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珠廣場,唐宋居家文面對面坐著。
唐宋淡然自若,喝著加冰的咖啡;居專家依然一本正經,一副平靜若水的樣子。只不過,同樣一杯咖啡,他的早就見了底。
時間還早,才七點多,廣場人流並不多,更沒有幾個像唐宋他們這樣坐著休息喝飲料的——除了本地市民,來這兒的都是為了到塔頂去見識見識全上海的風光,哪有坐下面的。
塔基下面的萬邦百貨正放著溫婉和諧的流行曲目,倒也真有幾分休閒娛樂的氣息。因為環己烷事件,最近唐宋對音樂比較過敏,恨不得世界一片清淨才好,只不過,他們現在是在演戲,似乎沒什麼理由不准人家放。
塔基四五米高的大屏幕上正放著上海早新聞,當中一條就跟唐宋有關:
「昨晚深夜,上海市公安局聯合上海武警大隊,在南浦小區成功破獲一起意圖針對世博會外國友人的恐怖襲擊案,兩男一女三名恐怖分子因為拒捕,被當場擊斃。事後,警方繳獲炸彈一顆,槍械四枝,子彈若干。據悉,此案之所以能夠順利偵破,上海市局特聘的一位年輕安全專家功不可沒……」
唐宋搖了搖頭,要不是他堅持電視上不能出現他的名字,更不能有他的正面照片,怕是他現在已經不能安穩地坐在這兒了。只不過,賈成信原本只想以「反恐演習」的名義向公眾交代昨晚行動的,現在演習變成真地了,還當場擊斃了恐怖分子。只不知公眾們知道了會有什麼想法。震驚,害怕,還是擔憂……
「呵呵,唐先生,你既然棄女警不選。而挑上我來,想來是有你地想法?能不能讓我一聞高見?」靜坐良久,居家文把玩著手上杯子,忽然問道。
「也沒什麼,我總覺讓一個女人出生入死,經歷風險,有些說不過去。這應該是男人的事情。」唐宋不動聲色道:
「再說。居專家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妙計,就不想親自驗證一下效果?」
「其實,我總覺得專業的事情,還是找專業人士做比較好。我一個犯罪心理學專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真要發生什麼事情,估計還不如一個警惕性高地女警。」居家文微笑搖頭。他作為一個心理學專家,自然知道唐宋這樣做,這樣說的目的。還不是對他的主意不滿。
「我也不是專業人士,還不是一樣呆在這兒?」唐宋淡然一笑:
「放心,也不用你做什麼,必要時擋擋子彈而已,功用跟女警一樣。所以警惕性高不高無所謂。我會掌握情況的。」
居家文的笑容一滯,隨即恢復自然。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全不把唐宋地玩笑話放在心上。
他一個大男人,而且還自詡為心理學專家,如果面對還未確定地危險,表現還不如一個年輕人,那真真要無地自容了,也愧對專家那兩個字,更對不起國安局的名聲了。
「對了,唐先生,你也暗地裡跟達瓦交過手,以你的感覺來看,這釣魚計劃能不能成功?」半晌之後,居家文又道。
「你是專家,而且計劃也是你想出來的,你問我?」唐宋感覺著心跳有些加快的居家文,搖搖頭道:
「不過,這計劃傻子也能看出來是陷阱,就不知到最後誰掉裡面了,是我們,還是達瓦.艾爾瓦提。」
如果遠在金茂的達瓦.艾爾瓦提聽到這話,一定會大生知己之感。
自十天之前,以歐洲某國商業代表團成員身份出席世博會的他,他就已經決定以所下榻的金茂大廈為自己在上海最後一個傑作。
在某個勢力的幫助下,他現在地名字,叫夏恩.喬布裡;他現在的相貌,也是夏恩.喬布裡的。可以說,除了血型瞳孔外,他跟原版夏恩.喬布裡毫無差別,就是指紋也都一樣。當然,原版早已經悄無聲息見了上帝,現在,他就是唯一的正版,永遠不擔心鬧雙胞案。也因此,才能瞞過中國海關,警察,國安……堂而皇之的入住金茂,出席世博開幕式……
當五天前,他通過安檢,大模大樣出現在世博中心主會場時,心中地興奮,期待,幾乎無可抑制。
可惜,預料中地毒氣恐慌沒能實現,近乎天衣無縫的鋼琴焰火,也胎死腹中。
要是早一天拿到這玩意,那場鋼琴焰火,大概就能真正天衣無縫,無人可以察知了。
八十六層套房內,把玩著鑽石一樣璀璨地環己烷晶體,達瓦.艾爾瓦提,不,應該是夏恩喬布裡先生輕抿了一口紅酒,皺皺眉頭感歎道。這玩意前些日子他剛學會喝,那種苦澀滋味,很不習慣。
可惜啊可惜,只有四顆,而且還只剩一顆,若不然,這百多層的金茂,怕是會變成雞毛了。
想起白白炸了空無一人的警局大樓,還被警局以豆腐渣的名目掩蓋下去,他就氣不打一出來。
當然,更讓他生氣的卻是另兩顆環己烷居然落到上海警方手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該死的唐宋了。
那三個混蛋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都已經警告他們了,居然都沒能引爆炸彈,連一個陪葬的都沒能拉上。就算時間來不及,直接給環己烷晶體一顆子彈也行啊,沒聽說過哪個炸彈被槍擊後還不爆炸的。這樣的笨蛋,死了也是活該!
