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劍天河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寒冬中的勇氣
    且說趙全見了鄒志遠老師,查出他身上並無其他病症,斷定是被什麼毒蟲咬了,細細檢查體表下發現了他頸部側動脈上兩個微細的紅點。這毒蟲蜇咬一般都會致使傷處淤腫、青紫,哪有這般只留兩個紅點而毫無異狀的?這使他馬上想到一個不妙的可能,這件事是他的師傅——以前這柳家村的醫師柳昌平告訴他的。

    他先指揮眾人給鄒志遠穿好衣物,把村長柳源慈叫了出去。

    兩人來到門外,柳源慈看著趙全,著急的問道:「怎麼樣,啥毛病?」

    趙全不安的看著他,「這不是一般的毛病,恐怕和以前的一樁傳聞有關。你可能不知道,我也不想多說,你安排人把這娃照顧好,我開些安神的藥先用著。記住,晚上一定要有人看著,而且起碼要有兩個人。」

    柳源慈從這話中聽出古怪,想起昨天村民的傳聞,說鄒老師病倒的前一晚房間裡發出過怕人的怪聲,心裡便有些發怵。

    「好,我聽你的,安排幾個好小子守夜。」他怕歸怕,鄒老師一向有聲望,捨了城裡學校來窮山窩做老師拿每月四百塊錢,山裡人哪能忘恩負義。

    趙全考慮鄒志遠病情不穩定,又說道:「今晚我先留下來,有什麼變化也好照應著。」

    不遠處,幾個婦女扎作一堆正不斷口說著什麼。

    「咱當家的昨晚從柳小二家喝酒回來經過鄒老師房間時,聽得裡面發出嗯嗯唔唔的聲響,好似被摀住嘴發出的悶聲。」

    「那他咋不進去看看?」

    「嗨,他喝的稀里糊塗,還知道個屁!今早才和我說起的。」

    「那聲音……會不會當時就犯病了呢?」

    「我也這麼說來著,當家的說不像……」

    「我說翠玉、阿蘭,你們別瞎操心了。」一個上年紀的女人開口道:「越說越玄乎,鄒老師這不就是病了嗎?趙大夫都已經來看了,好壞村長他們自有主張。你們別亂扯,沒事說出事來,鄒老師可是個好人,要說也說些吉利的不是。」

    「嗯,李嬸說的是,阿翠,咱都別瞎猜了,就指望鄒老師好人多福,娃子們也好繼續唸書不是……」

    當晚,趙全、阿拓在村長家吃過晚飯,柳源慈叫來一個叫柳華的小伙子,三人一起在鄒志遠屋裡守夜。

    冬天,黑的早,五、六點光景天就暗下來了,再過得一會便入了夜般一片漆黑。

    「阿拓,柳華,你們兩個把門窗都檢查下,全都要關嚴實,一定不能留下任何縫隙。」趙全到了天黑,如臨大敵一般緊張起來。

    兩個年輕人相顧而望,不曉得趙全是怎麼想的,照料病人似乎不需要如此吧。

    但他們還是按他吩咐的,把窗戶都叉上、門用棍子頂住,在縫隙裡還夾上些布片和紙張。

    柳華曉得些村裡的傳聞,又被趙全剛才那一提醒,心裡就有些打鼓,只坐在那裡撥暖爐也不說話。阿拓出來的時候,那叫人的漢子就說了這事古怪,此時心裡也暗自猜測著,時而喝口白酒驅寒,把那桿鐵槍擺在伸手可及之處。

    「等會不經我同意誰都不許出去,誰叫門也不准開,知道了沒有?」趙全的神色漸漸焦灼起來,弄的兩個本就心裡不踏實的小伙更加狐疑不定,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在這不安的氣氛中,漸漸到了九、十點鐘,屋裡只有一盞兩百支光的燈,實在有些昏暗——從天花板上垂下根黑色雙股電線,連著這裸露的燈泡掛在一個書桌上面。

    趙全只叫兩個小子注意動靜,自己則瞪著眼睛盯住躺在床上的鄒志遠,那神色看在阿拓眼裡,竟有幾分慌張。他不禁起身把那桿槍拿了過來,不自覺的使個藏頭式把槍倒豎斜握在身後,然後定定的立在趙全身後。他的聽覺立刻靈敏起來,把屋裡屋外幾十米的細微動靜全都聽在耳中,警惕起來。似乎這氣氛他早已習慣了似的,凝神應付毫不慌張。

