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三人議了一陣,老三試探問道:「就不能讓南方獻
秦雷搖頭道:「我前些日子還在為南方爭取減負,哪能轉眼又開口要錢?難道我給的負擔不是負擔嗎?」
老三隻好做罷,老四突然道:「這些銀子也不必一次拿出來,把工期拉到兩年半,籌劃得當的話,只要備齊頭款一百萬兩,之後每半年備好五十萬兩也行。」
秦雷尋思道:「一百萬兩倒還可以挪借一下,但以後每半年的五十萬兩依舊沒有著落。」說著不好意思笑道:「這兩年來,兄弟我能借的都借遍了,怕是再借不到那麼多了。」
老四豪氣笑道:「五十萬兩雖然是巨款,卻也不是什麼難事,從內府中挪用便可。」大貪污犯本色顯露無餘。
秦雷見了暗自咂舌,心道,怕是掙得沒有他貪得多,老子敢把買賣交給他嗎?原來館陶那邊的商貿司一直缺個主事的,雖然館陶兼著,運轉不是問題,但那基本完善的商業網絡的能量卻遠遠沒有發揮出來。
這時老三突然歎口氣,輕聲道:「四弟,有件事情怕你生氣一直沒說,內府被父皇收回了。」
秦霽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低聲問道:「交給誰了?二哥?」
秦霖點點頭。皇家的買賣大多是專賣專營,日進萬金的營生,一向由皇家子弟管著,也一向最讓人眼紅,這次太子藉著老四倒台的機會要過去,他也無話可說。
老四咬牙切齒道:「剛把內府收拾出點成色來,就有人想揀落地桃子了。」
老三朝秦雷笑笑道:「上次朝堂上。二哥後來不是站出來給我們說過話嗎?父皇后來龍顏大悅,便把內府賞給了他。」說著小聲道:「據說鐵甲軍的統領也要換成太子的小舅子。」
秦雷驚奇道:「什麼時候地事,我怎麼一點不知道?」
老三輕笑道:「這事情僅是個意向,就當事的幾個人知道。若非內侍省的眼線,我也不會知道的。」論起探聽上層消息,老三怕是大秦最厲害的角色了——內侍省本來就有往王公府邸派送細作的職責。這些隱藏在太監宮女中地耳目,根本防不勝防。
聽到這個消息,秦雷突然失去而來談興,對老三老四道:「我匆匆回來。明日就得回去,今日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老三趕緊道:「兄弟直須去。」秦雷笑著攥攥他的手,溫聲道:「京裡還得哥哥照應著,等過年回來咱們喝酒。」秦霖點點頭,起身送秦雷出去。
老四也跟著起來,可憐巴巴的望著秦雷。秦雷只作沒看見的,老四隻好低垂著腦袋送他出去。到了門口。秦雷突然對在外面候著地宗正府官員道:「我四哥缺乏運動呀,年紀輕輕的就攢了一身肥膘,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宗正府官員趕緊陪笑道:「請大宗正明示。」
「我那邊正好需要些搬磚推土的,發落過去勞動改造吧。」秦雷淡淡道:「改幽禁為勞役,這點權利我還有吧?」
官員小雞啄米般點頭道:「有的有的。」老四聞言大喜。朝秦雷一個勁的拋媚眼,秦雷還給他個大白眼,沒好氣道:「明日就出發。」便甩手往外走去。老三也跟著出來。只留下老四一人站在門口摸著腦袋傻樂。
兩位郡王離開宗正府,登上哲郡王地馬車,往內宮駛去。
馬車裡,老三輕聲問道:「五弟,父皇接連把內府和鐵甲軍都交給二哥,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秦雷淡淡笑道:「還能意味著什麼?搞平衡唄。讓我去拓荒,又怕萬一尾大不掉,便給二哥一個勁的加碼,沒什麼稀奇地。」用你也要防你,哪怕是親生兒子,這就是帝王心。
秦霖輕聲道:「那父皇手中豈不沒有任何一支禁軍了?」
秦雷閉目尋思一會,小聲道:「父皇快要收回御林軍了。」昭武帝將鐵桿御林軍送給沈家代管,換來人家的鐵甲軍,本來就沒存什麼好心。試問沈家怎麼敢整治皇帝親兵般的御林軍,只能名副其實的代管,而昭武帝卻可以肆無忌憚的收拾鐵甲軍,估計這幾年已經消化地差不多了,便乾脆把御林軍也收回來。這本是題中應有之意,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沈家本來就是運河世家,一直在軍界沒有多少勢力,前些年只不過是代替皇家掌軍罷了,在這件事情上也不會有多少反彈。至少昭武帝會這樣認為。
但秦雷更看重這背後昭武帝的操作方式,怕是等自己把子弟兵整治好了,這臭老頭子也會跟自己玩這麼一手。想到這,秦雷忍不住輕啐一聲道:「光想好事去了。」
秦霖裝糊塗似地問道:「什麼好事?」
知失言,打個哈哈笑道:「沒事,我說我自己呢。」一陣燥熱,秦雷這才發現老三的王車密封的嚴絲合縫,竟是一點也不透氣。
