究需要一段時間,那西行取經便在眼前,時間卻是不等人了!
地藏王想到此處,就氣得七竅生煙,直恨不得把赤魃皇擒住,教他把十八層地獄的酷刑逐樣試一遍,不對,一遍豈能解恨?要他生生世世永遠不得出才對!
那邊燃燈也自發出神識觀察地獄界,曉得發生之事後,也是震駭莫名,只他畢竟比地藏王菩薩老到些,雖驚不亂,鐵青著臉對赤魃皇道:「阿彌陀佛,施主如此行事,難道不怕壞了輪迴之道,因果之報?」
赤魃皇笑道:「赤某此舉解脫了那些受刑的鬼魂,得以再度投生,豈不正合你佛門所言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況你既口口聲聲說因果輪迴,當知道六道各有其職,地獄掌果報;修羅掌殺道,各不相同。你帶這許多人馬來奪修羅界,逼迫冥河道友,這又是怎麼說?」
那邊鯤鵬接口道:「赤兄此言大善。你佛門來攻打血海,連冥河道兄都傷了,別人怎麼就不能去地獄界討擾一番?豈有此理!」
燃燈一時語塞,猶自欲強辯一番。哪知被赤魃皇打斷道:「你也莫用什麼取經人十世輪迴一事來糊弄我等。那取經人只在人界輪迴,我我都是心知肚明,不必拿來說事了!」
燃燈沉著臉,望了望地藏王菩薩,見他猶自死死瞪著赤魃皇,他腦子此時轉得飛快,暗自盤算對策——教他不做過一場便休兵退去,那是無論如何不能甘心的。朗聲道:「既然三位道友心意已決,不如做過一場,若是敝教敗了,當就此退去,這一量劫之內,斷不再涉足餓鬼、修羅、畜生三界;若是貧僧僥倖得勝,也絕不敢無禮對待各位,只需勞動三位大駕,隨我回西方與聖人一會,聆聽佛法真義,何如?」
赤魃皇愕然,心道這燃燈也真算是臉皮厚得可以,你輸了只是拍屁股走人,我們幾個輸了就要跟你回去坐牢,這雙方賭注也太不公平,正要開口說話,鯤鵬先搶過話頭說道:「如此安排,倒也無不可。燃燈佛祖要群戰,還是獨鬥?勝負之數又如何判定?還請言明。」
燃燈衡量兩方力量。自己雖然也帶來不少門人,但對方有二十萬餓鬼,還有上千萬的修羅眾,又是在別人的地方,群毆自然是不划算的;對比兩邊情勢,自己若和鯤鵬單打獨鬥,估計難分高下;由剛才地藏王菩薩與赤魃皇拼得一記來看,這兩人也正是對手;而冥河重傷,蚩尤對上他想來不是問題。若是蚩尤得勝,自己與地藏王菩薩二人只需任意勝得一陣,大事可成,心裡計較定了,說道:「你我各選三人鬥法,以三陣中贏得兩陣為勝,各位意下如何?」
鯤鵬聞言,也自沉吟,緩緩道:「佛祖那邊,是哪三位出陣?」
燃燈微笑道:「地藏王菩薩掌地獄界,與三位同列,自然是要出手的;蚩尤大巫與血海修羅界有緣,也當算上他一個;貧僧久未與各位道友印證大道,也有些技癢。我方出陣之人,便是貧僧,地藏王菩薩與蚩尤大巫三人。道友一方,不知又是哪三位?」
鯤鵬皺眉,看了看冥河,見他雖然傷勢見緩,但仍然是神虛氣促,只怕擋不住蚩尤的蠻力;自忖對上燃燈,仗著周天星斗大陣,或許能略勝一籌;這一勝一負若定,勝負的關鍵便在赤魃皇與地藏王菩薩之戰,當下把眼來瞧赤魃皇,見他不露聲色,對著自己微微點頭,心下登時大定,正要答允。這時血海中猛地跳出一個人來,叫道:「可以!就這麼辦!」
這人毫無預兆的蹦出來,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燃燈一見此人,頓時怒發上臉,惡狠狠道:「又是你這頭孽畜!」
