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的夜晚,唐宋出現在昆明街頭。
這幾日,唐宋一直在倒車。倒的自然是火車,而且還是免費的。
那日從高架橋跳上火車後,不到二十分鐘,唐宋便又跳了下來。
眾目睽睽下,很多人都瞧見他跳上那列火車的,再坐下去,大概只能自投羅網了——相信出了人命出了直升機爆炸這樣的重大傷亡事件後,某些暴力機構的行動速度,會瞬間上升若干個台階的。
在下車的地方等了不到五分鐘,便又上了另一輛火車。
作為華東交通樞紐的大上海,五分鐘才等到一輛火車,那都算是稀疏的了。
嗯,也虧他選擇下車的地方是個小土丘,要不然,下是簡單,再想跳上去,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現在不是鐵道游擊隊時代,每節車廂門邊都有把手啊什麼的,更不是當今的印度,龜速不說,還到處都是拉扯的東西,便是一個小孩子都能扒上去。想要扒車,就只能從上往下跳,其餘光溜溜的一片,便是以唐宋這樣的身手,也全然無法可想(貨車除外,可惜,那玩意沒站點指示,坐上去都不知道自己能到哪兒,只有放棄)。
當然,也虧得高鐵還沒普及,否則整列火車都光滑如油,速度還那麼快,便是磁鐵落到上面,大概也能被風吹走。
光換一輛車是不夠的。每逢進站之前,唐宋都要先跳車。躺在車頂進站不是個事情,想要不被人發覺幾乎不可能。更何況,鐵路沿線現在定然查的緊,尤其是重要站點,他可不想主動送上門去。惹急了的暴力機構,誰知道會想什麼樣的法子將他撈出來?就算不用特殊方法,只要再遇見一個像先前那樣子彈都打不穿的傢伙,除了束手就擒。大概就沒什麼輒了。
為今之計,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立爭不與任何可疑之人碰上面,被人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他算是明白了,那不知死了還是沒死的軍方中人說的沒錯。催眠。不是天下無敵的,而獅子吼,也不是無敵天下地。
所以,每到一個大站。都要找個不會被人發現的時機提前下車,然後步行到站點之後。找個地勢高點的地方。等著再扒車。當然,再跳的車未必就是先前那一列,多換幾列,總是有好處的,萬一有什麼注意不到地地方被人發現,也能及時轉移視線。
這樣跳來跳去,換來換去地雖然麻煩,但卻安全了許多。而且還能解決其他問題。比如吃飯喝水上廁所,還能順便打探打探消息。
比如說。那架直升機的爆炸,被說成了意外事件,死亡五人——這倒讓唐宋有些驚訝,難不成那被廢了的傢伙也死了?記得當時還是有心跳呼吸的,而且,以他強悍地生命力,應該不是那麼容易死才對;
比如說,他成了全國通緝犯,罪名便是殺人、襲警、拒捕,除了不怎麼像的照片外,還被文字形容成極度危險、攜槍、會武,如有發現,最好立即報警……被他所殺之人,赫然便是老劉。唐宋只能無語,這飛來罪名,大概一輩子都洗不清了;
比如說,網絡上地轟傳,一個剛剛被捧為超級英雄地編外刑警,一夜之間就成了全國通緝犯,這個變化太戲劇性,太過極端。信的,不信的,炒成了一團,卻將唐某人的名氣越炒越大,只是如今,他卻跟陳祖茂一樣,一夜之間,名聲從正一萬到了負一百萬,從正面英雄成了負面殺人犯。畢竟,國家機器掌握著強大的輿論通道,不管怎樣,官方報道就是鐵的「事實」。而實際中的唐宋,又有幾人認識他?又有幾人會幫他說話?估計除了雅素卿鍾情小雯等等為數不多的幾個外,剩下地便是跟風地了——他們大概純粹看某些暴力機關不順眼,才幫著說話……
老實說,唐宋現在真不希望有這樣的炒作,再炒下去,誰還會不認識他?到時就算他地聽力再好,大概也會防不勝防地不知哪一天,一個不經意就會被人認出來了,爾後,就進去了。
這些,便是唐宋在下車上車間隙知道的跟自己有關的消息。
也因此,他不得不在第二天晚上,摸進火車道邊的一戶人家,取了一身衣服,留下幾百塊錢。嗯,還順便找了頂帽子,一副墨鏡。要不想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去,遭遇仇敵滿天下的狀況外,除了化妝,別無他法。
頭髮剪短,鬍子留長,頭上一頂帽子,鼻上一副墨鏡,便是唐宋出現在昆明街頭時的標準造型。
這樣子,似乎跟明星躲狗仔隊時的造型也沒什麼差別,加上唐宋經太極意境熏陶後不同尋常的氣質,偶爾碰上一兩個人,倒也沒引起什麼懷疑——國人實在太多,即便唐宋再好的聽力,也無法保持這麼長的乘車時間不近距離接觸一個人,何況需要上下車的地方,往往都是大城市,那人,就更多了,躲無可躲,避無可避,便只能正面相對。
因為頻繁換車,還有時等半天才有合適的車,因此花了五日五夜,他才橫穿整個中國,來到自己想要來的地方。
當然,昆明並非唐宋最後一站。
在知道果然有了自己的通緝令之後,唐宋便知道,國內這地方,大概自己是呆不下去了。何況網絡上的瘋傳,更讓他有了天下誰人不識君的趨勢,只可惜,這個君,似乎不是什麼好君。
如此狀況下,在國內多呆一秒,便會多一分危險。偷渡出國,便是唯一出路。他真不想就這麼憋屈地跑出去,可惜,不跑的話,大概不是吃槍子的下場便是做小白鼠的命運了。這兩樣自然不是他所願,跑,就成了最終選擇。
雖然已經盛夏,但夜晚的昆明還是很涼爽的——號稱春城的昆明,一年到頭都差不多的溫度。沒什麼春夏秋冬的區別。
瞅見前面街邊一個自動取款機,摸摸口袋,唐宋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
換了一身衣服後,除去這些天地吃喝,身上總共也就剩下兩百多塊錢。想偷渡。總是要帶些錢的。
銀行不能去。便只能找ATM機了。只不過,這玩意一次只能取兩千,一天最多兩萬,可惜了卡裡四百多萬的存款。以後大概都要收歸國有了,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直接存在小丫頭名下。供她以後治病生活。明明有錢,卻沒能給她留條後路,反而全部給國家做了貢獻。以後還要靠雅素卿照顧,希望她不會受什麼委屈,也不要因為自己的遭遇產生某些不應有的念想。
其實,如果因為擔心暴露,擔心帳戶被凍結而不能去銀行地話,那ATM機也不是什麼好選擇。真要凍結了。一樣取不出錢來,而且攝像頭報警裝置。也同樣會鎖定他地位置。
不過,現在已經離邊境線不遠了,唐宋也抱著賭一把的心裡試試——若不是大晚上銀行都關門了,沒準他真會闖進銀行,劫出屬於自己的錢來。那可全都是他日日夜夜拿命辛苦掙來的,憑什麼便宜別人?
