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板之隔,郎朗終究沒能進去見見那位讓他驚為天人的唐宋唐先生——如此危機狀況下,那首《鍾》的高潮部分最終重複了二十七遍,竟然沒有絲毫差錯。萬一發生意外的話,兩個警察擔不起那個責任,而唐宋也不希望自己好容易救出來的人再搭進去。
不過郎朗也沒有離開,一直在兩塊簡陋門板外面候著。
雙眼微瞇,沉浸在那一遍又遍的高潮而無法自拔。只有同為鋼琴大家的他,才知道保持如此狀態,是何等難得的一件事。至少,他似乎沒有信心做到。
終於,一個半小時後,所有不相干人員都撤退差不多了——除了死活不願走的郎朗。
唐宋跟鋼琴重新升到已經空無一人的會場中心——下面亂糟糟的東西太多,萬一發生爆炸,且不說容易造成坍塌,連個跑的地方都沒有。
當然,還有兩個主攻拆彈的安全專家。
郎朗也來到舞台上,不過卻是躲在新搬來的障礙物後面遠遠看著。就算他想靠近,一邊的賈成信於凱也不允許。
他終於見著了鋼琴的演奏者,年輕的過分,似乎還未成年,這是他的第一感慨。隨即他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一幕,若是傳揚出去,那絕對讓國人驚艷——一個遠勝於他們的鋼琴天才演奏家悄然在中國誕生。
然後,他才注意到唐宋的神態氣質,沉凝,淡遠,雖然彈了這麼長時間鋼琴,卻根本沒有累,沒有吃不消的感覺。一如剛開始彈一樣。
郎朗真懷疑,他的神經是怎樣構造的,他的手指又強悍到了何種程度,不疼不腫嗎?
老實說,彈了這麼久。唐宋還真感覺到兩隻手有些累了——不過也只是有些累,即便再堅持一小時,卻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兩個安全專家終於開始拆彈。
唐宋則再一次進入太極意境——即便那兩個再怎麼專家,唐宋也不放心將生命完全置於他們手下,得全程監控著,萬一哪兒不對還可以及時叫停。以現今太極意境地敏感度,這完全不是問題。
還好,專家到底是專家,這麼長時間研究下來,已經將炸彈分析地透徹見骨。
一根根連線被按次序剪斷。一個個琴鍵被清理出來,這過程中,唐宋只感覺危險程度一步步降低,而沒有一次升高。
終於,唐宋雙手一收,停下彈奏站了起來。
遠處,賈成信於凱郎朗都從障礙物後面冒出了頭。鼓著掌走過來。
兩個安全專家也鬆了口氣,相視一笑。一人小心翼翼地將已經拆除的炸彈從鋼琴裡搬了出來——只可惜,因為端著炸彈,只能看到正面,卻沒注意炸彈底下還有一根細如髮絲的金屬線似乎還跟鋼琴連著。
唐宋正要退出太極意境,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陡然而生,臉色不由驟變,回頭一看,頓時大叫:
「住手!放下!」
「什麼?」安全專家愕然一怔,忽然感覺手下一緊。瞬間面如死灰——本來寂靜無聲的炸彈忽然蜂鳴起來。作為專門研究炸彈地安全專家,他自然知道這聲音意味著什麼意思。
唐宋腳下一滑,已經到了安全專家跟前,就在瞬間,一腳飛起,嗖的一聲,那炸彈已如裝上強力彈簧一樣,向空無一人的觀眾席飛去——同時,唐宋一聲大叫:
「趴下!」
聲音剛出口,就被「轟」的一聲巨響掩蓋!
