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子終於清靜了,乾剛獨斷的感覺真好哇!」破虜心中歎道。雲渠幾個潑材,仗著在東邊打過幾場破仗,整日裡對老子指手畫腳、陽奉陰違,當老子不知道『小太尉』這個諢號是誰起的?還不是你們這些小王八羔子?」
想到這,李恪儉輕啐一口,心中幸災樂禍道:「這下好了,滾蛋了吧?終於不用見著本帥就心煩了吧?說起來打發你們回家種地還能頤養天年,本帥還真是仁慈得很呢。」
他最近過得很愜意,不僅僅因為老樹開新花,第十一房小妾又給自個生了一大胖小子。更重要的是在南方失利後,他不僅沒有受到追究,還因著那事,剔除了軍中的一溜兒刺頭,剩下的那些小種們沒了主心骨,自然不敢再聒噪。現今破虜軍上下兩萬五千人,終於沒有敢跟『小太尉』大人放對的了。
這次他又被太尉大人委以重任,率領破虜鷹揚聯軍,打擊五皇子,奪取京山大營的控制權,實在是一個報仇雪恥、揚名立萬的好機會。讓『小太尉』十分得意,再加上邊上親信諛辭如潮,讓他直以為自己已是太尉府上的第一大將了。
其實李渾對這個堂弟很瞭解,知道他除了長相外,其餘地方都稀鬆平常的很。但此次行動要在鷹揚軍的地面上進行。老李頭哪敢讓不大靠譜地鷹揚軍獨自承擔,因而又讓嫡系的破虜軍插上一槓子。
這下問題就來了,以往遇到需要調動兩支禁軍時,他都會派出李一姜居中指揮協調。但其遇刺後,放眼闔府。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老二和李清都在天策軍中,老三在東邊回不來,老四年紀太小,難以服眾,只好把擔子交在這個也有些不大靠譜的堂弟手中。
好在府上新來的陰先生神機妙算、智計多端,自從得知各省都有來歷不明地隊伍往中都方向行來時,他便約摸到了那些人的目的地,甚至連那些人的身份也猜的差不多。陰先生又很快將整個行動籌劃仔細。只要照著執行,無需費多大功夫,必可以讓五皇子陷入兩難境地,最終不得不放棄一頭。
而對根基淺薄的五皇子來說,無論放棄京山大營還是放棄各省的援兵。都是不可承受的打擊,甚至從此一蹶不振也未可知。可以說這次乃是倚強凌弱,有勝無敗之局。
雖然依著李渾地脾氣,直接把秦雷撕個粉碎才最中意,但京畿非比南方,那麼多人看著。下手卻要講些分寸。否則擅殺皇子的污名足以令他名聲盡喪,也讓昭武帝平白賺上大大的同情分。因此李渾最終還是同意了陰先生的計劃,也就有了『小太尉』獨掌兩軍的風光。
一路行進,一路意淫。小太尉帶著兩萬聯軍終於到了京山腳下,此時已是戌時中刻,月明星稀了。
李恪儉也知道自己本事平平,便一板一眼按著陰先生地籌劃執行,以拿下大營為第一要務。先將山前大道圍了個水洩不通,再留出山後小道。任對方離去。
按部就班的完成部署,李恪儉掏出懷中錦囊.藉著火光一看,只見就剩下最後一句『克復京山後,留五千兵卒固守,餘者各自返營。』還沒執行。不由傻了眼,心道:「卻沒說該怎麼個打法呀,這個老陰,做事怎能如此粗心大意。」他也不想想,陰先生坐鎮京都。
怎能知道京山大營的具體情況,又怎會連攻擊步驟都越俎代庖呢?那還要他這個將軍作甚。
暗自埋怨一陣。李儉讓親兵去找常逸過來問詢,話一出口才想到那傢伙已經回家種地去了,歎口氣道:「去把鷹揚軍的頭兒叫過來。」親兵領命而去。
鷹揚軍領隊的是個校尉,他們將軍大人受不了被平級率領的鳥氣,直接稱病沒來,便把這個破差事丟給了他。聽到『小太尉』喚他,心中罵聲晦氣,策馬到了李恪儉身前,拱手道:「參見將軍,不知喚末將過來所為何事?」
李恪儉撚鬚緩緩道:「羅大人,聽說你是昭武六年地武狀元出身?」羅校尉不知他要作甚,但是還老實答道:「不錯。」
「好好好,老夫出個題,羅狀元可願意回答一下啊。」這話充滿考量的意味,再加上他倆官職、年齡的差別,便彷彿老官長考問新晉下屬一般。「你說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啊?」
但羅校尉知道,這老小子必是沒了常逸慌了神,心中鄙夷一聲,面上一本正經道:「回將軍話,據斥候來報,五殿下帶著主力已經離了京山營,現在營裡只剩些老弱病殘,拿下京山營當在反手之間。」
李恪儉心裡頓時踏實很多,
淡淡道:「呵呵……本將再來問你,是連夜攻擊合適天亮合適呢?」