有個什麼定理來著,當你預感某些事情要往壞地方向發展時,那它就一定會往壞的方向發展——似乎一個叫墨菲地傢伙說地。
名言就是名言,果然有幾分道理。
卡一插進ATM機,吱吱吱的蜂鳴聲便傳了出來,爾後,卡被吃了進去,屏幕上現出一行字——對不起,該卡已被凍結,請去銀行櫃檯咨詢。
直接一拳,彭的一聲,屏幕就成了花花,那蜂鳴聲也就更大了。
以唐宋往日性格,絕對不會做這等無用功的事情。但五天五夜的餐風飲露,已經將他壓抑到承受力的邊緣線,稍有風吹草動,便有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來以唐宋的心境修養,身體狀況,受幾天苦也沒這麼不堪,但這事委實憋屈,本來春風得意順風順水地一個人,卻不料突然之間飛來如此橫禍,硬生生將他剝去英雄地光盤不說,還搞成了全國通緝犯,接下來,還要逃亡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說不定哪一天就要橫死街頭,拋屍荒野……
這事,擱誰頭上,誰都受不了。唐宋能堅持到現在還不垮,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他才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心境修養在高,也有個度。
下意識地一拳後,才發現有幾個經過的人眼神掃了過來。
一聲冷哼,收拾心情後,唐宋快步離開。
行蹤已經暴露,昆明也不是久留之地,還是盡早南下為好。畢竟,這兒離邊境還是有段距離的。等遠離城市,進入山林,那,便是他的天下了。
不過,這之前,還有件事要做,便是錢的問題。不說到了國外要用,關鍵是幾百萬就這麼白白扔了,他心不甘,很不甘,怎麼說也要找回點損失。
該怎麼找回損失?
正想著間,忽然一輛出租車在身邊按了聲喇叭後緩了下來。
心中一動,唐宋坐了進去。
「到哪兒去?」
「隨便走走,看看夜景,昆明這地方不錯。」唐宋說道。
隨便走?看來臨下班還能賺一筆,司機心中一喜,應道:
「好咧,呵呵,我們這地方叫春城,自然差不了。你是來旅遊的吧?」
「差不多。」「呵呵,每年這時候到我們這兒旅遊的人都特別多,現在啊,人有錢了,就圖個享受……」似乎哪兒的司機話都多,都是自來熟。
「對了,公安局長家你認識吧?」應了兩句,唐宋忽然問道。
「不說局長了,就是廳長家也認識。當然,我也只知道在哪個小區……」司機下意識地說道。
「那你覺得他們怎麼樣?有沒貪污受賄啊什麼的?」
「切,天下烏鴉一般黑……」剛冒出一句,司機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你問這個幹嘛?」
「那就去他們家的小區吧。」唐宋不加理會,禁自說道。
體會著唐宋話中浸透的冷意,司機便知道真的不對了,車子掉了個方向,速度依然,卻是半句也不敢多言了。
聽著司機咚咚猶如敲鼓的心跳,唐宋心中一歎,說道:
「不用擔心,跟你沒關係,只要將我帶到地方就行了。」
如果換到別的城市,司機遇上這樣不對頭的事情還有可能反抗報警啊什麼的,但雲南這地方,卻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誰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麼樣的殺神?萬一是從南面上來的,只要敢報警,自家性命難保不說,還可能連累家人枉死,所以,還是合作一點的好,就算自己沒了性命,家人還是能保住的,碰上講點義氣的,說不定家裡還能得點補貼。
因此,在知道自己喜滋滋拉來的乘客很不對勁後,司機便已經認命了,是死是活,就看天做主。卻不料,今次這位,居然還會好言安慰,心裡不禁鬆了口氣,似乎,還能撿條命的模樣。
五分鐘後,車速緩了下來,司機沒敢回頭,逕直說道:
「到了,就是前面那個院子。」
一天九千,真不是人做的事情。失眠,頭疼,眼睛也疼得睜不開。不知道能堅持到哪一天。唉,若是我也能變成徐奇峰那樣一小時七八千字的快槍手就好了。
不管怎樣,從一點坐到現在,總算是完成了,求個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