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要塞第八層中央王宮西側。雖是夜晚,然而這原本僻靜的大園林巴洛克式宮殿建築群內,此刻正喧鬧無比。無數的的政府官僚、軍官和貴婦人出入其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以無比激動的語氣,來表達著自己的興奮之情。而他們來這裡謹見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見一見,位於這宮殿內部,才新生不久的小生命。
當然這些人也知道,即便是趕來,也未必能夠如願。以這位新生王子殿下的尊貴,以及他對王國的重要性,在王子的年紀已經成長到,可以應對一定風險之前。能夠有資格與之接觸的人,恐怕也只有目前國內有限的幾位大人物而已。而這幾人當中,絕不包括王國的那些普通的內閣成員在內。
不過哪怕是無法親眼目睹,能夠聽一聽孩子那健康嘹亮的嚎哭聲也是好的。更何況,他們也需要一個場所,與眾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事實上,自從四月一日,王國的幾大媒體集團,聯手放出王子誕生的消息。整個海王要塞上下。都是一片歡騰。而為之歡欣鼓舞的人,也絕非僅只是王國的官僚和貴族而已。在海王要塞中,直接和間接為王室效力之人,多達數億。而那些因王國飛速崛起而受惠的商人資本家們,更是消息傳出的當天,就給了自己員工們一個短假。這個小生命的出生,非但意味著王室的傳承,也意味著他們的權益,已經有了安全的保障。
——其實如非是此刻在前線,王的百餘萬戰艦仍在與東托利亞聯軍以及西提爾倫王國的艦隊鏖戰,後方的軍事物資補給、採購和生產環節,都有著極為龐大的工作量。此刻在海王要塞內,喧鬧程度只怕還要高上幾個層級。
「一個小孩子而已,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當單晴從宮殿之前大花園的草坪走過時,就被那紛紛向她行禮的密集人群嚇了一跳。小丫頭既覺得驚奇,又有些好笑。驚訝自然是為了一大堆人聚集在這裡,好笑的是,這是貴族當中,倒有一個大半都是海盜礦工和水手出身,可如今包括其的女眷在內,都已把那些貴族禮儀學的像模像樣。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看晴兒你是在實驗室裡呆久了,與外面的世界脫節了才對!」
上官雲聞言一聲失笑,其實小丫頭未必是不懂下面的人心。只是仍舊是有些忽略了,王國上下對楚天這個子嗣的期盼而已。
事實上,對於繼承人的重視,不止是華族如此。在西方各大種族中。也同樣如此。上官雲記得自己曾經在一本雜書中看到過,在開化世界之前的法國波旁王朝,哪怕是在十八世紀大革命之前,也仍舊維持著王室女主人,在大貴族和王國大臣面前,當眾生下繼承人的野蠻傳統。
來這裡覲見之人,絕大部分都被攔在外面。不過身為王室長公主和王妃的兩人,自然不在此例。在侍女陪同下走入到這個被楚天命名為春宮的三層式巴洛克建築,就見在一層中央處的那小殿堂中,李雪瑩神情仍帶著幾分虛弱的,與內與幾人說著話。單晴掃了一眼,她只認得其中的首都護戎司令官阿茲克,工農業大臣薛容,國土大臣裡卡爾以及財政大臣江元等寥寥幾人。其他幾個面孔,卻是有些陌生,總之都是以政府方面的官員居多。
看見沒有沈煜的身影在內,單晴有些失望地轉過來頭,也不理會向這邊躬身行禮的幾人,昂著下巴逕自走向了一側的樓梯口方向。而本來還打算陪陪李雪瑩和這幾位大臣說上幾句的上官雲,只得無奈一笑,用歉意的神情衝著幾人點頭示意。然後急步跟了上去。
李雪瑩的臥室,在這個建築二樓的西側,是一套三連式的套間。不過小寶寶的房間卻是暫時單獨開闢了出來,出入都需要經過嚴格的消毒處理。而剛剛步入這房間之內,兩人的目光,就投在了躺在嬰兒床內的小寶寶身上。在他的身旁,倒有幾個侍女屏息靜氣地看護著,只是這時,二人卻沒什麼心思注意了,
「這就是天哥的兒子?長得好醜!」
單晴把頭湊到小欄杆仔細看了看,然後的不屑地撇了撇嘴。只見小傢伙正瞪著一雙清澄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她,臉上的皮膚仍舊有些皺皺的,不過說他醜,那是萬萬不至於。雖然目前那張臉還只是一個小肉團沒有展開,不過從輪廓來看,是像極了他的母親,未來即便不是俊美無雙,那也絕對要比楚天要強些。
