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非指具體哪座山,而是蜀中群山的總稱。
謫仙有云: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那漫道雄關,懸崖峭壁,錦竹劍閣,於艱難處,當真讓人仿若登天,不敢反窺!
娥眉,自古便是中原道教盛地,山上道觀遍佈,虔客不絕。只是到了唐、宋之後,佛教興起,看上了這娥眉寶地,紛紛在山上建寺受香,漸漸的,居然把道教勢力排擠了出去。到了現在,那許多去娥眉瞻仰長眉祖師爺上宮的遊客,見了零星幾個破敗道觀,往往是掃興而歸。國之正教,頹廢至此,令人徒歎無奈。
只有丈人峰後兩座山峰形成的馬鞍形山溝內,有一玉清宮,還算齊整。兩重殿宇,純陽殿供呂祖、丘祖,下殿供寧封丈人和藥王孫真人——即孫思邈。
至於金頂之上,只有那華藏寺等廟宇獨攬風采。哪裡還有什麼劍門上宮?想當年公孫軒轅受廣成子傳道,遷與娥眉而得道。隨後,便是有名的楚狂接輿,是娥眉最早有記錄的成仙之人。有詩為證:
接輿昭沖玄,伉儷變真逸。
傲然矢微聘,耕織代祿秧。
鳳歌誠文宣,龍德遂隱密。
一遊峨眉山,各載保靈術。
《楚辭amp;#8226;涉江》載:「接輿首兮,桑扈裸行」。
《論語amp;#8226;微子》第十八載:孔子游列國,在楚見一狂者車說唱。「鳳兮!我兮何德之衷,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而已,而已。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聽他言之有理,下車試問,狂避而遠之。
皇甫鑒撰《高士傳》載:「楚狂見楚昭王政令無常,狂不仕人,謂之楚狂。王使聘通、請治江南,通而不應。使者去,妻從市來日先生少而為義,豈老南昌違之哉。門外車足跡,何深也。妾聞義士非禮不動。妾事先生,躬耕自食,親識以為衣,其樂自足矣。不如去之於足夫,負釜甑,妻載維器、變名易姓,隱蜀峨眉山。」
《峨眉山志》載:「大峨石前,楚狂舊廬」。
楚狂名陸通,字接輿,乃是楚昭王時的方士。正是他為以後道教修真在娥眉萌芽、壯大設下了了鋪墊。後人俱稱其為山神、山王或山祖,於娥眉山城南建娥神廟,鐫碑「娥山之神」,輕示祭祀。
想那接輿成道蜀山娥眉,壯大了蜀中修真之流。到最後,卻被那老子西出後「化胡為佛」演變的佛教又殺了回來,若是真的成了仙在天上,不知會不會對太清宮的人教聖人老子有什麼意見。
歎一番唏噓,言歸正傳。娥眉雖是成了佛教名山,但那長眉祖師所傳蜀山劍派一向勢大,豈是易與?這蜀山劍派最是熱衷於除魔衛道,門下弟子時常下山行走便稱「煉魔」,而那崑崙、茅山等派弟子行走則稱「歷練」。歷代蜀山劍派都與朝廷、官府關係甚切,凡間出些什麼厲害的鬼怪、魔頭便往往由蜀山出面剷除。那些佛門和尚在凡間練的是筋骨外功,修的是清心靜禪,只為涅盤成佛打基礎,不像那清淨界的彌陀們練成了金身有無上伏魔法力。是故做那些斬妖除魔的鬥法之事實在是力不從心,平時只幫官府超度些刑獄、沙場亡魂,或驅些道行不深的厲鬼。不過雖然玄功不濟,外功倒確實了得,江湖上說的世上武功出少林有一定道理。而蜀山劍派則最擅長殺伐之事,門下弟子到了心動期便可御劍飛行,動則五、六道劍光呼嘯著下山煉魔,遇著厲害的魔頭回去找了師門高手,一大幫似流星雨般劃過天際,端的是凌厲無比,那魔頭還沒打就先自氣弱了幾分。那官府興旺佛門為的是佛門中人往往不參與世事,只教人萬事皆空的道理,正與朝廷方便統治的愚民教育不謀而合。而道門卻教人天地至理、百家爭鳴的道理,龍虎山道士還鬧出個「五斗米教」,官府自然不喜,是以歷屆都漸漸廢拙。只是有時遇著了類似血魔老祖這樣危及統治的煞星,還是要抬出崑崙和蜀山來,所以那些修真大教雖然被逼的大不如前,所幸還傳承了下來。蜀山劍派的根基還牢牢地在盤踞在那娥眉後山之上,那裡人跡罕至,又設下了「兩儀微塵陣」常年發動著幻陣,是以凡人不覺。
