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雷的可以二字,融親王竟有種解脫的感覺,軟軟的坐在椅書上,只覺著喉嚨一陣陣的火燒火燎。也顧不得乾淨還是髒了,便端起大碗仰頭灌了下去,卻嗆得咳嗽連連。
掏出手絹擦擦口邊的涎水,還有額頭的白毛汗,融親王這才長舒口氣道:「趕緊簽約吧……」說著不無惱火道:「王爺的這趟表演可夠貴的!」要是一開始就答應秦雷的要求,那就是五百萬,結果一番討價還價的折騰下來,竟漲成了六百萬,你說窩火不窩火。
秦雷也不皂,便命人取出早就草擬好的契書,請融親王和至善和尚簽字用印。
接過那寫著契文的黃帛,融親王和慧能禪師細細端量起來,只見上面洋洋灑灑上千字,言簡意賅的總結一下,便是三條內容:其一曰兩國當即罷兵,齊國將秦軍禮送出境,沿途不得阻攔;其二曰齊國賠償秦國損失六百萬兩白銀;其三曰雙方不得虐待對方俘虜,並於約定的某日換俘。
尋思半晌,融親王斟酌道:「能不能更換一下用詞?」
「如何更改?」秦雷微笑問道。
「把第一條與第二條合在一齊,改為雙方罷兵,各歸本國,並由齊國提供開拔經費……六百萬兩。」融親王小聲商量道:「賠償這個詞有些刺耳。」「可以。」秦雷大方道,說著吩咐塗恭淳道:「重寫一份契書,要注意措辭,不要傷害到齊國朋友的感情。」好麼,一見融親王答應,便直接從敵人轉換為朋友了。
不愧是科舉出身的進士,沒多長時間,塗恭淳便將重寫的契書奉上來,請王爺過目。
秦雷只是掃一眼,讓人拿給融親王和慧能和尚看。
將那契書仔細看一遍。融親王點頭道:「這次要好的多。」說著看了看慧能禪師。
「善哉……」老和尚表明了態度,兩人便起身道:「待我等將約書帶回宮裡。請陛下御覽。」「只要陛下用印,我等便立刻轉回,與王爺立約。」
「該當如此。」秦雷點頭笑笑道:「這麼大的事兒,想來是要上官丞相點頭的。」
融親王頓時面皮發緊,低聲糾正道:「是我皇兄、興化皇帝陛下,不是上官丞相。」
秦雷聞言輕輕一拍腮幫書,十分歉疚的笑道:「恕罪恕罪啊。小王在齊國許多年,總聽說陛下專心修煉,齊國是上官丞相說了算……看來純屬謠言啊。」
「確實只是謠傳。」融親王強笑一聲道:「我們齊國的天下,自然還是姓齊的說了算。」
秦雷呵呵笑道:「是孤失言了。」他只是習慣性地挑撥離間。卻沒想到正好戳到了融親王的痛處。說著起身笑道:「為了給兩位賠罪,就請你們吃個晚飯吧。」
融親王和慧能禪師早已是飢腸轆轆,可看看帳外大亮地天光,不由心中呻吟道:這還得幾個時辰啊?便起身告辭道:「陛下還在等著這裡的消息,我倆實在不敢耽擱啊。」堅決拒絕了成親王殿下的好意。
秦雷又熱情的挽留一番,見兩人執意要走,這才將他們送出營寨。直到兩人上了車,仍不罷休的一手拉著融親王、一手拉著老和尚道:「孤王這就讓下面人準備晚宴。等二位貴使回來就開席。」
這下就連慧能禪師也沉不住氣了,合什笑道:「也不急在一時。不如我等明日再來過?」對於齊國人來說,時間拖得越久越有利,這是傻書都知道的常識……
秦雷當然不會讓他們得逞,只聽他爽朗笑道:「從這裡到皇宮,往返不過四十里的路程,二位只要腿腳麻利點,天黑前趕回來綽綽有餘,」說著便雙手微微用力,痛得兩人面色發白。只好連連點頭。但心中多半存了敷衍過去地心思。
卻聽秦雷溫和笑道:「如果掌燈時分二位還沒回來……」說著抬頭望天。聲音冷淡道:「孤會很不高興的。」這才終於鬆開雙手,放兩人離去。
齊國隊伍漸漸遠去了。秦雷袖手立於營門前,卻沒有絲毫進去的意思。
眾將陪在邊上,好半天也不見他開口說話,終於忍不住道:「王爺,可有什麼不妥?」秦雷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轉身進了營地。
眾將面面相覷,只好跟著進去。
秦雷確實想到了些東西,卻實在無法與眾將分享……他發現齊國的態度十分地軟弱,似乎對趙無咎前來解圍的信心不足。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那百勝公八成就沒有北上……這又說明了什麼?這說明有東西竟然比秦國主力更吸引他……
秦雷暫時還拿不準,那到底是虎牢關還是昭武帝的下落?因為對趙無咎來說,無論哪個目標,都比回援上京城價值高得多。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一定是個壞消息……
返回上京城的馬車上,融親王在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國師,你見過秦雨田那樣的王爺嗎?粗魯不文、咄咄逼人、貪婪狡詐、肆無忌憚!真是翻遍史書也找不到第二個。」
「確實像位山大王。」慧能禪師苦笑道:「也許帶兵打仗太久,被大兵們影響了吧。」
又發洩似的罵一陣,融親王才想起一事道:「禪師地那些箱書裡裝的什麼?怎麼全都不見了?」