此事關乎手下兄弟性命,羅校尉不敢大意,拱手道:「五殿下在此經營數日,立起無數鹿拒馬、挖了許多壕溝陷阱。若是黑燈瞎火的攻進去,難免要吃虧,白白送了兄弟們的性命。不如明日一早天光大亮,看得清楚再攻不遲。」
怕李恪儉犯暈,又解釋道:「這裡又不是官道,沒有什麼人來人往。咱們這兩萬大軍把京山一圍,許出不許進,就算五殿下轉回,也是徒呼奈何了。難不成他還真敢與咱們開戰不成?」
李恪儉這次算是聽明白了,兩眼一瞪,故作威嚴道:「就他那小貓三兩隻,嚇唬嚇唬土匪還行,與我破虜禁軍相比,那就是雞蛋和石頭較勁。」捋著長鬚哈哈大笑道:「本帥倒想看看他望洋興歎地沮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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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校尉見小太尉聽了自己的建議便不願留在這聽他撒症了,拱手道:「將軍沒什麼事的話,卑職便先行告退,安排孩兒們下營去了。」
李恪儉正心情大好,也就不計較羅校尉言語中的不敬。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靠羅大人立功哦。」
羅校尉面色難看道:「這個……末將遵命。」心中暗暗後悔不該得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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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山哨所上。
望著山下地點點***開始退後,並在山前三里處停止了晃動,一襲白色大氅地樂布衣關上了瞭望窗,回身對拄著鐵棍點頭打盹的大個子笑道:「回去吧,明天別睡過頭了。」聽到樂先生的話,秦霸清醒過來。揉眼道:「不打了?」
樂布衣緊了緊領上的繫帶,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幹嘛老是打打殺殺,大家坐下來喝茶不好嗎?」
秦霸撓撓脖子,扛起丈六長的粗鐵棍。大步跟上問道:「那他們來幹啥的?真喝茶嗎?咱們也要喝茶嗎?」
樂布衣差點一個趔趄滾下山去,無力道:「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秦霸又撓撓脖子,小聲道:「俺也是隨便說說的。」未等樂布衣發飆,他趕緊接著道:「俺就是想問問,你咋知道今晚打不起來呢?萬一他們連夜進攻怎麼辦?」
樂布衣也不回頭。淡淡笑道:「人是不知足的。沒有把握獲勝時,便會想盡辦法求一勝。而當勝券在握時,又希望能贏得更完美些,因而對於咱們這些釜底游魚,他們一定會選擇天亮點再說,生怕被咬到手,傷了玉體。」
秦霸恍然道:「原來如此,」說完又撓頭道:「那明天怎麼辦?拖過一天有什麼用啊?你不讓咱們地人在前面守著,反而讓他們挖溝挑土作甚?」
樂布衣面色一滯。心道:「卻忘了這是個大漏勺,明日可別被人套出話來,壞了我的大事。得想個法子預防一下。」想到這,回頭朝秦霸詭異一笑。大個子不由打個寒噤,想要追問,卻見那襲白衣已經飄然下山去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還不亮,便有軍士到秦霸住地洞中叫早,把睡眼惺忪的大個子喚到山下。
朦朦朧朧間,到了山下校場。秦霸便看到上百輛獨輪小車整齊排在場中。車上滿滿地全是些米面魚肉,瓜果菜蔬之類的……好吃地。
使勁揉揉眼。秦霸發現面前的美景確實是真的,一下子睡意全消,不由咧嘴道:「老布對俺太好了,知道俺老是吃不飽。」說完又惋惜道:「可俺不吃生的,麻煩您老再給俺做熟了,俺給你鞠躬了。」說著便弓下身子,要給笑吟吟站在一邊的樂布衣行禮。
樂布衣擺手笑道:「不要謝我,這不是給你吃的。」秦霸聞言沮喪萬分,撇嘴站在那裡不說話。樂布衣趕緊安慰道:「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九菜一湯,委屈不著你。」
秦霸這才不好意思笑笑,竟還有點扭捏,小聲道:「在哪呢,俺去吃。」
樂布衣笑道:「你個吃貨當知道天下沒有白食,想要吃那九菜一湯,卻還要依我幾件事情。」
