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 第一卷 第二七二章 延慶街太子逞兇 秦志才雖懼不屈
    城與南城交界的延慶大街、還有附近的幾條縱橫交錯秦氏宗親們聚居的地方。本來他們是在更靠東些的烏衣巷居住的,但隨著年代的變遷,不善經營導致家道中落的宗親越來越多,他們只好賣掉佔據東城最好地角的烏衣巷中的房產,又不想搬到別的城區,掉了自個的價,便在這東南城的交界處落了腳。

    其實這些人家道敗落根本怨不得別人。畢竟大秦朝沒有對宗親參軍、從政乃至是經商加以限制,但當朝十七年來,除了宗正府這個專屬宗親的衙門,除了秦守拙這個京都府尹外,整個秦氏一族竟沒有出一位拿得出手的中央大員。雖然皇室的式微讓他們喪失了政治上的優勢,但從當年佔據中樞半壁江山,落得今日如此田地,必然有他們本身的原因。

    有一次秦雷與館陶乘車路過延慶大街,館陶恰好提起這個問題,秦雷將車窗打開,沉聲道:「你看,窗外就是答案。」館陶聞聲向外看去,只見大街邊上人聲鼎沸、異常熱鬧。粗略一看,僅大街一側就有十幾桌圍成一圈打馬吊的、幾十撮湊成一團斗蛐蛐的,至於斗茶、鬥酒、蹴鞠,乃至倚著牆根吹牛曬太陽的,更是應有盡有、不計其數,好一派輕鬆愜意的休閒場景。

    館陶當時輕歎一聲道:「此乃大秦娛樂指南啊!」宗室的男女老少們生活如此悠閒、如此專注於娛樂事業,又怎能有上進心呢?

    究其原因,還是出在宗正府每月的救濟糧食、以及他們白白拿到的府兵餉銀上,這些錢糧雖然不多,卻足以讓一家人填飽肚子,沒了生存的壓力、又沒有了原先的政治優勢,這些人的上進心也就沒有了。『混吃等死』便是他們生活的最好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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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今日,延慶大街上沒有蹴鞠的、也沒有打牌的,人們都站在街邊。神色複雜地望著街心的一隊隊明黃服色的士兵、那個同樣明黃服色地男子、以及他手中所持的碧綠竹杖。

    這些明黃服色的士兵是東宮直屬的太子衛軍,他們兩人一組,將八九百勁裝漢子按著跪倒在地上。又將那些勁裝漢子的雙手反剪,用牛皮繩把兩個大拇指綁在了一起。

    而那個明黃服色的男子、自然是大秦朝的太子爺,此刻他正用那綠油油的馴逆杖點著對面一個長臉漢子的額頭,那漢子雖然滿臉地不忿,卻不敢動一下。只聽太子爺那溫潤的聲音響起:「你們怎麼可以隨意衝入宗親府中抓人呢?若非本宮路過,豈不是要讓天下人笑話咱們皇族自相殘殺嗎?」

    長臉漢子擠擠眼,陪笑道:「太子爺有所不知,大宗正要宗族兵卯時集結,小的怕誤了事。挨門去叫呢,並沒有動手抓人地意思。」秦志才性子圓滑、能屈能伸,並不想與太子發生衝突。

    太子見他如此滑不留手。繼續溫聲問道:「那本宮為何聽到雞飛狗跳的聲音?」

    「那是因為弟兄們許久未歸,那些雞狗都眼生得很。因而有些騷動吠叫。」秦志才擠擠眼,小心道:「您看您老一來,說『都出來吧!』弟兄們立馬全撤出來了。還是很守規矩地。」

    太子偏頭望向邊上的皇甫戰文。聽他小聲道:「確實沒有傷人、也沒有搶東西。看來這小子早打好招呼了。」

    太子微微詫異的轉回頭,打量了下這個長臉地漢子。見他雖然小心賠笑,雙目卻炯炯有神,顯得並不慌亂。太子心道,老五手下能人不少啊,頓時起了收服之心。將馴逆杖收回手裡,微笑道:「這事按下不說,本宮問你,大宗正讓府兵們集結,卻是為地什麼呀?」

    秦志才小意道:「我們要去京山大營冬訓。」

    修長地手指在竹杖上劃過,太子淡淡問道:「哦?冬訓,本宮怎麼聽說那裡連個像樣的營房都沒有,怎麼個訓法呀?」圍觀地宗族子弟一聽,心道:五爺也太狠了吧,竟然要讓咱們在荒山野嶺裡越冬,那是堅決不能去的。人群頓時嘈雜起來,有人甚至喊出『求太子爺做主!』『俺們打死也不去京山營』之類的話語,讓太子的心中微微得意。

    秦志才擠擠眼,解釋道:「太子爺說得是老黃歷了,京山營的營房已經建了半個月,估計再有半個月就可以上梁了,耽誤不了兄弟們過冬的。」他約摸著太子在京山營附近有眼線,因而不敢把牛吹得太過。

