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燃燈手中雖是仙劍,未入靈寶之流,終究是金鐵之物。五行內火克金,陸壓以太陽真火凝聚成劍,正是剋星,一碰之下,高下立判。燃燈失了面子,臉色越發難看,而諸般手段尚未施展,哪能甘心,不復多言,當下同時祭起乾坤尺與紫金缽盂朝陸壓打來。
陸壓哈哈一笑,道:「此物怎能近我?」隱去手中火劍,卻從十指指尖上冒出火焰來,火焰細長如絲,凝聚不散。只見他雙手如穿花蝴蝶一般翻飛,在虛空劃出無數道軌跡,指上太陽真火凝成的絲線縱橫交錯,如同結出一張網,擋在陸壓身前數丈之處。
乾坤尺和紫金缽盂疾飛而至,先撞上了火網。果然不愧為先天靈寶,一撞之下,火網登時被撞出兩個缺口,兩寶仍是往陸壓打來,只是去勢已然大為減緩。
陸壓雙手更不稍停,十指變幻,指尖逸出的太陽真火絲線不住往乾坤尺與紫金缽盂纏繞而去,宛如巨蠶結繭一般將兩件先天靈寶牢牢困住,每纏繞一分,兩寶的來勢便消減一分,到得陸壓身前丈許之地,已顯見兩寶後勁不繼。即使能勉強打到陸壓身上,也是強弩之末,毫無殺傷力了。
陸壓一邊布罡,操控太陽真火與兩件靈寶相鬥,一邊對一旁觀戰的鄧坤道:「馭火之道,全在一個『盈』字。所謂盈者,一為輕盈,須得乘隙利便,以柔克剛;二為充盈,須得源源不絕,後勁綿長。像你那般用火,只求猛烈,難得持久,卻是大錯特錯。」
鄧坤心下訝異。自己和陸壓非親非故,他來相救,已是大出意料之外,更想不通他為何淳淳善誘,傳授自己驅火之術。只是現下兩名頂級玄仙相鬥,鄧坤哪裡有時間細想,只目不轉睛看著場中,生怕錯過了這畢生難遇的場面。
燃燈看陸壓竟然在鬥法之餘,尚能好整以暇的與鄧坤說話,顯然輕視自己,心下大怒,舌尖吐出「吒」字真言,陡見全身金光大盛,現出一座法身來,三首八臂,頂上懸著一盞琉璃宮燈,裡面一火如豆,自混沌開判以來,從未有片刻熄滅,正是燃燈道人本命元神寄托之物靈鷲燈盞,八隻手,分別執定念珠、加持神杵、雌雄寶劍、捆線索、金磚等寶物,尚空著兩手,扣著法訣控制乾坤尺和紫金缽盂。這一時,燃燈手段盡出。
燃燈金身一現,被太陽真火緊緊纏繞的乾坤尺和紫金缽盂也同時爆出萬道光華,驟然掙脫了太陽真火的包圍,猛向陸壓打來。陸壓似是猝不及防,被兩寶打個正著。
鄧坤吃過乾坤尺的虧,知道這一擊重逾萬斤,陸壓便是仙體,也經不起這乾坤尺一敲,何況還有紫金缽盂?不由得臉色大變,若是陸壓敗了,在場之人無人可擋燃燈,自己和三隻猴子的性命,恐怕今日便要交代在此地了。
不料乾坤尺和紫金缽盂打在陸壓身上,竟是毫無阻滯,透體而過,打中的不過是殘影。原來在這電光火石間,陸壓早一步化作長虹遁開,在燃燈右首處站定,臉色凝重,道:「原來道友已得了西方教金身神通。看來道友與西方教之淵源,絕非日前之事。道友深謀遠慮,所求者大,倒是貧道小覷了。」
乾坤尺和紫金缽盂打在空處,自動飛回到燃燈手中。燃燈目視陸壓,笑道:「道友既是識得,可速退去。免得傷了貴體,徒令貧道後悔莫及。」
陸壓搖頭笑道:「西方教金身神通雖也頗為了得,不過是得了一些先天庚金之相,以托後天之形。歸本溯源,還是份屬後天。只不知能否抵擋貧道的先天離火?」話音落時,陸壓雙手再次生出火焰。這火焰與太陽真火又自不同,藍幽幽,光燦燦,不似凡火。
燃燈冷哼一聲,道:「道友不知進退,莫怪貧道不留情面。」說罷同時祭起手中八件法寶,鋪天蓋地往陸壓打來。他知陸壓道術精奇,擅化長虹脫身,是以這一出手,將陸壓週身上下左右俱封死了,教他不得閃避。
哪知陸壓腳不動,步不移,袖袍一揮,一抹離火光華在空中一閃而過。燃燈所祭的八件寶物,除了乾坤尺和紫金缽盂兩件先天靈寶之外,被離火一烘烤,盡皆失了靈性,紛紛墜地。燃燈卻也不慌,使出這些下等法寶旨在擾敵,真正的殺著還是乾坤尺與紫金缽盂。說時遲那時快,其餘寶物墜地之時,乾坤尺與紫金缽盂已然攻到陸壓跟前,卻見陸壓兩手一分,逕抓向兩寶。
燃燈見狀大喜,心道:「陸壓啊陸壓,你也恁的托大。先天靈寶,豈是血肉之軀能當?這一下即便不能壞你性命,也要將你打得筋斷骨折,丟了面皮,好教你以後不敢與貧道為難。」