秦霸胸脯拍地山響,吼道:「一世人兩兄弟,你老布的事就是俺秦霸的事,說吧,幾件俺都答應。」
樂布衣笑著糾正道:「是你的事,不是你親爸的事。」然後指著場中的那些小車道:「你把這些吃食送到外面破虜軍營中去,記得要給灰衣服的,不要給綠衣服的。」
秦霸一聽就不樂意了,揮舞著一雙大爪子,翁聲道:「俺叔說『小白臉子,壞心眼子』,果然一點沒錯。那個小白臉就一肚子壞水,沒想到你個老白臉更不是東
怎麼能把咱們的吃食送給那些壞蛋呢?」說著使勁揪頭髮,兩眼瞪得銅鈴一般,粗聲道:「俺要跟你絕交!」
樂布衣笑著等他說完,才淡淡道:「九菜一湯也不吃了?」
「呸!誰稀罕!」秦霸昂首不屑道。
樂布衣也不惱,依舊微笑道:「我這是計策。計策懂不?你只管去送,等回來後發現我要是投降了,把我地腦袋取去盛酒便是。」
秦霸這才消了火,將信將疑道:「你不是糊弄俺吧?」
樂布衣一臉無辜道:「學生手無縛雞之力,豈敢與你這大個子放對?」
秦霸看了看他瘦了吧唧的小身子。撇嘴道:「姑且信你一回,要是敢騙俺,回來把你扭成麻花。」
樂布衣見他終於答應,笑道:「悉聽尊便。」
秦霸瞪他一眼,粗聲道:「準備好九菜一湯,等俺回來開席。」說著便對操車的漢子們大聲道:「走了走了,給那些龜孫子送食兒去了。」
卻被樂布衣拉住,勾手示意他低下頭來。秦霸乖乖的彎下腰。翁聲問道:「幹啥?」
只聽樂向古一臉壞笑道:「你這樣出去保準壞事,待我給你打扮一下。」說著便薄施粉黛,為他裝扮起來,秦霸感覺渾身彆扭,想要反抗。卻被樂向古動輒以減菜威脅,只好委委屈屈的任他施為。
末了,樂布衣還將個胡桃塞進他嘴裡,秦霸想吐出來,卻被他阻住,嚇唬他道:「此去凶險非常。但只要一直含著這倆胡桃,便還有命回來,否則只有去地府吃你地九菜一湯了。」
秦霸嚇得緊緊閉上嘴,生怕嘴裡的胡桃不小心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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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清晨的薄霧剛剛散去,羅校尉集結起了一營地鷹揚軍,與中軍小太尉報個備,又不情不願帶上一營破虜軍,共計五千人浩浩蕩蕩離了營寨。往京山大營進發。
還沒走出一里地,前軍卻突然發出示警聲,把心不在焉的羅校尉驚了一條,心道:莫非是逆襲?趕緊抬頭望去,只見前軍飛快跑回一員小校,大聲道:「京山營中出來一票人馬。」
羅校尉心裡本來就煩躁,聞言不悅道:「打殺便是,何必聒噪老子。」
小校陪笑道:「若是持槍衝殺出來地,定然直接打殺。不聒噪您老。但那些人有些不同……」
「哦?」羅校尉皺眉道:「講!」
「他們有百十人,在一個傻漢子的帶領下。挑著米面蔬果,推著大片大片的牛羊肉過來,確實讓人……不忍心下手哇。」小校撓頭道。
羅校尉聞言笑道:「定然是裡面地人怕了,希望咱們放他們條生路呢。」小校笑道:「大人英明,那怎麼著?」
「放過來,百十人而已,難道還能奈何我鷹揚將士不成?」羅校尉自信道。「遵命!」小校行個禮,便蹬蹬蹬跑回前軍去了。
不一會,小校便領著一個黃皮巨漢從前面過來,馬上的羅校尉但見那巨漢身高怕有九尺,站在地上竟與自己的肩平齊,確實是前所未見的高大漢子。
但那模樣打扮就不敢恭維了,只見他面上儘是黑一塊黃一塊的污漬,髒不拉嘰地看不出本來面目。生著幾撮蓬鬆的黃發,在頭頂綰兩枚渾骨丫髻,穿一領破破爛爛的褐色短衫,腰上紮著草繩,赤著兩隻小船般的大腳,轟隆隆的朝自己走來。
再看他手中舉著根長木棍,上面挑著個白布招兒,招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兩個大字道:『勞軍』。
看著這醜漢地模樣,羅校尉陣陣發笑,這才明白方才小校為何說是個『傻漢子』,視線越過那布招兒往後看,便見到一長遛兒漢子推著獨輪小車,車上果然淨是些米面菜蔬之類。
那醜漢子走得快,幾步就到了羅校尉身邊,倒把帶路的小校甩在了後面。
望著醜漢,羅校尉微微瞇眼,剛想冷笑一聲道:「卻送些毒物來禍害我們?」誰成想那醜漢居然將他視若無物,大步跨了過去,逕直朝灰衣服的破虜軍走去,讓準備擺譜拿把的羅校尉面皮一陣青紫。
卻引得破虜軍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