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 第一卷 第三八一章 獵
    秦雷笑道:「養兩條獵狗就好了,有兔子打兔子,沒兔子還可以吃狗肉。」

    李四亥撇嘴道:「要是沒有狗呢?還要時時帶兩條大狼狗在身邊不成?」

    秦雷搖頭笑道:「再教你個法子。」說著招招手,跟在後面的沈乞湊了過來:「王爺有何吩咐?」

    「拿一卷小網來。」秦雷微笑吩咐道:「你給四公子逮幾隻兔子看看。」

    沈乞一聽是如此有趣的差事,眉開眼笑道:「好勒。」不一會兒便把一團繞成個棒槌的網線拿來,對李四亥笑道:「四公子您仔細瞧著,這法子最是簡單不過了。」說著便將那網線展開,卻是一張兩尺高幾丈寬的大網,這獵網上每隔一丈寬便有一根三尺長的木釬,看來是固定獵網所用。

    沈乞觀察一下四周,便將那長長的獵網在遠處佈置下,隨著他將一根根木釬查到地上,一張幾丈長的大網便架設好了。

    秦雷對李四亥笑道:「下網不用太講究,專挑寫草密的地方插釬子就行。」李四亥目不轉睛的盯著沈乞的動作,待他擺弄停當,才出聲問道:「這番之下,兔子都嚇跑了,設網有什麼用?」

    秦雷找塊石頭坐下道:「摟草兔子驚,再把它嚇出來就是。」李四亥恍然道:「是要把兔子往網上趕,對不對?秦雷掏出腰間酒壺。抿一口頷首笑道:「不錯,你可以幫他一道。說不定還能逮到野雞呢。」

    李四亥果然來了興致,掰一段樹枝,三五下去掉分叉拿在手中,跑過去與沈乞一道攆兔子。

    這裡四周都被黑甲騎兵包圍,兔子野雞根本跑不出去。兩人在草地上一陣亂跑亂打,不一會兒便驚起了八九個兔子、六七隻野雞,甚至還有只狍子。

    見林間地草甸子裡居然有這麼多活物,小胖子興奮極了。撒了歡似的一邊大聲呼喝著,一邊舞動手中地木棍,攆得雞飛兔子跳。沈乞也從另一側,小心配合著李四亥,將獵物逐漸攆向凹字形的網子裡。

    這些兔子和野雉,經過一冬的忍饑挨餓,好不容易捱到了春天芳草淒美之時,喜出望外之下。哪有不放開肚皮好生受用的道理?一個個撐得膘肥體壯、呆頭呆腦。見了人也不願意跑。終於被李四亥兩個用棍子攆著,聚集到了狹窄的網內。

    登時便有兩三隻野雞掛在網上,撲楞著掙脫不開,又有兩三個兔子也迎頭撞到網上,暈暈乎乎地彈回地上,一時動彈不得。

    其餘的傻鳥傻兔子見了,便想向別的方向逃竄,卻被沈乞跟上來,一棍子一個撂倒一片。倒是有幾隻幸運地小東西,從張牙舞爪地李四亥身邊溜過,若不是那只狍子暈了頭,一下子撞在小胖子地褲襠上,他當真要顆粒無收了。

    李四亥正忘情地揮舞著棍子。卻驟然感覺胯下一緊。伴著一陣難言地劇痛,他嗷唔一聲。雙腿便失去了力氣,軟軟跪倒在地上,一張胖臉也皺成了柿餅。

    秦雷笑得前仰後合道:「逮到了!逮到了!」

    李四亥看看兩腿間夾著地狍子,艱難的笑笑到:「扶我一把,有點虛……」

    秦雷笑著上前將他扶起,這時沈乞也已經將逮到地野雞兔子裝進簍子裡,背著往河邊剝皮沖洗去了。

    秦雷則扶著一瘸一拐地李四亥慢慢河邊走去。「我說,你們怎麼手法如此熟練?」李四亥呲牙咧嘴問道:「那些小東西太快了,老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讓它們竄過去了。」

    秦雷笑道:「對黑衣衛來說,野外生存乃是本能,沒什麼好誇口地。」李四亥撇撇嘴,小聲道:「我想加入黑衣衛,你看行不?」

    秦雷微笑道:「行啊,怎麼不行,你先娶了賽月就成。」

    李四亥頓時洩了氣,鬱悶道:「我做夢都想呢,可是怎能夠啊?」說著沒好氣白他一眼道:「若是沒有你橫插一槓子,說不定我們的兒子都一歲了。」

    秦雷啪地一聲,拍了下他的後腦瓜,笑罵道:「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搞得我跟第三者似的。」