    太子微微一笑,輕聲道:「那就等著營房建起來再讓族裡的兄弟們去吧。」說著面露憐憫道:「秦大人心裡莫有想法,府兵們都是各家各戶的壯勞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卻讓他們家裡怎麼活呀?」這話頓時引來了一片唏噓感動之聲,很多人都覺得太子爺真是好人吶,太替俺們們著想了。相較之下,那位一直在皇族中名聲甚好的五殿下,就

    些不近人情了。

    秦志才陪笑道:「這事小的說了不算,要不這樣吧,屬下先稟報大宗正,讓他老人家定奪吧。」見事不好,他卻想要開溜。

    太子依舊溫文爾雅的笑道:「秦大人有所不知,本宮與五弟關係向來最好,他對本宮言聽計從,是以本宮說了就算數,秦大人還是不要畫蛇添足了。」直接絕了他暫避鋒芒的念頭。

    秦志才面露難色,心念電轉道:太子爺親臨,我就是暫避三捨,王爺也不大可能怪罪。保下兄弟們、全須全尾的回去才是正辦,想到這他點頭道:「太子爺的鈞旨小的豈敢不從,」這話就把自己撇清了:不是屬下太無能,而是敵人太強大。說著拱手道:「太子爺請容小的們回去覆命,王爺應該等急了。」

    哪知太子搖頭道:「他要是急了,自會來此尋找,」說著面露嗔怪道:「老五這傢伙,回來了也不知道看看哥哥。」

    秦志才見太子鐵了心不放自己走,心中微微焦急,暗道:第一次為王爺辦差,辦砸了不說。還要把自己賠在裡頭了。

    太子見把他打壓的夠嗆了,這才微笑問道:「秦大人家裡都有什麼人?」

    秦志才雖然心中長草,卻絲毫不敢怠慢。恭聲道:「上有老父老母在堂、下有妻兒一雙。」

    「好福氣啊。」太子繼續溫聲問道:「秦大人什麼官銜?」

    秦志才心中暗暗警覺,拱手道:「末將霟為雲門裨尉銜。」他雖然年齡資歷都足以勝任校尉,但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他們這些子弟兵太過顯眼,太后故意壓制了他們的軍銜。另一方面,也是把施恩提拔的機會留給未來的宗正兵統領,好讓其盡收軍心。

    太子一臉惋惜道:「太可惜了,這不是明珠蒙塵嗎?」說著對皇甫戰文道:「你那裡最高的職位是什麼?」

    皇甫戰文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末將的太子衛將軍。」

    太子笑道:「此乃本宮地口誤,除你之外呢?」

    「太子衛副統領、從將軍銜。」皇甫將軍依舊面無表情。

    太子點頭笑道:「就把這個位子給秦大人了。」說著溫聲對秦志才道:「待會收拾收拾就去報到吧。離家也近些,照顧起來也方便。」

    旁人聽了,不由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好大的手筆啊。從裨尉到從將軍,中間要跨越『從校尉』、『校尉』三級軍銜。眨眼之間連升三級,這小子好福氣啊。

    秦志才也是一臉感激的叩首道:「謝太子爺恩典,小人定然沒齒不忘。」

    太子笑著責怪道:「秦大人應該自稱某將了。」又讓旁人狠狠嫉妒秦志才一把。

    哪知秦志才並不領情。而是伏首小聲道:「只是五爺對小地恩重如山……」仗著太子不瞭解情況。秦志才肆無忌憚的滿嘴扯謊。

    太子一擺手。將他的話擋住,滿面笑意道:「不要對老五有負擔。孤王找他要個人還是會給的。」明明是來拆台的。卻非要說得跟在自個家一樣,這份無恥卻是秦志才這樣的小無恥難以抗衡的。

    見他仍不做聲,太子微微不悅的輕聲道:「秦大人不會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秦志才頭上倏地見汗,他知道,自己被太子逼到牆角了,反抗會被強姦、不反抗會被順奸。心道,既然不能反抗,老子還是享受吧。剛要開口認輸,卻忽的想起那位大秦至尊地老太太,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太子的絕學是隱忍功夫,與之配套的察言觀色自然也不差,見秦志才面上出現霎那地鬆動,他便知道,這小子服了,嘴角剛要不經意的上翹,露出勝利者地微笑。卻見那秦志才臉上浮現便秘似的痛苦。

    太子剛要關切的問一句,『要不要喝點菜油。』卻聽那秦志才蚊鳴道:「多謝太子爺錯愛,但志才爛泥扶不上牆,您就把我當成個屁……」

    太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問道:「怎麼講?」

    「放了吧。」秦志才一臉諂笑道。

    太子先是『撲哧』一笑,轉而面色變得鐵青,冷哼道:「不識抬舉地東西!」也許是神情轉換地太快,他地面部表情有些扭曲,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之色,與慣常的溫文爾雅大相逕庭。

    他萬萬沒有想到,伏在地上秋蟬似瑟瑟發抖地傢伙,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駁自己堂堂大秦儲君的面子。難道我就這麼不值錢了嗎?竟然連個小小的裨尉都敢不放在眼裡?這個想法讓他出離憤怒了,兩道濃眉挑起,面上掛上寒霜,冷冷道「本宮再問你一次,答應還是不答應?」

