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白紋,堆圍三畝,台高八丈,尖碑透雪霧!
丁毅帶著小草,沿著幾乎垂直的台階直縱而去,石階是如此的險,卻不能將他們稍擋。因為,台上有他們要的東西!
如此陡峭的階梯,當他們終於攀上台頂時,已是渾身冒汗、氣喘吁吁。再一看這「授刀台」,似乎籠罩著無邊白氣,似雪霧冰冷刻骨,卻又凝之不散,靜靜的籠在這檯面之上,毫不外瀉,沉重而磅礡。
「這白氣看著就讓人心寒,究竟是什麼東西?」小草奇怪道。
丁毅站在刀台邊緣,卻是早已驚駭萬分。這東西,他知道。
「殺氣!」
「不是吧,大哥!殺氣能看的見?難道是那把刀的威力所致?」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人。」
小草努力的看著那白氣,試圖看到裡面深處,卻是完全徒勞。這些厚重的白氣粗看似乎在不停流轉、翻滾,再看,卻是從來如一,彷彿千萬年未曾有一絲改變。
「大哥,這裡應該很久沒人進來了。如果真的有人,那豈不是格薩爾王造台之時就在這裡了?」
「恩……確實有些奇怪,你在這等著,我先進去探探。」丁毅道。
小草叮囑道:「有情況先回來,咱們商量後再行動。」
丁毅拔出刀,朝著白氣走去。剛才處在這殺氣邊緣他就已感到心寒,隨著逐漸深入,只覺得凜冽的殺意如無形的鋼針,從全身的毛孔傾瀉而進!這是境界上的差距,小草站在那裡就沒有什麼壓迫感,因為他沒有瀕臨死亡的經歷,也沒有真正堅決的想殺一個人。所以,他在殺氣的邊緣沒有丁毅那麼敏感。
丁毅弓著腰,一步步走進白氣,漸漸的,皮膚如碎刀亂刮一般生疼。而那白氣,依舊不動如山。然而更可怕的,是這殺氣不但侵伐著他的肉體,更是逐漸侵入人的心田。瘋狂的殺意逐漸升騰起來,洶湧而浩瀚,一波又一波的衝擊著丁毅的自信、勇氣、決心。只要出現一個恐懼的缺口,殺氣便將傾巢而入,把魂魄的撕的粉碎!
面對這無孔不入的殺氣,丁毅已繃緊了身體,但是他越堅定,那殺氣卻越強大。走得兩步,已是全身皆汗,竟是再無法前進半分,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來杜絕心神上的缺口。
可是丁毅的刀,卻興奮起來。
雪一般的刀面,映著雪一般的殺氣。
小草看著丁毅走向白氣中,漸漸消失了身影,還以為是在查探著什麼,卻不知丁毅已陷入凶險萬分的殺局。
刀在雀躍。
殺氣,如此濃烈的殺氣,如此沉穩的殺氣!這把飲盡倭血的刀,這把屠倭寶刀,沉寂了多久?等待了多久?
多少年之後,卻又遇到這般的殺氣,它有的,不止是興奮,甚至於感動!
這感動是如此深刻,讓丁毅都為之共鳴。一把刀要經歷多少殺戮才能昇華?可是它卻甘於沉寂,或許它有自己的執著、堅持。然而在這樣的殺氣中,它再也無可壓抑的爆發了!
丁毅看著自己的刀。
刀瘋狂的吸收殺氣。
丁毅忽然很心酸。
隨著刀長鯨吸水般吞噬殺氣,漸漸的,刀身放出五彩的光華,它的靈魂——刀魂,終於等到了昇華。
沒有一把刀真的能甘於寂寞,但為了等待一個值得等待的人,它或許可以。
丁毅看著自己的刀,他很感動,但更多的,是驕傲!因為這把刀就和他一樣,沒有任何挫折能打倒他,更可貴的是在吸收如此多的殺氣之後,總是穩穩的堅持著自己的信念,沒有狂暴、沒有瘋狂,還是如此的堅定!
丁毅忽然開口,輕輕的,溫柔的對著刀,他微笑著:「多謝……我想我明白了。」
滿目無邊的殺氣,及不上他的刀萬一!
