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星月無光,皆被瀰漫在湖面上的硝煙所遮擋。
一艘傷痕纍纍、煙熏火燎的戰艦在剛剛還是戰場的湖面上輕輕劃過。滴著松油的火把將甲板照得通亮。一襲黑色披風的武成王,面龐如刀削斧劃,雙目深邃不可見底。
他如標槍般肅立著,默默看著週遭的一切……
在刺鼻的硝煙和血腥味中,伴隨著燃燒的烈焰,黑色的夜空中一片赤紅。湖面上到處漂浮著殘肢斷體,斷櫓木片,傷兵在痛苦的呻吟,落水者在無力的呼救。還有在這場令人窒息的大戰中瘋掉的士卒,呆呆的坐在甲板上,夜梟般淒厲的哀嚎著。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時光倒回八年前,他會為損傷如此之大痛心疾首。但在八年後的現在,如此觸目驚心的場景,也只能換來他略帶傷感的一歎。
「王爺,艦隊準備完畢。」楊文宇走到他身邊,輕聲稟報道。
秦雷回首看他,發現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勝利的喜悅,剩下的只是平靜、平靜和平靜。
秦雷不由笑道:「你擊敗了曾經的雙雄之一,從今後也將跨入名將行列,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呢?」
沉默半晌,楊文宇不知該怎麼回答。半生的戎馬生涯,讓他的神經已成鋼鐵,意志堅如磐石,除了勝利的那一瞬間。一切都不能讓他的心弦稍有波動。但他也不知如何表達這個意思。
秦雷只好投降道:「好吧好吧,下一個目標出發吧。」
「是!」楊文宇行一個標準地軍禮。剛要準備退回指揮崗位,卻見王爺用同樣標準的姿勢,還了他一個軍禮。
楊文宇不禁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王爺這還是第一次向某一個軍官敬禮,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下跪還是還禮。
看他受窘的樣子。秦雷微微一笑。輕聲道:「孤以你為榮……去吧。」
一股暖流流遍楊文宇的全身,他的眼角有些濕潤,重重點下頭,這才緩緩退下。
這就是規模空前、驚心動魄的洞庭湖水戰的最後一幕。在這場耗時三天地戰鬥中,秦軍共擊毀楚軍巨型戰艦二十艘、其它艦艇三百餘艘,俘獲巨型戰艦十八艘,其它艦艇三百餘艘,消滅楚軍官兵二十八萬人。俘虜三萬餘人。毀滅性打擊了楚軍地主力艦隊,徹底扭轉了雙方的戰略態勢。
可在這種毫無花俏的大決戰中,向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秦軍同樣付出了被擊沉三百餘艘戰艦,死傷十三萬將士的慘重太假,同樣是圓氣大傷,也到了非得舔舐傷口不行的地步。
但現在長江天險歸我所有,秦雷和楊文宇哪敢放過這稍縱即逝的難得戰機?立刻揮殘軍直撲巴陵,準備攻打岳陽城。
看著疲累不堪的軍隊。兩人心裡都是惴惴,十分擔心會在進攻受挫後後繼乏力,抵消掉擊敗楚軍主力所帶來的士氣提振。他們地擔心是有道理的,按照戰前的情報顯示,作為楚國的邊防重鎮。岳陽樓中駐紮十萬楚軍主力部隊。城池高大堅固,防禦裝備完善。存糧至少可以堅持一年。
出乎兩人意料的是,當艦隊駛過君山。便見東北岸邊、岳陽城方向火光沖天,直達雲霄。秦雷先是呆了一會兒,又猛拍著楊文宇的膀子,哈哈大笑道:「不攻自破矣!」
楊文宇默默忍受著熊掌的肆虐,比哭還難看的笑道:「或許……我們應該修改一下計劃了。^^,泡,書,吧,首發^^」
秦雷這才收回手掌,摩挲著下巴道:「不錯,我也有這個想法。」頓一頓又道:「先去岳陽看看再說。」
楊文宇頷首道:「王爺英明。」
艦隊開到岳陽城外的水域,迅速派出斥候上岸探查,天亮前便傳回了消息,證實了秦雷地猜測——聽聞上柱國大敗的消息後,城內守將當即棄城逃跑,十萬守軍頓時亂作一團,有當即逃跑的,有在逃跑前想弄點盤纏的,有在逃跑前想報一下往日冤仇的,也有在逃跑前想過過癮地。亂兵在岳陽城中姦淫擄掠,又引得城內地地痞流氓等不法分子渾水摸魚,大肆打砸搶,騷亂最終升級為暴亂,把個千年古城肆虐成了人間地獄。
斥候還帶來了城裡的士紳代表,一些個驚慌失措地體面人,大聲嚷嚷著要見寫出岳陽樓記的大秦成親王殿下。
秦雷便命人帶他們進來。待確認他地身份後,士紳們便磕著頭、流著淚,表示願意歸附大秦,請求做了岳陽樓記的武成王爺,看在岳陽樓的份兒上,速速發兵平亂。
