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們聽說終於可以安全了,奮起不知從哪裡出來的力氣,會水的跳下水,不會水的在岸上推,不一會兒便將三具浮橋架在了湍急的山溪之上。
見終於在敵人趕上前成事,武之隆大喜道:「看來天不滅我。」便命人過去探路。他算盤打得精,知道倉促間建成的浮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塌了,所以決定待人探過路後便馬上過河,絕不拖在後面。
只見那探路的小校穩穩當當過了河,武之隆鬆口氣,低聲道:「我們也過去吧。」剛要策馬過去,卻見那小校如見了鬼一般,連滾帶爬的跑回來,正好摔倒在他的馬下。
「怎麼了?」武之隆心中一緊,沉聲問道。
「那邊,那邊,那邊……」滿面驚恐的小校指著對岸干結巴說不出話來。
武之隆循聲望去,此時一陣微風拂過,將籠罩在河岸上的薄霧吹散,對面的光景便顯露出來,只見無數全副武裝的秦國士兵,無聲的立在對岸。待發現己方暴露之後,秦軍官兵便爆發出一陣肆意的笑聲,顯然是為惡作劇得逞而得意非凡。
很顯然,這些人早在此必經之路埋伏下,截住了齊軍的去路。其實對於秦軍的出現,武之隆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早就感覺到,從戰爭開始之前,齊國上下便落入秦國人的算計之中,一步步、一環環,都被對方吃的死死的。所以秦國人出現在什麼地方他都不感到意外。
只是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明明早在對岸,幹嘛不吱一聲,讓我白忙活一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能坦然處之了,可麾下官兵見後路被斷。不由皆亡魂喪膽,面面相覷。有軍官對武之隆大吼道:「既然如此,只得決一死戰!」武之隆斷然搖頭道:「我等縱然不怯,但軍士又餓又乏、站且不穩,安能復戰?」
「拚死一個算一個!」軍官衝動道,他倒不是對齊國有多忠誠。只是被秦國人貓戲老鼠般的戲弄,縱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看那裡。」武之隆一指對岸道:「他們的刀斧手便在橋頭,只要我們輕舉妄動,便會將浮橋砍斷,到時怎麼辦?」
「退回去……」軍官低聲爭辯道。
「回不去了……」武之隆苦笑道:「對岸地秦軍之所以遲遲不現身。是因為怕我們再次逃跑。一直在等著這邊地秦軍包圍到位而已。」彷彿為了證明他地話。身後傳來幾聲炮響。漫山遍野地秦軍出現在他們地身後。地確已經是插翅難飛了。
見那軍官不再言語。武之隆便看向對岸。放開嗓子道:「鄙人是秦國護國上將軍武之隆。請大秦主將出來說話。」
對面軍陣中便轉出一位身著白衫。羽扇綸巾。美髯飄飄地男子。他朗聲笑道:「在下樂布衣。見過武軍門。我等在此恭候多時了。」在一片黑色衣甲組成地軍陣中。他那一襲白衣極為顯眼。頓時將千萬將士變成了背景。
「原來是除夕雪夜下函谷地樂先生!」武之隆肅然起敬道:「先生用兵算無遺策。實在是名不虛傳。」
「軍門謬讚了。」樂布衣搖頭笑道:「咱倆能碰上。也不過是在下運氣好些。」
「山道無常,貴方是如何知道我們會走這裡?」武之隆不解問道。
「這個不難。」樂布衣輕搖羽扇,微笑道:「嵩山雖大,不過方圓五百里,能行之路也不過九條,且隨著軍門越往裡走,選擇就越少。等到昨天夜裡,你們能選擇的路徑也不過三條而已。」說著呵呵一笑道:「在下便在三處都埋伏了軍士,所以現在我倆見面。只能說是必然中的偶然。」
為武之隆解釋完,樂布衣將羽扇一收,正色道:「軍門乃兵法大家,自然知道兩戰虎牢關之後,天下形勢已經明朗,天命屬於大秦、屬於我們王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武之隆不置可否的笑笑道:「無論你怎麼說,末將都不會反對的。」這話措辭幾位嚴謹,顯然他的政治水平要高出軍事水平一大截。
知道他不好相與。樂布衣便放棄原先的說法。直截了當道:「如果我讓軍門率眾起義呢?」
起義這個詞在當時還算是比較隱晦,以至於絕大多數齊軍沒有聽懂。偶爾幾個聽懂地將領也各懷心事,沒有一個出聲反對的。
「起義……」武之隆喃喃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隨著武之隆地一聲令下,最後五萬齊軍放下了武器,雖然有人死忠齊國,極力勸說同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對於這群疲累欲死的將士來說,與香噴噴的肉包子相比,為國盡忠的誘惑力實在是小很多。