因為,他的刀知道,殺氣應該用在什麼地方。
他猛的放鬆自己,隨著肌肉的鬆弛,心神淡淡的恢復輕靈。洶湧的殺氣疾速刺過,卻傷不了他分毫。因為他已經明白了,殺氣並不是最可怕的,他已經沒有任何顧慮。
提著寶光閃爍的刀,丁毅再次朝前走去,朝那塊石碑,微笑著走去。
石碑的頂端有一顆淡黃色的舍利,輕輕的,「啵」一聲,射出無形的涅盤佛光,毫無聲息的籠罩在丁毅頭頂。
「大哥!」小草忽然從後方大呼著走來。
丁毅道:「怎麼了,不是叫你等著嗎?」
「你都進去好半天了,我怕你出事啊。」
丁毅笑了,這傢伙真是好福氣,這漫天的殺氣硬是傷不了他一根毫毛。
可是他的笑很快就凝滯在臉上,小草的背後,逐漸現出一個模糊的黑影。毫無聲息的出現,猛的朝小草掠去!
「快跑!」丁毅大吼道。
小草十分機靈,頭也沒回,一個翻身,貼地朝側面滾去。可是他的身體剛剛沾地,已經讓人抓著脖子拎了起來!
黑影如鬼魅般漂浮著,漸漸朝丁毅過來,小草似乎在他手中如一根羽毛般毫無重量。
丁毅看著那個人影逐漸接近,顯現出白色的長袍,長及胸部的鬍鬚,頭上籠罩著灰色袍帽。這人的眼睛都籠罩在陰影中看不真切,只看那臉,卻是十分的乾枯、蒼老。更醒目的,是他手中抓著的一根長杖,竟然是一根棕櫚枝,枝頭伸展著金色的棕櫚刺葉。
小草沒有任何躁動,靜靜的看著丁毅,他正在等待著敵人可能出現的破綻。
「你是誰?」丁毅冷靜的問道。
持杖的老者「嘎嘎」笑了起來,聲音如粗鐵干磨般刺耳,十分詭異。
「不需要問的,就不要問。」灰色帽子中,那陰影下的嘴角掛著笑。
「你抓了我小兄弟,我不該問你是誰?」丁毅冷笑道。
「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只能讓你死在這裡。」老者手一攤道:「你看,事情很簡單。把你的刀給我,我就放了你們。如果你愚蠢的想知道我是誰,那我就沒辦法放過你。」
沉默的小草忽然開口,「殺我父親的,是你?」
老者意外的盯著小草,打量半晌,讚賞道:「不錯,真像中國人所說的:虎父無犬子。你父親致死都不肯屈服,你也是如此沉穩……如果殺了你,我也會覺得可惜。」又看著丁毅,道:「不要讓我感到可惜,我不喜歡那感覺。」
丁毅臉色冷峻道:「我這把刀,不是你要的那把。」
老者從袍袖裡伸出根手指,點著丁毅的刀,「你自己看看。」
丁毅笑了,「會放光的刀,就是你想要的?如果我告訴你,這把刀是我從外面帶進來的,到了這裡吸收了殺氣才昇華的呢?」
老者哼了一聲,「不必多講,這些我比你清楚的多,這個刀台的奧秘又豈是你們能瞭解的?」
又道:「到底給不給?」乾枯的手一緊,小草的頸骨發出「咯吱」一聲。
「回答我一個問題。」丁毅面無表情道:「你怎麼進來的,我記得只有一個特殊的部落才能帶人進來。」
「哈哈哈,你是說蒼鷹部落吧?這有什麼難的,聽著,我一直都跟著你們,等你們前腳往這裡出發,我逮了那個鷹王的皇妃,洗了她的腦子,然後,她就乖乖帶我來這裡了,嘿嘿。」
小草大叫道:「混蛋!太卑鄙了……對了,德吉梅朵、德吉梅朵她不是在外面嗎?你,你沒有傷害他們吧!」
「你是說那一大一小兩隻蒼鷹?殺了,居然想阻止我進來,實在是不自量力!」
「殺了……」小草聽著那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腦中如如雷轟頂,目光變的癡呆起來,然後在瞬間噴出狂暴的怒火。但是他依然沒有動,用血紅的眼珠盯著丁毅。
丁毅已看出他的心意,小草竟然能強行壓制自己瀕臨失控的怒火,但這不代表他屈服,他在尋找機會,然後是可怕、瘋狂的報復!