對於突如其來的熱情,秦雷有些受寵若驚,偷偷問身邊的楊文宇道:「你說會不會有詐?」
「末將以為應該是真的。」楊文宇輕聲答道:「王爺若是不放心,末將便先率領一師人馬入城,待將局勢完全控制後,大軍再行入城如何?」
「如此甚好。」秦雷頷首道:「這樣就不怕他們耍詐了。」事實證明,秦雷的顧慮純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謂哀莫大於心死,諸烈和他的大江水師的慘敗,對楚國人的打擊,是遠遠超過趙無咎地失敗之於齊國的。
齊國人畢竟與秦國征戰連年。骨子裡還有那麼一股血勇之氣,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和慘淡的人生。然而楚國人仗著大江天塹,偏安於南方一隅,便以為只要守好大江,便可以長治久安,永不遭戰亂之苦。於是沉浸於花紅柳綠的江南春色之中,滿足於魚米之鄉的豐厚饋贈,貪圖安樂。不思進取。鬥志和血性早已被消磨殆盡,化成了詩詞歌賦和鶯歌燕舞。
於是一朝黃粱夢醒,敵軍踏足南岸,便驚恐萬狀,醜態百出,鬥志全無,不戰自潰了。
順利的佔領岳陽之後,秦軍便擁有了進攻楚國的橋頭堡。物資和陸軍部隊源源不斷地運過來。鎮南軍也在加緊訓練補充兵,爭取早日恢復戰力。
轉眼便到了十月底,大軍基本就位,秦雷在眾位將軍地陪同下上了岳陽樓。此時已進冬日,憑欄眺望,但見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望著眼前蕭索的景象,秦雷不禁輕歎道:「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煩雙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眾將不解的互相望了望,秦有才大著膽子問道:「值此二百年未有之大格局,王爺正應振奮龍馬,吞吐天地。掃平宇內。率我等立一番不世之功?怎會有悲歎之意呢?」
秦雷沒有回頭,只是望著浩浩湯湯的洞庭湖。淡淡笑道:「無甚,只是此處與孤頗有淵源。登斯樓者,撫今憶昔,心有所感罷了。」
眾將這才知道,原來王爺是在憶往昔,歎人生多舛啊。
稍稍陪他靜默一番,眾將心道:傻站著怪沒意思的。楚落便出聲道:「當日王爺一片《岳陽樓》,讓巴陵岳陽聞名天下,這裡的百姓士紳都是很感念您的。」
秦有德連忙接話道:「是啊,他們對王爺對大秦認同得很,想不到區區幾百字,能有這麼大效果啊。」
秦雷不由有些害臊,笑著打岔笑道:「孤比較喜歡含而不露的馬匹,太直接地有些接受不了。」眾將哈哈大笑起來,這才隨王爺進入城門樓,俺尊卑在鋪著絲絨地毯的長方桌依次坐下,準備召開第二階段的戰前會議。秦雷自然獨自踞坐在長桌上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道:「塗處長,先通報一下東邊的情況吧。」
首的一個領綴著兩顆金星的武官便站起來,正是統帥部參謀處長塗恭淳。十餘年的戎馬生涯,讓他變得幹練利索,當年的書生模樣已經不復存在了。塗恭淳先向秦雷和諸位上官敬個禮,便打開面前的朗聲道:「十月初五,我第五第九軍組成地北路集群,在第五軍軍長徐續和第九軍軍長沈濰的率領下,強襲齊國壺關防線,激戰三晝夜,殲敵三萬餘人,徹底打通了壺關大峽谷啊。」
「大軍出谷後,迅速北上,在廣平一代伏擊齊國北疆軍團,將其大敗之後,現兩軍在廣平谷一代對壘,如不出意外,齊國的精銳北疆軍,是無法逾越我北路集群的。」
「與此同時,勇親王和樂先生率領南路集團四十萬大軍北渡黃河,經過接連激戰,半個月後拿下了朝歌防線。」
他正讀得過癮,聽眾們抗議了,只聽秦有才扯著嗓門道:「我說小塗,你能說的詳細點不?」
塗恭淳一臉不解地望著他,聽秦有才補充說明道:「說說他們怎麼打地,有什麼經典戰力,也讓我們過過癮……哦不,學習學習。」邊上將領也起哄道:「就是,讓我們學習學習。」「是這樣啊。」塗恭淳慢悠悠道:「不過這一過程實在是無甚可說,因為齊軍實在是不堪一擊。」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待眾人笑完了,塗恭淳才清清嗓子,繼續道:「拿下朝歌防線後,兩位統領一刻不停,進攻山西河北。直逼齊國京畿地區,一路勢如破竹……」最後看一眼簡報,他沉聲道:「到前天夜間為止,他們已經抵達了巨鹿一帶,距離其京畿外圍不足六百里。」說完朝王爺恭聲道:「卑職的報告完了。」
秦雷點點頭,示意他坐下,笑瞇瞇地對眾人道:「諸位有何感想啊?」
