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邊翻著冊子,一邊聽館陶講解道:「政務寺自正經八個月了,經歷了從無到有,還是有一定成效的。」說著他便把具體的情況一一道來。
諜報司方面,已經在全國九省設立諜報局,加上中都諜報局,一共設立了十個局,並在重要州府也建了諜報處。到目前為止,全國共有六十四個諜報處,大都集中在東方三省、南方兩省、以及京畿地區。其中南方和京畿地區的主要縣城甚至設有諜報科。
再加上在南楚和東齊設立的幾個局,隆郡王府情報網的架構算是基本成型了。
但因為時日尚短,還普遍面臨著諜報人員匱乏、網絡搭建不力等問題,遠遠不能達到秦雷的要求。原因除了人員素質有待提高之外,主要是缺錢。收買線人、鋪建網絡,訓練細作,都需要大量的錢財。政務寺年初給諜報局的預算是一百五十萬兩,但是攤子鋪的太大,分到每個處也就是一萬兩左右,這對花錢如流水的諜報部門,根本是杯水車薪。所以諜報司請求追加五十萬兩預算。
聽到這,秦雷有些頭疼,歎息道:「這不是個吞金獸是什麼?」說著對館陶正色道:「問題是,這些錢都花在什麼地方?孤並沒有看到任何效果。沈冰要是再問你要錢,你就跟他明說,年底查賬結果出來以前,不會再給一錢銀子了。」
館陶揪了揪稀疏的鬍子,呵呵笑道:「王爺不必擔心。您就是要給,屬下也沒有那一錢銀子了。」
秦雷驚訝道:「花地這麼光?咱們的買賣不是見著錢了麼?」
館陶笑道:「但是花錢的地方更多啊,您在南方買的那個什麼銀溝……」
「銀洞溝。」秦雷糾正道。
「哦,銀洞溝礦山,那可是足足三百二十五萬兩白銀啊,就算借了胥家二百五十萬兩,也一下子就把咱們流水抽光了,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呢。」
秦雷神秘笑笑,自信篤篤道:「你就等好吧。最多明年上半年,孤就讓你合不攏嘴。」
館陶一直以為那是秦雷為了維護南方穩定,做的一筆政治投資。但現在聽起來,似乎另有門道。心裡癢癢道:「莫非那裡還有礦脈?」
秦雷點點頭。笑道:「下輩子都挖不完,只不過要挖的深些罷了。」
館陶欣喜道:「太好了,這下子明年可以大展拳腳了。」
秦雷搖搖頭,給他潑冷水道:「孤考察過。以現在的開採技術,一年一百萬兩純銀、一萬兩黃金就不錯了,多了也采不出來。而且隨著開採難度加大,這個數量還會遞減。」
館陶笑道:「那也不錯。這樣明年就寬快多了,咱們的教育司也可以籌備了。」
秦雷點點頭,繼續翻看手中的小冊子。接下來介紹地是聯絡司。聯絡司與諜報司相輔相成。有諜報局的地方就有聯絡局、有諜報處的地方就有聯絡處。不同的是。聯絡司地分支只鋪設到州府,不在縣城設點。
聯絡司的任務主要是為各司傳遞長途信件。因而鷂鷹與信鴿的訓練支出是他們的主要花費,全年預算三十萬兩,到現在還剩餘十萬兩,問題不是很大。
但他們只是完成了初步地發展規劃,從昭武十八年春開始,聯絡司將在各局處之間開設車船行,以便為各司提供物資運輸,將來也會對外開放,最終成為交通全國、甚至三國的運輸.最終達到自負盈虧。
不過見到效益是未來的事,明年的一百二十萬兩巨額預算卻是實實在在地。
看完這個部分,秦雷鬱悶道:「看來明年依舊要勒緊褲腰帶啊。」
館陶聽得一愣,旋即被秦雷俏皮的說法逗笑了,莞爾道:「明年確實要緊巴點。」見秦雷一臉愁苦,他趕緊安慰道:「王爺可以看看商貿司的狀況,心情可能會好些。」
秦雷聞言笑道:「但願如此吧。」說著翻開到商貿司那一頁,看了一眼,心道,終於有進項了。
商貿司同樣與另外兩司伴生,但他們地自由度更高、網絡也更密集。每省每府每縣都有網點,但與前兩者不同地是,除了各省商貿局之外,它並不在州府設下屬機構,取而代之地是負責收集商業信息的商情科,商貿局根據它收集整理地信息進行買低賣高、開店設鋪,再結合諜報局的保護、聯絡司的通信保障,只要決策者不太蠢,在這個信息閉塞的年代,想賠錢都不容易的。
秦國的十個局加上南楚東齊的兩個,也確實都沒有出現赤字。成績最好的居然是江北商貿局,三個季度淨收入七萬五千兩白銀,第
