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向前來助陣的幾位將軍致謝後,預計參加軍演的九支禁軍短暫聚首後,很快便分道揚鑣,但那萬馬嘶鳴如春雷炸響、千軍吶喊可地動山搖的場面卻恆久的印在每位將軍的心裡。
也在每個將軍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熊熊的火……若能領袖這十幾萬軍容齊整的將士,橫掃六合、蕩平八方,此生再無半點遺憾了!
而禁軍的兵士們,也被今日這種宏大的場面所感染,迸發出蟄伏在內心深處的激情,暗暗憋著一股勁,想在秋裡開始的軍演上壓倒所有的對手,奪得大秦第一禁軍的名頭。
禁軍九軍再聚之日,便是將士們大顯身手、龍爭虎鬥之時。
京山軍也要打道回府了,秦雷這個大家長,自然要送上一程。皇甫戰文、沈青、石勇三人伴著他在隊伍中徐徐而行。
秦雷已經知道皇甫戰文今日所受的侮辱,笑看他一眼,輕聲安慰道:「本來就夠醜的,別老黑著個臉了,影響軍容。」引得邊上幾人吃吃直笑。
皇甫戰文苦澀笑道:「卑職給王爺丟臉了。」
秦雷搖搖頭,微笑道:「不要緊,我的臉很大很厚,丟一點點,沒什麼影響。」皇甫戰文除了苦笑,無言以對。
看他不說話,秦雷一本正經道:「我不是開玩笑的。你最近在京山城,也沒回京裡,不知道我受歡迎的程度。」皇甫戰文心道:王爺的臉皮……果然夠厚。
秦雷見他一臉的笑意,知道他不相信。朝邊上的沈冰一努嘴。大聲道:「不信你問問沈冰,我們這次搞出那麼大地動靜,還把文彥博的老窩端了,可京都城的百姓都說什麼了?」
沈冰趕緊答道:「百姓們說,咱們王爺必定被文丞相欺負慘了,這是要報仇了。」
秦雷微微得意的問道:「那他們害怕嗎?」
「怕?為什麼怕?」沈冰一攤雙手,配合道:「百姓們都說:王爺愛民如子,是不會讓咱們平頭百姓遭殃的,怕個球啊。」
皇甫戰文知道這不可能是兩人自吹自捧。不由羨慕道:「王爺的面子真大啊……」
秦雷哈哈一笑,負手道:「你知道當年我來京裡時,別人怎麼看我,怎麼對我嗎?」
皇甫戰文搖搖頭,聽王爺平淡回憶道:「當年,別人看見我的車駕。就暗地裡說:這是個小囚犯。不久之後,我在萬里樓打了架,別人又說:看看吧,真是個野孩子。再過些天,我又被流放到北山草原上去,別人就興高采烈道:我的眼光是多麼准啊!」
皇甫戰文默然,王爺那段經歷與自己現在何其相似,不論幹什麼,別人都看不上眼來……他們不憚用最大的惡意來猜度自己地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只要少有過錯,否定、質疑、挖苦、嘲弄。甚至是謾罵便會鋪天蓋地而來,讓人懷疑自己到底還算不算個人。
想到這,他忍不住澀聲問道:「那王爺是如何擺脫那種困境,走到今天這種……人見人愛的境地的呢?」
秦雷瀟灑笑笑道:「無他,唯自愛也。」說著右手成拳。舉在面前道:「面子是自己掙得,不是別人給的。別人之所以尊敬你,並不是因為出身、相貌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是因為你做出了值得尊敬的事。」
秦雷面色嚴肅地接著道:「你要記住,別人之所以不尊敬我們,是因為我們做的還不夠好,如果我們能做出真正讓人尊敬的事情,即使是你的敵人,也一樣會尊敬你的。」
「讓人尊敬的事?」皇甫戰文似懂非懂道。
「對我們軍人來說,讓人尊敬其實很簡單。」秦雷哈哈笑道「給你唱首歌。你就知道了。」說著回身對石敢沈冰和沈乞三個道:「把上次我教你們的那首歌兒,唱給皇甫大人聽聽。」
三人同時張大了嘴巴,心道:跟鬼號似的也叫歌?沈冰苦惱道:「王爺,俺唱歌走音……」石敢也啞著嗓子道:「王爺,俺早上吃鹹了,著了……」
秦雷冷笑著看向沈乞。粗聲道:「你也唱歌跑調?」
沈乞被王爺吃人的目光看著。哪裡還敢點頭,委屈的搖頭道:「俺著調……」
「早上沒著吧?」秦雷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吃的粥。忒淡了。」沈乞低頭小聲道。
秦雷突然展顏笑道:「很好,沈乞給他兩個起個頭,然後石敢和沈冰接著唱。」沈冰和石敢知道再推辭的話,王爺還指不定想出什麼法子整治自己呢,只好苦著臉點頭應下。
王爺的三位貼身將領要唱歌消息,引起了京山軍兵士們的好奇,大伙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想要聽聽到底會嚎出什麼樣的魔音。
沈乞看看兩位大人,伸出兩隻毛茸茸的大手道:「二位大人,看我指揮,激情、稍慢地。」說著打拍子粗聲唱道:「起來,大秦的熱血男兒!起來,勇敢的近衛士兵!」
事到臨頭,沈冰兩個也豁出去了,扯著嗓子唱道:
「起來,大秦的熱血男兒!起來,勇敢的近衛士兵!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勝利而鬥爭!