小草已經不要命了,他向丁毅發出訊號,打算忽然暴起打亂老者,然後由丁毅上去強攻!
這是必死的結局,只要他一強動,脖子立刻會被捏的粉碎!
「小子,別打算玩什麼花招,嘿嘿嘿……」老者舉起金棕櫚在小草身上一劃,小草爆喝一聲,頓時昏厥過去,軟軟掛在他手中。
「他怎麼了!」丁毅怒吼道:「要是他有什麼,老子一定碎剮了你!」
刀,五彩的毫光猛烈的漲起,轉眼變成比周圍更凜冽的殺氣!
「好強悍的刀……放心,我不過用法老密法詛咒了他的靈魂,只要你交出刀,我擔保他沒事。」
丁毅緊緊抓著刀,他已經沒有退路,要麼交刀,要麼看著小草死。
刀,已不在是原來的刀,它經歷刀台殺氣的洗禮,已經有了完全的靈識、刀魂。
但是刀,還是原來的刀。
刀輕輕的鳴叫,慢慢收回暴虐的殺氣,一股暖流沿著刀把,蜿蜒流向丁毅的心田。
丁毅眼中忽然失神,喃喃道:「我終於知道,不管你是不是那把刀,你才是真正的神刀,我的神刀!」
他想起了霍桑,是他賦予了這把刀自尊,還有悟塵,他更賦予刀另一種勇氣。
一種更可貴的勇氣——抉擇的勇氣。
丁毅皺著眉,眼前彷彿出現了師傅當年的情景,看著自己的情人遭難,咬碎鋼牙。可是為了保住部隊的刀,他選擇了什麼?
丁毅的手在顫抖……
他的刀境再次昇華,可是卻如此痛苦,心彷彿在滴血!因為他已經明白,悟塵沒有舉刀殺人,可是就在他做出選擇的瞬間,他卻舉起了心中的刀!
心中的刀,不是用來殺別人的。
看著小草血紅的眼睛,丁毅的心在碎裂。
這個頑皮卻執著的少年,他是怎樣的信賴著自己,丁毅的耳邊響起一聲聲令他幾乎崩潰的——「大哥!」
可是交出刀,必然有更多的人要死!
生活就是這麼殘酷,有時候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就好像被捉住的特工,如果奢望著欺騙敵人假裝投降,最後的下場都是真正的背叛。
丁毅開始流淚。
因為,他已經決定。舉起心中的刀!
「做夢!」
老者陰冷的一笑,「那麼,讓你這小兄弟看著你是怎麼害死他的。」棕櫚葉子一刷,小草虛弱的緩緩醒轉。
小草看著丁毅痛苦的眼睛,已經明白他的選擇,他笑了。
「大哥,我不會怪你,來吧,上!」
老者勃然變色,怒道:「不知好歹,以為我不會搶麼!」手如鐵抓,一緊,小草眼珠猛的迸出,噴出一口血,脖子從斷裂的地方歪斜下去。
「喝啊——!」丁毅悲痛欲絕,彎腰,舉刀,如電。
心如電,刀如電!
刀亦狂暴,刀已悲痛。
一刀如開山神雷,裹攜著滔天殺氣,洶湧鍘下!
消失了……
全都消失了,殘忍的老者、堅定的小草,都消失了。
丁毅滴著淚,驚疑的看著眼前。
「給我出來,老子要宰了你!」他狂野的吼叫著。
沒有人,但是慢慢的,卻響起一個聲音,從石碑頂端飄飄渺渺的飛來。
一聲歎息。
「我終於可以永遠的長眠……記住,最強的刀,是你心中的刀!」
「誰?」丁毅猛的舉刀,直直對準石碑。
小草在外面早已等的不耐煩,丁毅已進去大半天,小草有些煩躁,更有些擔心。
於是他決定進去看看。
等待他的,是一個奇怪的情形,丁毅滿頭大汗的站在那裡。
「大哥!」小草叫了一聲。
丁毅艱難的站在那裡,開口道:「怎麼,不是叫你等著嗎?」
「你都進去好半天了,我怕你出事啊。」
小草看見丁毅在微笑,可是這笑容忽然間凝滯,丁毅眼中忽然露出巨大的不安。
「快跑!」丁毅大吼道。
小草心下一凜,頭也不回,一個翻身,朝側面滾去。可是他的身體剛剛沾地,已經讓人抓著脖子拎了起來!
