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臉通紅:「胡說!誰說這一切是因為他……」沒有只因為她並不習慣說謊。
公爵好像根本沒看到她的激動,自顧自地說下去:「此人來歷不明,雖然魔法、武力驚人,但治理國家與冒險團完全不同,治理國家就當有法度,決不能因一人一事而廢,此言是本人的忠告,如果冒犯陛下,請陛下下令殺了格魯!」
蓮花久久沉吟,終於輕輕揮手:「你出去吧,我不會殺你,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正直之人!也是一個心中裝著大陸民眾之人!」
格魯深深一禮,緩緩而出,走出殿門,面向四周的金甲衛士,淒然道:「陛下,格魯冒犯陛下,自知罪孽深重,以死謝罪!」手一揮,腰間長劍在手,一圈一繞到了頸邊,沒有人知道一個老態龍鍾之人,居然有如此身手,這長劍一出,速度快如閃電。
金甲武士離得還遠,這是對老公爵的尊重,蓮花尚在房間中,也尚在激動與矛盾之中,自然想不到慘變將在大殿門口發生,眼看這把老公爵已有多年未用、裝飾遠大於實用的長劍就要體現長劍最後一次實用價值——割斷主人的咽喉!突然,空氣中急風響過,格魯的手僵在半空,他的長劍在離咽喉只有最後一寸的時候也停在空中,劍身被一隻大手牢牢抓住,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凝視他的眼睛:「公爵大人,何苦如此?」
格魯呆了,這個男人他早就注意到了,在準備自殺之前,他最後看的那個人也就是這個男人,在他拔出長劍之時。這個男人還在幾十丈外,只能看清一個高大的身影,但長劍剛剛到達頸邊,就被他握在手心,鋒利的劍刃捏在他的空手中,他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沉重。
大門呼地一聲打開,蓮花飛跑而出,公爵最後一句話剛剛落入她地耳中。她就飛身而起,但等她衝出大門,局面已在周宇控制之中。
蓮花一顆心緩緩放下,這個公爵雖然說話難聽,但他死不得,他說得不錯,自己女王之位只是剛剛登上,政局遠遠談不上穩定,各地勢力都在觀望。這些勢力有的是原任女王的追隨者,有的是魔神劍神的鐵桿,自己的親信勢力遠未真正建成,要想培植自己的勢力,她必須借助議會的力量,也只有借助議會的力量,如果這個老頭死在宮中,議會一班人馬就成了一盤散沙,要想重新聚攏決非一朝一夕之功,幸好周宇抓住了這個老頭地劍。有他在,真是時時都能為她解圍。
周宇手輕輕一抽,處於僵化狀態的公爵不由自主地鬆手,長劍轉送向身後的納蘭,周宇向蓮花深深一鞠躬:「陛下,我向陛下求個情。如果這位讓人敬重的公爵大人有得罪陛下之處,萬望陛下海涵!」
陛下?他也稱呼陛下?以前他總是叫她名字的,就算在公共場合,他不便於稱呼姓名,也就乾脆省略稱呼,蓮花微微一愣之下平靜地說:「他沒有得罪我!」
周宇輕鬆地說:「這樣就好!」略微一頓:「陛下,我也該走了,就此向陛下辭行!」
蓮花臉色變了:「你去哪裡?」
「該辦的事情已經辦完!」周宇微微一笑:「我也該回到我的家鄉!沒有特殊的事情,我不會再出來,陛下多多保重!」
蓮花心亂如麻。失聲道:「不!」他要走了,一瞬間,她的心空蕩蕩地,只覺得有一樣東西從懸崖頂上掉下,飛快地鑽向雲層之中,漸漸就要消失,任憑她伸長手臂,依然什麼也抓不著!
