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增加多少合適?」昭武帝終是同意了秦雷所請。
「再加六十個進士。」秦雷輕聲道:「這樣就可以給各大家族一個交代了。」
「原本一百九,」昭武帝沉吟道:「再加上這六十個,就是……二百五。」
秦雷點點頭,笑道:「湊個整兒,吉利。」
昭武帝頷首笑道:「不錯,二百五怪好聽的。」說著想起一事道:「方中書、商德重那幾個,在一百九十人中嗎?」
秦雷微笑道:「六個上榜四個待定,還請陛下裁決。」他知道昭武帝要市恩,自然不會、也懶得畫蛇添足。
昭武帝聞言先是一喜,呵呵笑道:「看來朕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說著有些遺憾的咂舌道:「要是十全十美該有多好啊。」
秦雷滿面恭敬道:「有道是恩出於上,父皇完全可以將那四個不爭氣的傢伙點上去。」
昭武帝面上有些為難道:「不好吧,這樣就不是二百五了。」
秦雷乾笑一聲,輕聲道:「多一兩個無妨。」說著不好意思笑笑道:「兒臣向父皇討個人情,我有個表弟沈子嵐……」沈家太過顯眼,昭武帝一定會過問,反而不如大合源的少東家提拔起來容易,所以秦雷還是要請示一下,討個人情。只見昭武帝雙眉一條,面色卻變得十分複雜,秦雷也不知道老頭子怎麼了,只好硬著頭皮道:「這小子十分的不爭氣,但好歹是兒臣的表弟,總不能看他荒廢了吧。」
昭武帝雙目飄忽的盯著門外。語調有些琢磨不定道:「聽說他連春闈都沒參加?」
秦雷嘴角抽動一下,苦笑一聲道:「也不知是誰如此多嘴多舌?」
昭武帝把視線收回到秦雷身上,幽幽道:「你在考場中不知道,那……沈子嵐把你……他娘打了,還把沈老太爺氣得躺在床上了。」
秦雷面色一變,冷聲道:「往昔看他雖有些嬌縱,本質上卻還不算壞。想不到竟如此喪盡天良。」不知怎的,一聽見沈夫人被打,秦雷胸中的火氣便蹭蹭上竄。
昭武帝看著秦雷強抑怒氣地樣子,感慨的歎口氣道:「他打人是不對的,」揮揮手,卓言便將一根竹枝奉上。昭武帝握著那根仍然翠綠的竹枝,虛抽了幾下道:「這是朕早些時候親手折下的,」說著扔給秦雷道:「拿著它,去沈家將子嵐揍一頓……」
秦雷接過那輕飄飄的竹枝,一臉不可思議道:「這是沈家家事,自然有沈家舅舅教訓他了,用不著咱們動手吧?」
昭武帝搖搖頭道:「你不懂。只管去就好了。沈家不會多想的秦雷只好將竹杖收起,又輕聲問道:「打成什麼樣?」
昭武帝先是一板臉,冷哼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斷這竹杖為止……」秦雷點頭領命,卻聽老頭子又小聲補充道:「別打出毛病來就行。」
秦雷微笑道:「父皇放心,兒臣最會打人,保管他三五天下不來地,卻坐不下一點兒毛病。」
昭武帝點頭道:「再傳朕地口諭,讓沈子嵐御林軍中聽用。」若是秦雷聽過太子對沈子嵐未來的猜測。定然會對太子爺的本事刮目相看了。
秦雷微微皺眉道:「那這進士的位子?」
昭武帝歎口氣道:「一併給他吧……」說完疲憊的揮揮手道:「去吧,去看看呂小姐,給朕帶個好。」
「遵旨,不過……這呂小姐是哪位?」秦雷小聲問道。
「呂小姐……就是你舅母。」昭武帝壓低聲音道。
秦雷點點頭,拎著綠竹枝出了御書房。
剛要上車離去。卻見著永福宮的小宮女在門外張望。秦雷把那竹杖往車上隨手一扔,沉聲吩咐道:「等著我。」待走過去。那小宮女朝秦雷福一福道:「公主聽說王爺來了,囑咐奴婢請您過去吃飯。」
秦雷看看天色,笑笑道:「好吧。」便帶著石敢一道往永福宮去了。過完年不久,永福就想搬回去。瑾妃留她幾次,見她態度堅決,只好隨她去了。
還是那片碧竹林,還是那個永福宮,還是那悠揚婉轉琴聲,還是那兩個清麗不食人間煙火地女孩。
聽見腳步聲,琴聲便散了,兩個女孩不約而同的望向窗外,便見秦雷滿面笑容的出現在小徑通幽處。
秦雷一邊大步走進去,一邊笑瞇瞇道:「聽聲音便知道是永福彈琴。」說著開懷笑道:「看來你身子已經好多了。」
詩韻攙著永福起來,朝他微微一笑,那雙剪水雙眸中卻滿是擋不住的欣喜。