中都局,有四萬四千兩,第三好的居然是侯辛的南楚有四萬兩之巨。
至於倒數的三個,分別是河西局,一萬兩;關內局七千兩;山南局,一千五百兩。
十二個局共實現三十萬兩的淨收入,當然這是在沒有把先期的一百萬兩投資算在內的基礎上。據各省交上來的四季度預測,再有二十萬兩白銀進賬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四季度沾著一個年關。
秦雷這才高興起來,笑道:「第一年就有五十萬兩的收入,我看明年三季度就可以把本錢賺回來嘛。」
館陶也笑瞇瞇道:「但願如此。」說著有些感慨道:「同樣是南方兩省,竟然一個占頭一個占尾,收入差了五十倍,讓人匪夷所思啊。」
秦雷笑道:「孤倒是覺得山南局的馬興,比江北局的許春更有本事些。」
館陶好奇道:「此話怎講?」
「這並不奇怪,兩省一個發了戰爭財、一個倒了戰爭霉。江北因為荊州府的緣故。匯聚了兩省幾乎所有地大族,還有無數百姓商賈,又加上鎮南軍的採購,就算是別府的貨物全砸了,僅僅七萬多兩的收入也不算高。而山南全境崩潰,馬興相當於被砸爛了家什,從新開張,居然可以趁著山南重建抹平損失,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館陶會意道:「那今年山南局就不加入考核了?」
秦雷頷首道:「是這個意思。不然太不公平了。」
「那考核係數還需要調整嗎?」館陶問道。
秦雷尋思一會。點頭道:「需要。江北與中都同級吧。」秦雷政務府系統的獎懲都是依據考核結果決定。就拿商貿局來說,根據年底政務府審計結果,每個局都會有一個淨收入額,但每省的繁榮程度不同。單單拿收入額比較,顯然有失公允。
所以秦雷引進了繁榮係數這個概念,這個數字是根據每省前一年納稅總額、當年的自然氣候、政治環境綜合得出來的。秦雷把在最好年景下地中都作為係數為一。別的省若是強於中都,基礎係數便會大於一。若是弱於中都,基礎係數便會小於一。若是這一年出現天災人禍,係數便會適當上調。最後用這個係數去乘收入總額,得出來的排名才是最終排名。
看完商貿司的狀況。秦雷又翻到衛戍司,看了上面地數字,不由一陣眼暈。拿不準道:「兩百四十萬兩?真有這麼多的支出?」
館陶點點頭。一臉無奈道:「千真萬確。正好是鎮南軍一年的軍費。不過人家有二十多萬兵啊。而咱們才區區六千人而已。」
見館陶滿臉肉痛。秦雷又反過來安慰道:「頭一年什麼都要花錢,到明年就不用置辦那麼多家當了。軍費就下來了,估計一年不會超過一百萬。」
館陶搖頭道:「若是心疼錢,這兩百四十萬也是不批的。」說著正色道:「王爺跟屬下說地那個『元規則』,屬下原本還有些將信將疑,但細品歷史,卻發現此乃顛簸不滅的真理啊。」
秦雷點點頭,肅聲道:「所有規則的設立,說到底,都遵循一條根本規則:暴力最強者說了算。這就是元規則,決定規則的規則。」
館陶有些沉重地點頭道:「所以屬下才寧肯犧牲別的部門,也要全力滿足衛戍司。」說著歎息道:「只是若如始皇帝一般,過於崇尚暴力,恐非萬民之福啊。」
秦雷搖頭道:「先生過慮了,武王伐紂、高祖滅楚,這都是暴力的對決,最終暴力更強者獲勝。但周家八百年、漢家四百年,卻也沒有像暴秦一樣二世而亡。」
館陶默然,秦雷喝口茶,繼續道:「但凡大一統時代,皇帝都是暴力最強者,但對天下為福為禍卻不盡相同。拿最有特點地隋朝說,文帝正是因為掌握了最強暴力,才從北周手裡得到國祚,又滅了南朝統一天下,結束了四百年地亂世不說,還給了天下二十年地『開皇之治』。可謂澤被蒼生、造福天下。」
館陶本就是絕頂聰明的人物,經秦雷一提點,頓時豁然開朗道:「而他地兒子楊廣,完全繼承了他的最強暴力,卻橫徵暴斂、驕奢淫逸、最後把老子的天下也玩完了。對萬民的危害可謂史無前例。」
秦雷哈哈笑道:「先生明白了。就是這樣,關鍵看這最強的暴力掌握在誰手裡,而不能因此畏懼它。要知道你不擁有最強暴力的話,原本的次強就會變成最強,你就成了魚肉了。」
館陶笑道:「這樣說來,咱們陛下的賬算得有些糊塗。」他已經知道昭武帝對秦雷的任命了。「既給
擁有絕對暴力的條件,又幻想您可以遵守他的遊戲規自相矛盾嘛。」