將敵人打個落花流水,士兵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宰!」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不能靠別人施捨,
要創造輝煌的勝利、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勝利果實,讓未來衝破牢籠。
快把那刀槍擦亮,付出一切才能成功!」
三個大男人地聲音絕對稱不上動聽。歌曲也不算優美,但就在那粗糲的歌聲中,一股不甘命運束縛的倔強噴薄而出,彷彿道邊柔弱地小草頂開遮住陽光的石塊。那種無畏的抗爭精神震撼著每一個人地心靈,讓他們忍不住跟著低聲哼唱道:「……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地主宰……」」
歌聲越來越大,最終匯聚成一條奔湧向前的長河,轟鳴不息地向天地萬物宣示自己的決心:
「這是最艱苦的鬥爭,萬眾一心到明天。
所有理想就一定會實現。
這是黎明前地黑暗,美好未來就在前方!
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到達!」
秦雷回到京裡時,已經是夜色深沉。洗漱更衣,簡單用過晚膳之後,他信步出了房間,在院子裡慢慢踱著。仰望著滿天的星斗,久久不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這一刻在想什麼。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院子裡漸漸夜露深重、涼風徹骨,石敢幾次請他休息,都被他搖頭拒絕。從昨天起,有件事情一直壓在他的心頭,白日裡太忙碌,沒有時間去細想,現在倒出空來,他就不能迴避了。
我該何去何從呢?秦雷捫心自問道。這就是他整晚思索的問題。應該說,與文彥博的最後一番對話,給了他很大地困擾,秦雷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處境是如此的微妙,功成名就和身敗名裂就在呼吸之間。也許這一刻。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到了下一刻卻什麼都不是。
絕對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秦雷暗自咬牙切齒道:我要把事情弄明白!想到這,心中又無力的呻吟道:「可我去問誰呢?」
直接去問皇帝,我是不是你兒子?或者問太后,我是不是你孫子?這顯然是個很蠢的方法……在沒有摸清事情真相之前,絕對不能在他們面前顯露出半點的懷疑。若是再過些年,秦雷能讓手下絕對效力於秦雷,而不是大秦五皇子殿下時,自然不懼。可現在,顯然還為時尚早。
尋思半晌。他還是決定自己把事情先搞清楚,不然就太被動的。
如何搞清楚呢?尋找當年的知情人,就成了當務之急。但這事兒不能經過官方渠道,甚至連諜報司也不能知道。心裡打好了算盤,他終於長舒口氣,轉頭就看見一個佳人俏麗在月下。微笑著望向自己。
秦雷看一眼她手上的大氅。溫聲道:「來了怎麼不出聲呢?」
「因為王爺在想事情。」雲裳輕移蓮步,走到秦雷近前。將那柔軟地大氅披在他肩上,微笑道:「王爺沉思的樣子真好看。」
秦雷伸出手臂一攬,雲裳偷瞧著四下無人,便順從地依偎進他的懷裡。月下,兩人的影子便合二為一了。
「雲裳……」秦雷輕聲呼喚道。
「嗯……」調整個舒適的自是,姑娘近乎呢喃道:「什麼事啊?」
「問你個問題。」秦雷雙目游移不定道。
「問吧,不過可別太難,太難地人家可答不上來。」雲裳嬌嬌道。