    太子的怒氣對秦志才這種下級軍官來說還是非常可怕的,他真真的抖成了篩子,心中激烈的鬥爭一陣,終究還是理智戰勝了膽怯,打著冷戰、斷斷續續道:「不…從……」說完秦志才把腦袋深深埋在地上,心中

    :『完了完了,老子要被強姦了,五爺啊,您老可要呀……』

    太子怒極反笑,表情竟奇跡般的恢復了平靜,只有湊近了才能看到笑容下的隱隱鐵青。手中的馴逆杖重新揮出,狠狠敲在秦志才的背上,一下就把他拍在了地上。倒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子突然山神附體。而是秦志才已經被嚇癱了。

    「拖到路中間去,打!」溫柔的語調彷彿情人間的呢喃,卻讓聽到的每一個人心尖一顫。

    兩個東宮侍衛上前。將癱軟如泥地秦志才架起來,拖到路中央。一時沒有合用的刑具,便解下腰間鑲滿銅扣的吞獸腰帶,揮舞起來,狠狠地抽在秦志才的背上,只一鞭子就將他背上的衣裳抽裂,露出裡面的牛皮比甲。

    秦志才沒人聲的嚎了起來,聲音響徹雲霄,甚至讓遠在幾條街口外的大宗正也聽到了。也把兩個行刑的侍衛嚇了一跳。險些扔下手中的腰帶。兩人惱火的瞪他一眼,心中罵道:『穿著皮甲還叫這麼響!』其中一人抽出腰刀,寒光一閃間。

    便將那皮甲切成了兩半,露出裡面地單衣來。

    腰帶更加凶狠的落下。秦志才感覺自己的腰和屁股一下子就被敲碎了,目眥欲裂間,哀號聲也被堵在嗓子眼裡。只能『哦哦』地嘶叫著。身子拚命想扭動。卻被四個東宮侍衛死死按住。只能隨著一下下的抽打不斷地弓起落下,很快就暈了過去。

    東宮侍衛們知道太子存心要把他當場打死。是以仍不停手,腰帶一下接一下的抽下,不一會就將他的內衣敲碎,一縷一縷地嵌在血肉模糊地後背上,難以忍受地疼痛讓秦志才暈了又醒過來,醒了又暈過去。

    人群中秦志才的老母親和媳婦早就哭暈過去、孩子們也嚎啕大哭,他地父親和兄弟一邊叫喊著『饒命』一邊拚命想往大街上鑽,卻被太子衛士兵攔住,絲毫不能寸進。

    邊上旁觀的宗親們也心有不忍,畢竟挨打的也算他們的親人,又不敢出聲求情,只好低下頭來、別過臉去不看場中的慘狀。婦人們早抱了嚇得哇哇直哭的孩子回家,心道;晚上卻要做惡夢了。

    秦氏子弟兵們更是怒不可遏,他們瘋狂的掙扎著,高聲叫喊著、咒罵著,但太子衛軍捆人的法子太過陰毒,讓他們使不出力氣,無法掙脫束縛。好在那些太子衛軍念著舊情,只是將他們摁住,竟沒有再毆打他們。

    看著血肉模糊的秦志才,以及四周人群激動憤怒的掙扎撲騰,聽著驚天動地的嚎叫聲、怒吼聲、甚至是咒罵聲。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心跳竟比往日要快上幾分,面色也微微潮紅起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那蟄伏多年的人根竟然奇跡般的重新堅挺起來。

    太子頓時陷入了狂喜,若不是多年養成的零號性子,定然要仰天長笑。饒是悶騷到了極致,他也忍不住神采飛揚起來,世人皆知太子好男風,更瞭解情況的還知道他是受。

    「哪個男人願意受!老子是攻不起來才無奈選擇零號的!」太子心中狂叫道,「再也不受了!老子要攻!!」

    轉瞬間,太子又意識到,自己無後的命運要改寫了,一旦有了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太后和父皇見棄自己的理由便消失了,皇儲的寶座也就穩當了。

    一時間,太子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忍不住呵呵笑道:「做男人還是要熱血些的好!」在邊上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一揮手,讓行刑的侍衛停下,把秦志才弄醒。

    心情大好到快要飛起來的太子爺,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大聲問道:「你到底從還是不從?」

    秦志才心道,我傻啊?都已經被打成破麻袋片了再降,那不成了沒事找抽白挨打了嗎。還不如做個烈士呢,想必王爺會厚待家裡的。想到這,他艱難地微微搖頭,便閉目等死,任太子百般呼喚都不睜眼。

    太子見他如此不識抬舉,面色一黑,沉聲道:「打死算了。」

    兩個侍衛聞言換一隻手,舉起皮帶又狠狠的抽下,卻是打累了想早點收工。

    老天爺彷彿聽到了他們的呼喚,從街角飛射過來兩支弩箭,正中兩人喉嚨,兩人叫都沒叫一聲頓時徹底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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