    趙全眉頭微皺,轉過頭,見是阿拓地站在身後。換了個人似的威風凜凜,從容不迫。心中暗驚——剛才他感到背後一絲淡淡的殺氣。

    他不是個簡單的山村郎中,當年他師傅柳昌平不但醫術了得,更有一身絕技,雖然英年早逝,但趙全已把他的本事學的七七八八。

    寂靜中,阿拓手臂肌肉猛地一緊,屏住了呼吸。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

    「誰?」柳華開口問道,阿拓半側轉身兩邊注意,趙全則不動依舊注視病人。

    「是柳華吧?我是你李嬸,給你們送點熱食暖暖身。」正是白天和那幾個婦女一起的李嬸。

    柳華把眼瞄向趙全,趙全也不回頭,只把頭微微搖了搖。

    柳華有些為難,畢竟人家是好心,但遲了遲見趙全沒有任何改變的意思,只好開口沖外道:「李嬸,你回去吧,咱都睡下了,天冷,不好起來。」

    門外那李嬸道:「既然這樣,那你們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了。趙大夫年紀大了,你們兩年輕人多照看著點。」

    華歉疚的回道,有些不滿的轉頭看了趙全一眼,卻碰上阿拓凌厲的目光,竟不自覺一個哆嗦。

    這傻大個怎麼回事?平日裡挺和氣一個人,難道跟著趙老頭時間長了也變古怪了?

    一時屋內寂靜,呼吸聲、暖爐細爆聲,再無聲響。

    再看趙全,臉色剎那間就變了,嘴唇竟微微哆嗦著。

    她今晚會動手嗎?

    如果她來了……趙全想到這裡,轉頭看著阿拓——他還沒有找到答案。趙全心中苦澀,但隨即又強迫自己鎮定,把有些枯燥的手伸入懷中:那裡有一隻黑錦收口袋。

    師傅……看來我是免不了要步你的後塵了。他皺摺叢生的臉上現出一末淡淡的哀傷,但立刻又變的堅定:就算拼上老命,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兩小子的周全!

    「阿拓。」他轉過頭,繼續注視著病人背對兩人道。

    「爺爺,怎麼了?」阿拓早發現趙全的變化,正自疑惑。

    「你聽著。」趙全低聲道,那聲音前所未有的蒼老「我老了,指不定什麼時候說去就去了。」

    「爺爺……」阿拓剛要開口,趙全把手一伸,阻止他打岔,繼續說道:

    「今晚的動靜我想你也看出來了,不需要我多說了吧。」他凝視著鄒志遠動脈上那兩個細小幾乎不察的赤點,好似突然進入了某種熟悉的狀態,變的從容鎮定起來。「我告訴你,等等如果發生什麼變化,你不要管我,帶著柳華走。」

    阿拓心中如驚濤駭浪般驚訝,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難道這件事的幕後真的隱藏著如此大的隱秘和危險。

    他本不是個優柔囉嗦之人,以前、現在都不是。所以,他也不發話,只靜靜聽趙全吩咐。

    趙全感覺著身後年輕人的呼吸依舊從容,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相信你以前不是個平凡之人,就算現在,你失去了記憶,平凡也不能長久的困住你。你終要飛出去,但,在此之前,你先要解開自己的心結。我可能等不到你的答案了,但這並不重要,這答案只要你告訴自己就夠了。如果你一時找不到答案,也不要緊,想想你現在的生活,你現在是否快樂,只要你願意,這山村永遠容的下一個誠實、善良的你。」

    人生來,究竟是善,還是惡?阿拓把這問題深深的刻進自己心裡。

    「呵呵,其實,我雖然活了六十七歲,但還覺得沒活夠,想多活幾年。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和丫頭,特別是你,我對你有太多的期望,多想看著你們成長啊。答應我,如果我回不去了,幫我照顧丫頭。」

    阿拓覺得迷惘的心中湧起一陣暖流,竟不覺濕了眼眶。點頭道:「我一定做到!」

    子夜,外面響起嗚嗚的風聲,這朔風刮的淒厲,越來越緊,不多時,傳來沙沙的輕響——又下雪了。

    雪一落,過得一會,氣溫驟然下降,柳華哆嗦著將雙手湊近暖爐烘烤取暖,連呼吸都發著顫聲。屋中四人不斷呼出白氣,正是一夜最冷之時。

    那鄒志遠吃了安神藥,到現在為止一直呼呼睡著,倒也安靜。

    雪落細聲越來越密,好大的雪!這雪落的聲音實在奇妙,真是軟軟的聽著舒服,大雪時整個世界都充斥著這安靜而柔軟的聲響,不但不吵人,更顯靜謐。

    就在這寧靜的氣氛中,阿拓猛然轉身對向門口!

    「刮茲」,門上忽傳來聲細響。

    阿拓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那腳步聲在雪落的掩護下,直到門口才被他隱約聽見。如果是小動物,倒是有此可能,如果是人……

    在這暗藏殺機的氣氛中,他早不覺進入了某種狀態。

    槍,緊握手中,手心無汗,乾燥的緊貼冰涼槍身。

    他神色沉穩地對著門口,那聲音突然消失了,然而……

    趙全和阿拓的眉頭同時一顫,驟然皺起——好強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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