「兄弟部隊很猛啊。」鎮南軍的高級將領們皮笑肉不笑道。
「不服氣是吧?」秦雷淡淡一笑道:「告訴你們個消息,孤已經與勇親王約定好了——若是他們先攻下上京城。等將來凱旋地時候。我們便要列隊在中都城門口,鼓掌歡迎對方入城,反之亦然。」
秦雷這番話,就好像往油鍋裡倒了一碗水,頓時便引得屋裡眾將領激動起來。武人的尊嚴是什麼,就是弄性尚氣。要是輸了這口氣,以後幹啥都得甘拜下風,沒臉跟人家爭。所以不蒸饅頭也得先把這口氣爭了。「王爺親自坐鎮南方,我們怎能落在他們後面呢?」秦有才嗷嗷叫道。
「就是,王爺趕緊下令吧。」秦有德一拍桌子道:「末將願提十萬雄師,直搗上京城!」就連素來沉穩的楚氏兄弟也跟著摻和道:「王爺快下命令吧。」
「看來不用動員了。」秦雷淡淡一笑道:「文宇,宣佈命令吧。」
「是!」楊文宇站起身來沉聲道:「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後,統帥部制定了實施中間突破、沿漢入江、直取神京城的總體方略。為達成計劃,統帥部特徵調十萬預備役入伍,乘勝大舉攻楚。現命楚落……」
聽到點自己的名字,楚落立刻站起來。朗聲道:「在!」
「命你為西路將軍率所部水軍五萬,嚴守洞庭一線,以阻蜀中楚軍東援,保護岳陽重鎮。」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個殿後將軍。
然有些不爽。但楚落也知道軍令如山。只能肅聲應下。
「命楚破為東路水軍主將,秦有才為東路水軍副將。你二人率麾下二十萬水軍順江東進,消滅諸烈之主力水軍。決不能讓他緩過勁兒來。」據絕密情報顯示,諸烈在洞庭湖水戰中受了重傷,昏迷近一個月,最近幾日才剛剛醒來。
「是!」消滅諸烈的意義絕不亞於攻佔神京城,兩人都很高
「命楊文宇為東路步軍主將,沈青、秦有才為副將,率領所部二十萬大軍,沿江直取神京城!」
待眾將領命,秦雷想了想,強調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攻克城池之後不可以隨便殺戮。他沒有用大家都是華夏子孫的屁話來說教,而是輕描淡寫道:「將來都是我們的領土,都殺光燒光了,對我們還有什麼用呢?」眾將轟然應諾。
三天後,大軍開拔。按照計劃楚落留守岳陽城,其餘將領分作水旱兩路,向東進發。
對於大秦軍隊地強橫戰力,楚軍始終無法接受,基本上是一觸即潰,一退再退……
所以在楚國建康皇帝楚媯地御案上,總是隔三差五的擺上一份黑封戰報,有時候甚至一天一封。楚國規矩,如果打了勝仗,戰報就用紅色封皮包著,若是打了敗仗,便換成黑皮……
十一月七日,江夏失守,守將以下五萬餘名官兵戰死,三萬餘人被俘。
臘月十日,武昌失守,守將棄城逃跑,三萬餘名官兵戰死,八萬餘人被俘。
臘月三十除夕夜,兩軍水師決於鄱陽湖,秦軍將一種名為大將軍的火器安裝在了繳獲的巨艦上,用其轟擊楚軍戰艦,擊沉巨靈神艦五艘,其餘望風而逃。秦軍趁機掩殺,消滅戰艦二百餘艘,俘獲一百餘艘,佔領鄱陽湖水軍基地,獲得整個造船工場,獲得兩艘嶄新的巨靈神艦。
建康八年正月十八,秦國步軍攻佔九江,是時城門洞開,守城官兵無影無蹤,士紳百姓請降……
建康八年三月,楚軍於蕪湖設伏攻擊鎮南水軍,秦軍猝不及防,三十餘艘戰艦被擊沉。卻被楚破調集全部八十門火炮,轟開一條血路突圍而去,巨艦損失一半。這也是唯一一份紅封戰報。
建康八年四月,秦軍水路二軍齊攻太平,進逼應天城,大齊西都危在旦夕……
這一條條壞消息,讓皇帝陛下整日食慾不振,肝火旺盛,不知道砸碎了多少物件,遷怒過多少奴婢。他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麼一路路大軍就這麼灰飛煙滅了呢?就是殺豬也沒這麼快吧?
局勢都倒了這個地步,楚媯似乎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他頻繁派出使者,想跟秦雷和談。還想繼續擁有所謂的江南半壁,過他的安樂日子。
但秦雷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在這場角逐天下地較量中,只有一個勝利者,他的獎品是全天下。妄想苟安者,只配狗一樣的活著!
建康八年六月,秦軍攻克應天,終於觸及了秦國的京畿……分割——
還是一章哈……大家放心啦,今天沒有被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