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府中花紅柳綠、張燈結綵,三進的廳堂內外,貼滿了大紅的字,擺滿了密密匝匝的筵席。此刻吉時已過,新人拜謝天地高堂,再將新娘送入洞房,新郎倌卻不得清閒,還要挨堂挨桌的敬酒。
侍者往來如織,賓客人頭攢動,尤其是新郎敬酒所到之處,必然是熱烈非凡、笑聲喧天,好一派喜氣洋洋的婚慶景象。
這是當朝首輔告別四十年光棍生涯,正正經經的大婚啊,當然要大操大辦了!
為了感謝他對大秦和武成王的貢獻,天祐陛下和秦雷各自賞賜他白銀十萬兩,黃金一千斤,珠寶玉器一百壺,綾羅綢緞五十車,美酒肉食、婢女僕役不計其數,以供大婚之用。
其實人家莊蝶兒財大氣粗,根本用不著別人給錢籌辦婚禮,但一來是陛下和王爺的賞賜,寫進族譜裡的榮耀啊!二來,娶媳婦這事兒,終歸是男方家裡添丁進口,若讓女方來負擔,總有些彆扭不是?
大婚當日,天祐帝又晉封張諫之為太子太傅,安定侯,食邑四千戶,其妻莊蝶兒為一品誥命……其實她本來就是一品夫人,既然改弦更張、重新開始,原本的誥命自然就不再作數了。
對於自己的股肱之臣,秦雷當然絕不會吝嗇,為照顧皇兄的面子,他並沒有再當中賞賜館陶什麼,但在前一天便把自己在復興衙門的干股,悄悄撥付了一份給館陶,僅每年的紅利,便可保他子孫後代富貴無憂了。
主婚之後,秦雷便在主廳的尊位上就座,與館陶的母親張老夫人分坐左右。對於取個寡婦上門,第一次當婆婆的張老夫人本來是有些不樂意的,但轉念一想,兒子這些年不找媳婦,不就是為了等這莊小娘子嗎?這下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再說他忙起來一點不愛惜身子,還是找個有經驗的知冷知熱,也讓自己能放
這樣一想,老太太便釋然了,再見著王爺親自主婚,王公貴族、六部九卿、滿朝文武全部道賀。終於從裡到外樂開了花。
秦雷陪著老太太略坐一會兒,只見外面雖然熱鬧非凡,但大廳裡的氣氛卻莊重有餘,活潑不足,一屋子貴賓至親壓低了聲音,拿捏著說話的分寸,斯斯文文地樣子哪像是在喝喜酒。
秦雷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苦笑一聲,對張老夫人道:「老夫人。按慣例孤王得先走一步了。」自古帝王便是孤家寡人,他要是不走,屋裡人便放不開。也不能放開,不然就是對他的不敬……雖然秦雷很想跟著熱鬧熱鬧,卻無法改變這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張老夫人雖然顯貴未久,但通曉人情、明白事理,知道秦雷所為何故,便頗為不捨道:「不如請王爺內堂移座,至少要用足了酒菜才行吧。」
「不必了。老夫人。」秦雷呵呵笑道:「孤也正有緊急軍務。就不叨擾了。」說著舉杯起身。屋裡頓時安靜下來。頗為神奇地是。壓根看不見他身影地外堂諸位。也跟著安靜下來。顯然一直留了三分注意在裡頭。
「今日是館陶先生大喜地日子。本當與諸公同樂。」秦雷微微一笑道:「無奈孤王俗務纏身。必須要先走一步了。」說著將酒杯端到唇邊。呵呵笑道:「自罰一杯。」一飲而盡之後。在眾人地大禮拜別下。離席而去。
見王爺要走。館陶趕緊送出來。便見他正站在一棵大槐樹下。朝自己微笑。
館陶整整衣襟。快步走過去。
秦雷見他一身大紅色地新郎裝束。臉面收拾地乾乾淨淨、再加上微微地酡紅、更顯得年輕了許多。不由頷首笑道:「這是認識十年來。見你最帥地一次。」
「真地麼?有您一半帥嗎?」館陶訕訕笑道:「屬下以前是邋遢了些。以後一定改正。」