秦霖見了,趕緊把車窗打開一條縫,笑道:「吹吹風就不悶了。」沒一會,他卻已經開始打哆嗦了。秦雷笑道:「三哥也太怕冷了吧?」說著便要把窗戶關上。
就在關窗的功夫,眼睛無意識的往外一瞥,他的手卻停下了。只見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三四個青衣奴僕,抬著一副門板正從東面過來。
吸引秦雷注意力的,是那門板上趴著的那個傷痕纍纍之人,不由輕咦道:「這人似曾相識。」說著便讓車外的秦衛去詢問一二。
哪知那些僕役見了黑衣衛打扮的秦衛,竟像遇上救星一般,掉著淚便把門板上的人抬了過來。前面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朝秦衛施禮激動道:「這位官爺,咱們王爺可在附近?」
秦衛卻不認識這些人,聞言皺眉道:「你們是?」
「我們是襄陽公車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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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邊一間客棧地上房內,隨軍醫官正為趴在床上的男子細心處理著傷口。
望著那血肉模糊的後背。秦雷面色異常難看,便聽一邊公車管家哽咽著講述他家老爺的遭遇。
床上趴著的正是公車商書,他在襄陽做了一段權太守,把幾十萬災民安置的井井有條,士紳與百姓之間地關係也處理的十分得當,令江北巡撫卓文正大加讚賞。便催促他趕緊進京,到吏部掛個郎官的虛職,走完這個過場。
按照以往的經驗,地方舉薦地孝廉。一般在京裡要待半年左右,以熟悉朝廷事務。然後經選拔,根據品第結果被任命不同的職位。但地方長官若是急需此人,可以請求吏部提前放人,把這個考察期縮短為兩三個月。
因而卓文正趁著秋後不忙,讓公車商書進京掛職。滿打滿算,來年二月份以前也能回去。正好不耽誤春播,算盤打得不可謂不精。
但這次他卻失算了,他忘了公車商書的長相有些奇特,而此時選拔官吏的第一項便是『目測』,凡是身有殘疾、長相奇特的。都會被直接刷下來,沒有機會授予官職。
在南方時,因為是王爺任命官員。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又加上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鄉紳,大家都見過他沒中風前地樣子,士紳百姓們雖然背後笑話他,但面上卻不敢不敬。待到後來見他確實有本事,大伙也就習慣了。
但吏部的官員就不一樣了,一見他相貌怪異,便心生厭惡,又聽他是南方舉薦地孝廉,不鹹不淡的應付幾句,便讓他回去候著。公車商書感激秦雷的知遇之恩,卻不想將光陰平白蹉跎了去,便每日都去吏部問詢,終於把吏部官員煩透了,圍繞著他的相貌,狠狠將其奚落一頓。
公車商書最聽不得別人拿自己的模樣說事,再加上連日碰壁地憋屈,便與吏部的幾個員外郎爭吵起來,卻驚動了正好經過的文尚書。
文彥韜叫住幾人,問了問情況,聽說是因為地方舉薦孝廉地相貌而爭吵,便讓公車商書抬起頭來一看,不由嗤笑道:「你給卓文正使了銀子吧?怕不下十萬兩吧。」
一句話說得公車商書面紅耳赤,嗆聲道:「下官是王爺任命的襄陽府權太守,因著頗有政績,再加上名聲尚可,才被卓撫台舉薦的,卻沒有使銀子!」
「哪個王爺?」文彥韜突然面色陰沉下去。
公車商書雖然看出這位大人有發飆的跡象,但話趕話之下,已經沒有退路了,唯有硬著頭皮道:「隆威郡王殿下。」
他若是早幾日進京,說不定就能聽到街頭巷尾議論『隆郡王朝堂戰三文』的軼事,想必就是再憋屈一些,也不會在這位文大人面前提及秦雷的名字了。
那日在金殿之上,秦雷對文家赤裸裸的羞辱與輕視,為文家和這位尚書帶來了太多的恥辱與不良後果。不止是被人從高高在上的雲端揪到爛泥裡狠狠蹂躪的羞恥,還有百官因此而產生的懷疑與動搖——他們開始懷疑文家是否真的具有三足鼎立的實力,還是被當作另外兩家的緩衝帶,而被捧起來的。當對這棵大樹庇蔭能力產生懷疑後,他們的立場自然開始動搖,開始考慮是否換一棵大樹乘涼。
一切雖然只是端倪,但百官魁首的文家不可能沒有察覺,文丞相這些日子便為如何消除官員的異心而傷透了神。
文彥韜也在絞盡腦汁幫乃兄想辦法,此時見這個相貌醜陋、脾氣火爆的孝廉竟是秦雷的門人,頓時感覺立威的機會來了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精,俗話說打狗欺主,趁著秦雷那小混蛋在京山寨被李渾纏得焦頭爛額,把他的醜鬼門人好生欺辱一番,也震懾一下那些牆頭草。即便那小混蛋收到信,也不大可能為這點小事專程跑回來找自己算賬。