    李四亥捂著後腦勺,訕訕笑道:「你是我爹跟我岳父的……那個那個第三者。」

    秦雷微微沉默道:「你到底打算怎麼辦?一來不能讓賽月這麼煎熬下去了;二來,你也不能整日如此消沉,」說著聲調略略提高道:「好男兒志在四方,整天光圍著婆娘轉,算是個帶卵的麼?」

    李四亥沒有反嘴,耷拉著眉毛歎口氣道:「我也這樣想的,」看看前後無人,小聲道:「我想去東邊找我大外甥去。」

    「大外甥?」秦雷微微不解道。

    「就是你大哥……」李四亥還沒說完,便被秦雷啪啪地拍著肚皮,只好改口諂媚道:「是我大爺……」立時給武勇郡王殿下提了兩輩。

    秦雷這才放開他圓滾滾地肚皮,嘿嘿笑道:「就你這體型,估計要被老大往死裡操練,還是別去遭那份罪了,老老實實當你地大少多好。」說著又小聲爆料道:「告訴你,你可是這次大比的榜眼,在京裡當官多舒服。」高中一甲、入兵部為官、再外放天策軍,李家子弟都是遵循著這樣一條道路。

    哪知李四亥堅決搖頭道:「若是走這條道,一輩子都在我爹的掌控下,想自己拿主意那是萬萬不能的。」

    秦雷微微驚訝道:「這麼說你想自立?」

    李四亥點點頭道:「沒錯。我準備去東邊尋個差事,再把月兒接過去。省得受那些鳥氣,也好給她個交代。」說著略帶淒涼地笑一聲道:「反正我爹兒孫俱全,不差我這個不孝地東西。」

    「這事兒你跟賽月說了嗎?」秦雷輕聲問道。

    李四亥搖頭道:「沒有,」說著朝秦雷笑笑道:「到時候還得靠你照應,我在那邊立住腳之後,你得幫著勸月兒過去。」

    秦雷搖頭笑道:「可別指望我,賽月那丫頭高興了叫我叔,不高興就拿劍追殺我。」見李四亥直拿那雙幽怨的小眼睛瞅自己,秦雷只好舉手投降道:「我幫我幫……」

    說著略微嚴肅道:「你已經證明了對這份感情地重視,但你還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不用證明,」李四亥一臉淫笑道:「你去粉子胡同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李四公子好大的驢貨……」還沒說完,便被秦雷一腳踹倒在地,冷笑一聲道:「別裝傻充愣。若是根本沒有信心地話。還是老實在京裡當你的開心大少吧。」

    李四亥的胖臉一下子塌下來,愁眉苦臉道:「我也不知道,畢竟從沒離開過中都,」也正經望向秦雷,沉聲道:「給我兩年時間,我給你答案。若是兩年還不行,就讓賽月……改嫁吧。」說著眼眶子便通紅通紅,哽咽道:「你可不能提前就把她嫁了呀。」

    秦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點點頭。

    李四亥剛放下心事。又想起另一樁事情,字斟句酌道:「有件事情,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秦雷歪頭笑道:「但說無妨。」

    「這些天,我家的供奉高手消失了。」李四亥小聲道。

    這話一下引起秦雷地主意,沉聲問道:「什麼時候地事?」

    「前天。」李四亥輕聲道:「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這話裡有話。因為只有關於秦雷地事情。李渾才會避著他。現在他什麼不知道,所以八成是李家要對付秦雷了。

    尋思片刻。秦雷輕聲道:「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李四亥笑笑道:「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兩人說話間便到了河邊,秦雷看了看河裡,笑道:「裡面魚不少,叉兩條起來吃。」

    李四亥驚訝道:「這也會?」

    秦雷呵呵笑道:「都是一套的。」說著從李四亥腰間抽出他隨身的寶劍,凝神觀察水面上地波紋一會兒,便將那寶劍輕巧地刺下去,只聽嘩啦一聲,一尾尺許長的青色鯉魚便被叉了上來。

    李四亥張大嘴巴道:「高手啊,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秦雷認真的尋思半晌,一本正經道:「哺乳……」

    李四亥差點摔倒在河裡,乾笑一聲道:「下水摸魚我可是行家,我們家的小湖裡青草鰱鳙,樣樣都有,我都能逮上來。」

    秦雷笑道:「過兩個月再展示也不遲,現在河水還有些冰,別凍著了。」

    也許是覺得今日頗為沒面子,還沒等秦雷說完,李四亥便脫得只剩下一條褲衩,怪叫一聲:「沒關係,血是熱的!」便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濺起的水花足有一丈多高。