周宇溫和地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已是女王,是天下萬民之望。還望多多保重,納蘭。轉告夥伴們,大家都保重吧!」身子一旋,已到圍牆邊。
蓮花衝上兩步,大叫:「等等!」她的臉色慘白:「你的家鄉在什麼地方?……朋友一場,這最後的要求你總該告訴我!」
周宇不見了,只留下一聲歎息在空中迴盪,蓮花緊緊地抓住身邊的大樹,久久沒有抬頭,院子中的空氣彷彿完全凝固,沒有纏綿的言語,沒有分手的誓言,但所有人全都感覺到了濃重的悲哀,晚風打著旋捲起樹梢地枯黃,飛向遠處的高樓,二樓走廊上一個人久久地看著天邊,一行清淚在夕陽下泛起微微的
蓮心公主,她不知何時站在走廊上,這一刻,她的衣個人彷彿也將乘風而去,直飛向遠方的天邊,伴著她的思緒與夢想在天地間無助地流連。
格魯公爵沉重地趴下,蒼白地頭顱伏在地上,沒有任何言語,納蘭目光中也有淡淡的悲哀,踏上一步,輕聲說:「陛下,回去吧!」
蓮花緩緩抬頭,慢慢離開,兩邊的武士躬身相送,進入房間之中,房門輕輕地關上,天邊最後一抹殘陽也在此時消失,天地間一片迷濛,院子中只有趴在地上的公爵,還有他身邊的納蘭,納蘭手中捧著他的長劍。
「公爵大人!」納蘭緩緩地說:「陛下已經原諒了大人,大人可以離開了。」
格魯慢慢抬頭,看著納蘭說:「告訴我,他是否聽到了大殿中的對話!」他的神態、他幾句話全都清楚地表明,他聽到了他與女王的對話。
納蘭說:「大人與陛下的對話我是一句都聽不清,但他……誰也不知道他有哪些本事,至於是否聽到大殿中地對話,大人想必自有判斷!」
格魯喃喃地說:「他不應該救我!他沒有理由救我!」
納蘭搖頭:「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會有理由!如果他不願意走,天下間沒有人能逼他離開,但他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離開陛下,我知道他很痛苦,但我也知道,他為的是陛下和天下大局!公爵大人,有些事情你還是多考慮考慮吧!」
長劍朝他手上一放,納蘭轉身走入黑暗之中,不再回頭,公爵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背影,內心也充滿了迷惘,他錯了嗎?
夜色瀰漫,翠湖之側多了一條黑影,彷彿從空氣中突然浮現,是周宇,他的臉在星光下平靜非常,剛剛的離別好像沒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陰影,這並不是好現象,好像也愧對納蘭對他的評價,哧地一聲鑽入湖水之中,周宇張開雙臂,眼睛緩緩閉上,湖水激起微波,一個大大的水波以他的手為中心在水中無聲地發散,滿湖水皆被帶動,但這種帶動是溫和地,四周寂靜依然,沒有驚動哪怕是岸邊的落葉……
深宮之中,幽幽地琴聲響起,帶著無法訴說的纏綿,蓮心指尖都有了血痕,但她依然在彈琴,彷彿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夜風吹開了窗戶上的厚窗簾,她沒有感覺,房門打開,有人靜靜地站在門邊,她依然沒有發覺,那個人走到她後面,一隻手壓上了她的肩頭,蓮心手輕輕一顫,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琴弦之中,輕輕回頭,燈光下一個少女眼有淚花,靜靜地站在她身後。
「妹妹!」也許太久沒有說話、也許有太多的壓抑,蓮心的叫聲略微嘶啞。
蓮花輕聲說:「姐姐!陪我坐坐好嗎?」
沒有言語,但彼此的心事兩人皆知,沒有笑容,因為她們的心都那麼沉重,也沒有相互對視,因為對方的眼睛裡都有不願意暴露的悲涼,她們看的是天空,天上有星星閃爍。
蓮花的聲音幽幽飄來,輕得彷彿是昨夜的夢境:「有人說過,天空應該有月亮的,月亮與星星相伴相隨才是最燦爛的夜空!」
月亮與星星相伴相隨?這是何等浪漫的情懷,也是何等的美麗?但此刻,蓮心卻只有淒涼!她輕聲側身:「妹妹,對不起,管理大陸應該是我們家族的責任,但這個沉重的責任全都壓在你的肩頭!」正因為妹妹的責任,她才不得不與心上人分開,忍受這淒涼的離別,自己與他只是短短幾十天無波無浪的同行,就已深深感受到情之苦,妹妹與他關係豈是自己可比?這份傷痛自然要重得多,面對天上的星星、面對迷離的夜空,蓮心悄悄歎息。
蓮花沒有再說話,但她心中也有深深的悔意,姐姐喜歡這個男人,她不是女王,用不著遵守一系列的古訓,家族的責任有自己一人來背就夠了,她應該去追求自己幸福的,是自己的存在才讓她將這份愛深藏在心中,一個人躲在房間悄悄向著琴弦傾訴,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那個人已經離開,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姐姐,我如何才能讓你彌補這份遺憾?