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箭,挽住弓弦一拉,弓身發出「咯吱吱」的聲響,一個勁,兩個勁,三個勁……四個勁!
烏蘭圖婭在殺死蒼狼後似乎有所感悟,一番苦練下已快能拉出五個勁的硬弓了。就算現在她體質有些虛弱,也穩穩拉出了四個勁。在這樣的距離中,四個勁射出的箭是常人完全無法反應、閃避的。
「把人放下。」烏蘭圖婭箭指日本女人,臉色冰冷道。
「我要是不放呢?」那女人笑了。
「那我只能射死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猶豫,更不會射偏。」
「真的?」那女人露出懷疑的神色,「那我就更想試一試了。」手一緊,哈達老爹的頸椎骨在她手中發出令人擔憂的擠壓聲。
烏蘭圖婭眼神驟然變寒,毫不猶豫的脫弦,一箭射去!這種距離,以她的自信完全不擔心會誤傷到哈達老爹。
她確實沒有猶豫,也確實沒有射偏,果斷的一箭,然後箭頭穩穩的扎進哈達老爹後頸,從咽喉中透出。
死一般的寂靜。哈達老爹一直被那女人抓在手中沒有移動,可是,烏蘭圖婭的這一箭居然射偏了?
血汩汩的從老人脖子裡突出來,飛快的佈滿他的前胸染紅了整件上衣,然後順著腳裸,一滴滴打在地面。
烏蘭圖婭感到自己徹底傻了,她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一切……是真的。直到牧民們悲愴的聲音把她從癡呆中拉回來,烏蘭圖婭感到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無力的跪倒在地,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弓。
小宋在帳篷中,忽然聞到了一股他早已熟悉的,淡淡的血腥味。於是,他雖然看不見,卻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女人得意的一笑,「你沒有猶豫,但卻射偏了。很好,這就是你無比自信的箭法?」
然後,她下了結論:「你,沒有資格用弓。」手一甩,將氣息全無的屍體拋在烏蘭圖婭面前!
滾燙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烏蘭圖婭失聲痛哭,一把抓起自己的蒙古弓,折為兩斷!
「哈達老爹,我……對不起你!」她抽泣著抱住哈達漸漸變冷的身體,看著那雙難以置信的眼睛,烏蘭圖婭心中無比絕望。這時候,牧民們衝了上來,他們憤怒的將烏蘭圖婭推開,撫著這可敬的老人悲慼起來。
「烏蘭圖婭!你不是連蒼狼都能射殺嗎?這麼近的距離,你居然射中老爹!」一名婦女哭泣著,沖烏蘭圖婭大聲叫道。她一起頭,其餘人也開始紛紛指責起無言以對的烏蘭圖婭,甚至有人懷疑她是故意射偏的。這種距離上,別說一向在旗中箭術拔尖的烏蘭圖婭,就算玩過幾年弓箭的小孩都不會有失閃,這實在是太令人費解了,難怪有人懷疑她是故意而為。
日本女人冷眼看著,過了一會,終於有些不耐煩了,拍了拍手掌,道:「好了,戲也看夠了,你們該交人了吧。」
「做夢!」獸醫烏力罕對著那女人斬釘截鐵的說道。「那孩子身上的傷絕對不尋常,你們能對一個孩子下那樣的重手,你這女人絕對不是好人!」
在這個世界上,單純的用「好人」、「壞人」來衡量人的地方,已經是十分稀罕了。
「唉,一個個都那麼固執!」日本女人無奈的說道,「我又沒說自己是好人,你還真是莫名其妙啊。快把人交出來,看在你們被自己人殺了一個,我可以考慮給你們一大筆錢,一千萬,怎麼樣?」
烏力罕怎麼可能答應,小宋很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傑出的一次治療,他是絕對不肯看著自己辛苦救活的人被重新拉回地獄的。