這是唯一令單晴稍稍有些奇怪的地方,這小孩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像楚天,所有的特徵都幾乎完全是他母親的翻版。
「小丫頭,你剛出生的時候,還不跟他一樣?日後你若是生了小孩,只怕比這樣子也好不到哪去。」
上官雲輕聲笑著,也走了過來。心知單晴其實是在鬧彆扭,她這妹妹每當楚天率領艦隊出征之後,就會變本加厲的呆在實驗室裡,而這一次也不例外。她今天是以來這小傢伙的名義,才好不容易才強行把單晴拖了出來。不過以單晴的性格。心裡肯定會有些不爽。
當然這其中,恐怕也有單晴為自己鳴不平的意思在內。
單晴輕哼了一聲也不言語,先是用手摸了摸小寶寶的臉蛋。只感覺嫩嫩滑滑的。又好奇地撥弄了一番他的嘴唇,小傢伙以為這是給他在餵奶,一口將單晴的手指含住,死力吸吮著。單晴頓時被引得咯咯直笑,到底是楚天的孩子,厭惡不起來,更帶著幾分歡喜。而在旁看著這一幕的上官雲,眼裡也閃過了幾許欣慰,能看到單晴如此開心,這一趟也算是沒有白費心思,絞盡腦汁把地她帶出實驗室。
用手指與小傢伙戲耍了一陣子,單晴才發現身旁幾個年輕女孩略帶焦急的面色。她心裡頓時又有些不悅,心想我難道還能害了自己的侄兒不成?不過這時單晴也沒心思去與這些侍女計較這麼多,她忽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看向了一旁。
「對了!小雲姐,他現在有名字了嗎?」
「連小名都沒有——」
本來還在微笑著的上官雲,頓時有些黯然地收斂起了笑意。「雪瑩姐一直決定不了,而你煜哥和首相閣下的意思,是等到你王兄獲勝回來之後再說。」
單晴眼珠子一轉,然後唇角微微翹起:「那我先給他取個小名好了,我看以後就先叫他亞子怎麼樣?」
這次上官雲乾脆是哭笑不得。心想你這算是氣得哪門子的小名?亞子?別說是李雪瑩那裡,就連她也感覺很難聽。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再她身後響起了一個溫婉的聲音。
「亞子?這倒是個好名字!晴兒你是希望他長大以後,能夠超越他的父親嗎?我看就用這個小名好了——」
上官雲有些愕然地轉過頭,後面正是李雪瑩,在旁人的攙扶下走進房內。眼裡閃動著驚喜的光澤。這時她也依稀間,記憶起了一個典故。古代唐末之時,李克用李存勖父子見唐昭宗,昭宗曾當著李克用的面,稱李存勖是『此子可亞其父』。意思是說這孩子,會使他的父親成為亞軍。在成就上超過其父,因而得小名「亞子」。
而在李克用病死之前,曾交給自己兒子三支箭,以平生三大恨托付於李存勖。一是討伐盧龍節度使劉仁恭,攻克幽州;二是征討契丹;三是要消滅世敵朱全忠。而時年二十四歲的後者在繼位之初,就暗中聯絡父親舊臣,將意圖篡位的叔父執而戕之。此後又以喪服率軍奇襲潞州,於三垂岡埋伏,趁著清晨大霧,攻擊後梁軍隊,殺敵萬餘。使得曾屢次令其父李克用吃憋的宿敵朱溫,親口稱之為『生子當如李亞子』。
此後李存勖又三支箭供奉在家廟內,每臨出征就派人取來,放在精製的絲套裡,帶著上陣,打了勝仗,又送回家廟,表示完成了任務。公元9年,李存勖在高邑(河北高邑縣)打敗了朱全忠親自統帥的50萬大軍。接著,攻破燕地,將劉仁恭活捉回太原。九年後,他又大破契丹兵,將耶律阿保機趕回北方。這一生算得上是戰功赫赫,儘管其結局不大好,但在成就上,確實是遠超其父、
聽到自己的建議被採用,單晴的雙眼頓時笑得彎成了月牙:「亞子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希望他老了以後別像那個李天下,老了以後變昏庸就好。」
李天下同樣是李存勖的綽號,這位後唐莊宗晚年愛好唱戲,常與伶人嬉戲,於是後來伶人們為其起了這個藝名。
「我的兒子,又豈會重蹈古人覆轍?再說陛下他也遠不是那個李克用可比,亞子想要在成就上超越他,可也不容易!」
李雪瑩毫不在意地捧起了嬰兒床內的小寶寶,而後者就仿似知道自己有了名字般,拍著手哈哈笑著。