見沒有人聽自己的意見,死忠的齊軍便舉起武器,想要跟秦軍拚命,沒想到邊上同袍怕受到牽連,竟紛紛倒戈,出其不意的將他們擒住,扭送給秦軍聽憑處置。
負責收容俘虜的秦軍團長正是秦頊,他大力表揚了這些不肯同流合污的齊軍。並當場宣佈,從現在開始,他們地伙食標準將提高到秦軍的水平,且以後任何時候,都會得到超過一般戰俘的照顧。
如果說,這點獎勵讓剛剛背叛了自己兄弟的戰俘們稍稍好過點,那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切,就讓他們刻骨銘心,慶幸不已了——只見那方纔還笑瞇瞇的秦官,轉過臉去便命人將騷亂的戰俘綁住手腳,投入到湍急的山澗中……所有人都看到,下游幾十丈地地方。便是個落差極大地瀑布。那些被投入水中的俘虜被水流裹挾著翻滾而下,從十數丈高的峭壁上落下,發出咚一聲沉悶的擊水聲,便再也沒了動靜。
秦頊這一手雙管齊下,頓時震住了所有俘虜,再沒有人敢不聽指揮。更不敢尋釁滋事了。
武之隆被帶到樂布衣面前,他很有敗軍之將的自覺,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自己地寶劍,深施一禮道:「武某任憑處置。」
望著齊國最後一名上將軍,樂先生意味深長道:「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武兄不必如此。」
武之隆霍然抬頭,咀嚼著他這話的味道,半晌才緩緩道:「承蒙武成王錯愛,按說鄙人既然投降。確實應該聽憑安排。只是……我乃新降之將,武成王殿下能用著放心嗎?」
「這個武兄儘管放心,」樂布衣溫和笑道:「王爺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他決定用你,那就絕對信得過你。」
感動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武之隆再次苦笑道:「可朝齊暮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哦,原來如此。」樂布衣頷首笑道:「你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們王爺說了,先給你半年地時間,讓你去國內先看一看,等半年以後。他再跟你談去留安排。」
「謝王爺厚恩。」武之隆感激道:「在下早就想去貴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神奇,僅僅八年便強大若斯。」
「去看看吧,你會很有感觸。」樂布衣微笑道。
「還有件私事要麻煩一下先生。」武之隆神色黯然地問道。
「你可要問百勝公?」樂布衣溫和道。
「我恩師……」武之隆點點頭,聲音低沉道:「他怎麼樣了?」
「當我軍找到他時,令師已經昏迷不醒了。」樂布衣輕聲道:「現在應該在全力救治,具體情形我也不太清楚,還是你出山後親自去問吧。」
「謝先生。」聽說恩師仍然健在,武之隆的神色明顯一輕。再施一禮,便要退下。「武兄留步。」他剛轉過身去,卻聽樂先生在背後輕聲喚道:「借一步說話。」
武之隆自然無不應允,乖乖跟他走到一棵大樹後。待確認所有人都在數丈之外,樂布衣才面色冷峻道:「跟你打聽件事。」見武之隆點頭,他便直截了當道:「墨玉公主是怎麼死地?」
「墨玉公主?」武之隆先是一愣,旋即恍然道:「可是懿貴妃娘娘?」
「嗯……」樂布衣鼻音甚重的答應道,連頭都沒點,顯然對這個稱呼抗拒極了。
「您打聽娘娘幹什麼?」武之隆先是隨口一問。但見樂先生面色怪異。便明白多是男女情事。連忙擺手道:「算我沒問。」
樂布衣沒好氣道:「問了又怎樣?我樂布衣是她私定終身的情人,若不是該死的戰爭。我們都該抱孫子了。」
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樂布衣,見他雖然人老珠黃,卻仍算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武之隆便信了三分。壓低聲音道:「既然先生與娘娘是這般關係,又十分照顧在下,那我就講個不能說的秘密給你……」分割——第二章,按進度來看,也許不用等到月底便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