那三個笨蛋的白死固然讓夏恩.喬布裡生氣,不過,更讓他生氣的卻是唐宋的存在。
這人就跟他的天敵一樣,似乎上天專門派他來跟他達瓦作對的,做哪一樣,哪一樣就被他破壞了。從最初的毒氣案,到鋼琴焰火,到警局大樓空爆,到殺手枉死,到鍾情逃生,一直到那三個混蛋死了,沒有哪一個事情沒有那該死唐宋的身影。
尤其是今天上海早新聞居然還堂而皇之地表揚起來,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一想到電視台的蹩腳表演,達瓦心裡就忍不住想笑。
以為他是那三個笨蛋?這樣淺顯的陷阱也敢拿出來用?
來到上海,他一共僱傭了三個人,在上海市局左近租了三間房子,專門負責給他盯著市局的動靜,到後來,就只盯著唐宋的動靜了。只要看見唐宋的行蹤,就給他報告一次——當然,得等唐宋的身影消失超過半小時。從被他威脅的警員口中得知,唐宋的聽力實在驚人,不可不防。
今日天剛剛亮,好容易擺脫各路搜查封鎖回到金茂的他就接到了一個線人報告,說是唐宋跟一個中年男人開著警車出了門,後面沒有警察跟著。當時他聽了就是一怔,再一看電視裡放的東西,迅即明白過來,不禁暗笑。
像他這樣的以建國終身己任的理想主義戰士,可不是什麼殺手黑社會,是不會跟個人有私仇的,否則,這麼多年下來,光報仇他們都忙不過來,何談什麼大業?以前之所以想除掉唐宋,只不過是為了保證自己的行動成功。倘若唐宋現在不在警局干了,不干擾他的恐怖事業,就算讓他付上一大筆錢,他也願意。所以,只要行動能夠成功,他才不管什麼唐宋唐明呢。嗯,或許多年以後,偶然遇上,還可以喝兩杯。
一口喝乾,扔掉盯著下面看了半天的望遠鏡,將環己烷放進口袋,背上一個小包,然後神色坦然地下了樓……
「傻子也知道是陷阱?怎麼說?」居家文一怔。
「平時都是李峰跟我出門的,現在突然換成你,你要是換作達瓦,會不會有所懷疑?關鍵問題是,現在什麼時候?明知道最大的恐怖分子頭目在外閒逛,隨時可能製造襲擊事件,而像我這樣以前一直協助警察對付他的主力,現在卻在這兒喝茶聊天。你說,正常嗎?」
原來是說這個,居家文微微一笑:
「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就要看你對達瓦的吸引力有多大了。現在除了我們兩個,周圍看不到一個警察,即便他明知道是陷阱,以他的自負,未必不會賭一賭。就算不賭,他的心理也定然會有所波動,他對自己原定的計劃說不定就會猶豫,變化,或者更改,而這些就是我們所需要的變數。有了變數就好說,總比他已經思慮周詳的計劃一層不變好,也別把我們警察,我們國安都當成吃乾飯的。」
「所以我才說最終不知道誰掉陷阱裡了,都是些沒把握的事情。」淡淡一笑,唐宋站起身道:
「好了,該走幾步,到金茂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