秦雷面色有些發冷道:「孤王可以在任何事情上讓步,但絕對暴力,一定要掌握在手中。」說著把張開的手掌緊緊攥成拳頭。
館陶沉吟片刻,幽幽道:「若是陛下將來的大統沒有傳給掌握最強暴力的王爺您呢?」
秦雷雙眼一瞇,鷹目中放射出的冷光令館陶不寒而慄,但他仍然堅持著與秦雷對視。
秦雷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冰冷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春光明媚起來,淡淡道:「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地,不是麼?」
館陶終於滿意了,從座位起來,畢恭畢敬叩首道:「屬下願追隨王爺成就開皇偉業,立萬世之功。」
秦雷點點頭,笑道:「起來吧,這種話心裡想想就可以了,沒必要說出來。」
館陶從地上爬起來。呵呵笑道:「屬下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有些忘乎所以了。」
秦雷瞭解的笑笑,有些蕭索道:「你多慮了,有你們這麼多兄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給了孤王,難道孤王還有別的選擇嗎?」
館陶一躬到底,沉聲道:「殿下高義。」
秦雷很快調整過情緒來,呵呵笑道:「跑題了跑題了。繼續說咱們的王府狀況吧。」
館陶趕緊自我檢討道:「是屬下不好。大大的不好。」
秦雷擺擺手,示意他別聒噪,把小冊子翻到最後一頁,輕聲念道:「總計經常性收入三十萬兩。或得性收入三百萬兩,外債三百五十萬兩,三個季度銀錢總流入六百八十萬兩。」
其中經常性收入指的是可靠的每年都有的收入。現在只有商貿司地淨收入一樣。或得性收入自然是不可靠的不一定每年都有的。包括沈老太爺的壓歲錢、昭武帝地賞賜、以及打劫老四所得。而外債則是向胥家和沈家借的。
「總計經常性支出一百七十萬兩。或有性支出二百七十萬兩,投資四百四十萬兩。三個季度銀錢總流出八百八十萬兩。」
相對應的,經常性支出就是每年都會有的支出,包括手下地薪水俸祿、各部門的日常經費等等。或有性支出自然是不一定每年都有的,主要是初商貿司外幾個部門的開辦費,還有衛戍司地採購費。而商貿司的開辦費與買礦山的支出,被放在了投資一欄。
館陶點頭道:「總流入加上上年結餘地二百二十萬兩,再減去總流出,就是現在現在咱們手頭地銀錢。」說著讚歎道:「王爺這套記賬算賬地法子真是絕了,簡簡單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雷苦笑道:「再明白也換不來錢啊。」
館陶指著最下面的餘額,安慰道:「好歹還有二十萬兩地現銀,不算太壞。」
秦雷沒好氣道:「你怎麼不說加上去年的五百萬兩,孤王就有八百五十萬兩外債了。孤這大秦第一負翁的地位恐怕千年以內無人可以超越了。」
館陶有些搞不懂道:「王爺,您幹嘛非要把這八百五十萬兩看成是外債呢。這分明是您說過的『獻金』嘛。」
秦雷喝口水,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沉聲道:「孤王不一定要用真金白銀償還,也許會用某種權利、某次赦免來代替,但不管用什麼方式,孤王都要連本帶利還上這個債,若孤王還不完,就讓子孫還。孤王不能給子孫後代樹立一個只想索取、不願付出的榜樣。孤希望他們能知恩圖報,不要變成楊廣那樣。」
館陶恭聲讚道:「王爺這是在謀百世啊。」
秦雷撓頭道:「雖然聽著很順耳,但能謀三代就不錯了,後面的只能看老秦家的造化了。」
館陶不甘心的問道:「感到沒有謀百世的法子?」
秦雷聽了,閉上眼睛,重新躺回躺椅上去,久久不語。就在館陶以為王爺也沒有什麼好法子時,便聽到秦雷幽幽道:「或許有,或許沒有,但孤王不會嘗試。」
館陶訝異道:「為什麼啊?」
「因為……孤是個實際的人。」秦雷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