這時陸壓手臂一伸一抓,已將乾坤尺與紫金缽盂扣在手中,面上毫不改色,腳步也無移動,但腳下土地崩裂,自兩足起,大地裂開一道溝壑,其深不知幾許,向後方迅速延伸而去,直到數里之外一座大山之下,聽得一聲巨響,整座山峰化為粉末,現出一片白地。在場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陸壓將兩寶扣在手裡,手上的藍色火焰,將兩寶包裹其中,熊熊燃燒。
見到陸壓接下兩寶,燃燈已是臉色大變,下一刻,燃燈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如同見了鬼一般。原來乾坤尺與紫金缽盂被陸壓手中離火炙烤,燃燈登時感覺與陸壓所發火焰與鄧坤的太陽真火法性全然不同。每燃燒一分,自己在法寶中寄存的元神便削減一分。
若是寄托在法寶中元神被消除殆盡,靈息自失,這法寶便不再聽自己使喚了。這兩件先天靈寶是燃燈本命法寶,失卻定海珠後,更是珍逾性命,此時法寶有被落的風險,哪能不驚?慌得他大叫:「陸壓,你敢!」不顧一切,仗劍就要上前。
眼看燃燈雙目盡赤,就要上前拚命,陸壓退後一步,笑道:「慢著!」燃燈站定,喘著粗氣,死死的盯住陸壓,哪裡還有半點三世佛的風範。陸壓也不在意,微笑著隱去手上火焰,將兩寶拋向燃燈,說道:「這兩件寶物還你。這等手段,以後莫要再使出了。」
燃燈見他將兩寶拋回,心下一定,剛才一想到陸壓可能將這兩寶佔為己有,燃燈便亂了分寸,要是再將乾坤尺與紫金缽盂失了,燃燈在西方教的日子可就難混了。現在陸壓居然大方交還,連忙伸手去接,一接之下,臉色又是一變,原來兩件先天靈寶經過陸壓手上離火灼燒,雖然不致損壞,但餘溫尚存。以燃燈的修為,竟也覺得手中兩物熾熱難當,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弱了面皮,只得強自支撐,將那兩件「燙手山芋」捧在手心。細細端詳時,見兩寶靈光全無,宛如凡物,不由得對陸壓恨之入骨。當下收了法相,將兩寶收入囊中,恨恨道:「道友**,貧道領教了,日後自當厚報!」
他這次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定海珠拿不回來不說,那乾坤尺與紫金缽盂兩件先天靈寶也是受創甚重,需要重新祭煉百年時日,才能盡復舊觀。燃燈心下雖恨,只是現在再與陸壓動手,不啻癡人說夢,燃燈也不得不認輸。
陸壓哈哈一笑,道:「不敢。道友道行高深,貧道也是佩服之至。」
陸壓說話語氣本屬平常,只是燃燈此時聽了,怎麼聽都覺得陸壓的話裡含著嘲諷之意,惱羞交集,怒道:「道友神通驚人,他日本教兩位聖人也少不免討教一番,與道友印證大道。」
陸壓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你我有言在先,鄧坤小友與道友的過節便就此揭過了。」
燃燈沉默半晌,終於悻悻點頭道:「便依道友。今日便放過了這孽畜。他日再逢,又另當別論。」
陸壓愕然,他所說本是恩怨一筆勾銷,燃燈說的卻僅是今日,微一轉念,想到自己原來的話說得不甚清楚,居然讓燃燈在字眼上做文章,鑽了空子。只是以燃燈的地位,這一作派已是近乎無賴,三隻猴子大為光火,紛紛破口大罵,燃燈只裝作聽不見。
陸壓把手一擺,示意三隻猴子稍安勿躁,目視燃燈,歎道:「道友終究是放不下。也罷,便依道友之言,日後相逢,各憑造化。」說到此處,瞥了鄧坤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似在自言自語道:「只怕日後見了,他未必再需要貧道護持呢。」
陸壓這句話說的聲音甚低,燃燈聽不真切,何況在這許多西方教弟子眼前輸給了陸壓,落了面皮,此時再多留片刻,就是多丟人片刻,狠狠的瞪了鄧坤一眼,轉身便欲離去。一眾西方教弟子因燃燈落敗,也是面上無光,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頭。眼看一場殺身之禍就要消弭於無形,鄧坤正暗自鬆了一口氣,卻聽見空中傳來聲響:
「勾陳帝君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