上官雲見狀心裡不由為之一歎。她這『姐姐』確實會收攏人心,只是一個小名的決定權,就令原單晴對其起了好感。而看著李雪瑩將『亞子』抱在懷內的欣喜慈愛之色,上官雲也是破天荒的心裡升起了一股艷羨之情。此時她心裡想要個孩子的,從未像此刻這般強烈。
至少,在楚天出征離開的這段寂寞時日,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心靈慰藉——
同一時間,在王宮東側的武道場內,一個身穿白色武道服的絕美女子,也睜開了眼睛一聲歎息。
自從楚天離開之後,一年以來她的武道修為再無寸進。每當閉上了眼睛,反反覆覆都是那個人的人影。
——原來自己對武道的追求,終究比不上對他的眷戀。
想及此處,冰月夜不由一聲苦笑。靜坐了良久,她站起身移步走到了門外,然後眼神幽幽地望著天上虛擬出來的群星。前些天她專門去問過,按照那些王國供養的那些天家的說法,從這裡以四十七度角向上仰望,就正是lf03跳躍門所在的方位。
冰月夜眼裡閃過幾許擔心,以前跟在楚天的身邊,哪怕是在戰火最為激烈的戰場,她也是從未曾有在意過自己和他的生死。此刻留在這安全的後方,卻反為楚天擔憂了起來。也不知道在lf03,他的身體怎麼了?有沒有受傷?會不會有危險?
那些由上官雲和李雪瑩特意召來宮中的軍事專家,倒是反覆跟她們保證過,前面的情勢一片大好,大勝之期就在不久之後。而李天擇和沈煜,也是如此說服,更認為以他的指揮能力,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在戰力持平的情況下,正面將他擊敗。然而冰月夜心裡,卻又那裡能夠真正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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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數百光年之外防禦基地群的楚天,自然不知道在海王要塞,自己的妻子們對他的想念。不過從通訊中夾帶著那些隻言片語中,卻也能猜到一二。但楚天現在更多的卻是驚喜,在西提爾倫軍艦隊提早撤軍之後,幾乎整個上午,都在看著自己兒子的虛擬投影照片。雖然由於剛出生沒多久,整個身子皺皺的,有些發紅。然而在楚天眼裡,卻是越看越覺可愛。一直到阮浩來勸,才不甘心地進入到睡眠艙,利用輔助儀器進入到休眠狀態,以恢復這幾天連續作戰所消耗的精力。而那副不情不願的神情,看得阮浩這個過來人,為之一陣莞爾。
當十幾個小時後,楚天再次醒來時。發現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七點。楚天頓時一驚,奇怪紅蓮為何沒有喚他醒來。往常這個時候,西提爾倫軍的艦隊,應該早已經發起了攻擊了。而他的第一眼,就是望向了窗外。再次出乎意料的是,舷窗之外並沒有那兩若白晝般的光芒,而是靜謐如初。
「西提爾倫軍今天是打算休假了嗎?沒聽說今天有什麼不得了節日吧?」
匆匆走回到艦隊指揮室,楚天就奇怪地向阮浩問著。銀河系凡是基督教國家,都有著節假日休戰的傳統。可那一般是發生在一些比較重要的節日,平常的時候可沒這麼好的事情。
而以此時楚漢方面的工程部隊,正在全力搶修四號基地破損部位,以及重建那些空雷海和防禦陣地的情況,西提爾倫軍多休息一刻也是不明智的。那將意味著他們這二十多天來的成績,都將全部歸於零。此後的攻勢,也必須重新開始。
「四月十六,好像是基督教的復活節,不過離今天還有兩天時間——」
阮浩搖著頭,這次他也是感到有些不解。哪怕是拉涅利元帥真的決定放棄攻擊要塞了,為了日後能對王國的貴族院和軍事幕僚本部交代,總也需要每天進攻一下lf03基地群,虛應故事做一番樣子的。
「想不通!難道說,還真是為了復活節休息?」
楚天嘴裡呢喃著,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西提爾倫軍艦隊,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發動進攻,都只能算是好事。而他的心思,又再次轉移到了自己兒子身上,那張影響圖片,更是百看不厭。同時心內,又有些的愧疚,兒子的出身,也不知道雪瑩她為此吃了苦頭。自己這個當父親的,也算是失職。沒能夠在那時候陪在妻兒身邊也就罷了,是到十幾天之後,才收到兒子出生的消息,未免有些不像話。