永福見著秦雷,滿面歡欣的咯咯嬌笑道:「已經可以每日在外面走幾圈了。上次雲裳姐姐來時說,今年夏冬不會再發作了。」
秦雷走到永福面前,摸著下巴端詳片刻道:「不錯,氣色好多了,腮上也有肉了……」
永福噘著小嘴道:「臭大哥,嫌人家胖……」
秦雷張大嘴巴道:「敢問公主殿下有六十斤嗎?」
永福羞羞道:「前些天還有呢,這些天不大夠了。」
秦雷一臉關切的問道:「怎麼了?難道食慾不振嗎?」
永福嬌憨地橫了秦雷一眼,沒好氣道:「冬衣笨重、春衫輕薄,這都不知道,還給天下舉子當主考官呢。」
詩韻見這兩兄妹一見面就吵吵起來沒完,只好插嘴小聲道:「用膳的時間到了,二位還是邊吃邊談言罷。」
秦雷肚子咕嚕一聲。不好意思撓撓頭,哈哈笑道:「餓了、餓了,吃飯嘍……」說完便當先往裡走。
永福無奈地小聲嘀咕道:「若是別人見到大名鼎鼎地隆威郡王如此憊懶,定然要驚掉下巴地。」
詩韻微笑道:「別人見不到。」便攙著永福往裡走。
永福看一眼秦雷,伏在她耳邊嬌聲道:「還沒過門就幫著未來夫君說話了……」
「要作死了……」詩韻頓時羞紅了耳朵根,小聲嗔道:「再這樣,就不教你刺繡了。」永福連忙嬌聲討饒。與詩韻並肩進了飯廳。
卻見秦雷一臉呆滯的望向餐桌,喃喃道:「不來這樣的……」
兩位姑娘奇怪問道:「可有什麼不妥?」
秦雷伸手指了指餐桌,咽口吐沫道:「我以為自己又穿越了……」只見桌上擺著四菜兩湯一個粥,四菜分別是竹筍炒肉絲、春筍燒臘肉、雞味春筍條、冬菇春筍片,兩湯分別是四寶春筍湯、竹筍蝦仁羹,一粥乃是春筍清粥。
竟與一年前地那頓完全一樣。就連所用器皿都沒有任何出入。
雖然弄不懂穿越是個什麼意思,但兩位姑娘卻明白了他因何而吃驚,詩韻強抑住心中的欣喜,微顫道:「還記得那一次?」
秦雷的目光變得無比柔軟,伸手輕撫杯盞道:「那是去年稍晚些的時候,我被權臣設計離京,前路荊棘密佈、烏雲蔽日。」說著伸手拉妹妹與詩韻坐下。左手握著永福冰涼的小手、右手攥著詩韻微溫的玉手,滿眼地柔情讓詩韻提不起半點力氣將手抽回……雖然她地面頰如火燒雲一般通紅。
雖然兩人也算是坦誠相對過了,但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永福在場,這讓她縱使心中千肯萬肯,卻也沒有勇氣接受……只是身子沒有一絲力氣,手腳也完全不聽使喚,只好且由著他了,姑娘心中一陣羞一陣喜,竟是將一顆晶瑩剔透的冰心攪得亂如麻線。
便聽秦雷輕聲接著道:「當時我的心情糟透了。既不自信、也不樂觀,總覺得這裡誰都比我強,誰都可以隨意左右我的未來……你們知道嗎?那種感覺真地糟透了,我一度很不願南下……想著既然雙方差距如此之大,是不是當一個安樂王公更妥帖些呢?」
作為男人。只有挺過去了。才會將過去遇到地困境拿出來感慨。若正在煎熬當中,是萬萬不會講與他人地……將來或者失敗了。便將其永埋心中;或者成功了,便將其當成一段足以回味地歷史。
這就是男人,秦雷也不例外。詩韻和永福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去歲的煎熬。永福心道:大哥總是一味的安慰我、哄我開心,卻不曾想到,他心裡也有那麼多的苦楚……想到這,淚水便斷了線的珠子般掉落下來。
詩韻心中愧疚道:這人總是大大咧咧,讓人看不出一點端倪,我那時還對他不冷不熱,卻是給他增添煩惱……不由雙手緊緊反握住秦雷的大手,試圖給他些溫暖和安慰,但心裡總想著他那時候地躑躅煎熬,孤零零地該是多麼可憐,淚水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秦雷的雙目也微微發紅,這兩個人真的對他太重要了,一個讓他在這個世上找到了親情,一個讓他在這個世上嘗到了愛情……雖然開始時是單相思,但這不妨礙兩人將他徹底拉進這個世界,讓他找到人生的目標——即使為了保護妹妹、娶到詩韻,老子也要拼了!這就是秦雷當時為自己設定的樸素的人生目標……