原來這人不是別個,便是牛魔王鄧坤鄧大官人是也。
鄧坤的臉皮和燃燈差相彷彿,被他惡言相向,毫不介意,笑嘻嘻的道:「佛祖既然有興,我等豈可不奉陪。我們便由妖師前輩,赤魃大哥與區區在下出陣如何?」
燃燈聞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鄧坤自從奪了他的定海珠後,燃燈「魂牽夢縈」,無一日不想把他親手打殺了,好將定海珠重新佔為己有,但是謀求六道乃是佛教的大事,孰輕孰重燃燈還是分得清楚的,這個時候自然不願意鄧坤出來攪局。鄧坤這一現身,局勢又生變化。此前燃燈已然從如來佛祖口中得知,鄧坤修為一日千里,恐怕蚩尤未必壓得住他。燃燈默然無語半晌,擠出一句話來:「你不是六道之人,憑什麼出戰?」
鄧坤哈哈一笑,眼光掃過佛門眾人,突然見到一個人影正偷偷向後移動,定睛一看,先是一驚,接著一喜,厲聲喝道:「長耳定光仙你這個欺師滅祖的鼠輩,如何不敢見我?」眾人一驚,順著他眼光望去,只見金頂大仙神色驚惶尷尬,站在人群裡手足無措。
不錯,今日的金頂大仙,便是昔日萬仙陣中帶著臨敵叛變的長耳定光仙,鄧坤對他長相記憶猶深。金頂大仙手中執的,便是那六神幡,適才便是用這寶物暗算了冥河一記,重傷其元神。六神幡威力無窮,聖人如是毫無防備,也少不得吃個虧,冥河自然擋不得。
金頂大仙混在人堆裡不動或許一時還認不出來,只是金頂大仙見了鄧坤這個原截教門人,師尊的坐騎,不免就有些心虛,想躲到別人身後,他一動,鄧坤馬上留意認出,當下喝破,更不停留,身子便往金頂大仙處撲來。
他身形一展,燃燈連忙驅蓮台欲上前阻擋,不料眼睛一花,身前站著一人,正是鯤鵬,聽他笑道:「佛祖哪裡去?」那壁廂地藏王菩薩也被赤魃皇擋住。鄧坤見此,更是毫無顧忌的出手,心下大喜道:「小樣兒,今天小爺還整不死你?」舉起狼牙棒就往金頂大仙頭上猛砸。
論到實力,此時的鄧坤比金頂大仙可以說強了不止一籌。金頂大仙雖然有六神幡在手,但那六神幡和陸壓的釘頭七箭書一般,不是馬上可以見功的,須得書寫性命,早晚用符印祭拜,煉得功成圓滿,方才可以傷人。此刻既無鄧坤名姓在上,又無暇祭煉,縱然將此幡展動千百下,又有何用?金頂大仙見他瘋牛一般衝來,不敢相持,不得已,只好繞路而避。
鄧坤見了,冷笑道:「跑?不怕你跑去天涯海角!」話音剛落,金頂大仙驟然發覺自己身處一個陣圖之內,四把明晃晃的寶劍正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朝自己襲來。
更新送上,肋骨先自首,沒有任何文獻說明金頂大仙就是長耳定光仙,全是肋骨胡謅的,有不成文的說法是長耳定光仙入佛教後成了定光歡喜佛,專門OOXX。但是本書不想讓太多無聊人物出場,就把金頂大仙和長耳定光仙合而為一了。
六魂幡是有道友猜對了的,不錯不錯。以後猜劇情的,最好偷偷在群裡和肋骨印證,這裡高人太多,猜啊猜啊就什麼都猜出來了。
本書連續兩個禮拜數據慘淡,肋骨很憂心啊,過了六道這一節,直接開始寫西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