秦雷輕輕搖頭道:「不難,你喜歡我嗎?」也許是月色太溫柔,讓他堅如鐵石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雲裳不好意思的把頭埋進秦雷懷裡,小鳥般的聲音卻清晰傳進他的耳中:「喜歡!」
秦雷微微笑道:「為什麼喜歡呢?」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為什麼。」雲裳緊緊環抱著秦雷,把身子整個縮進他的大氅之中「如果我失去了今天的一切,你還會喜歡我嗎?」
雲裳一下抬起頭,眨著那雙湖水般清澈的眸子,輕聲問道:「失去一切,是什麼意思?」
秦雷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殘酷,搖搖頭道:「沒什麼意思。你就當我亂髮感慨吧。」
雲裳重新把小腦袋埋進情郎懷裡,良久才幽幽道:「你心裡肯定有事。」
秦雷伸手撫摸著她如瀑般的秀髮,柔聲道:「不要擔心,遇到點小問題,明天就好了。」
雲裳輕輕點頭道:「我相信你,因為你是這個世上最棒地。」說著重新揚起頭,堅定道:「雲裳喜歡你,只是因為你值得我喜歡,跟其他任何事情都無關。就像歌兒裡唱得一樣……」說這句話時。她雙目中閃動著璀璨地光,在秦雷看來,那是足以將自己化為繞指柔的情。
靜謐的花園中,只有小蟲在輕輕唱著夜曲。月光灑在地上,彷彿給這大地鋪上了一層美麗的白玉,讓人唯恐破碎了完美。甚至連腳步都不忍移動。
悠揚的歌聲響起,連蟲兒們也安靜下來,彷彿在聆聽這天籟之音一般。只聽姑娘輕啟歌喉,優美唱道: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
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陶醉在姑娘化不開地濃情之中。秦雷地雙眼迷濛了……美人恩深,夫復何求?就是為了守護這份情、這個人兒,他也不能有絲毫的鬆懈啊!
良久良久,兩人才從柔情蜜意中恢復過來,雲裳突然一拍額頭。吐吐舌頭道:「對了,人家是來給你報信地。」
秦雷微笑道:「什麼事
雲裳調皮地在他懷裡蹭兩下道:「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這是秦雷時常用的手段,雲裳姑娘不過以子之矛、攻彼之盾罷了。
秦雷愛憐的揪一揪姑娘吹彈得破的粉腮,輕笑道:「先聽好消息吧,讓我高興高興再說。」
雲裳嬌笑道:「就知道你會先聽好消息,」說著指了指遠處的小樓,嬌聲道:「詩韻姐姐醒過來了,你高興嗎?」
秦雷驚喜道:「真的嗎?太好了。」他雖然對自己地外科手術頗為自信。但人沒醒過來,這心便總是懸著,到了此刻才真正的放下。歡喜的抱著雲裳原地轉了三圈,哈哈笑道:「走,去看看去。」說著便甩開大步往詩韻借住的小樓行去。
「先放我下來。」雲裳見他突然瘋瘋癲癲,不由暗暗後悔道:怎麼不離遠點在說呢?全讓別人看了笑話了。
秦雷這才訕笑著放下她。姑娘一落地。連小手都縮回袖子中。高低不讓他碰到,口中小聲道:「內院裡全是人。可要給我留幾分顏面。」秦雷撓撓頭,只好與她一前一後,假裝正經的走回詩韻暫居的小樓前。
雲裳突然想起一事,小聲道:「還沒告訴你壞消息呢。」
秦雷擺手笑道:「不聽,怪影響心情的,先看完詩韻再說。」說完便蹬蹬蹬的上樓,雲裳只好趕緊跟上,到底也沒把那壞消息講出來。
秦雷上了二樓,輕手輕腳的拉開房門,便看見床上的詩韻果然醒了過來,不由歡喜萬分道:「謝天謝地啊,小韻韻,你果真是醒了!不然可讓我怎麼活呀……」這傢伙一高了興就滿嘴胡柴,這是老毛病了。
話說到一半,卻見著床邊一個美麗地貴婦,正滿面驚訝的望向自己。
雲裳也跟了上來,在他背後小聲嘀咕道:「壞消息就是這個,李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