    秦雷連忙跳著躲開,還是被打濕了衣襟,剛要怏怏地罵兩句,卻聽背後銀鈴般笑聲道:「四亥公子在幹嗎?」

    秦雷一回頭,便見著永福幾個婷婷裊裊的站在身後,苦笑一聲道:「也許是失足落水了吧。」

    幾位姑娘嬌笑道:「他的衣衫怎麼在地上呢?」

    伯賞賽月陰著臉道:「投河自盡了。」她惱死這個不要臉地小胖子了,剛剛有些好轉的心情,頓時陰沉又起來。

    秦雷剛要為落水的小胖子辯解幾句,卻聽著又是嘩啦一聲。眾人不由循聲望去,便見李四亥從水中露出半邊身子,手裡還攥著個碗口大小的烏龜,眼還沒睜開便怪叫道:「快看啊,我比你強,我是王八!」

    秦雷張大嘴巴,姑娘們也小口微張,伯賞賽月地憤怒卻出離了。只見她咬碎銀牙,彎腰拾起李四亥丟在地上地木棍。兩步衝到河邊,也不說話,只是劈頭蓋臉地抽打。

    哎呦哎呦……幹嘛打我呀,李四亥趕緊抹掉滿頭的河水,定睛一看,才發現乃是賽月姑奶奶,不由雙上攥住王八地殼,胡亂上下抵擋道:「別打。別打,這是你的王八還不成……」

    這傢伙恰如火上澆油,讓伯賞賽月幾欲抓狂,將手中的棍子一扔,咬牙切齒道:「你跟王八過吧……」說完便嗚嗚哭著跑開了。

    詩韻和雲裳趕緊追上去安慰,永福也在若蘭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過去,給小胖子留下穿衣上岸的空當。

    秦雷蹲在河邊。笑瞇瞇望著渾身青紫的小胖子。一臉壞笑道:「你確實你我強,我是條魚,你卻是個王八。」

    李四亥泫然欲泣道:「你討厭……」

    秦雷哈哈笑道:「快上來吧,別再讓你家姑奶奶生氣了。」

    哪知李四亥吸口冷氣道:「反正都這樣了,還不如一次玩個痛快呢。」說完便翻身下水,接二連三地拋些魚蝦螃蟹上來,看來水平還真不錯。就在李四亥下水摸王八的時候,北城門邊一棟光線陰暗的小樓裡,上來一個身背鐵弓、頭系布帶、面色慘白的青年男子。若是秦雷看到他不時因咳嗽而佝僂的腰背,定會驚呼一聲道:「箭人許由!」

    這個長相穿著都很普通的青年正是許由。許由射箭射得好,因為他爺爺是箭神,神箭百步、無一活命的神箭無敵許破天。許由自小跟著父母東躲西藏、亡命江湖,因為他爺爺是箭神。神箭百步、無一活命地神箭無敵許破天。

    摸著背上地射日弓。冰涼刺骨的感覺讓他又愛又恨。在許由心裡,這張弓就是他爺爺。他爺爺就是這張弓。是這張弓給他帶來傲視天下的資本,殺人於百步之外的信心;但他所有的親人都因這張弓而死,就連唯一的妹妹,也因它而下落不明。

    許由萬萬想不到,練成神技十二年後,除了一身病痛,居然什麼都沒剩下。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許由的思緒,他使勁按著胸口,又用手帕摀住嘴,試圖阻止這聲音的發出。普通地強弓也只有兩石,而射日弓卻要四石往上,乃是昔日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所用。

    但項羽乃是千年一遇的怪物,並不是許破天或者許由之流可以企及的。要想拉開這神弓,須得用許家的秘法,在一瞬間激發潛能方可。這法子有個壞處,除了不能連續使用之外,且每一次張弓,內腑都會受到一次震傷,雖然不算嚴重,但積年累月下來,卻足以水滴石穿、積勞成疾,最後五臟盡裂而亡,所以他活不過三十。

    這事兒他十二年前就知道,而今年,他已經二十八了。人生還有最後地兩年,所以他打算做完這一把之後,再找到妹妹,便金盆洗手,去南方暖和點地地方住下,娶個媳婦生個娃,把射日弓傳下去,便算是完成人生任務,可以靜靜等待那一天了。

    對於這次要刺殺的目標是誰,他並不關心,反正只要邊上那人一指,他就一定可以將目標射於箭下。

    信心源自那把與靈魂融為一體地魔弓——從來沒有人可以逃過射日一擊,從無例外,絕無僥倖。

    邊上那黑衣人戴上鹿皮手套,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箭頭烏黑的狼牙箭,陰惻惻笑道:「許兄弟,這是見血封喉,只要擦破點皮便絕無倖免,待會您用這個吧。」

    許由咳嗽幾聲,看一眼那毒箭,沒有說話。他不喜歡毒箭,因為那無法顯出他射術的高超。

    那黑衣人見他不說話,冷笑一聲道:「我們已經幫你找到令妹,作為答謝,您應該用這支箭。」

    許由面無表情的看黑衣人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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