卻說這日,一道加了隱逸符的劍光從遠處凌空飛來。這劍光在修真人士看來端的是白練橫空,氣勢不凡,而那凡人卻是看不出任何端倪。那隱逸符是最低級的障眼符,只為騙那肉眼凡胎的凡人,於那修真之人,有了靈覺,一眼便看了個通透。
劍光落在娥眉後山,這人行一個揖,道一聲:「弟子有禮了。」法陣立刻開了個生門,卻是常年主控幻陣的幻雲長老開了陣門放門下弟子進入。這人進了蜀山重地,撤下隱逸符,現出身形,直奔自己居所而去。
蜀山現有幻明、幻遠、幻雲、幻嚴四位長老,分別主持兩儀微塵陣中的殺、險、幻、守四陣。四張老分別收徒,幻明門下玄聰子、玄慧子、玄逸子即是蔣逸;幻遠門下玄隆子、玄清子即是現掌門;幻雲無徒;幻嚴有一徒玄真子、一女弟子碧桐。四長老主掌守山大陣,深居簡出,只有六名玄字輩的掌門師兄弟掌管派中之事。
正行間,卻聞一聲嬌柔的聲音突然傳來。
「玄逸師兄,等等!」
蔣逸轉頭一看,原來是掌門的師妹碧桐門下女弟子玉萱,俗名孫虹琴。
「啊,原來是玉萱師妹,一向可好。」
蔣逸拜的是掌門玄清的師叔幻明長老為師,所以他的輩分便也極高,可以和玄清互稱師兄弟。但他為人極是謙遜,便和那些低了幾輩年齡相仿的師侄以師弟、師妹相稱。所以這玉萱雖是同輩師兄門下弟子,比他低了一輩,但他平時還是稱其為師妹。
「師兄,你這次下山好久啊。做長老的弟子就是好,掌門都不管你,我們就苦了,在山上憋了好幾年,被師傅緊催著練功。哪有你那麼來去自由,逍遙自在啊。」玉萱氣嘟嘟的嚷著。她現年只有二十二歲,是凡間一地方官員的獨女,那官員一次協助蜀山擺平了一個意圖混入政界圖謀不軌的黃鱔精,便和些修真之人扯上了關係。他知道了修真的好處,便覺得自己在仕途打滾真是虛耗年華,把那歲月都做了無用功,就把自己的女兒送上蜀山劍派,希望也能做個神仙中人,好脫出那污濁紅塵之中。這孫虹琴本身資質也算上乘,加之蜀山劍派也有意借助凡俗勢力壯大山門,便做下了這個人情。其實各大門派之中,類似情形比比皆是,這倒算是道宗的一個優勢,那些父母想做神仙想瘋了也不會送子女去做和尚、尼姑啊。
「哎,這次下山,才知道這世間真是藏龍臥虎,能人隱士輩出啊。」蔣逸感慨著說道:「本來想我的修為在年輕一輩中也算得是可以一觀的了,誰知……」卻是他見那宋劍鋒和屠群十分年輕便一個可以抵擋他的攻擊,一個一招就敗了他,所以有此感慨。卻不知宋劍鋒全是靠了神器發威才堪堪抵擋了他幾分攻勢,而那屠群,早不知在那葫蘆裡修了多少年了。
玉萱卻不知道其中曲折,一聽玄逸師兄似乎是吃了虧,便急忙問道:「是不是崑崙門下那幾個軟腳蟹?哼!若論正經切磋,他們哪裡是我們飛劍的對手,只會偷偷布下陣法取巧。」她卻是小看了崑崙派,想那崑崙號稱道門正宗,煉氣修真之法最是上乘,又有上品丹鼎輔佐,門下弟子修為進境最是神速。只是蜀山飛劍之法凶狠凌厲,在元嬰期之前的同輩修道之間有著不小的優勢。也只有崑崙憑藉著玄奧陣法可以稍加克制,便弄的蜀山弟子常常不忿,以為取巧,卻不曉得陣法也是一門精深的學問。
蔣逸聽了師妹的埋怨,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卻不是崑崙的法門,也不像什麼大派的子弟,不知是哪個門派的年輕俊傑。」