心裡打定主意,文彥韜便換上一副輕蔑嘴臉,刻薄的諷刺起隆威郡王來,說秦雷如何如何貪贓枉法、昏聵無能。竟然把這種歪瓜裂棗舉薦到朝廷中來,簡直是可笑可恨至極。
公車商書視秦雷為恩公,怎能容忍文彥韜對王爺的不敬之詞,心一橫便恨聲數落起文彥韜在江北任巡撫時的劣跡來,其中就包括原襄陽府通判莊之毋之死。
南方誰不知道是他文彥韜將各府庫裡地糧銀悉數運到了北方,這才有了莊之毋狀告上官周秉春挪用庫銀一案。周秉春其實是代人受過。無奈上了巡撫的賊船,只好在文彥韜的授意下,反誣莊之毋貪贓枉法。
後來朝廷派了周維公和車璧兩個文黨去查,擺明了是要玩死莊之毋。後來的事情天下皆知。莊之毋不明不白死了,家裡不明不白多出那麼些贓物,最後又不明不白被定罪,落了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這一切的背後,都少不了他文彥韜的指使。只不過文家在官場一手遮天,無人敢問罷了。
此時公車商書公然戳破當日地內幕。文彥韜自然惱羞成怒,命人將公車商書叉起來摜倒在地,實實在在賞了他四十棍子,若不是見他暈死過去,怕是還要繼續打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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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公車管家的描述。秦雷看了看邊上聞訊趕來的沈冰,見他點頭,便知道俱是實情。
吐出一口濁氣。秦雷霍然起身,沉聲道:「去六部衙門!」黑衣衛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聞言便摩拳擦掌,搶出門準備去了。
一邊地秦霖跟著起身問道:「你要去作甚?」
「幹掉文老二!」秦雷沒好氣道。
秦霖一把拉住他,輕聲道:「他好歹也是六部堂官,國之重臣,你這樣去真把他打了,大秦的顏面何在?威信何在啊?」又小聲補充道:「那還在其次,關鍵是我們皇家的顏面……」
秦雷瞪眼道:「朝堂上都打了文銘禮了,還在乎這個?」
秦霖苦笑道:「那不一樣,宣政殿在禁宮裡,除了在場的官員們,誰也看不到。六部衙門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定然會被百姓士紳看笑話的!」
秦雷也知道他說地是實情,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嚥下這口氣,聞言恨聲道:「我知道了!」說著便甩脫秦霖的雙手往外走,秦霖惶急問道:「你還要去?」
秦雷點點頭,粗聲道:「我會注意皇家形象地。」說著便大步邁出客棧,上車往西城尋文彥韜晦氣去了。
望著秦雷離去的背影,秦霖苦笑一聲,搖搖頭上車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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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西城、尚書街、吏部衙門門口。
秦衛換上簇新的王府六品衛士服,雄赳赳的來到大門前。門子眼賊,見門口那輛繪著黑色王徽的馬車,心中咯登一聲,心道,這位王爺不會真是呂洞賓轉世吧,怎麼他地人剛被打,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從百里外的京山回來了?
一邊趕緊讓人進去通報尚書大人,一邊戰戰兢兢的迎上去,拱手顫聲道:「這位……大人,來……此…有何公幹?」秦雷地凶名太盛,無論大人們如何對立,這些小吏們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哪知這位六品侍衛出奇的客氣,微笑道:「這位兄弟請了,在下是隆威郡王府的侍衛,我家王爺要見你家尚書大人,請去通報一聲…音又軟又甜,讓那門子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忙不迭應下,請侍衛大人門房用茶,自己急沖沖跑進去通報。
其實他早已經派人通報過了,只是感覺門口太過凶險,這才跑進去避上一避,沒跑兩步,就見方才進去報信的手下轉了出來。
門子一把拉住他,小聲問道:「尚書大人怎麼說?」
誰知那手下一臉無奈道:「尚書大人找不見了!說是一刻鐘前從後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