當你的醫術非常嫻熟時,往往對於救治別人會漸漸的沒有感覺,榮譽、金錢、地位,會逐漸成為你最重要的理想。而對於這個醫術蹩腳的烏力罕,救活一個人,卻是帶給他那麼大的幸福,那麼多的成就感。這不是別人能夠理解的,甚至不是大城市醫院的大夫可以理解的。
「女人,你可以嘲笑我們的貧窮,也可以炫耀你的富有——因為金錢不是壞東西,但我絕對不允許你用金錢來侮辱牧民的尊嚴!」
「尊嚴?」日本女人臉色怪異的笑了,「只要你有了我給你的錢,那麼,你將會變的很有地位,也將擁有比現在多的多的尊嚴,我說的對嗎?」
烏力罕是個耿直的人,不屑於辯駁這女人的狗屁理論,看了看躺在牧民們中間的哈達老爹,抬起頭狠狠的盯著那女人,說道:「把你送到監牢裡去,才是我最大的尊嚴!」說罷,大吼一聲衝了過去!牧民們都抬起頭,關注起此刻的形勢,眼中憤怒的火焰說明了他們現在的心情。雖然無法理解烏蘭圖婭離奇的失手,但現在,他們更願意把一切都歸咎到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身上去!沒有她,哈達老爹就不會死。
這一天,是立秋後的第三天,風雖然炎熱,卻已帶上淒涼。
烏力罕的頭顱沖天而起,他甚至都沒有能接近那女人。
「撲通!」頭顱在屍體依舊站立的時候,先落了地。那是一道冰冷迅疾的劍光。
「撲通!」烏力罕的無頭屍身倒地。
沒有人看見那女人出手,也沒有人懷疑人就是她殺的。牧民們難以置信的看著烏力罕的屍體,又同時看向那女人,臉上的疑惑迅速被憤怒所替代!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所有人一齊從哈達老爹的屍體邊站起身來,無聲的盯著那女人,眼看就要衝上去拚命!
這時候,後面的一個帳篷忽然被掀開。一臉蒼白的小宋走了出來,大叫一聲:「住手!」,隨後難以抑制的咳嗽起來,從帳篷裡走到外邊,傷勢已再次開裂,前面的衣襟竟已滲透出血色!
「都給我住手!」他一把抓住帳篷口的布簾撐住身體,喝止了所有人的衝動。「她不是你們能對付的,我不想再出現無意義的死亡了。」
看著那女人,他一步步的捱了過去,在她對面站定,臉色已是更加慘白,「我的事與他們無關,我跟你走!」
烏蘭圖婭依舊跪趴在那裡,無言的看著地上折斷的蒙古弓。輕聲喃喃著,「哈達老爹,我害死了你……我,不會再拉弓了,絕不……」
小宋沒有看見剛才的離奇一幕,不知道哈達到底是怎麼死的,但看著那兩具可敬之人的屍體還是覺得無比痛心和自責,看了看烏蘭圖婭,歎息了一聲,對牧民們說:「是我對不起大家……現在我要走了,大家千萬別再衝動了,我不會有事的。」
「等一下,好像我還沒有說話呢。」那邊的日本女人忽然開口了。
「你叫什麼?」她看著小宋問道,「實力似乎很不錯,而且,還很狡猾!」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宋劍鋒!」
「宋劍鋒……原來你就是那個卑鄙的劍客,你居然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大丈夫?」那女人譏諷的笑道。
小宋正色道:「我卑鄙?不知道究竟是誰在那天無恥的偷襲於我!」
「偷襲你怎麼了?就算正面開打,你照舊不是我的對手。」
「你究竟是誰?」小宋忽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這女人的身份。
那女人指指自己腰帶,上面有一截斷掉的繩子,然後說道:「難道你沒從上面推斷出來?」
「邪馬台?」
「沒錯。」
「但我還是不知道你是誰。」
「想知道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說,我不喜歡勉強別人。」其實小宋很想勉強,但現在他沒有這個能力。
「可是我卻很喜歡勉強別人啊……」那女人裝作無奈的道,「這樣吧,你把你的那把劍還有神奇的葫蘆交給我,我不但告訴你我的名字,還會放了這些無辜的牧民。你看怎麼樣?是不是很划算啊,哈哈哈。」