「還是跟你媳婦下保證去吧。」秦雷哈哈一笑道:「我是跟你道別的。」
館陶面上的笑容頓斂。肅穆道:「屬下會給王爺看好家的。」
「讓那事兒鬧得老兄弟都沒法前來,你會不怪我吧?」秦雷微笑問道。
「王爺哪裡地話。當然是正是要緊,我這裡不過是些許俗務而已。」館陶呵呵笑道:「反正他們都有紅包奉上,我簡直賺大了。」
「不要高興太早,你早晚得補上,」秦雷搖搖頭,壞笑道:「等那些傢伙凱旋而歸,還不把你往死裡灌?」
「得過且過吧。」館陶捏著稀疏的鬍子道:「王爺可有什麼要囑咐屬下的?」
「嗯,」秦雷頷首道:「我準備再發行一期戰爭債券,同樣無固定期限、八厘利,你回頭組織人算一下,大概多少合適。」
「王爺,恕屬下直言。」聽王爺又要發國債,館陶硬著頭皮勸諫道:「從天祐圓年至今咱們已經發行了六次國債,累計達到白銀四億七千萬兩之多,每年需要償還利息三千七百六十萬兩,這可頂上咱們大秦歲入地三分之一了。」說著自嘲笑笑道:「這也就是咱麼大秦,若是齊楚兩國那點收入,連還利息都不夠。」「不是沒讓你用國稅收入償還嗎?」秦雷微笑道:「孤王都是從本金裡支付的。」
「那又何必呢?」館陶苦笑道:「難道我們借錢就為了發利息嗎?」
「嗯,就要讓人知道,購買我大秦債券是天下最划算的投資。」秦雷竟然點頭道:「這樣他們才會更踴躍的購買。」說著拍拍館陶的肩膀道:「放心,我敢打賭,你支付一萬兩的利息,他們便會再買十萬、百萬的債券。羊毛是出在羊身上的,我們空手套白狼,一個子兒都沒處!」
「您等等,我有些暈。」館陶雙手抱著額頭,蹲下尋思道:「我怎麼覺著這法子……是飲鴆止渴呢?」若是從前。他說不定就讓秦雷糊弄了,但現在的張諫之,已經是執掌錢糧十餘年地老手了,直覺便感到了不妥。
「你是不是醉了?」看館陶暈暈乎乎地樣子,秦雷抬腳輕輕提了提他的屁股,一下把他踢爬在地上。突然開竅道:「如果按王爺的法子,用本金償還利息,這不就成了拆東牆補西牆嗎?而且隨著債券越來越多,窟窿就會越來越大,早晚有我們還不起的那天!」突然想到更可怕的地方,他又大汗淋漓道:「若是出現大範圍的贖回怎麼辦?我們肯定是還不起地。」
「先生果然高明!」秦雷真心實意的讚道:「你說地都不錯,孤借錢不是為了還債的,而是用來花的。」說著話鋒一轉道:「當今我大秦連年豐收增收,從太倉到百姓的米缸中。都堆得滿滿當當,若不是大量向齊楚兩國出口,肯定要陳陳相因。腐爛發霉的……先生大才,當知道按常理講,我大秦既為出口國,國內米價當比齊楚兩國便宜不少才是。」
「可事實上,我大秦現在八錢銀子一石米,而齊國卻也是八錢一石,楚國更是只有七錢一石。原因顯而易見。」館陶就勢盤腿坐在地上,咬著指頭道:「我大秦之所以沒有出現米賤傷農的悲劇,是因為全國各地的市易司。堅持用高價敞開收購百姓手裡地糧食,這才讓糧價沒有大幅下滑。」
此事的運行原理便是,由市易司以穩定地價格,向百姓收購餘糧。再由王府地商貿司向國外出口這些糧食,以收回本錢,用於下一年的收購。
「這樣做地代價是多少?」秦雷微笑問道。
「每年的花費大概在五千萬兩左右,」館陶輕聲道:「好在王爺能將陳糧大量向齊楚兩國出口,否則每年的虧損絕不止現在這二三百萬兩的樣子。」市易司歸戶部管,在秦雷從債券收入中。撥付五千萬兩白銀的啟動經費後,為了維持正常運轉,戶部每年都要補充進幾百萬兩銀子去。
好在與穩定物價的益處相比,這點付出還是值得的,。
「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幹嗎?」秦雷語出驚人道:「穩定國內物價只是一方面,甚至不是最重要地方面。」