小草沒有驚慌,靜靜的看著丁毅,他正在等待著敵人可能出現的破綻。
「你是誰?」丁毅問道。
持杖的老者笑了起來,聲音十分刺耳。
「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只能讓你死在這裡。」老者道:「把你的刀給我,我就放了你們。」
沉默的小草忽然開口,「殺我父親的,是你?」
老者枯笑道:「是我,如果你不想讓你父親絕後,就勸他交刀吧。」
小草不說話,他不可能選擇妥協。
丁毅開始和老者拖延時間,試圖找到機會,在對手露出破綻的時候,一舉擊殺。
老者毫不慌張,有一句沒一句的冷冷應著。
過了一會,情形還是毫無轉折。老者忽然道:「想拖延時間,嘿嘿……」乾枯的手一緊,小草的頸骨頓時「咯吱」一聲。
丁毅面無表情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只有一個特殊的部落才能帶人進來。」
「哈哈哈,你是說蒼鷹部落吧?這有什麼難的,聽著,我一直都跟著你們,等你們前腳往這裡出發,我逮了那個鷹王的皇妃,洗了她的腦子,然後,她就乖乖帶我來這裡了,嘿嘿。」
小草心中忽覺不妙,.大叫道:「混蛋!太卑鄙了……對了,德吉梅朵、德吉梅朵她不是在外面嗎?你,你沒有傷害他們吧!」
「你是說那一大一小兩隻蒼鷹?殺了,居然想阻止我進來,實在是不自量力!」
「殺了……」小草聽著那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腦中如如雷轟頂。
又沉默了一會,他抬起如惡狼般血紅的眼睛,看著丁毅。
冷冷道:「大哥,殺了他。」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
「殺了他。」
「……小草。」丁毅的聲音在顫抖。
「大哥,再讓我叫你一聲大哥,千萬記得,找到那把刀,殺了蛇妖。」小草忽然間覺得自己是如此冷靜,冷靜的讓自己心酸。
丁毅猛的舉刀,可是卻流出淚來。
小草看著大哥悲痛欲覺的眼睛,卻感到如此的欣慰。
果然,男子漢之間,不需要過多的解釋。
「小草……你永遠是我丁毅的兄弟。」
丁毅咆哮著,刀上漲出萬丈白光。
小草笑了,他明白,大哥已經找到了刀。
老者憤怒的冷哼一聲,小草看向遠方,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縮。
「哈哈哈……不妄來此一遭!「小草大笑著,看丁毅舉刀狂暴的斬來,」哈哈,厄!「脖上忽然劇痛,骨碎聲發出,他的眼前猛然暗下,陷入無邊黑暗。
大哥咆哮的聲音遠去,老者怪笑的聲音遠去。
痛楚卻在遠去。
他又睜開了眼。
一個聲音在腦海迴盪,「……可怕……居然連你都通過了。」
小草看看周圍,冷哼一聲:「通過?媽的,你是誰!」
「我是守刀的人,乃格薩爾王當年分出的一縷神識……要得到我的刀,必須通過我的考驗。」
「王八蛋……」
「記得這個感覺,記得,舉起你心中的刀,不要猶豫。心中的刀,不是用來殺別人的。心魔無法殺滅,只能抵擋。但是這心中的刀,它能斬除自己的軟弱,畏懼。永遠記住,要殺人,先舉起這把心中的刀。」——
華麗的刀痕——
六.一,這一章不知道有沒有少年們看見,希望我的故事,能讓你懂得抉擇的重要。有時候,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要有所獲得,就要有代價付出。
在你為難的時候,想一想,哪個更重要。
少年狂,國運昌!舉起你心中的刀,那把抉擇的刀,斬除自己的軟弱,找到最光明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