小宋臉色劇變,狠狠盯著那女人,半晌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注意!」
「是啊,所以你剛才急著要離開我才阻止你的,否則我只能把他們全部殺光——你說,我是不是很好心呢?」
「是啊,你的心眼真好,至少比我好多了,我應該要向你多多你學習……」
「呵呵,你果然很虛心啊,我很喜歡。」那女人無恥的微笑起來,說道:「那麼,你的答案是?」
「這麼大的事,我必須要考慮考慮。」
「考慮?這有什麼好考慮的,要麼交東西,要麼你和這裡的人全都得死。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很難以抉擇嗎?」
小宋聽了這句話忽然心中一亮,明白了。要說這女人殺了他,不一樣能得到他的寶物嗎,為什麼還要跟他廢話?其實很簡單,上次小宋就在重傷的情況下反陰了她一記狠的,加上他一向名聲惡劣,所以讓這女人現在依舊抱著深深的警惕,擔心小宋再裝病給她陰上那麼一回,非要他交出神劍和葫蘆才肯放心。小宋的修為肯定是不及她的,可上回那一劍,叫她現在想起還心中發怵啊。
「你很喜歡這把劍嗎?」小宋忽然奇怪的問道。
「是啊,所以才跑上門問你要呢。」日本女人愉快的裝羞道。
「可是,我給了你,我用什麼呢?」
那女人心中暗罵,東西拿到手就滅了你,你還用個屁!
小宋看那女人臉色不善,又說道:「這樣吧,給我留一件,我把葫蘆給你,劍還放我這怎麼樣?」
「不行。」
「那把劍給你,葫蘆放我這?」
「不行!」
「我說你這個人真不乾脆,一點誠意都沒有,你究竟想怎麼樣嘛?」小宋氣憤的道。
「我……該死!」這女人忽然大罵一聲,「原來你在拖延時間!」
她剛才還沒說完,忽然察覺到一股強悍的氣息,從遠處天空中飛快的往這裡而來。
不對,是兩股!還有一股陰暗的氣息,給人詭異而黑暗的感覺,在前面那浩然正大的氣息遮掩下,她一時居然沒有發覺?
要不小宋怎麼會說自己是「大丈夫」?那麼一大段屁話,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雖然小宋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兩位兄弟究竟能不能及時趕到。
「給我去死!」她破口大罵間,掉轉看向空中的眼光,準備先滅了他!卻驚愕的發現,對面的小子早已悄無聲息的將一根黑鐵棍高舉在了手中!
「現!」一聲大喝間,鐵棍猛的放出無盡璀璨毫光,幾乎逼的那女人張不開眼來,驚慌中急忙施展開那天偷襲的身法,瞬間移動了出去,轉眼已在千米之外!
她哪裡知道,這鐵棍變神劍的把戲,只要小宋一個心念就能辦到,純粹是神劍自己在變幻,根本不耗費半點功力!現在的小宋完全是在使詐,可是她哪知道啊,一回頭忽然跳出這把劍來真被嚇壞了,要知道正面對上那把劍可不是好玩的!
她驚疑的瞬移出足有一里地去!忽然發現小宋竟然沒有追來,一回頭,發先那小子正拄著那把劍搖搖欲墜,胸口的衣服已完全被染的一片血紅!
「上當了?啊!」她簡直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居然被那小子連續陰了兩回?真是又羞又惱,從背後嘩啦一聲拔出把彎劍,怪叫著劈出一道長弧形劍光,寒光如閃電般飛向小宋!
電光火石間,一道青色的影子猛的從半空掠到小宋身前,寒光一閃,「噹」的一聲大響,將那道飛來劍光狠狠擊碎!
「媽的……你終於……來了。」眼一翻白,小宋歪斜著倒地。
又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空中落了下來,好奇的看著眼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