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長,一個農民式的道士。
順著趙小慧的目光,秦拓皺眉看著那邋遢的老頭。一件骯髒的藍色中山裝打了大小不下五個補丁,亂糟糟的頭髮,酒糟鼻,惺忪的眼睛,這一切都顯得這個老頭實在是糟糕的很。但秦拓想到那件事情,還是走了上去。
「請問,您就是李道長嗎?」
那老頭先是在躺椅上打著哈欠,一聽有人來了,猛的將眼睛睜的溜圓,誇張而狼狽的從椅子上「翻滾」下來。
「啊,小伙子,看中啥東西了?老漢俺這走的可是精品路線哇……」這老頭斜眼一瞄,見秦拓年紀輕輕便打算好好賺一票,晚上打兩瓶燒酒再弄點好菜安逸安逸。他正熱切的說著,誰知再一看,這小伙子身邊居然還有個小姑娘,立刻就把臉沉下來了——因為這小姑娘他認得,看樣子酒菜是沒指望了。
趙小慧得意的嘿嘿一笑:「李大爺,你也忒沒出息,盡在這瞎糊弄人騙錢。你不說你有真本事嗎,我看你騙人有真本事才是真的。」
「你個滑嘴小丫頭,不擺這攤子你讓大爺我喝西北風去啊?」李老頭被小姑娘說的老臉一熱,急忙開口解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人誰相信那套東西,大爺我這叫英雄遲暮、無用武之地!難不成你讓我回去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國家現在提倡改革開放,讓一部分有覺悟的先進分子先富起來,而我就是這一部分有覺悟的先進分子……我說,你們找我是不是又替人做道場啊,快說快說,嘿嘿,等大爺我收了錢給你買糖葫蘆。」
秦拓低頭看著趙小慧,「你沒弄錯吧,他真的行?」
趙小慧沒什麼把握的道:「恩……試試吧。」
李老頭不樂意了,鬍子一翹大聲道:「小伙子,敢情你是不相信老漢我呢!告訴你,你小子還沒出生那時老子就跟著師傅一起做道場、下殯、落葬,遠近村裡誰不知道俺李大奇李半仙的名頭?誰家要死了人、撞了客都得尋上咱門上來!咱別的不敢說,要比這做道場,只怕這方圓幾百里老漢我能排頭塊牌子。」
「李大爺,這回可不是一般的道場。」趙小慧道,「您知道玉石村前回鬧鬼的事吧?」
「聽說過,好像是有個高人弄了把刀鞘就擺平了。不過啊,我看也就那麼回事,不就是幾個冤魂嘛。可惜老漢我沒出場,只要擺個小場子多燒點紙錢再好好超度一下還不是一樣太平。」
「沒錯,我就說玉石村的人沒眼光呢。」
「哈哈,小丫頭真會說話,這人話就得這麼說啊。」說罷神氣的睨視秦拓。
秦拓忽然發現,這一老一小在一起,實在是非常「和諧」。
「嗯,李大爺啊,那咱們走吧。」
「嗯?啥,去哪兒啊?」
「玉石村那把刀鞘讓賊給偷了……」
李大奇一聽,立馬腿肚子拽筋,差點沒趴下。心裡那個氣啊,玉石村那事他可是清楚的很,人家一開始就求的他出馬。可惜前幾天他路過那村時,下面的邪氣離老遠就聞到了。李大奇嚇唬嚇唬鬼魂還行,要他真去搞大東西那真是肉包子打狗啊。連夜就捲了鋪蓋住到這小縣城的女婿家,幸好後來那個年輕人出現才壓了下去。
我說這小丫頭破天荒誇起人來了,原來是唱的這麼一出!李大奇看著趙小慧,鬍子都氣歪了。
「哎呀,我說李大爺,您別激動呀。嘿!大哥,你看人家李大爺,一聽說要出手,都激動成啥樣了?真是好樣的!」
「我激動個屁!」李大奇瞪著眼珠大叫。
「好你個趙丫頭,敢情是給你大爺下套子呢!是不是看我活的挺滋潤的不順眼,就想折騰折騰老子啊?我告訴你,沒、門,老子不去。」
「哎呀!」趙小慧誇張的把小嘴張的老大,眼瞪的溜圓,震驚的道:「你、你你,你說你不去?我沒聽錯吧?難道你也害怕玉石村那玩意?」
「小妹,別和他說了,這老頭看著就不是好人,八成是個騙子,怎麼會有真本事。」
「唉,我真是錯看了李大爺啊,算了就算咱瞎了眼,李道長五十出頭的人居然連我這小姑娘都不如啊。」
李大奇那個氣啊,這不擺明了用激將法嗎?他也知道上次的事算勉強躲過去了,這回要是再推委恐怕就得把半仙的牌子給砸了。可是命要緊啊,師傅還在的時候就跟他說過,自古這道士一流但凡讓人用激將法挑上了山,多半是十去九難。所以他打定注意不出馬,只冷眼看著趙小慧咋呼。
「唉,大哥啊,你說要是柳家村的陳寡婦知道他的老相好居然是個孬鐘,會不會一腳把他給揣了啊。嗯……到時候咱再把這事告訴李大爺的家婆,讓他晚上連個熱炕都睡不著,嘿嘿。」
李大奇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他自以為和柳家村的老寡婦私通一事做的天衣無縫,哪裡曉得居然被這人小鬼大的壞丫頭給知道了!想起家裡的母老虎,他不寒而慄。
「大哥啊,我看你那兩萬塊錢是花不掉了,咱們走吧。」
趙小慧拉著秦拓轉身就走,心中默數「三、二……」
還沒數到一,身後猛的喝了一聲,「慢!」
趙小慧轉身鄙夷的看著李大奇,「有屁快放,我還等著回去揭發你呢。」
李大齊眼珠子賊亮賊亮,「你、你說兩萬塊錢!」
……
秦拓心中感歎,看樣子這威逼利誘四個字,小妹算是得了真傳了。
在「身敗名裂」的壓力和兩萬塊錢的引誘下,李大奇表示要主動出馬了。
李大奇收拾著東西,動作利索無比,「我說丫頭啊,你先把事情經過給說說。」
「嗯,好。大爺你也知道這山下也就咱村、柳家村、玉石村,還有這個小縣城,雖然和外界比較閉塞,但咱自己的事傳的可是快啊。前不久爺爺和大哥在柳家村滅了只邪物,沒過個把月就都傳開了。這回玉石村的那把鞘讓人給盜了,那裡面的東西又開始作怪,嚇的人都不敢出遠門啊。那玉石村的駝子牛老漢就找上我大哥了。說也奇怪,我大哥下了那個破煤礦居然裡面什麼都沒有,清淨的很。大哥在那住了三天,風平浪靜的一點事沒鬧。可大哥一走,那裡就又開始折騰了。我尋思著怕是些小鬼在弄動靜,就想到找您了。」
李大齊上下打量著秦拓,柳家村那事他也知道,邪的很。他可不像趙全是個郎中,對邪氣敏感的很,趙全還得幾次三番的診治才確定是那剝皮怪跑出來了,換了李大齊,一個照面用羅盤一掃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當然,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擺平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大奇收拾好東西,也就幾樣破爛,裝在蛇皮袋裡望背後一甩,手一揮,「走,開撥。」
秦拓搖搖頭,心說這簡直就是個撿破爛的……
一身破爛鬥志昂揚的老道士、古靈精怪興高采烈的趙小慧、淡定威武手提鐵槍的秦拓,這真是一夥奇特的人。這伙奇特的人慢慢走出市場門口,背後,一雙精光閃動的眼睛緊緊注視著他們。
「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