「不是大派的年輕弟子……」玉萱有些驚訝的自語道,師兄玄逸的修為在年輕一輩中是遙遙領先的,又有一口幻明長老所傳的白露寶劍,此劍是幻明早年自用煉魔修道的神兵,比那青索、紫郢也不逞多讓,當然是分開單論,若是雙劍合壁威力陡增百倍就不能比了。居然還有年輕弟子能讓修為已到元嬰期的玄逸剎羽,實在是找不到頭緒哪個不知名的門派有這等人才。
玉萱入門時間雖不長,也只有心動期的境界剛剛能御劍,但平時最是愛鴰噪,到處都能說的上話,活脫脫一個萬金油似的人物,見識倒是不淺。對於哪些門派有什麼知名人物還是很清楚的,卻是猜不透師兄口中所說究竟是何人。
她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見了人便恨不得把對方的來歷、經歷都問的一清二楚好作以後和人胡侃的談資。當下便催著玄逸把他下山的所見所聞和她細細地說了一遍,直把那蔣逸弄的道心焦躁不已,恨不能轉身便跑又不得不給她些面子。
待玉萱和蔣逸談完下山經歷,蔣逸忙不迭的告了辭,就遠遠跑開了。他這次回山本是想向師尊請教一下那把劍的來歷,卻無端端被玉萱截住鴰噪了好半天,此刻惦記著正事,便急著去幻明長老那裡了。
玉萱怔怔看著師兄遠去的身影,那眼神便有些癡迷起來。
正發著呆不知想些什麼,卻不防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師妹,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玉萱回頭一看,正是掌門玄清的師兄,玄隆門下首徒蒼元子出聲叫她,後面還跟著玄隆次徒蒼宵子、自己師姐玉茗。
這四人平時一向要好,常湊作一堆在娥眉到處玩耍嬉鬧。
「剛才聽人說玄逸師叔回來了,我們便趕來看看,好久不見了,不知他下山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說來給咱們解解悶。」蒼宵子開口道。
「哎呀,什麼師叔!叫的好老,玄逸師兄一向和我們平輩相交的。」那玉萱一聽師叔兩字覺得疏遠,便有些不樂意了。「你們要知道玄逸師兄下山的見聞,找我就對了。他現在去明長老那裡了,不過我已經打聽清楚他這回下山的事,真是讓人惱恨,居然有人讓玄逸師兄碰了釘子。」
當下便把玄逸和她說的經歷再細細的述說了一遍,她講故事的技巧實在是比玄逸高明多了,如果玄逸現在在場,一定會生出:「原來我那回的經歷竟是如此驚險曲折!」的感慨。
那三個聽眾也聽的津津有味,到緊張處,玉茗的小手緊緊握住,手心竟滲出汗來,彷彿自己在現場一般著急無助。
且不說蒼宵子和玉茗,那蒼元子聽著聽著,臉上卻漸漸現出輕蔑的神色。他的歲數比玄逸大,入門也早,平日裡便看不慣玄逸受寵,四處逍遙,奈何人家輩分比他高,修為也比他深,便也無法可想。他恨恨的想道:「什麼白露風流玄逸子,連個操了法寶的凡人都鬥不過,簡直給我山門丟人!靠著輩分高佔了不少靈丹法寶的好處,卻還是如此不濟。」
蒼元子的資質普通,到現在入門已有三十來年了,還是停留在六年前的靈寂期,遲遲結不出元嬰。他心胸又最是狹窄,氣量甚小,見年紀輕輕的玄逸早早便成了元嬰,逍遙於紅塵之間,便心中嫉恨非常。
「老子有這麼些靈丹妙藥和長老栽培,今日的成就豈會在你之下!」他卻不想想自己的資質實在普通,要不然師尊又怎麼會吝嗇丹藥。
他卻不管玉萱講的唾沫橫飛,只想著怎麼才能壓過玄逸的風頭,到那時,玉茗就不會再整天惦記著那可惡的小子了。
等等,那把劍!凡人……哈哈,天助我也!只要我多拉幾個同門下山給玄逸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