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茂跟陳少華究竟說了些什麼,唐宋並沒有聽到——他聽力專注於陳家的時候,陳少華恰巧放下了電話,連跟他通話的是誰唐宋都不知道。只不過,放下電話後的陳少華明顯有些不對,心跳急劇,血流加速,全身上下都處在一種極度不正常的狀態中,然後,唐宋便聽到他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幾個字:
「唐宋……唐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停下車的唐宋眉頭輕皺,看來,這小子已經知道他老子的事情了。
十分鐘後,唐宋便見到陳少華駕著寶馬從家屬區疾馳而出。
待陳少華的車子已經看不著時,唐宋才淡淡一笑,發動奔馳。以他的聽力追蹤,天下大概還沒有一個人能察覺,因為相隔實在太遠了。
二十分鐘後,陳少華的寶馬抵達市政度。
剛剛聽到陳少華下車的腳步聲,唐宋耳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心下不由一怔,怎麼聽著像是五四的聲音,再一定神,赫然發現聲源正是來自陳祖茂的辦公室。
然後,唐宋便聽見陳少華的腳步在一愣之後,忽然帶著哽咽往辦公樓狂奔而去。
將車停在路邊,唐宋心下幽幽一歎。他又不是笨蛋,到這個時刻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想不到陳祖茂那個老牛居然還有這等勇氣,倒是有幾分佩服了。
可惜,佩服歸佩服,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這人,要是都安分守己些多好,那就省得自己為難了。
搖搖頭,唐宋閉上眼睛,聽覺方向卻始終放在陳祖茂的辦公室,至於陳少華。相信分分鐘他也會趕到的。
這時候,大樓裡已經有不少官員聽到槍聲,訝然闖進陳祖茂的辦公室,見到陳大書記的慘死模樣,頓時驚呆了不少人。報警的報警。嘔吐的嘔吐,搖頭地搖頭,議論的議論……
當見到眼睛通紅。聲音沙啞的陳少華闖進去時。所有人都紛紛安慰,說的最多的四個字便是節哀順變。
其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除了這四個字,也沒什麼好說地。老實說,以陳祖茂的死狀,誰能看不出來他是自殺?以他這樣的身份地位還要自殺,那絕對是遇上過不去地坎兒了,再說別地,落到別人耳朵裡反而會以為是諷刺。對死者不敬,反而不討好……其實,也還是有不少當官的沒事的時候喜歡到網上溜躂溜躂地,已然知道陳祖茂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了,那當著陳少華的面,還能說什麼?只能私底下感歎非議兩句罷了。
接下來的半小時,整棟辦公樓就騷動起來。警車。救護車紛紛來襲,還有幾個記者趕來湊熱鬧。可惜,連大門都沒能進。當然,大體的消息還是能打探出來的,便只能在市府之外報道了——這種消息瞞是瞞不過的,何況市府大概也不想瞞。陳祖茂一死,雖然不能洗刷他身上的污點,但人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想必也不會有什麼人深究,還能挽回幾分市府形象。
唐宋很有耐心地等在市政府兩千米之遠的地方,只要能聽見裡面地動靜,還是能呆多遠就呆多遠的好。
老實說,救護車來只是走走程序,打打幌子,沒聽說過子彈從這邊太陽穴穿到那邊的人還有救治必要的。所以,救護車就成了運屍車,二十分鐘後載著陳祖茂的屍體往上海最大的寶山殯儀館駛去。嗯,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跟在後面地車也不少,自然,陳少華也是其中之一,他沒聽別人地勸,依然獨自駕著自己的寶馬。
爾後,唐宋終於等到了自己需要地訊息。
上車沒多久,陳少華便撥通了李富寬的電話:
「李叔,我是少華。」
聽著陳少華沙啞的聲音,李富寬便知道某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歎了口氣道:
「世侄,節哀順變。」
「多謝李叔關心,我想請李叔幫個忙,幫我找出讓我父親自殺的真兇。」
「呃,不是唐宋嘛?」李富寬訝然道。
「唐宋固然該死,不過,那東西並不是唐宋拍的,而是一個叫自稱叫弗朗西斯科的法國旅遊家弄出來的,用來威脅我對當時還在監獄裡的唐宋下毒手。誰知當天唐宋便從監獄裡出來,再從我們家偷走的。我就想請李叔幫我找出弗朗西斯科這個人,相信這對李叔來說並不費勁。」
我說唐宋那小子怎麼死活要將錄像傳上網絡呢,原來是你們下狠手在前,難怪人家要報復了,換成我,我也忍不下去。李富寬心中瞭然,口中卻沉聲應道:
「放心,只要那叫弗朗西斯科的還在上海,他一定跑不了。以這種手段威脅政府高官,相信他還有更大的企圖,這已經威脅到國家安全了,正是我們國安管轄範圍。對了,你先跟我說說弗朗西斯科的詳細特徵。」
「身高一米八八左右,銀色頭髮,高鼻深目,灰色眼珠,還有……左手掌背有個圓形傷疤。」看來,陳少華對弗朗西斯科的恨意也不比唐宋少,竟將特徵瞧得這麼清楚。或許,在弗某人威脅後,陳少華就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而今,終於走到了那一步。
「圓形傷疤?有這條線索就好辦多了。對了,有空的時候到我這兒來一趟,做個拼圖,更準確一點。我知道你現在忙不開,就不多說了。」
「知道了李叔,那我掛了。」
「等等,我想問問,對於唐宋,你有什麼樣的想法?」
「我不會放過他的,還有作為幫兇的雅素卿,鍾情!」陳少華沉聲應道:
「不過不急,等我忙我我父親的後事再說,雅素卿家大業大,反正也跑不了。我這輩子,跟他們耗上了。」他倒是很坦白,不過若是撒謊說沒什麼想法的話,大概李富寬也不會相信,畢竟,是唐宋的行為才直接導致他老爹自殺。
「老實說……唉,你看著辦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吱一聲。」李富寬無奈地搖頭掛上電話。
其實,他是想勸陳少華還是想開點的好,雅素卿鍾情也還罷了,不過跟唐宋對上,他陳少華勝算不大,就是他李富寬還小小吃了個癟。再想想自己剛拿到手的一些資料,就更不看好陳少華了——若是真的還跟唐宋那小子過不去,或許哪一天自己是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可惜,現在的陳少華哪裡聽勸,還是不說為好,等什麼時候他過來的時候,再詳細跟他分說其中厲害。
唐宋也在搖頭,陳少華若是只跟他對上也還罷了,沒有了陳祖茂權勢的牽扯,陳少華一個人無論怎樣也折騰不出多大的花兒來,以他的身手以及太極意境,卻是無需擔心的,只當笑料看罷了。卻不料他連雅素卿鍾情也記惦上了,而且還下定決心拿一生來耗,那就不能不採取點措施了,省得事後追悔莫及——只有千日捉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他又不可能天天跟在雅素卿鍾情左右。
腳下一踩油門,左閃右超,分分鐘便追到陳少華車隊的後面,與他的寶馬相距不過百米左右。
前面一個分叉路口,當紅燈換成綠燈。運屍車隊繼續前行,唐宋卻一個拐彎,換了另一條道。放緩車速的同時,唐宋吸氣、鼓胸,驀然張嘴,一聲無聲的大喝陡然傳出——說是無聲,因為一般人聽不見,又說大喝,卻是這聲音在一個人耳朵裡就如驚雷一樣,不,比驚雷還厲害。
寶馬車裡的陳少華忽然如遭重錘,全身一震,意識便昏昏沉沉起來,連自己在哪兒都搞不清楚了,更別說手下的方向盤了。結果,那車子忽然在大街中央打起轉來,前撞後蹭,兩三秒後,一起車禍就這樣發生了。好在車隊的速度本來就不快,除了幾輛車有所刮傷外,並沒有什麼人員傷亡——當然,陳少華除外。
聽到車子的碰撞聲後,唐宋心中一歎,又是一聲無聲的暴喝傳出。
已經倒在駕駛室裡的陳少華身體再次動了動,也只是動了動,他已經全無意識了。
唐宋搖搖頭,一踩油門。分分鐘,奔馳車便從大街上消失無蹤。
這是他第一次動用傳音入密版本的獅子吼,為的卻是製造一個像七個劫匪那樣的白癡。
或許,成為對外界沒有知覺的白癡,才是陳少華最好的結局。
只可惜了,在市委家屬區隱約聽見的女子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