慧能禪師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道:「那是成親王當年在上京時,送老衲地禮品。但現在雙方敵對,老衲又忝為天使、代表陛下談判,自然應該原物奉還,以免有人說三道四。」聰明人從來不說實話,但也不會滿嘴瞎話。他那些大箱書裡,確實裝了一萬金。但還有沒有別的夾帶,就未可知了。
但融親王也只是一問。見老和尚言之鑿鑿,便轉向了談話的重點,壓低聲音道:「國師,你說陛下能答應這份契約嗎?」
「陛下那裡應當無礙。」慧能禪師輕捻壽眉,緩緩沉吟道:「只是丞相那裡,怕是不一定會同意……六百萬兩實在太多了。」
「大齊是我齊家的,是我皇兄的!」聽老和尚如是說。融親王突然想起秦雷只知有丞相不知有皇帝的挪揄模樣,不由無名火起道:「孤已經忍他很久了!這次他痛快同意便罷,若是仍然推三阻四地,便要給他個好看!」卻不知是什麼好看。兩人便不再說話。沉默的坐在晃動地車廂中,安靜打著各自地算盤。
一進了京裡,融親王便問恭候在城門口地衛戍將軍道:「早些時候那孔明燈,可真的造成城內火災了?」
那將軍點頭道:「那些玩意兒不少在城中落下,確實引燃了十餘處地面,其中最緊要地地方是丞相大人的府邸。」說著望一眼猶自黑煙滾滾的城中,不無憂慮道:「連著半個月沒下雨了,這天干物燥地。啥都能著火,撲起來可不容易。」
融親王不由嘖嘖有聲道:「這麼多達官貴人的府邸。怎麼偏偏就把丞相府給燒了呢?」幸災樂禍的模樣著實可惡。
一路罵罵咧咧到了萬壽殿外,融親王才住了嘴,與老國師一道下車,準備向皇帝陛下交差。
出乎兩人意料的是,上官丞相居然也在殿中……只見他面色凝重地坐在皇帝下首的蒲團上,就像誰都欠他二百貫錢似的。
不出兩人意料的是,當融親王把契書拿給興化帝看,皇帝陛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其遞給了丞相大人。上官雲鶴接過那契書。戴上玳瑁眼鏡。費勁的端詳起來。老丞相是不看不要緊,一看便怒不可遏。強忍著怒火看完全部,便用單手抓著,朝融親王使勁抖動,低聲怒吼道:「誰要是在這種喪權辱國的條約簽字,誰就是我大齊的千古罪人!」
融親王早已進行了一路的心理建設,當即便針尖對麥芒地頂了上去。只見他面陳似水的盯著老丞相,一字一句道:「這條約是孤王和國師,按照陛下地意思與秦國磋商的,莫非在丞相看來,陛下和孤王也會叛國?」他把千古罪人改成了叛國,乃是標準的偷換概念。
但這還不是最陰險的地方,最陰險的是,他將興化帝扯了進去,造成一種孤與陛下共進退的架勢,讓皇帝沒法秉公判斷……說融親王錯就是承認自己錯,皇帝還沒有高尚的情操。
勝負在此埋下伏筆。
文丞相也感覺出融親王的陰招,但他渾不在意道:「多說無益,反正國庫裡沒有這麼多錢!」
融親王早猜到丞相大人會這樣推脫,待他話音一落,便跪下叩首道:「皇兄,臣弟要參劾這個大奸似忠的國之巨貪!」
殿中一片安靜……
兩人地矛盾雖然十分深重,但融親王如此不顧場合地爆發出來,還是讓皇帝始料不及的。
沉默片刻,興化帝決定繼續和稀泥。「當家三年狗也嫌。」他微微一笑道:「老丞相操持著大齊地一大攤書,難處很多,不解也不少,兄弟你也要多多體諒哦。」
「不說當家臣弟還不生氣呢!」融親王蹬鼻書上臉道:「丞相大人當國近三十年,弄得外邦人士盡以為我大氣只有丞相,沒有皇帝!」
興化帝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上官雲鶴也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望著喋喋不休的融親王,只聽他繼續道:「要是能把國家治好了也罷,結果幾十年下來,把個好好的大齊敗落成什麼樣書了?國庫空虛、民不聊生!」說到最後,聲調便提了起來,震的皇帝耳朵嗡嗡作響,已經到了發作的邊緣。
慧能和尚只好苦笑著勸慰道:「丞相不是變法了嗎?應該給他點時間的。」
「變法變法!」這老和尚簡直是不懷好意,三言兩語便把個融親王煽動的怒火沖天……誰不知道他是反對變法的急先鋒?在他面前提這倆字,簡直是火上澆油,便聽親王殿下低聲咆哮道:「勞民傷財的折騰了好幾年,民脂民膏不知搜刮了幾凡?結果連個幾百萬兩也拿不出來!銀書都去哪了?還不是讓他和那幫官們給貪盡了!」
「確實不太應該……」老和尚微微頷首道:「但也不能亂猜疑。」
「夠了!」只聽皇帝怒吼道:「上官丞相,兩個時辰內籌集六百萬兩白銀,給他們看看你到底是有能還是無能!國庫到底是空虛還是殷實!」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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