這一次,楚天有種強烈的想要裡克駕艦返回海王要塞,去親眼自己孩子的衝動。可是仔細算算,想要徹底解決掉羅夫諾星域和東托利亞的戰事,至少也需要三到四個月的時間。而即便是此刻就不顧一切的全速返回,也多半是趕不上孩子的滿月了。
楚天又想起了自己幾個妻子,李雪瑩還好,是去年的十月才分開。與上官雲和冰月夜卻是足足分別了一年,平常戰時忙碌起來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閒下來,心裡卻是想念到了絞痛。
晚上十二點,楚天把指揮權交給了阮浩,自己帶著紅蓮開始到基地的醫院內慰問著傷兵。這在西提爾倫軍艦隊開始瘋狂發動持續攻擊之前,本是每天例行的一項任務。要麼是到醫院,要麼是到部隊的基層,然後通過宣傳部門以不是太顯眼的手法進行宣傳。
表面上看起來是對艦隊上線一視同仁,但其實真正的重心,還是放在了格萊特的那些降軍上。每次楚天出入其間,都只是帶著紅蓮和寥寥幾名隨從人員,以示對這些格萊特軍人的信任。不過在私下裡,其實他每一次進出其中時,楚天都是動用著預見能力,全神貫注的進行防備,不但要預防著襲擊,還要阻止自己的襲擊發生,以免軍心為此動搖。
好在他每次都是親自到這格萊特軍人的戰艦上慰問,看似是危險,然而一次需要防備的,不過才幾百人而已,有憲兵的配合,哪怕其中還有對權澤死忠的人物,也能將危險安全排除。而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還沒出現這樣的情況。權澤最後時間中的瘋狂,造成的效果比所有人預料中的還要好些。
這令楚天是萬分喜悅,這情形只要繼續下去,再有數月這些人就能夠成為王國真正可以信任的精銳力量。而事實上,目前已經有很大一部分前格萊特自由軍的軍人,已經開始把他當成新的效忠對象。至於格萊特護,儘管還沒什麼太大的轉變,但是作戰的時候,對命令的聽從度和執行力度都在逐漸提高,這同樣也是一個好兆頭。
楚天知道,這些權澤親自培養的戰爭孤兒,在他們的培養者死後,已是失去了所有理想。絕大多數人都只是由於除了軍事能力外身無所長,才慣性的在格萊特共和國覆滅之後,選擇繼續留在王中效力,而不是拿那些微薄的遣散離開。
——不過這些人的本身卻仍舊是處於茫然狀態,他們已經沒有了家人,也失去了權澤貫注給他們的理念。而權澤的死,也不可能令他們一下子就把忠誠轉移到楚天身上。
要想這支精銳部隊死心塌地為他效忠,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過程。楚天並不著急,他首先要做的,既不是帶著他們在戰場上戰無不勝,也不是學權澤那樣對他們進行洗腦。而是先想辦法,給這些人成家。只要有了家庭,有了為之奮鬥的念頭,他才能真正將這些人折服、
也許是由於西提爾倫軍今天的停止攻擊,也許是楚天已經有子嗣的消息,在基地內已經迅速傳開來的原因。楚天在搭乘裝甲車離開指揮室時,發現所間的所有人,都是神情興奮。而部下的那些貴族軍官們,更是在第一眼見面的時候,就喜氣洋洋的向他恭賀。這使得整個慰問行程,整整耽誤了四五個小時。
不過直到晚上十二點的時候,除了數百萬機甲,仍舊在四號基地的外殼裝甲激烈戰鬥之外,西提爾倫軍艦隊都始終未曾有任何舉動。楚天索性把範圍放寬,戰鬥中所有受創較大的部隊都走訪上一次。而戰地醫院中,那滿營的傷兵。還有各個屍體儲藏間,已經高達一千五百萬人的棺槨,也令他為之惻然。倒是沖淡了幾分,因孩子的出身,而帶來的喜悅。
這次參與戰鬥的人員,由於多是新兵,傷亡是居高不下。而對面的軍人,無論士兵還是軍官都有著水準之上的戰鬥素養。因此哪怕是有楚天的親自指揮,也無法減少多少。其中有些部隊,更是成建制的死傷。而雖說楚天已是盡力而為,心裡還是感覺有些慚愧。
到了次日臨晨八時,還在各個艦隊之間忙碌穿梭的楚天,卻再次接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西提爾倫軍艦隊正在召回所有戰鬥中的機甲,全員開始向lf03基地群的主炮射程外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