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家同時抬頭望,只見這個別墅區的遠遠大道上,緩緩的駛來幾輛房車,中間的一輛是老型號的勞斯萊斯,銀色的光芒十分的好看。
不到片刻,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先出來的是第一輛車中的一個中年的威武男子,他快步上前將中間勞斯萊斯的車門打開,先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從中走出,緊接著,一個清瘦的老者也下車往我們這邊看來。
「那個中年人就是孟文超,中年婦人是六叔的夫人,叫她方夫人就好。」童輝輕聲的介紹道,剩下的清瘦老者他沒有介紹,自然就是香港有著「義薄雲天」之稱的六叔了。
六叔慢慢的走了過來,並沒有人攙扶著他,老爺子一樣走得很沉穩。
他的頭髮很少,額頭有些高,臉上皮膚有些鬆弛了,但眼睛裡的神采很足,這也反應了他的精氣很足。
「六叔!」
一路上只要見到他的人,無論是馮晨還是小惠,或者是安娜和童輝,都恭敬的叫喊著他,六叔都一一微笑著答應,最後來到了我的面前。
「六叔!」
原本以為我要擺架子的眾人,聽到我的尊稱後,都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像是我這樣身世比六叔還要顯赫,又是天之驕子的少年,最怕就是飛揚跋扈,目無尊長。其實這是大多數平常人正常的想法,在他們眼中,富家子弟就該像是孟少名那種的才正常,紈褲子弟就是指他們這種人的。
但是事實上在真正有教養的大家族裡面,禮儀和修養,是遠遠的大過於對才能的要求,一個世家子弟可以沒有才能。但絕對不能沒有人品和氣度,所以歷來傳承千年地大家族的族長,都不會是最出色的人物,而會稍微顯得比較中庸。
這些都是爹娘告訴我的,他們說精才絕艷固然好,然而一個家族的穩定,卻是比什麼都重要,這就是為什麼很多顯赫一時的家族都消失了,反而是很低調的家族能夠存活千年的緣故。
六叔微微一笑,伸出了手。「你叫花不缺吧?我是方中沛,幸會幸會。」
我也想不到這位老人家一點也不倚老賣老,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好感不由大增,「六叔客氣了,我來香港後。聽輝叔說起過您,還沒來得及去您府上拜會,倒是麻煩您走一趟,小子實在是罪過!」
六叔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欣慰,「花先生,別這麼說。老夫前來是有事情和你商量,外面站著也說不出什麼來。不如我們到裡面再說如何?」
「請!」
我手一擺,請六叔走在了前面,我們身後一群人都往安娜的別墅裡走去。此時別墅群裡早就聽聞了這個消息,許多人都圍在了外面,見到我們走進去,羨慕和好奇地眼色都投向了這邊。
別墅的客廳不算小,可一下子湧進這麼多人,也就顯得擁擠了一些,故而最後只有六叔夫婦、孟文超、安娜、馮晨和我坐在了沙發上,童輝他們都端了椅子坐在我們身後。
等到下人端上了茶水。六叔當即就直接道,「花先生。馮女士、馮小姐,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今天我來這裡,是為了孟少名和馮小姐的事情,請問你們,這事兒真的沒有任何商談的餘地嗎?」
六叔人老成精,對於談判很是有一套。憑著他的威望。這麼猛地一下子就說出來重點,將本來還想圓滑著說幾句地安娜鎮住。一時間說什麼都不好。
馮晨沒有管那麼多,雖然六叔很令人尊敬,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六叔,像是這種我不答應和他交往,就指使人要撞死我的傢伙,你認為不該好好的懲罰他嗎?」
聽著這話,我暗歎一口氣,這丫頭居然一句話就透露了自己的心思,「懲罰」和「擒殺」兩個詞完全不一樣,其中含義也是不一樣吶。