「王爺考我,」館陶呵呵笑道:「您是無利不早起,當然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了。」執掌財權十多年後,他早已經不以言利為恥了:「您的絲綢之路需要大量的貨物。什麼麝香、鹿茸、羊皮。以及各種動物皮毛,用來換取西方的金銀財寶。我們的軍隊也需要大量的油鹽糖茶。牛皮生鐵,如果國內生產這些東西,勢必會佔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耽誤我們的建設。」
「王爺在齊楚兩國以高價收購這些物品,再長期穩定地輸出廉價糧食,打消他們的顧慮,便使兩國變成了我國的物資供應國,幫著我們掙錢,幫著我們強大起來!」館陶越說越興奮,拍拍屁股站起來道:「事實證明,您這法子完全行得通,絲綢之路帶來了滾滾財源,我們大秦百姓也解放出來,專心生產糧食、鍛造兵器、飼養戰馬,這才在僅僅七年之後,便為再一次的大戰做好了準備!」
秦雷卻絲毫沒有被他感染,緊緊盯著館陶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好吧,我要跟你說實話,在實際操作中,理論其實是靠不住的……比如說孤從兩國高價收購物資,再通過絲綢之路轉賣給西方各國這事兒,」館陶瞠目結舌的望著秦雷,聽他一字一句道:「其實是巨虧的。」
「什麼?」館陶驚叫一聲,把遠處探頭探腦的賓客嚇得趕緊縮回去。他緊緊抓住秦雷地手臂,低聲質問道:「賠進去多少債券所得?」
「你應該問還剩多少?」秦雷掰開館陶地手,微笑道:「還剩個千萬兩吧……」
館陶聞言兩眼一黑,便昏了過去。
秦雷趕緊把可憐的新郎倌扶住,一陣猛掐人中,才把他重新喚醒過來。
「四億七千萬兩啊,」館陶兩眼無神道:「您就是當石子兒扔,也不至於這麼快就扔完吧?」
「不信我給你算算賬,」秦雷面不改色道:「七年下來,孤王地收購前後用去五億兩白銀,而絲綢之路的收入卻只有三億兩不到,已經累計虧損將近兩億兩白銀了。再加上給你成立市易司的錢,還有補貼部隊的兩千萬兩,歷年償還的利息一億一千萬兩,正好還剩那麼多。」
「其餘的都不用說,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會虧兩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向來守禮的館陶先生,彷彿要吃人一般,緊緊盯著秦雷,完全忘了對方是何種身份。
這可是攸關大秦存亡的大事,也難過他會如此失態。
「你知道,我給的收購價格實在是太高了,所以這筆生意從來就不掙錢。但原先我們的兩個大金主——西方的宗教貴族和伊斯蘭世界的酋長們,需求十分旺盛,因此賠的不算多。」秦雷兩手一攤,一臉鬱悶道:「但從天祐五年開始,前一個金主組成個什麼狗屁十字軍,跟後一個金主打起來了。這兩邊一打仗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多少錢都不夠招兵買馬的,哪有功夫理會來自東方的奢侈品?」
「打那會兒起,咱們的貨物就幾乎賣不出,全憋在手裡了。而齊楚兩國生產的東西卻連年激增,我卻不得不斥巨資繼續收購,這才虧得越來越多……」秦雷長歎口氣道:「怕你知道後壓力太大,未老先衰,所以才一直瞞著你的。」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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