只見半空中爆起一團巨大火焰。花火四射,耀如烈陽,燦爛絢麗,卻又蘊含著無雙殺機。
因爆炸而起的強悍衝擊波隨之襲來,唐宋剛剛矮下的身體一震。咚的一聲。毫不猶豫被沖翻在地,滑出老遠。
措手不及的兩個安全專家比唐宋還厲害。先是凌空飛起,然後重重摔倒在地,幾次翻滾後最終撞到障礙物上停了下來。
至於賈成信於凱,倒是反應及時——其實,從唐宋叫住手時,他們已經知道事情不對,第一時間便拉著郎朗趴到地上。
半晌,唐宋從地上爬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還好,除了摔倒時迎面骨被撞了一下,有點疼,其他沒什麼地方不對。心裡卻是大叫僥倖,也虧得沒從太極意境中出來,否則絕對死定了,瞧這衝擊波就知道炸彈的威力,近距離下是萬萬不可能倖存的。只是,這太極意境也太敏感了點,還不如給個大略地危險暗示呢,否則也不可能鬧成這樣。
唐宋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太極意境如此敏感,到底是不是好事。
此時賈成信於凱郎朗也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相距炸彈遠了點,基本沒有任何波及,除了身上衣服有點灰塵。
「怎麼樣?有沒有哪兒感覺不對?能不能站起來?要不要叫救護車?」來到那兩個安全專家面前,賈成信關切道。
兩人動了動,想爬起來,卻是眉頭一皺。一人苦笑:
「不行,得躺會兒。***,大意了,終日大雁,今天卻被雁啄了眼,想不到還有雙保險。虧得小唐反應及時,要不然,賈局,你得將我們從地上一塊塊撿起來了。」
賈成信臉一板:
「胡說,你們做這行的,怎可說這等晦氣話!」
「既然做了這一行,早有準備了。今天僥倖撿回條命,不代表下回還這麼幸運,現在的炸彈越來越精緻,陷阱也越來越多。賈局,這個炸彈絕對是高手做出來的,一定要好好查查。」
賈成信點點頭: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樣的恐怖分子,威脅實在太大了,要是在大街上隨便放上一兩個,那不是想炸誰就炸誰?我們跟你們國安的人已經全部出動,大搜上海,無論怎樣也要把他挖出來。」
「咳咳,那就好。呵呵,小唐,謝謝你啊,要不是你那一腳,咱們兩個就看不見明天地太陽了。」
卻是唐宋有些不自如地走了過來,淡然說道:
「沒什麼,我也是救自己。」
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這年頭,專家的水分果然有些大,明明都拆下來的炸彈,都能再弄爆了,想不服氣都不行。當然,唐宋也只是一念而過,對於這些敢於天天玩命的角色,還是很佩服的。至少他做不到,雖然以他的太極意境來說,其實最適合這門工作,無他,只要在剪線前檢查一下,就知道對錯了。
「哈哈,小唐,你這神經果然不是一般的強悍,都炸成這樣了,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賈成信拍拍唐宋肩膀道:
「不過,無論怎樣,今天都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找到炸彈,要不是你最後那一腳,我現在就不會笑著說話了。嗯,按咱事先說好的,明天你查看一下銀行卡。」
解決這麼大一個危機,賈成信倒是乾脆了許多,打算明天就發獎金了。嗯,這麼個高手,得好好籠絡籠絡,萬一再有什麼炸彈什麼危機的,說不定還要借重——那個製作炸彈地高手一天沒抓著,無論公安局還是國安局,都別想有一個能睡好覺的。
唐宋不驚不喜地點點頭,彷彿那不是百萬獎金,而是一百塊。這兩天錢來的快了點,已經不容易打動他的心了,何況,只要夠用,他從來就沒將錢看多重。
「你好,唐先生,我是郎朗,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郎朗握著唐宋的手道。閒話敘過,終於輪到他跟唐宋交流一下了。
「你好。久仰大名,《鍾》很不錯。」
郎朗爽朗一笑,說道:
「唐先生說這話就是諷刺我了,在別人面前我還可以說不錯,不過在唐先生面前,那就不值一提了。先前我還小看了唐先生,以為不能堅持那麼長時間,卻不料一個多小時下來,居然沒有絲毫差錯。唐先生這心境,這雙手,讓人不得不服啊。」
「也沒什麼,一個小時下來,也感覺有點累了。以後還要多多鍛煉。」唐宋看看雙手,很平淡地應道。
「呵呵,唐先生如此年輕,卻還這麼謙虛。」郎朗讚了一聲,隨即換了個話題:
「以唐先生在鋼琴上的造詣,只當個警察,實在太屈才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在鋼琴上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