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傷亡——」
也不知是從什麼人嘴裡。湧出了這麼一句。然後整個艦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了艦橋後面,那艦隊指揮席上坐著的少年。
以一個百艘規模的艦隊司令官而言,那人的年紀,未免有些年輕的過分。甚至他們當中的許多人當中,都曾為公司這個,看起來極其輕率的決定,而感到不滿。
可是現在,他們的目光中卻全都是毫無雜質的崇敬。
能以五十破七百,這種誇張的成績,讓他們欽佩敬服。而楚天的小艦隊戰術指揮能力,和之後來自艦隊各個分隊的傷亡匯報,卻收穫了他們的崇拜!
零傷亡的太空艦隊戰——
這樣的戰績,世上已經有多久沒有出現過了?軍史中最早的一次記載,是三千年前紅髮軍神,在路登威易斯戰役中所創下的奇跡。可是那時,軍神對手雖都是正規軍,但是雙方的力量對比,卻是一比一。
而最近的一次,則是八十七年前,天權機甲騎士團,和楚唐帝國的一次邊境戰。那次天權騎士團,光是天階五段的大騎士長,就出動了足足三位之多。而對手,只不過是一支滿編的邊境分艦隊罷了。實力相差懸殊,更無法與今日之戰想提並論——
以一比十四的絕對劣勢,不但沒有絲毫傷亡,反倒將海盜艦隊全殲。這等戰績,哪怕是紅髮軍神再世,也無法為之吧?
楚天是很年輕沒錯,但卻已不妨礙他們,把少年放在心目中,和那些當世名將之流並列的位置。
而眾人之前對於公司的不滿,也早在之前海盜全數潰敗的那一刻,就全數消解。
——有這等才華。也就怪不得。一進公司就被委任為高級指揮官地高位。也難怪。李雪瑩和伯納迪恩這兩個護航艦隊地高層。會對他信心滿滿。
「——命令各艦隊派出救生艇。搜尋周圍沉沒戰艦地倖存人員。然後集中安置。過程中要注意安全。另外。強襲登陸艦準備——」
絲毫都沒察覺艦橋內異樣氣氛地楚天。此時卻忽覺腦袋一陣昏眩。心知這是自己體內地真氣已經接近乾涸地徵兆。於是忙停下了自己。仍在使用地預見能力。
「怎麼了?阿天。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地臉色好難看。」
先發現楚天異常地。是旁邊地李雪瑩。一邊問著。一邊露出擔心地神色。
「我沒事。只是剛才覺得腦袋有點昏。很累!可能是昨天制定作戰計劃。熬得太晚地緣故。需要休息一下——」
楚天蒼白著臉,強笑了笑後,看向了坐席另一側的伯納迪恩:「副司令官閣下,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無法繼續履行職責。艦隊後面的收尾事務,就拜託您負責了,不過一定要小心海盜們的反撲。那些俘虜,最好用繳獲的運輸船,把他們聚集在一起。」
「您可以放心的休息!有我的名譽保證,伯納迪恩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所托。」
伯納迪恩俯身恭敬的微微一禮。「不過在您離開之前,司令官閣下,請容許屬下我向您奉上最誠摯的讚譽。這一戰,您的艦隊指揮藝術堪稱完美,也是當之無愧的戰術大師。我為能夠成為您的副手,而感到榮幸之至——」
「謝謝!有您的輔助,我也同樣感到慶幸。」
楚天神色一肅,鄭重的衝著伯納迪恩回了一禮,又向李雪瑩微一點頭後,才轉過身,借力飄向艦橋的艙門去。
看著那隨即就緊閉著的艙門,艦橋內的眾人久久都未能把目光移回。直到通訊台那邊,想起了通訊請求的警示聲,部分人才猛醒過來,紛紛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小姐,他是個天才。無論是戰術還是戰略——」
李蓮采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可惜晚生了十年,如果當年有他在,先生未必會落到那般的結局。」
「晚生了十年嗎?」
原本一臉興奮的李雪瑩,聞言後神色頓時一黯,眸子裡也驀然有了些莫名的傷感。「確實呢!我想如果十年之前,他出現在爸爸身邊的話。我現在肯定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
同一時間,伯納迪恩在自己的座艦上,也切斷了和旗艦風行者號的實時全息投影信號。他雙手交握著,眼裡滿是複雜的神色。
實話,當幾天前知道自己,被公司配備給一個小了自己足足八十餘歲的年輕人擔任副手,他也不是沒有過抱怨。特別是這之後,從對方發出的指令裡,發現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是一個全無經驗的菜鳥時,胸中更是氣憤難平、
——那時候可確實是沒想到,自己會在退伍之後的餘生裡,遇到一個如此傑出的年輕艦隊指揮官。
或許,自己會有機會見證一個下獵戶懸臂頂尖一流的名將成長。當然,又或者是一位軍神崛起的過程,那也說不定——
笑了笑,他的神色恢復了嚴肅:「命令,強襲登陸艦準備登艦。務必要解除所有武裝。第一,第三,第四機甲聯隊就近監視,發現有引擎啟動跡象,可自主進行攻擊。第二,第五機甲聯隊回艦補充待機——」
※※※※
回到了自己的艙室,楚天就急忙盤坐在自己的床上,按照滄海明月流的攻決,開始勉力的恢復著體內的內息。直到一個半小時之後,感覺自己的丹田重新充盈,雖未能完全恢復,卻已到了全盛時期的八成,楚天才停止了入定。
坐在床上,楚天又回想起了自己剛才,在艦橋裡的情形。
——那時他的心理情況,真的很奇怪。
對身旁所有,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若說就像是把現實和人機模擬戰時的虛擬環境結合了起來一般,卻也不合適。
他不知道怎麼去具體形容,總之,那就像是控制他身體的,不是自己一樣的感覺。
「第一級備戰狀態解除,重力系統開啟,艦橋上浮。生活區行動禁止令解除——」
隨著廣播中,那計算機的機械女聲響起,房間內壁舷窗外面的裝甲,也漸漸的移開。被多功能的強化玻璃窗過濾過的陽光,重新透了進來。
楚天無意間掃了窗外一眼,然後他的神色突然怔住。
就在他的眼前,一艘戰艦的殘骸,剛好隨著風行者的前進,而從他的眼前劃過。就在這艘驅逐艦的旁邊,漂浮著無數死相各異的屍體。在沒有殘骸阻攔,沒有陽光的這邊,全都被凍成了冰塊。而在另一邊,高達百餘度的溫度,在燒灼著屍體的皮肉。而胸肺出也因為氣壓而整個爆開。
剎那見,楚天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
——他終於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剛才在使用預見能力的時候,他的某些情感,似乎是被完全割裂開。
試問在擊毀了數百艘戰艦之後,那時候的他,為何還能無動於衷?看著無數人橫死,自己為何會全無感覺。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負罪感?
而這種情形,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綠茵市時,殺死那名持槍者,當時的他,似乎也是這樣的感覺。戰鬥中對身後的死者毫不在意,直到結束之後,才意識到——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些情感的割裂,自己才會產生那種仿如身置幻夢的錯覺。
可到底為何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