六叔臉上浮現出笑意,「馮小姐,依照你的看法,該怎麼懲罰他呢?沒關係,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不用你動手,我幫你去好好地懲罰他。」
馮晨還想再說,被安娜輕輕一扯,風韻猶存的少婦道,「六叔,晨晨全靠花先生搭救,才能活過來。所以我們認為,這個事情交給花先生處理比較好,他是真心的疼晨晨,也一定不會讓她吃虧或者不平的。」
這下子可好,安娜一句話將六叔的注意力轉向了我這邊,就算是到時我們談得不和她們心意,安娜也會以「不是自己意願」為由,重新再來談。
擺明了安娜是想靠著我來抵擋六叔的威勢,可是就如她所說,我是真心疼愛混血兒美少女,此事當然該我來談判。
我笑了笑,反問道,「六叔,您老人家自來是義薄雲天,如今孟少名做出如此惡事,如果您是馮晨的親人,請問你會如何處理呢?」
六叔想也沒想的回答道:「當然是殺了他。」
孟少名在他身旁聽得是目瞪口呆,連同著方夫人也神色微愣,顯然料想不到他這麼說。
「我也是為人父母的人,如果誰僅僅是因為追求不成,就想謀殺我的女兒,那我肯定第一個念頭就是將他挫骨揚灰。」六叔接著道,「只有這樣,我才對得起自己地女兒。」
「好,六叔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既然您自己都這麼想了,我認為,就該按照這樣做。」我眼皮也沒有抬,「殺了孟少名!」
六叔彷彿早就料到我這麼說,他哈哈一笑,「花先生,如此快意恩仇,實在是少年本色啊。」
「六叔此話,是說我不夠穩重?」我毫不動怒地的看著他,「可是你剛才也是這麼想的,難道因為不是你的女兒,所以連想法都變了嗎?」
我的話說得很不客氣,一點面子都沒有給。
童輝在我身後連連皺眉不已,他深知道六叔在香港甚至是華人心目中的地位,如果我得罪了他,恐怕花家在全球的事業也會遭到阻礙。
六叔卻毫不動怒,「花先生,你沒有注意到我剛才地話,我說地是第一個念頭,事實上,如果冷靜下來後,我會有其它的思考。」
「哦?願聞其詳。」
「就拿馮小姐這個事情來說吧。」六叔平和地道,「如果馮小姐不幸身亡了,你一定會殺掉孟少名,替她報仇,這個是任何人都不能改變的結果,是嗎?」
「沒錯。」
「但是馮小姐卻幸運的救活了過來,雖然其中過程艱辛,但活下去總比死了要好,對嗎?」
「是的。」
「自古以來,我們中國的傳承法則就是冤家易解不易結。既然我們明白了馮安娜女士失去女兒的痛苦、花先生失去好朋友的痛苦,那為什麼不想一想,如果殺了孟少名,豈不是也會造成很多人的痛苦嗎?」
「照六叔這麼說,只要我們能救活受害者,他就算殺人無罪?」我搖頭道,「雖然孟少名的家人會痛苦,但這也是孟少名自己所做錯事的報應,怪不得其他人。」
六叔點點頭,「是,做錯了事情是該接受懲罰,這一點是天下的公理。但是我在這裡想啊,如果留下孟少名的性命,使得他悔過自新,讓他以後去做對社會和對人們有用的事情,豈不是比殺了他更好?」
「是啊,花先生、馮女士,馮小姐,佛家常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也就是這種含義。」方夫人終於插嘴了,她說話是對著我們三人,其實眼睛都盯著馮安娜,「何況還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語,也就是讓我們給有悔過意思的人一個機會,這樣就會讓社會多一份愛心,不至於事事都要以生死來解決。」
方夫人說的話很慈悲,也適合她女人的身份,馮安娜也是信佛之人,聞言不自覺的點頭著。
六叔緊接著又道,「花先生,你想一想吧,我們社會不是靠打打殺殺就能夠變好的,只會讓人更加的暴力和兇惡,如果能夠讓人感受到友善和寬恕,那才是這個社會的幸福之處呢。」
對六叔和方夫人說的話,我認為還是有道理的,但就這麼放過孟少名,我著實有些不心甘,更何況我心中還認為,必要的時候,殺戮更能讓人警醒,更能讓人感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