雖然有些沒出息,卻實實在在的管用,從此以後他傷心過、痛苦過,甚至失落過,卻從未迷茫過、從未動搖過。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一個風中百合般嬌弱的妹妹需要保護,還有一個初戀地女孩在等著自己……
而一切的一切便是從那餐簡單卻溫馨的午飯開始的……
良久,秦雷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抽出手,溫柔的拭去兩個女孩面上地淚水。低沉而富有感情道:「是你們兩個,我親愛地妹妹……和詩韻,是你們給了我人生的目標。成就了今天地秦雷,你們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永福已經哭在秦雷懷裡了,只聽她口中喃喃道:「哥…能給你當一輩子妹妹,我就知足了……不會再奢求別的了,真的……」
詩韻也偏過頭去一個勁兒的抹淚,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還有什麼能比心上人有情有義。更讓人歡欣呢?
也許是有情有義又長地丑些吧。
永福畢竟身子虛,哭了一陣就精神不濟,支撐著陪秦雷吃完飯,
在偏廳略坐一會兒,對詩韻笑道:「單獨相處的機會可難得著呢,姐姐別浪費哦。」說完便讓錦紋扶著回屋小憩去了。
詩韻本來也是這麼想的。被她一說反而害羞起來,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絲帕不說話。秦雷只好沒話找話道:「天氣不錯啊……」
詩韻小聲答道:「嗯,一日暖似一日了。」
秦雷呵呵笑道:「是呀,初九就是清明了,這節氣轉的可真快呀,眼看著草也青了、水也綠了、雨也肥了……」他本想接著道:正好清蒸了。卻聽詩韻滿面憧憬道:「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清明正是踏青的好日子……」
秦雷拊掌笑道:「好啊。清明那天我帶你去踏青吧。」
詩韻雙眼頓時神彩連連。歡喜笑道:「那太好了,叫上公主……雲裳妹妹,還有若蘭姐姐,咱們一道踏青去。」
秦雷遺憾笑道:「我還以為就咱們倆呢。」所謂一個和尚有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經過實踐檢驗後,他對與兩個以上地姑娘約會敬謝不敏。
詩韻看秦雷一眼,心道:誰讓你個冤家姐姐妹妹忒多,不叫哪個都不好呢?面上卻仍微笑道:「外出踏青要人多了才熱鬧,再說我們姐妹幾個,自從年前分開後一直難得一聚。卻也十分想念的。」
秦雷轉念就明白詩韻怕他到時候為難,便先出聲約著三人,對於這份大度,他是又歡喜又遺憾……大家開心、一片和諧固然好,但他卻不知足的覺著。詩韻對自己的感情。似乎沒有雲裳那麼強烈。
他卻不想想,哪個女子願意與別人分享愛人?即使真沒什麼感情。
兩人商量完行程。房間裡便陷入了沉默。詩韻不像雲裳,總是跟秦雷唧唧喳喳,她更多的時候在傾聽,專注而溫柔的望著秦雷,聽他說每一句話,極少發表自己的看法,最多只是在被逼得沒法,才會柔聲說上兩句。
所以在秦雷沉默時,兩人這樣靜靜地坐著,有一些東西不用語言便可以交流。
但秦雷畢竟是個閒不住地人,終究忍不住道:「那天你做得什麼,我怎麼聽永福說是給我地?」
詩韻的臉又紅了,且比哪一次的溫度都高,低垂下小腦袋,蚊鳴般嬌嗔道:「不許問,等著就給你了。」
秦雷卻是個不知趣的,別人越是發窘,他就越來勁,滿面好奇道:「上次我怎麼看著是個肚兜啊?」
詩韻終於坐不住了,捂著面頰起身道:「你這人壞死了,明知道還要問……」說完嬌媚的橫秦雷一眼,
便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秦雷無奈道:「你說我一個大男人,怎會用得著肚兜呢?」
「討厭……」
秦雷覺得有必要向別人討教一番,解開這個心中的謎團……姑娘要送我肚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